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眼睛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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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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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铮微笑,“真是我的荣幸。”

“也许,只有你听得懂。”

立铮坐到他对面。

他开口:“你知道我是苦出身。”

立铮安慰他:“现代社会顶尖分子泰半白手兴家。”

“赤手空拳,衣不蔽体打天下,沿途执拾战场上人家丢弃的烂盔甲兵器,凑合著用,咬紧牙关死挺。熬不住,倒下来,也无人可怜。”

这是真的,不但无人同情,还讥笑你不自量力。

“但是有些人,生下来什么都有,整队兵跟着他,弹药库就在后院。”

立铮温言劝慰:“各有前因莫羡人。”

他笑了,“谢谢你。”

“丽全会出人头地,正象你一样。”

“从前,你在卢与马工作时,十分不喜欢我,可是因为我出身?”

立铮摊摊手,“对不起,我根本不知你身世,我讨厌你是因为你恶形恶状。”

郭日光笑了,好象放下心取一块大石。

他问:“可要一起吃饭?”

“吃过了,”立铮找借口,“改天吧,同少群一起。”

郭日光点点头。

立铮客气地送他出去。

假使眼睛侦探社要聘请营业经理,他会是人才,郭日光擅长扩展业务,增加盈利。

接着几天,少群忙一件商业调查案子,立铮一有空便陪母亲去逛街,添春装替少群也买一大堆,喝下午茶时她母亲瞄一瞄邻座,“看,多幸福。”

只见一名保母抱着幼婴,陪女主人喝茶呢,那个养尊处优的少妇穿戴考究,十分富泰。

立铮轻轻说:“妈妈,你过时了。”

黄太太悻悻然,“生活安定,生儿育女也会过时?”

“人需要工作,服务社会,取得尊重。”

“你准备五十岁还替人查案打官司?”

“呜,届时己变成神探黄立铮。”

黄大太好气又好笑,“年轻真好,父母急得头发白,你却优哉悠哉。”

立铮说:“给些鼓励,妈,你不支持我,还有谁会看好我?”

黄太太摇头叹息,“戚太太昨日来探访,讲着讲着落下泪来,原来,她女儿打算辍学做作家。”

“哗惨。”立铮冲口而出。

“可不是,写作,那也算是职业吗?”

立铮不予置评。

“戚太太本来想女儿教书,够稳定嘛,又可找到理想对象。”

立铮仍然不出声,母亲那代把世界看得太简单了。

“也许,有一日会成功,名利双收,又拥有一大群崇拜她的读者,立铮,你说可是?”

立铮笑而不语。

黄太太叮嘱女儿:“玩够了,回律师行去找一份正经工作。”

她独自回到侦探社,推开门,看见朱梦慈警官。

“咦,你怎么来了。”

“闷,想找人说话,你俩不在,清洁阿婶放我进来坐。”

朱警官穿着便服,神情憔悴。

“你也有下班的时候?”

“我放大假。”语气沮丧。

“什么事,我立刻召少群回来。”

“不用,”朱梦慈说:“我过一会儿就好。”

立铮斟一杯冰冻啤酒给她,“说给我听也一样。”

朱梦慈用酒瓶抵着额角。

“立铮,我自幼失去母亲。”她开口了。

“呵,最可怜。”

“你也知道,唉,什么都靠自己,发育时吓得半死,遇疑难暗暗落泪,不够能力应付只得放弃,亲戚还讥笑我是野孩子。”

“梦慈,都过去了。”

朱梦慈深深叹息。

立铮说:“人生许多事,要不有,要不没有,华人说命中注定,现在,你双手有力,努力振作,想要什么自己去拿。”

“是,我也明白。”

立铮再给她一瓶酒。

“立铮,我有一个妹妹。”

啊,麻烦来了。

“可是同父同母亲生?”

她点点头,“否则,我也不用费煞心思。”

“什么事?”

