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路- 第8部分

　　　　“可能是真的，孟六是冤死的，他不想投胎。哎，看来咱们这个号子是住不成了”老田说“前几次炸号子都和今天的情景一样，他妈的；怎么都叫我给碰上了呢？”

　　　　“换号子，咱们一快喊报告干部，就说闹鬼，要求换号子，不喊的就留这吧”
牢中生活（七）之8。13行动
　　　　牢中生活（七）之8。13行动

　　　　一个，两个…………十一………………五十。

　　　　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王东大汗淋漓的摔到在床上，妈的，身体几时变的这么虚了？才五十个俯卧撑而已。

　　　　摔摔脸上的汗，他又爬了起来；仰握起坐五十个；坚持做完；然后稍微休息一下；劈叉，下腰，倒立，最后：马步十分钟。

　　　　做完这一切，他的脸色很难看，像大病了一场一样。他没有急着倒下休息，而是盘腿坐好，两眼微闭，舌头稍顶上排牙床，排除杂念地呼吸。开始还心里默数着数字，慢慢就什么都忘了。整个人进入了一个冥想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小腹一热，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感从丹田开始沿着檀中直冲顶门，跟着窜到四肢；再回到丹田。二十四个小周天的运行后，他的疲劳一扫而空。

　　　　原地七个后空翻，再八个前翻；最后一个他从铺上翻到铺下。而铺下；就不到一米的空间。他稳稳地站在了地下：嘿嘿，两年了，老家伙教的这套对付警察疲劳轰炸的太极呼吸心发又发挥了工效。要不是这段时间看守所大量的开始进人，每天的伙食少的可怜的话，自己的身体也不会这么差；哪也不用拼命锻炼了；更不会记起这套心发了。

　　　　刚躺回床上。小孙子很机灵的跑过来给他做按摩，这家伙，看来是铁定以后干这行了；手艺真不是盖的。

　　　　咣挡一声，外面走廊的大门让打开了；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不知道要开那院的门。

　　　　哗啦；开的是这院的门。“该死，该不会又往咱们号子里塞吧。”老田嘟囔了一句。这几天，号子里已经连着塞进了三个了；原本就有十四个，现在十七个，再往里面塞的话，大家平排躺着都成问题，更别说睡了。

　　　　“王东，不跟你多说了，都好多遍了，你也该记住了，别出事就行”“周叔：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还往我们号子里关啊”“你别不知足；有的号子已经超过二十了，你最好有点准备；搞不好这两天还要给你们号子添人”停了停又说“你知道煤厂吗？那的集体宿舍都征用了关人，都已经快三百了，这几天陆续会送所里来”“还有收容站，也关了快一百人了，哎，也不知道都给疯了还是怎么的，犯法的怎么这么多啊”“那岂不是更吃不饱？”老田冷不丁说了一句“吃饱？饿不死你们算命大的，好了，快进去，外面忙死了”“行行，我进去，周叔，您给我家说一声，让给我弄点吃的送进来好吗？”王东把着门求周管教“你还有脸提你们家里？你说说：你们家给你往里面送多少东西了？我给你往你们家跑了多少次了？你爸的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他才平反，你倒好，又让他抬不起头来。”拿手里的钥匙圈作势打他的手，他手一缩，周管教就把门拉上了。

　　　　“你过来”王东指着新进来的那个人。那家伙看都不看王东一眼，抱着怀里的东西坐地上发呆。

　　　　“妈的。东哥叫你过去呢听见没有”青皮说着照脸上就是一大脚；“你爹死了你这个模样？”说完又给了一脚。

　　　　“青皮，先别打他”“你过来，我是这个号子的号长，要问一下你的情况”

　　　　挨了两下看来清醒了一点，过来了。“站好，把东西放床上，回答我的问题”“别怕，有问题说清楚就没事了”晕，成公安了。

　　　　两行眼泪马上就下来了，“我没干什么，我是好人，为什么要抓我？我到底犯那条法了？”“是不是好人政府自有分寸，你说你是好人怎么让关到监狱来拉？说明你就有犯法的地方。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老田的话让大家哄堂大笑。

