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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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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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说:“喂,别叫我白走一趟,我们快去为人民服务。”

“师姐真有趣。”

那天,她与其它医生工作至深夜,稍微休息一下,天蒙亮,又再进手术室。

临走之前,她感慨地说:“室不在大,有仙则灵,你们都是天使。”

本领说:“师姐有空时时来看我们。”

“一定。”

“我送你去飞机场,师姐这次回去,帮我们募捐。”

“必然。”

周炎送出来。

一品笑问:“下一站你又去什么地方?”

“本来想去科索沃,可是家母一听,失声痛哭,算了。”

一品伸手拍拍他肩膊。

临上飞机之前,本领又叮嘱:“品姐,记得看医生。”

一品点点头。

回程只得她一个人,有点寂寥,下飞机时已经很累,回到家才发觉过去两日未曾洗头淋浴,不禁失笑。

洗了澡她倒在床上入睡。

半明半灭间她问自己:还记得熊在豪吗,嗯,对那强壮双肩仍有记忆,不过,已经淡却下来。

接着,是不住的电话铃。

一品自梦中惊醒,她一生从不留恋床笫,可是今日例外。

是看护讶异的声音:“杨医生,病人在等你。”

“什么,几点钟?”

“上午十时。”

“我马上来。”

在等她的是一位大眼睛女士,一见医生,便用拇指与食指夹住鼻头,“我不要这个大鼻子。”

一品边喝咖啡边微笑。

“有人取笑我眼睛虽大,鼻子也大,还有一句没出口,就是嘴巴更大。”

“人家说什么,何必理会。”

“我自己也嫌鼻子不好看。”

一品说:“你可信中国人相学?鼻头圆大,财运亨通,尤其主中年一段时间富贵,人家求之不得呢!试想想,人到中年,若没有一点积蓄,那多惨。”

女士踌躇,“医生,你信相书?”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是─”

一品看着她微笑,“回去想一想?”

“杨医生,她们都说你是著名‘回去想清楚’医生,我觉得你真难得。”

一品说:“鼻侧打点阴影,亦可使鼻子看上去小一点。”

“谢谢医生。”

看护送走人客,苦笑说:“又少做一单生意。”“都会丰衣足食,可是女士们却缺乏信心。”

“杨医生,周末你去了什么地方?”

一品把游踪告诉她。

“呵,”看护耸然动容,“你一共缝合几宗兔唇?”

“十五宗,有些家长乘十小时车子赶来。”

“这个多小时的手术将改变他们一生。”

“是,所以特别显得有意义,据说邻村还有一间牙医诊所,也造福人群。”

“相形之下,医生你一定觉得为女明星抽腹部脂肪十分惨白。”

一品微笑,“医生也要吃饭。”

“那班年轻医生真正难得。”

一品点点头。

“黎医生叫你有空与她联络。”

“我这就去看她。”

“对,另一位杨医生给你留言。”

“她说什么?”

“她说她有急事到爱尔兰去一趟。”

一品怔住。

“到爱尔兰去干什么?”

去看熊在豪当然,杨二晶比她姐姐大胆,她简直有点卤莽。

一品不发一言。

她回娘家去看母亲,杨太太正与一班朋友在学剪纸图案,请了师傅来大家分摊学费,一桌红纸,十分热闹。

可是,一品感觉十分辛酸,这是另类古佛青灯,尽量想些玩意儿来做,消磨生命,漫无目的:今日学计算机,明日习大字,后日耍太极拳!

她静坐一旁不出声。

二晶是对的,喜欢那人,追上去,无论结局如何,总算偿了心愿。

杨太太抬起头问:“你回来了?”

“是。”

“二晶在英国。”

“我知道。”

“过来看看这张老鼠嫁女,我们学了三天才剪成雏形。”

一品说:“你们请继续,我还有事。”

一品到黎医生诊所,只见两间候诊室人头涌涌,坐满病人,看来都市中十人有九个患胃病。

她优先见到黎医生。

“一品,许久不见。”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一品,这边来。”

一品知道黎医生已婚,所以向她请教:“如何维持工作与家庭间均衡?”