“你可猜得到?”她反问。

人家家事,不宜猜测,朱警官平日号令派出所,谁敢不从,彪形大汉听见她不愠不火的声音都马上立正,立铮也十分尊重她,不敢造次。

“我的妹妹,是一个堕落女性。”

立铮更不好出声。

“上星期一单窝藏非法入境女子案,牵涉到她,上头怕我难做,所以叫我放大假。”

立铮十分好奇,“她扮演什么角色?”

“藏有毒品作贩卖用途,殴打及监禁非法入境者,拒捕。”

哗,肯定是亲生姐妹,否则一定退避三舍。

“可准保释?”

朱警官点点头。

“什么年纪?你把她带回家,好好管教,她经过这件事,一定害怕,从此会改过。”

“我也这样想,但她返家三日,即重新回到街头上。”

这时少群回来了,立铮松口气。

少群与她曾是同事,知道她的事,一见她那样烦恼,立刻问:“你妹妹又出事?”

原来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是第二次。

朱警官搔搔头,涨红面孔。

“不怕,我们去找她。”

“少群,你我都知道她已经失救。”

“胡说。”

“我真后悔从小没把她看好。”

少群劝她;“是吗,谁又看着你?一个人立心要堕落,一定会成功,你是警务人员,见多识广,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假使我当年好好教导她——”朱警官好似没听到。

少群叹口气,“来,去找她,立铮,你跟着来。”

立铮愕然,“到什么地方去找?”

少群答:“每一种人都有个惯然出没之处,没有地址也可以找。”

“好,我跟你们去见识一下。”

朱警官有点不好意思,“少群,你刚回来,可要休息一下。”

“叫我停下来,等于要我命。”少群笑。

一行三人出门去。

由立铮开车,朱梦慈说了一个地址,少群笑说:“立铮需要卫星导航系统。”

立铮反问:“你讥笑我无知?”

朱梦慈忽然说:“如果我加人眼睛侦探社,可成立罪案组。”

立铮说:“搜集男女非法关系证据,最好由郭日光来做。”

少群骇笑,“你也那样想?”

“尹绍明担当什么角色?”

“绍明前途似锦,怎么会来做私家侦探。”

“他管账最好,可靠稳重。”

她俩说笑逗朱梦慈开心。

“那叫八眼侦探社。”

“四个人,真的共有八只眼睛。”

朱梦慈忍不住说:“不用画蛇添足了,眼睛就很好。”

“我们网上读者不少呢,都称赞说胜过读侦探小说。”

“立铮,有人收购我们就发财了。”

立铮抬起头,“到了。”

她把车子驶到街角停下。

这是都会里最杂乱的一区,街道每天清扫七八次仍然堆满垃圾,人流实在太复杂太汹涌,刚清理完毕又来了,永远脏乱。

朱梦慈带她们走上旧楼一幢公寓。

一推门,经理看到她,已经叫苦:“朱警官,菲菲不在这里,我们地方小,不敢招呼她。”

“她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她又不是我的妹妹。”

朱梦慈变色,“我立刻叫伙计来逐间房搜。”

少群按住她,“经理,你老实点。”

那经理诉苦:“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有人看见她在兰芳街酒吧出入。”

“哪一家?”

“今宵珍重,末世情缘,谁知道。”

立铮奇问:“那些都是酒吧的名字?”

少群笑笑答:“还有一间叫红颜知己,另一家叫同是天涯。”

真没想到如此文艺,立铮嗤一声笑出来。

她们赶到酒吧区。

黄昏,人群正开始聚集,染金发的年轻男子与纹身的少女互相调笑,都穿着最新最妖冶的时装。

立铮轻轻说:“你我以为漫无目的游手好闲下一餐不知哪里来简直痛苦,可是你看,有人不知道多自在。”

少群补一句,“叫他们做你,宁愿自杀,这叫做甲之熊掌,乙之毗霜。”

“人各有志。”

朱梦慈急了,“两位女士,讨论完毕,可以找人了。”

她们分头走进不同的酒吧。

表面上看,并非色情场所,也无毒品交易,到了凌晨,又是另外一个世界,那是魔鬼出动的时刻。


  







只有眼睛最真八





少群走近一个洋人,“你是东主?”

