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眼睛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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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睛最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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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需要增援人手?”

“不,少群,你一直关心的孩子,叫甄伟强那个——”

少群象被人当头淋了一大盘冰水。

“现在我们怀疑就是他。”

“我马上来。”

她放下电话,套上外衣就冲下楼去截街车。

车子赶到现场,大队警察已经差不多做完工作,法医官准备离去。

少群走近,她看到一只大行李箱子,化了灰也认得,帆布上有条纹,旅游区小店卖三百元一只,少群在他家见过,当时用一件大衣遮住。

少群身体簌簌发抖。

朱梦慈说:“这是第二现场,箱子被弃这里,由一对情侣发现,报警处理。”

少群的脸色煞白,她愤怒得双目通红。

“需要你辨认身份,来这边。”

朱梦慈吩咐伙计打开箱子让少群看一眼。

少群趋前一步。

她看得很清楚,不不,不可怕,似一个睡熟的孩子,甄伟强小小身躯蜷缩象一个胎儿,脸色平静,嘴唇紧闭。

“是不是他?”

“是他,请即通知儿童厅姚媛芳。”

忽然之间少群泪如泉涌,她站到黑暗角落去,不想被人看到。

也好,她心里想,甄伟强小朋友,你再也不必在人间受苦,你到上帝身边做小天使去了。

眼泪中愤怒多过悲伤。

那么多成年人都知道他正受虐待,几个政府机构都有介入,连学校在内,都救不了这个小孩,任由他自网中漏脱堕入死亡陷阱。

这些人都在做什么?连她苏少群在内,都应羞愧。

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我知道你的感受。”

雨越下越大,没有人担心淋湿,所有人都忿慨莫名,其中一名伙计说:“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他后脑受重击死亡。”

警车载少群回家。

她淋了一个热水浴,换上一套棉布睡衣,但是仍然觉得寒彻骨。

她独自坐在客厅中良久,近天亮时,忽然想通问题,整个人松弛下来,盹着了。

是朱梦慈的电话叫醒她。

“上头叫你回来,有关甄伟强一案。”

“我马上来。”

到了派出所,老何正绘形绘色向上司报告,怎样他一早预料会有事发生。

上司一见少群,立刻说:“少群,做份报告。”

少群答是。

他出示照片,“是否这对男女?”

照片中正是陈宝翠及她的男友戚耀明。

少群一点表情也没有,“正确。”

“已经下令通缉这两个人。”

少群坐下做了一份详细报告,下午完成的时候,姚媛芳来了。

少群抬起头,轻轻说:“一个去了,还剩多少个?”

“不要讽刺我,苏小姐,我心中极不好过。”

“但愿这个案不妨碍你升职,姚小姐,但愿你不会梦见这个小朋友向你哀求:救救我,救救我。”

“够了。”

“我们难辞其咎。”

“在现有的制度下,我们只能做到这样。”

少群忿慨地说:“这个制度太差,若不改良,我不会再为它服务。”

“你说什么?”

“我决定辞职。”

声音虽轻,语气却重,坐在附近的朱梦慈听见,转过头来,“少群,别冲动。”

“我已想得很清楚。”

“少群,内定下一次就轮到你升职。”

“老何说得对,我性格不适合做这份工作。”

老何跳起来,“我没说过这种话,我还有一年就退休了。”

“我已经决定。”少群心意坚决。

姚媛芳很佩服,“很高兴认识你,苏警官。”

她不再多说,起身离去。

少群打好了辞职信,连报告交到上司案头。

她请全体同事喝茶。

朱梦慈不肯喝,“这算什么?”

背后传来上司的声音,“真的,少群,这算什么?”

少群转过身子,“我有我的理想。”

“你仍然可以把握机会,救市民于水火。”

“不,他们需要比较理智的执法人员,请接受我辞职,在职三年,我从来未曾开心过,越看得多,越叫我伤心。”

“你放半年假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会再回警队,我对制度失望,对自己更失望。”

少群交出警章,“即日生效。”

她想到甄伟强小小的手,闭上眼睛一会儿,象是默哀。

然后,她勉强笑道:“各位同事再见。”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仍然下雨,但是,没有昨夜大,只是微雨。