　　　　忍着笑王东继续问“到底为什么抓你进来的”“我，我就骑自行车撞了一个人，他骂我，我也骂他，刚打起来，把我和他就给抓进来了，呜呜”干脆哭了起来。

　　　　“把对方打伤了没？什么？没有？就打了一巴掌？就这点小事？不可能，你肯定还有什么事没交代，快说，都干过什么坏事？”“呜——我再没干过什么坏事，真的。我没干过呀。呜呜”

　　　　到底是怎么会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抓？前天那个也新鲜，开会和领导吵架让抓进来了，大前天那个更怪：做饭没小菜了在门上邻居的地里拔了两窝葱让给弄了。

　　　　王东想不明白了。
牢中生活（八）之8。13行动02
　　　　牢中生活（八）之8。13行动02

　　　　又进来一个，拥挤不堪的号子现在就像个蒸笼，使劲地蒸干人们的水分。

　　　　早上打来的一桶水喝光快半个小时了，刘力添了添裂皮的嘴唇，眼睛描向了王东傍边放着的暖瓶。那是号长的专用，里面还有大半瓶开水。

　　　　“东哥，把你的开水弄点喝”刘力说，话里带着一丝威胁，眼睛就没看王东。

　　　　“你他妈的真会挑时候，也好，把你弄个地方换换”王东思索到。身边有一条随时咬你的狼谁都不会放心的。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大家都渴的受不了的时候才能动这瓶水”。“为什么你就行，你才喝了一碗，我们就不能喝？”这家伙，话语里带上大家，想挑事。

　　　　“大家？就你一个人吧？都才喝完凉水不到半个小时。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吧；这瓶水是当饭吃的，不仅仅是解渴。”

　　　　“不，我等不了了，你能喝一碗，我就要喝一碗。你不能比我们特殊”“我是没喝凉水才喝的这碗开水，算了，我给你解释个什么，大家都看得见”“可我现在渴了要喝”说完刘力站了起来，一副硬来的架势“是吗？我要说不行你想怎么着？”说完王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刘力往后面看了看大家，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凭什么不行？我就要喝”说完大步冲了过来，手就要去拿暖瓶。

　　　　王东还趟在床上，他的手往下一把挡开了刘力的手，右脚就照脑袋抡了过去。刘力看来早有防备，左手一翻抓住了他的手，右手一下就挡开这一脚。王东的劲小，挣了一下没挣脱，他一急就使劲往起来一站，借全身的力气来挣脱刘力抓住他的手。自己知道要不脱开距离的话，两个自己都打不过一个刘力。这家伙，壮的像头牛，监狱里这么饿他都不见瘦下来。

　　　　手，是挣脱出来了，可手上火辣辣的疼。王东一站起来，身体就刷地又往后倒，两只脚就奔刘力的脑袋去了。刘力明显的没他灵活，脑袋一歪没全躲过，一只眼睛当时就成熊猫了。

　　　　刘力眼睛一疼就抓狂了，全身往铺上扑了过来，一下把王东压在了身底下，王东挣了一下没挣开，抬起拳头就在刘力的头上乱打。这时候，什么招数都用不上了，俩人全是本能的乱打。

　　　　脸上连着挨了刘力的几下重拳后，王东的脑袋有点不清了，他急的一声大叫，丹田藏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就往头上冲了过来。快速的又从头上窜向了四肢，手上不知道怎么劲就大了起来，一下就把刘力掀翻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一膝盖就跪在了刘力的后脑上。