“我是保罗,这里叫保罗洞穴。”

少群拿出照片来,“见过菲菲没有?”

他一边擦玻璃杯一边说,“我记得她,她长得特别漂亮,她的名字,与家母相同。”

“令堂是法国人?”

“正是。菲菲出了事?”

少群点点头。

“还活着?”

“直至目前,还是活人,她今晚会来吗?”

“或许会来,或许不来。”

少群啼笑皆非,只得说:“谢谢你。”

“她在我这里兜搭人客,我赶她出去,又一次向我顾客销售毒品,我也赶她走。”

“保罗,你很正经呀。”

“小姐,少讽刺,你们警察总要等出了事才来主持正义。”

“所以我已经不做警察了。”

保罗放下心来,“是吗,我请你喝一杯。”

少群摇摇头,走出酒吧。

已经沦落得站街上了。

她不敢对朱梦慈说什么。

难怪朱警官在办理胡思敏及许丽全案件时那样投入,原来她家也有问题少女,她有真切的感受。

一会儿,立铮也出来了。

她对少群说:“酒保说她是一名流莺,晚晚在这附近做生意。”

她们两人低下头,手足无措,尤其是黄立铮,身为能言善辩的大律师,居然会得辞穷。

过一会,朱梦慈也出现。

她脸色悲痛迷惘,象是不明白警官的亲妹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

三人到小咖啡店坐下。

少群咳嗽一声,“我们来得太早。”

“先回去睡一觉,半夜再来。”

朱梦慈不出声。

立铮安慰她:“你不要难过,也不要生气,救助她是你的责任,但是毋须内疚自责。”

朱梦慈忽然落泪。

“她已不是小孩,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免引起冲突,今天晚上,由我与少群来找她,你在家里休息。”

朱梦慈哽咽地说:“妈妈知道她今日这样,不知多么伤心。”

“伯母已经不在人世,你不必替她顾虑。”

朱梦慈用手掩脸。

正在这个时候,邻座忽然有一男子伸手掌掴对面的女友,那女子痛哭。

立铮立刻站起来,少群马上走过去:“警察,取你的身份证出来。”

那男子没想到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顿时气馁,嘴巴还在刻毒:“我说过不结婚,就是不结婚,我知道,你不过是想我同你结婚。”

朱警官出声:“同你结婚,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嚣张,是什么身份?”

立铮同那女子说:“他当众奚落侮辱你,你还不离开他,等什么?”

“你犯贱!”那男人还在骂。

那女子忽然停止哭泣,脸上现出平静的神色,她轻轻说:“这位大姐,多谢你指点,我刹时间都明白了。”

她象是想起什么,打开手袋,取出粉盒,扑了扑粉,站起来走了。

那男人却急了,“喂,你到什么地方去,喂,你胆敢走!”

少群拍拍手,“走啦,你没想到吧,终于走了,人的忍耐力有限,现在,只剩你一人啦。”

那男子强辩:“我哪怕找不到女人。”

“真的,新疆、土耳其、津巴布韦、斯里兰卡,有的是美女。”

立铮把少群拉到一旁,“你怎么同这种人吵嘴。”

“拿他来出口气也好。”

“一同他搭腔,你就变成他一样低级了。”

立铮拉着她们离去。

一边抱怨:“想好好喝杯茶都不行。”

半晌,立铮忽然问:“你们可听见那女子说什么?”

少解答:“她如大梦初醒,决定重新做人,她说她明白了。”

“不,不是这个。”

少群说:“我听得很清楚,因你一言提醒了她,她得到新生。”

“她叫我大姐。”

少群愕然,“大姐有什么不妥?”

“从前,人人叫我小姐,我几时升格做了大姐?”

少群知道立铮受了震荡,心中暗暗好笑:“那女子一时匆忙,用错了字眼,你别见怪。”

“我象个大姐吗,我脸上有皱纹?”

