第四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呀！”这手一翻一覆之间，一天又溜过去了。徐伟与尹军走出学校大门，望着街上来往的车辆，停下了步伐，站着未动。
这几个月来，徐伟与白若玲之间倒没再发生什么纠纷。
话又说回来，虽说名义上徐伟得照料白若玲，但最多也只是学习上的问题，其余的事张丽萍等人倒替他给顶下了。总的来说，这份差事还蛮轻松的。
“伟哥，又打算去玩游戏？”尹军望着徐伟。
徐伟摊摊手，笑说道：“怎么，你也想插一脚？”
“不，没有，没有。”尹军急得摆手，忽然又吞吞吐吐地说，“伟哥，不知有件事我该不该说。”
“尽管放马过来。”徐伟笑着说。
“我想，我想劝你以后别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混了。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大家都不希望你因此而误了前程。”尹军第一次出现慎重表情，他并不纯然是那种只知道胡闹的人。
“谢谢，但我有我的想法。”徐伟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略显慌乱地避过头。
“你放心，我尚还有理智，不会丢了学业的，咱们以前不是说过，将来要揩手一起闯荡世界吗？”徐伟转过身拍着尹军的肩膀，“晚上见。”
尹军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点着头。
“晚上见。”尹军喃喃说着，也不管徐伟的离开，兀自沉思。他的感觉告诉自己，徐伟一定有秘密，但又说不清是什么。
徐伟迅速地跨入吉祥街。这里离他家很近，但他并没有回家，也没有进网吧什么的，而是进了一家酒吧。
片刻之后，身着白色长褂的徐伟拿着扫帚和倒垃圾用的灰桶从酒吧内走出。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到酒吧打工。
徐伟一直低着头，仔细清扫着酒吧前的大理石阶梯。
半晌之后，徐伟起身长嘘了口气，终于扫完了，但他并没太过逗留，径直走向那扇转门，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再一次出来时，夕阳的余辉已经彻底脱离了这个城市，徐伟看上去有点疲惫，上衣几乎全湿透了。
但他还是没有稍做停歇，他还要赶到福伯开的小饭馆去。
福伯的饭馆前，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福伯。”徐伟加快了步伐。
“小伟呀，这里的零碎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就那两只烤箱，你去搬一下就赶快回去吧，晚上还要学习。”福伯指着店门口的两个四方形铁箱，那东西他无法搬动，大约上了八十斤。
“好的，我这就去。”徐伟迅速地走上去，伸手就要去搬。
“哎，小心点，这家伙可烫着呢。”福伯急急地拉住徐伟，“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大意，我去拿湿毛巾。”
徐伟应了一声，望着厅内，他本是来这儿打杂的，他也知道福伯需要人手，但现在他反而觉得连自身的事都要让福伯操心了。
思忖间，手里拿着湿毛巾的福伯从厅内走出，“下次可要小心点。”福伯神情严肃地叮嘱。
徐伟点头接过毛巾，返身抱起一只烤箱往内走去。处理这两个家伙虽然费力点，却并不是很浪费时间，只不过几分钟就已搞定。
徐伟搓着手，面带笑容道：“福伯，如果没其它事的话，我先走了，大哥大嫂还在等我。”
“没有其它事了，孩子，早点回去，免得让哥嫂担心。”福伯慈祥地端视着徐伟，忽然又急说道，“哎呀，小伟，你等等，看我这老糊涂，差一点忘了，还有东西给你。”
徐伟有点迷惘地望着正急急地走向里面的福伯，他弄不明白福伯到底要给他什么东西，徐伟已经受过了福伯的太多恩惠了。
福伯很快从内房走出，手里捏着一个袋子：“小伟呀，这是我特意托人买的，很有营养，你带回去补补身子，读书很辛苦的。”
徐伟急忙推托道：“这，这怎么可以，福伯还是您自个留着吧。”
“唉！人老了，再吃也还是老样子。再说我还有啊，拿回去吧。你们一家子不容易，你大嫂有孕在身，你要读书，全靠你大哥那点工资。”福伯边说边将东西塞到了徐伟手中。
徐伟嘴皮动了动想要推脱，福伯忽然脸色一变，发火了：“拿去，别惹我发火。”
“谢谢福伯。”徐伟有点酸楚的感觉。这几年福伯就像亲生父亲一样，什么都顾着自己。他虽然说是帮他做事，实际上顶多是收拾一下，或者干脆无事可干。
“走吧，孩子，好好用功，将来一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的。”
徐伟无言地点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他缓缓地转过身，向吉祥街西头走去，他家就在那儿。
福伯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徐伟：“唉，这孩子，跟他父亲一个样。”接着蹒跚地走进饭馆，只留下一抹黄昏在门外倘徉。
“哥，我回来了。”徐伟掩上门，换上拖鞋向内走去。
房子并不算宽敞，家具也很简单。徐伟在正面墙下一张放大的彩照面前站定。那是他大哥徐峥跟大嫂刘淑桢的结婚照。