“无可能,”黎医生苦笑,“两个孩子全由保母带大,中学已出外寄宿,大学毕业后也不回来,十分生疏,只遥远地尊重我。”

“有无想过放弃事业?”

“我有我的生活,一品,你会有点不舒服,张开嘴。”

一品乖乖做个好病人。黎医生说下去:“有无内疚?一定有,可是——”

她忽然停住,眼睛凝视荧幕,那是胃镜下一品胃壁。

“一品,有肿瘤。”

一品愕住。

“我替你取黏液化验。”

一品想坐起来,黎医生将她按住。

稍后程序完成,黎医生说:“一品,为什么迟至今日才来看我?”

“我以为……”

“你自己是个医生,明知病向浅中医。”

“是……”

“回去好好休息,别再忙了,我一有消息马上同你联络。”

“是。”

一品离开诊所,走到街上,觉得太阳十分歹毒,晒得人要起泡,立刻躲到阴暗处,她站在街角,过了很久不动,终于叫了车子回家。

她开电视看新闻,声音嗡嗡响不集中,又随手关掉。

到厨房泡茶,却失手打烂杯子。

她用手撑着头发呆,心中一片麻木,不知如何应付,事情比她想象中严重。

噫,终于尝到做病人的滋味了。

以后,对病人要体贴一点,每一具患病的肉体里都有脆弱的灵魂,恋恋红尘,不甘罢休。

这时,身边有个人就好了,不……一品不是想同他诉苦,或是借他的肩膊靠着来哭一场,她只想他静静陪她下一盘棋,或是听一首歌。

那晚,她蜷缩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看护彭姑打电话来。

一品问:“我又迟到?”

“不,黎医生请你去一次。”

“她说什么?”

“只叫你立刻去。”

“可有病人等我?”

“我会应付他们,你去见了黎医生再说。”

一品抬起头,深深吸进一口气,挺起胸膛,梳洗更衣。

黎医生在等她。

“一品,坐下来,化验报告出来了。”

一品也是医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品,不必再寻求别的意见,我马上着手替你治疗,恶性囊肿已进入第二期。”

一品颓然低头。

“一品,可以治愈,做完手术,进行化疗。”

一品喃喃说:“真讨厌,我手头不知有多少事赶着要做,如今都得耽搁下来。”

黎医生温和地说:“忙了那么久,当放一次假吧。”

一品情绪堕入谷底,抬不起头。

“一品,人生便是这样,出其不意,峰回路转。”一品轻轻说:“家父患同一类肿瘤。”

“啊!”

“治愈后不久复发,终于失救。”

“彼时医药同今日不能比。”

“我记得很清楚,家人患病,一切时间精力用来照顾他,再也没有余暇,妹妹不懂事,还偷着出去看电影,被我严责,时时吵架。”

黎医生耐心听她倾诉。

“我不会把病况告诉母亲。”

“恐怕瞒不过她。”

“我们不同住。”

“那又好些。”

一品别转面孔,她并没有落泪。

“一品,你一向坚强,我安排你做手术。”

一品站起来,双膝有点软。

“明早入院。”

一品想多见一次母亲。

杨太又看见女儿,讶异说:“又是你?”

一品佯装生气:“这是什么话?”