　　　　刘力再壮，头上挨了这一重膝后也受不了，嗷的一声大叫后又全身往铺上扑，想再次按到他。

　　　　王东怎么会还吃这个亏？他哈哈一笑，脚步往边上一让，又一膝顶在了刘力的头上，气回丹田快速地一专，手一拨，昏转的刘力就让拨倒在地下。

　　　　“给我打，别打脸就行”。

　　　　号子里的人除了五个新来的，就一个花案的跟刘力，剩下的就老田没动，都扑上去乱踩。

　　　　“好了，好了，别打了”看看刘力已经不动了，老田发话了。

　　　　“好了，大家上来吧，青皮：你和孙子喊报告”王东也看差不多了，应该让干部老处理了。

　　　　“报告干部，报告干部”一声声大声的喊叫终于干部来了。

　　　　挨着把人一个个单独提出去问了以后，管教就给刘力砸上了四十二斤的脚镣，外带三十驴求棒。给王东戴上了一副女号的手镣，细细的像筷子那么粗，才十二斤。

　　　　这一天，是八三年8。13行动后的第九天。整个中国，都是一片抓捕的热潮。
牢中生活（九）之苦难8。13
　　　　牢中生活（九）之苦难8。13

　　　　“快开下午饭了吧？我饿的肚子贴后脊背了”

　　　　“还早，吃过早饭才一小会啊”摇了摇手上小拇指粗的铁链，王东有气无力的回答孙子。

　　　　号子里现在已经二十四个人了，原本的上限只能容纳十五个。空气像

　　　　是实质的东西，沉闷的快要窒息。每个人都闭着嘴不说话，没力气说啊。

　　　　原本一个人每天一斤的口粮，可现在吃到嘴里的可能还不到六两。

　　　　王东试着转动了一下发麻的手问老田“你说这个行动什么时候到头啊？”老田张了张嘴，没说话。“你说啊，就你经验最多，你看大家都饿的受不了了，说吧，给大家一点希望嘛”“没劲说啊，而且说起来话就长了，还是省省劲吧；免得还不到下午饭，我就饿翘辫子了”“诺，给你点开水喝，说吧”

　　　　喝了口开水，清了清嗓子，老田开口说道“其实不会太长时间的”又喝了一大口，好象水真的能压饥。

　　　　“中国现在就像是一个满身是病的巨人；先是大炼钢铁伤了筋脉：手脚开始不灵；再是十年动乱伤了内脏，脚步开始蹒跚；而且，这个巨人本身的大脑就不健全；它是经过战争才站起来的，不像别的国家，是正常的发展，是经过好多年摸索才走上的正规路子，而中国，现在是瞎摸索前进”“它有几个问题没解决就开始想要有质的飞跃。这第一个就是国民生产能力：中国的农民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手里没余粮，解放战争下来又是抗美援朝，农民们把手里多余的东西甚至是牙缝里省出来的东西都给捐了出去，靠的是一股热情，而热情碰上肚子问题就冷却了”“这第二个就是严重的闭关造车：中国不靠任何国家要发展上去，要赶超英美？放着人家早就摸索出来的经验不用，硬要走一条自己的路，这能不跌跟斗吗？这就导致了像人民公社大锅饭，全民大炼钢铁这样的笑话”“这第三个就是这该死的文化大革命，把全国搞的人人自危；个个昧着良心说话，社会能不乱吗？”

　　　　“说了半天这和这次行动没有关系啊？”王东不解道。“有，大有关系。中国：现在认识到了这些问题，要解决了，要开刀动手术给自己治病了”

　　　　后面传来撕打声转移了大家的兴趣：两个前天送来的在马桶边相互推打着，像是在争什么东西。

　　　　王东站起来大吼了一声：“吃多了有劲没处发是吗？那好，下午你们的饭一人只准吃一半，饿你们几顿”一听这话，两人马上傻了“东哥，不要啊，我们在闹着玩呢，千万不要扣吃的啊”“你们为什么争吵？”

　　　　其中一个把手一张“我先发现的，他要和我抢，不要怪我啊，要扣扣他的饭了”