少群知道她还需要回派出所做若干善后手续,不过,心中已经轻松。

她引咎辞职。

她没有保护甄伟强,她应锲而不舍把甄伟强自魔掌中救出来。

但是她没有把握机会。

少群回家昏沉地睡了一夜。

醒来,做一大杯黑咖啡,摊开报纸,读完头条及国际新闻,忽然看到小小一段聘人广告。

咦。

“执业律师邀请伙伴合作经营私家侦探社,应征人需要体格健康,有正义感,熟悉法律,年纪由廿五至三十五之间”。

没提到性别。

少群决定去看一看。

照着地址,到了自由街一层整洁的旧楼。

一看她就喜欢,二楼是一家芭蕾舞学校,小小的女孩穿粉红色紧身衣,梳髻,都有苹果脸,十分可爱。

少群露出笑容。

她走上校去。

只见一个穿工人裤的年轻女子,她坐在高凳上,全神贯注用油漆改招牌。

少群咳嗽一声。

那女子转过头来,大家都怔住。

象,两人长得真象,圆脸、直发、粗眉大眼,高矮肥瘦都差不多。

那在改招牌的当然是黄立铮。

她一看见苏少群就喜欢,高大,宽肩膀,英姿飒飒,衣饰化妆都简单整洁,

正是她想找的人。

她是来应征的吗?

只见她走近,看一看招牌,“咦,自信侦探社,现在改作eye。,有私人网页吗?”

“有,我正在制作中内容包括标准收费、工作范围,以及案件举例等等。”

“有标志否?”

“你说该选什么样的标志?”立铮看着她。

少群不加思索地说:“一只眼睛,”她忽然又感慨了,“一只洞悉所有秘密及世情的眼睛。”

立铮怔住,这女子同她竟这样合拍。

她立刻说:“请进来谈谈。”

推门进去,少群噫了一声。

办公室已经打扫过,陈设似古董,别有风味,加上现代设施,非常应用。

“好地方。”她脱口便赞。“愿意加入吗?”

立铮斟出咖啡来,两个年轻女子先介绍过自己,就聊了起来。

这一谈竟谈到日落,她们一起吃午饭,把眼睛标志画在玻璃门上。

接着她们喝下午茶,两个人同样地爱吃新鲜出炉的菠萝面包,一起设计信封信纸卡片,不求人,用打印机印出使用。

看着太阳下山,两人都诧异,“这么晚了。”

“时间自第一次约会之后从来没过得这样快。”

立铮听了不禁微笑。

两人好不投契。

终于,少群说:“我决定入股做拍档。”

“先来上班吧。”

“那么,公司开销怎样计算?”

“我七你三,公平分摊。”

“你已经出了装修电器,五五分帐比较公平。”

立铮沉默,真好运气,碰到一个不愿占便宜的人。

她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两个女子大力握手。

“你说,我们会不会大展鸿图?”

“我不知道,我同你那么多原则,不象是生意人。”

她们笑了。

接着一个星期,她们努力做宣传,事事亲力亲为,开销减至最低,可是,仍然没有生意上门。

立铮很看得开,她早有心理准备,生意好的话,小舅舅也不会放下侦探社去开矿。

少群有点不耐烦,同立铮说着派出所的趣事。

有人敲玻璃门,她俩立刻正襟危坐,“请进来。”

来人却是尹绍明。

“是你。”立铮失望。

尹绍明笑,“好似非常不受欢迎。”

“不不,我以为是生意上门。”

“你们的生意堪虞,现在报馆及杂志社的记者工夫都比你们周到,十多廿人去通宵守一单新闻。”

“少群,”立铮说:“我来同你介绍,这张乌鸦嘴是律政署的主控官。”

“你好。”少群笑着招呼。

“呵,找到同伴一起吃西北风了。”小尹活泼地嘻嘻笑。

“尹绍明,我即用扫帚赶你出去。”

他忽然正经地说:“立铮,有一件案子同你商量。”

真是好消息。

立铮的精神来了,“我有收费表可供参考。”

“自然不会亏待你。”

少群也大感兴趣。

他们斟出咖啡,坐下来一边吃花生一边谈这件案子。

尹绍明拿三张照片出来。

“第一张是女主角刘若波。”

“好名字。”

照片中是一名少女,明眸皓齿,柔软长发披在肩上,象某个少女明星。

“刘若波十八岁,与外婆同住,父母早年因车祸丧生。”

尹绍明到底是检控官,说起话来,条理分明,简单易明。

“第二张照片,是死者招迪生。”

噫,是可怖的凶杀案。

立铮转过头去。

“立铮,请留意。”

少群不出声,但是她也不想看被害人的照片。

尹绍明说下去:“凶器是一把利刃。致命只得一刀,在左颈大动脉。”

照片中的招迪生相貌英俊,一双眼睛象是会笑的样子。

立铮沉默一会儿,“谁是疑凶?”