“是伟弟吗？你大哥刚出去。”右首卧房中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少妇。她就是他大嫂刘淑桢。
徐伟迅速将东西放在桌上，扶着大嫂在沙发上坐下：“大嫂，小心点。”
“傻小子，跟你大哥一个样。才几个月，就这么严重了？”刘淑桢笑着说。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徐伟那样子有点俏皮，“最好是个男孩，能够大闹天宫。”
刘淑桢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嗔道：“你呀，跟你大哥一样婆婆妈妈。”
“没办法，大嫂，现在你是全家的焦点。再熬几个月吧。”徐伟拿起桌上的那些东西，“噢！大嫂，这些东西营养价值高。”
“慢着，你又买东西了？”
“没有，是福伯送的。他说女人生孩子最辛苦，要你注意补补身子。”
“唉！也难为他老人家了。”
“大嫂，我去冲个澡，这一身臭哄哄的晚上不好去学校。”
刘淑桢点了点头，徐伟已经拿着东西走向浴室去了。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大嫂的轻叹声。
徐伟出来时，发现大哥已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饭菜都已上了桌。
两兄弟的轮廓看上去十分相似，刚硬的线条，挺峻的鼻梁，只是徐峥远比徐伟成熟，稳重，也难怪，他本来就是警察。
徐伟一向很敬重他大哥。“大哥。”徐伟在桌旁坐下，刘淑桢已给他递过碗筷。
“今天是不是又去酒吧了？”徐峥突然发问。
徐伟无言地点点头，用力扒了口饭。
“以后别去了，家里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安心读书。”徐峥坚定地望着徐伟说。
“为什么？”徐伟悠然抬起头，自己以前不是做得好好的，怎么大哥突然变卦了？
“你的任务是学习，它才是最重要的。我和你大嫂不想因此而误了你的学业，再困难我也会想办法的。”
“不会，我在学校里感觉蛮轻松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总之我说了算，以后再不准你到那种地方去。”徐峥提高了语调。他也是为了徐伟好。
“大……”
“够了，我答应过老爸，要照顾好你的。”徐峥怒吼道。
“小声点好不好？小伟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以后叫他别去也就算了。”刘淑桢望着他们兄弟俩，她担心他们俩兄弟会为此吵起来。
徐伟出奇地冷静，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平静地说：“哥，我既然决定了，就绝不会改变。”他倔强起来一点都不让他大哥。
徐峥刚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徐伟已抢先说：“你让我舒舒服服地坐在教室里，我会好受吗？听不进课，那是在混日子，还不如早点回家干活。”他顿了顿，又说道，“大哥，算我求你，你就让我心里舒坦一点好吗？”
徐峥看着他，没有作声。他也知道徐伟的脾气是说一不二的。
“哥，嫂，我去学校了。”徐伟站起身取过放在沙发上的衣服。
“晚上还准备去ＣＬＵＢ？”徐峥放柔了声音。
徐伟点点头，表示默认。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徐伟已经打开了门，他需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哎，你不吃完饭再去？”话音还没落，门已经“啪”的一声关上了。
刘淑桢缓缓坐下身子，看着兀自沉思的丈夫。在这家里，无论是徐峥还是徐伟都让她信服。
夫妻俩就这么坐着。
第五章
柔和的阳光温暖地注目大地。
花丛中的那块校园文苑屏栏下，白若玲、张丽萍等人正站在那儿，不时指指点点的，像是在欣赏着什么。
白若玲和张丽萍一色的紧身打扮，也不知曾吸引过多少男生异样的目光。反正他们姐妹多，招摇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不到徐伟的文章写得这么好，感情丰富，真挚。”白若玲唏嘘出声，一双水洗的目光盯着徐伟的作品。
“那当然，他成绩一直很好，听说他还在写长篇。”张丽萍信口说着，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文苑栏。
“联系出版社没有？”白若玲转过头问。
“没有，他说只是无聊的时候写一写。”
“哦！是这样。”白若玲的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丽姐，戴平的文章在这里。”朱莉莉的声音从屏栏的另一边传来。
张丽萍走过去，白若玲也跟了过去。
“在哪儿？”张丽萍问道。
“就在这。”朱莉莉指着面前的一篇文章。
“想不到戴平也有这一手。”张丽萍脸上绽出了两瓣桃花。同学的成就也是她的喜悦。
“嗯！文笔不错，我倒真没发现戴平还有这方面的特长。”何秀梅不住地点头赞道。
几人又少不了一阵指指划划。
文苑屏栏东面的圆形小喷泉旁，尹军、袁旦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同一条长椅上，看样子有点打不起精神。