“来,坐下,吃点水果,邓伯母送了枇杷及红毛丹来。”

“妈妈,告诉我,我小时候有什么趣事。”

“自幼你最乖,众亲友最羡慕我这个女儿,老是说:‘你看人家杨一品如何如何’,是天生的吧,每张卷子都是满分,每年校试省试均是首名,毋须父母操心,初中连跳两级,仍然应付自如。”

“真的吗?”一品微笑,“我都不记得了。”

“学什么都又快又妥,过目不忘;打球游泳下棋样样都行,可惜——”

“终于想到我的缺点了。”

“可惜没有男朋友。”

“有是有,不让你知道。”

杨太太摇头,“不,那是二品,她才多男友。”

一品说:“二品胜我多多。”

“确实有人这样说。一品一本正经,应该拿高分,可是二品吊儿郎当,居然得同样成绩,更加了不起。”

一品说:“高下立分。”

“可是,女孩子净是读书好,彷佛有点不够。”

“妈妈吹毛求疵。”

杨太太叹口气,“老伴不在了,无论什么样的快乐都大打折扣,我希望你们快快找到终身伴侣。”

一品不出声。

“彷佛我想着的只有这件事,你们俩一定偷笑多次。”

一品说:“还有呢,除出乖,还有什么?”

“时间过得太快,日日难过日日过。”

一品笑了。

“下午我与吴太太到托儿所去做义工。”

“那多好。”

“是,孤儿们最希望有人探望,搂一搂他们。”

“妈,我走了。”

一品回诊所安排事务。

她同彭姑说:“能够亲自办妥后事也是好的。”“杨医生,这是什么话。”

“赵小姐与钱太太介绍给孙医生,李先生巫女士荐到辛医生处,其余人找我,只说我放假在欧美,你每早回来五小时即可,薪水照支。”

看护双眼红了,“杨医生,下午我来照顾你。”

“不,我不需要你,我有家务助理。”

“那么,我来坐一下即走。”

“也好,你可以向我报告业务。”

看护还想说话,忽然之间,诊所门被人大力推开。

一品诧异,“二晶,你怎么来了?”

二晶脸色非比寻常,她也顾不得有看护彭姑在,一进门便冷笑说:“真没想到自己亲生姐妹会在背后做那样鬼鬼祟祟的事。”

一品心情本来差到极点,一听这种口气,不觉反感,“有事说清楚,不必兜圈子。”

二晶怒说:“你明知我喜欢熊在豪,是我认识他在先,我明明向你说过。”

一品看着妹妹:“我对他没有意思。”

“可是,要我到了英国,才知道原来他与你非常熟络。”

“我重申这个人在我生活中一点地位也无,你不该轻率把自己送外卖到他身边,叫人占尽便宜。”

二晶怒不可遏,“你指我下贱?”

一品忽然心灰,“你我同胞而生,本是亲生姐妹,相处二十余年,一同做家课玩游戏,怎么忽然为一个陌生男人同我反面?”

“你错在先。”

“我并不知道他是你喜欢的人。”

“你狡辩。”

一品失望难过,一口气上涌,用手去掩住嘴,已经来不及,她呕吐起来。

看护连忙取毛巾接住,是二晶先叫起来,“血,血。”

一品颓然卧倒在沙发上。

看护说:“我立刻召救伤车。”

二晶大惊,“怎么一回事!”

“切勿告诉母亲。”

然后,一品发觉视觉听觉都模糊起来,终于失去知觉。

说实话,她真不愿醒来。

昏迷中像是与父亲重逢,他一点也没有老,仍然四十多岁,叫一品“小公主”。

“爸,我真想念你。”

“我也是—小公主。”

“爸,请告诉我,我这次会脱险吗?”

“你会无恙,小公主。”

“爸。”

一品靠在父亲胸膛哭泣。

忽然,她感觉到一阵炙痛,一品呻吟,这种痛很快占据全身,似被烈火燃烧。

她辗转呼痛。“一品,醒醒,醒醒。”

一品睁不开眼睛,“谁,我在什么地方?”

“我是黎锦晖医生,刚替你做了胃部手术,效果良好,你此刻在医院里。”

啊,已经切开,并且缝合了。

“这样痛!”