立铮喃喃自语,没完没了。

少群对朱警官说:“你回去,晚上交给我们。”

朱梦慈点点头。

她一走,少群说:“好了,立铮,你己成功转移阿朱的注意力,别再噜苏了。”

谁知立铮说:“我是真的受到惊吓,不久将来,有人会叫我大婶,再过一阵就是阿婆。”

“你想怎么样?”少群摊摊手。

“我不干了,我要结婚生子组织家庭去,老了有个依傍。”

少群笑得弯腰,一声大姐,竟引起这许多联想。

“先找到菲菲再说。”

“呵是,办妥正经事才伤春悲秋未迟。”

她们回侦探社组织一下资料。

菲菲的真名叫朱念慈,她知道这样正气文雅的名字不适宜在江湖打滚,故此叫自己菲菲。

自十三四岁起她就在街上找生活交朋友,据说是因为怕闷,在马路上她有志同道合的损友,互相关照,有钱的时候,一起大吃大喝,买衣物首饰,看戏旅游;明天,管它呢,金钱来源自非法小型勾当。

这种例子在大都会中多如恒河沙数,世界每个城市黝暗角落都有街童。

很快染上毒癖,再勤快弄钱也无法填饱这个无底洞,于是出卖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肉体。

朱念慈还可以回头,她有个好姐姐愿意照顾她。

时间差不多了,她俩穿得较为花俏,出发到酒吧区。

呵,环境完全不一样,时间仿佛停顿,天色好似永远不会再亮,红男绿女在街上调笑拥吻,累了就喝几杯。

“这里晚晚都是这样?”

“肯定,不然怎样吸引大量人流。”

流莺也出来了。

不知是谁,给身份这样可悲的女子取了个这样动听哀艳的称呼,玩笑开得真大。

“糟糕,她们都一个样子,有的还戴着假发,怎么认人?”

真的,立铮头痛。

“逐个问一问。”

她俩冒昧地轻声说:“菲菲,我找菲菲。”

有几个女子用粗话喝骂她们。

少群忽然醒觉,拿出钞票来。

一个女子刷一声抢过钱,告诉少群:“菲菲在那远角落站都站不起来。”

她们找到角落去,果然,看见有一个人靠在街角。

不认得了。

同照片一点也不相似。

在街灯下,那女子头发蓬松,衣履脏乱,最可怕的是,混身都是一搭搭的瘀青。

立铮走前一步,“菲菲?”

她听到了,抬起头问:“谁?”

立铮发觉她掉了两颗门牙,面孔枯槁,根本不似少女。

少群说:“朱念慈,你姐姐找你。”

她好似要仔细想一想,才知道朱念慈是什么人。

少群要伸手去拉她,被立铮阻止,她自手袋取出自备胶手套戴上,握住菲菲的手。

这时,少群也看到她手肘里则有一大块肿瘤,正在流脓。

少群看了立铮一眼,“到医院去。”

菲菲挣扎,“我在等人。”

“任何人见了你都害怕,你似一堆烂肉,你不会做到生意。”

她们把菲菲拖上车。

“马上通知阿朱。”

“不,先把菲菲收拾干净再说。”

真的,免她见了伤心。

车子驶进急症室,少群还有旧时的朋友当值,她先进去说几句话。

菲菲给抬进急症室。

当值医生走出来,是一位女生,同她们差不多年纪,自我介绍说:“我是谭杏如医生。”

立铮也连忙说明身份。

“病人手臂因用污染针筒引致血管发炎,需要即时清洗处理缝合,她有毒癖,早日戒除,可救性命。”

“是。”

手术就在急症室进行,注射局部麻醉剂后,医生剪开腐肉洗清脓血。

这样可怕的伤口,谭医生却毫不畏惧,全神贯注治疗,令立铮感动。

刹那间谭医生仿佛是个头戴金环的天使。

“我替病人验血,观察几种传染病,病人口腔溃烂,皮肤发炎,要留院医治,看护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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