两人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高个男生，一双眼睛正脉脉含情地望着谈笑风声的张丽萍。
“哇操！算什么，她们又不是小孩，再说这还是在学校，伟哥也真是的，放心不下自己来就算了，让我们活受罪。”尹军搔着脚丫子，叫苦连天。
“认了吧，你看人家多尽忠职守，眼睛都望穿秋水了。”袁旦用嘴呶了呶前头的高个男生。
尹军看了一眼，忽然油腔滑调地道：“唉！单相思好，能被人夸，哪天我也染上这病试试，说不定还真走了桃花运。”
“你懂个屁，单相思好什么，现在流行单身贵族。”袁旦大声反驳。
“对，对对，白发魔女就是相思过度而来的，还有伍子胥。”
“胡扯，伍子胥过昭关，一夜尽白头。那是心忧国家。呜呼。”
“呜你们个头，你们想与乌鸦嘴这个动物专用名词狼狈为奸是吗？”前面的高个男生忽然转过身，抡起拳头对着两人，“我最想揍的就是乌鸦嘴。”
“我柔情似水，你舍得打吗？”尹军用手遮住半边脸，做出一副媚态。
“我还佳期如梦呢，更舍不得打了。”袁旦傻笑。
“无聊。”高个男生别过脸去。
“哎！我说程珂，你要真还闭着金口不开，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一毕业就劳燕分飞各奔前程了，到时候身在何方都是个未知数。”
“我的事自己会处理。”程珂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程珂就是袁旦他们前头的那高个男生。
“啊！程珂你看。”尹军大叫一声，人也从长椅上弹了起来，竟忘了穿上鞋子。
“又怎么了？”程珂转过身，真拿他们没办法。
“范茜茜那三八又来了，八成是冲着上次的事来的。”
“不得了，又有麻烦了，也不知是哪个猪才走漏了风声。”袁旦脸上布满急色。
“急什么，盯紧点。”程珂低声说着，他也觉得有点棘手。范茜茜那股泼辣劲可是威力十足的。
那边张丽萍等人似乎也已发觉，一齐转过身来，迎着气势汹汹的范茜茜。张丽萍紧握白若玲的手，低声说道：“别紧张，若玲，等会儿什么也别说，这场面让程珂他们来收拾。”
“程珂？在哪儿？”白若玲迷惑地四处张望，却又没有看见程珂等人。
“那边，放心吧，三个，徐伟礼聘的。”
在张丽萍的指引下，白若玲终于还是发现了喷泉旁的程珂等三人。也就在此时，范茜茜已到了跟前。
“臭婊子，你居然敢耍我。”范茜茜一向是口不择言的，现在看来似乎更见粗鲁。
“不要脸，自己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你也配我跟你讲理！”张丽萍可不管她什么爹不爹的，真要冒犯了她，天皇老子也得挨上一顿训。
朱莉莉等人更是指手划脚，随声附和。
范茜茜一怔，她倒没料到这学校还有这么多不给她面子的人。
“好，算你们狠，不过本姑奶奶今天势必要出口恶气。白若玲，你给我站出来。”那阵势好像要找白若玲拼命似的。
张丽萍拉着白若玲，警惕地看着范茜茜，说：“若玲，别跟她胡扯，咱们走。”刚迈两步，范茜茜横身挡住，冷笑道：“哼，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我非得教训教训你，免得你不知这学校谁最大。”
“你想怎样？”虽然她是范永飞的女儿，但一开始就没给白若玲留下好印象。
“想怎么样，我还想问你呢！”范茜茜尖叫着，引来了众多看热闹的校友。
“喂！够了没有？三八，你有完没完？人家可是宽宏大量，没跟你计较了，你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尹军的喝骂声，他们三人不知何时已围了上来。
“撑腰的人还挺多的，难怪有恃无恐。”范茜茜不屑地看着尹军。就凭他，她一向看不起尹军的。
“范茜茜，你最好给我自重点，我不是徐伟，不打女人。”程珂的话语听起来好不吓人。
范茜茜脸上微微一怯，在这学校她最最忌惮程珂了，他是出了名的混混，听说他以前曾打过一个泼辣女生，还是原来公安局长的女儿。
“三八，还不快走，咱程大哥可是兄弟三千，每人一口唾液也得淹死你。”袁旦狗仗人势抬起了头。
范茜茜看着一脸冷漠的程珂，再看看张丽萍等人，她知道自己如果真闹起来的话，绝讨不了好处。她冲着白若玲恶狠狠地说：“算你走运，每次都有小白脸护着。你给姑奶奶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说完猛地转身，拨开人群，向外走去。
“哈哈！跑了，你们看，那三八跑了。”尹军高兴得手舞足蹈，比自己亲自吓跑她还高兴。这小子，十足阿Ｑ。
程珂默默转过身，仍然向喷泉方向走去，其实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不是白若玲，而是张丽萍，但他却不想过于表白。还有个戴平，在没打倒他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向她表露的。
围观的校友也紧跟着陆续散去。
白若玲轻嘘了口气，望着程珂的背影，忽然向张丽萍问道：“萍姐，我看程珂好像有心事。”
“怪人，提他作甚。”张丽萍又不是毫不知情，尤其是程珂和戴平武力相向时。
“好人。”袁旦立即反驳，“别忘了刚才可是他给你们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