　　　　手上，赫然是一小片大拇指大的馒头。
牢中生活（十）之苦难8。1302
　　　　牢中生活（十）之苦难8。1302

　　　　王东看着那人手里丁点大，不够塞牙缝的馒头片，心里一阵酸楚。

　　　　他想起了近在咫尺的家，家里虽然老打他，可从不却他的吃的。而现在，自己却要和这些人渣活在一起，抢食这狗都不吃的东西。

　　　　“好了，你们别抢了，谁先拣到的归谁吧”“可我先看到的”“你他妈的皮痒是不？东哥说话没听到吗？敢顶嘴？”孙子在一边狐假虎威地喊到。

　　　　王东看着那人一把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吞掉了，周围大部分的人也都咽着口水，意识到这样的状况已经很久了。自己得想个办法改变一下情况。起码得改变一下自己的情况。要不。饿都把人饿死了，就别说等着出去了；出狱：还不知道是那年的事。

　　　　现在每天打来的饭少的可怜，不敢多克扣别人的口粮。官逼民反，虽然自己仅仅是个号长。

　　　　处在发育期的王东，每天只比别人多了一点开水，就多的这点开水，还把大家眼红的不得了。

　　　　“下午开饭问问何叔叔，看他能不能给家里传个话先弄点吃的”他暗暗想到。

　　　　难熬的下午饭终于等来了，王东站在门外热切的看着老何“何叔叔，麻烦您给我家带个话，把这里的情况真实的向我爸说说，我不要求他把我弄出去，只求他还记的我这个儿子，给我弄点吃的进来”“小家伙，您还让我给带话吗？上次给你带话你爸把我说了一顿，怪我不讲原则，我可不想再去碰你爸那个钉子了”“求您了，何叔叔，你看现在这样子，我怕我熬不到判刑就饿死了”

　　　　看着王东那热切的目光，眼睛再滑下去，瘦骨嶙峋胸膛上罩着一见大衣服，还带着一幅手镣，老何不由说道：“好吧，我再给你带一次话，你出来”

　　　　跟着老何慢慢的打完整个大院的饭，王东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老何把他带到值班室，把家里给自己送的饭都给王东吃了。两个荷包蛋，一大碗手赶面。

　　　　“王叔叔，我们家来人没有？”距离老何带他吃过饭已经三天了，王东熬的很辛苦，现在号子里的人普遍都得了浮肿，手一掐一个坑，老半天浮不上来。今天不轮老何值班，他忍不住问打饭的另一为王管教。

　　　　“你们家？你昨天没接见吗？我好象看到他们昨天来了”“啊？”“对，我昨天清早看到你妈来了，就是昨天早晨”

　　　　带着满肚子疑问回到了号子，王东自语到：“没道理啊，来了不关哪个管教都不可能不让见我的”

　　　　“我说老田：你说说我们家能不能把我弄出去？”“我说过的，只要你们家想弄你出去，没一点问题，就怕像你说的，你爸不管你”“还有一种情况：你爸不管你的事，你妈妈偷偷找你爸的熟人，他们不好意思推脱，也会把你弄出去”“哎呀不说了，再说马上吃的饭都消化了，我稳稳神”“不行，你再说说，昨天我妈来了为什么没见我？”“你妈和你爸的朋友都熟悉吗？”想了想，王东摇了摇头，“那就是一种情况：你妈乱找人，他不知道找公检法的人，就找看守所的，想叫他们放了你，你妈昨天来是胆怯，不敢乱问，看来，你要想办法了”“我怎么想？”“叫老何或者王管教叫你妈来见你一面，你教教你妈，让他去找应该找的人”

　　　　王东刚想再问什么，后面传来一阵哭声，他喊了一嗓子“你他妈的烦不烦，每天吃完饭就嚎丧，人说个话你就打搅。闭嘴”哭声变成了哽咽声，那家伙，是个没受过苦的小科长，，犯贪污进来的。才进来那两天，天天不吃饭，献饭次，饿了几天后就和大家一样了，不过每顿吃完饭后都要哭一阵，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在外面时候小酒小肉的日子吧。

　　　　“哗拉拉”铁门又向了，一阵脚步声朝这个院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老天保佑，不是送咱们号子的”一向胆大包天的刘力也受不了了，晃了晃脚上的铁镣自语道。

　　　　“天啊，刘所，不是吧，我们号子还能进人吗？一下挤进来四个啊”
牢中生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