“皮肉受苦,当然痛。”

“请给我止痛。”

“已经注射过。”

“不行,加强药剂,我痛不欲生。”

黎医生失笑,吩咐看护取药来。

一品叹息。



  







要多美丽就多美丽五





“一品,痛比我想象中严重,可是手术又比我想象中成功,坏细胞已全部切除,你此刻只剩下三分之一胃肌,也许毋须化疗,可用针药压抑控制。”

三分之一胃,那正是都市时髦女性梦寐以求的事,从此之后不必担心会胖。

痛的感觉减退一点,一品努力睁开眼睛。

黎医生背光站着,窗口透进阳光照在她背脊,把她的身形圈出亮光,看上去似名天使。

一品笑了,好的医生都是天使。

黎医生鼓励说:“是该乐观,情绪影响病情。”

“真没想到这样痛。”

黎医生微笑,“这叫做针不刺到肉不知痛。”

一品说:“由此可知整容病人是多么勇敢。”

“不错,仍保存着幽默感。”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杨医生,你苏醒了。”

是一品自己的看护彭姑。

“我在这里服侍你。”

一品点点头,“也好。”

“杨医生,另一位杨医生来了。”

“怎么不进来?”

“她怕你生气。”

“胡说。”

“我立刻去叫她。”

黎医生说:“有姐妹真好,一直守着你流泪,这种友爱一定具有大能力量会使你康复。”

一品点点头。

二晶进来了,二话不说,握住姐姐的手,埋头哭泣,她已经哭得整张脸肿起来。

二晶小时候也是这样,皮肤白?,一点点红肿非常明显,半夜时做噩梦,惊醒,总起身找姐姐,一品怕她吵醒母亲,与她共睡一张小床,握住她的手陪她说故事安慰她。

都恍如昨天的事。

姐妹永远不会生分。

她轻轻说:“喂,还未到呼天抢地时分。”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也是刚晓得,能医人者不自医,笑死人,千万别叫老妈知晓,她可不能再受打击。”

二晶拚命点头。一品真没想到她会是那样坏的病人。

看护彭姑一定要她下床走路,她说:“不,那么痛,我不走。”

“不学走,一辈子走不了。”

“那么余生坐轮椅好了。”

“杨医生,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彭姑把她拉下床,一品杀猪似叫:“不行,一站起来,伤口上似有熨斗在烤。”

终于被扯着通走廊走,蹒跚如老太婆。

杨一品已熬过这个劫数?言之尚早,但一品有信心她会完全康复。

二晶来探访她时说:“妈妈,想见你。”

“我大前天才见过她。”

“母亲们都有第六灵感,好厉害,她说她左眼无缘无故跳了三天,坐立不安,问我你在哪里。”

一品恻然,“二晶,倘若我真的不行了,老妈不知怎样。”

“我看她也活不下去,我顿成孤儿。”

看护彭姑进来听见,厉声斥责:“在说什么?狗口长不出象牙,亏你俩还是医生。”

待她出去了,二晶又说:“你拨个电话给老妈。”

“也好,瞒得一时是一时。”

她把声音装得非常镇定愉快,以及加一分不耐烦:“妈,找我什么事?”

“邱伯母她们想请教你整形细节。”

“我答应一有空就为她们举行讲座。”

“你无恙?”

“天天在医院,透不过气来。”这是事实。

“有空回来。”

“是是是。”

讲完这一通电话,已经满背脊是汗。

彭姑服侍淋浴,细看伤口,“做得不错,可是同杨医生手工不能比,所以许多女病人到我们处要求重整伤口。”

“都是小意思。”

“杨医生生性豁达才那样说。”

“肉体与灵魂迟早分家,美不美是其次,至要紧健康,现在我切实知道了。”

彭姑叹口气。

针药霸道,一品食欲不振,时时呕吐。

午睡醒来,鼻端一阵香气,如置身紫色熏衣草田里。

噫,是什么人来了?

“杨医生,是我,以莉。”

啊,原来是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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