“一刀命中,没有挣扎。我们怀疑是熟人所为,所以,矛头指向刘若波。”

“动机是什么?”少群问。

“招迪生移情别恋。”

“新欢是什么人?”

“大昌企业的独生女李绮媚,当日,她有可靠不在场证据。”

立铮诧异,“案情这样简单,为何踌躇?”

“你看这个。”

他取出第三张照片。

两个见多识广的新任私家侦探都不禁皱眉。

原来死者脸上伤痕斑驳,被划得面目全非,异常丑陋恶心。

苏少群忽然轻轻说:“杀尽天下负心人。”

立铮转过头去,“这种说法太危险。”

尹绍明接上去:“我正想听听女性对这件事的看法。”

少群苦笑,“女性?现代女性非得装成最坚强最大方不可,否则,会被讥笑为不懂自爱自重。”

立铮跟着说:“被欺,被弃,均不能吭半句声。”

尹绍明默不出声。

“逮捕刘若波没有?”

“她也有可靠不在场证据。”

“她在什么地方?”

“当晚,她在儿童医院做义工,好几十人可以证明,她一直到凌晨才离开医院。”

“招君在何处何时遇害?”

“对,差点忘记告诉你们,在他自己寓所,晚上八时左右。”

“那千金小姐当时又在什么地方?”

“一个私人舞会,有上百人,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么,这或许是一宗劫杀案。”

“不,两位心知肚明,这不是简单劫案。”

少群问:“可否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可以做得到。”

他带她们到高尚住宅区。

还没有进屋,少群已经生疑,“这位招先生,做什么职业?”

“模特儿。”

“收入这样丰厚?”

公寓在高层,推门进去,可以看到海景,十分舒适。

“业主是什么人?”

“大昌集团。”

原来如此。

“刘若波同他怎样认识?”

“两人是中学同学。”

“外形十分相配。”

“两位,门锁完整无缺,受害人从里面开门给那人进屋,斟出咖啡,那人没有喝,很快,他中刀,倒在这里,凶手开门,从容离去。”

立铮取出自备薄胶手套戴上,检查地毯。

血迹己干,可是触目心惊。

“谁发现他?”

“钟点女佣在翌晨十时开门进来,发现他己无气息。”

“我好象没在报上读到这则新闻。”

“在角落一小段。”

“是因为大昌集团主席不想张扬此事吧。”

“也许。”

“这个城市越来越诡秘,真正有钱可使鬼推磨。”

宽大的公寓里只得几件家具,看上去更加大方舒适。

立铮走进寝室,看到衣柜里有几件女子名贵衣服。

“他们同居?”少群问。

“不,李小姐只是偶然来访。”

“奇怪,”立铮说“一点表面线索都没有。”

她脱下薄胶手套。

忽然之间尹绍明说:“慢着,立铮,这种胶手套你从什么地方买来?”


  







只有眼睛最真三





“这是家母染发剂附送的胶手套,她不喜欢它太薄,人弃我用。”

“怪不得我走遍超级市场都找不到这种手套,原来并不单独发售。”

“你想讲什么?”

尹绍明说下去:“大厦走廊楼梯,留下一只这样的胶手套。”

“有无套取手套内指模?”

“寄到美国去做,只有半个模糊的左手大拇指,没有档案记录。”

“手套内可找到残留皮肤屑?”

小尹摇头。

“手套上可染有血迹?”

“少量属于受害人的血液。”

少群忽然微笑,“做得十分干净,真不容易。”象是相当安慰及嘉扬的样子。小尹把立铮拉到一旁,“你的拍档好象不大喜欢男人。”

“胡说,她以事论事。”

小尹说:“那招迪生也许是个很坏的伴侣,但可能他是一个孝子,一个最友爱的哥哥。”

“把话说得明白点。”

“由于大昌资助,他母亲得到一层小公寓安居,他的妹妹被送到加拿大读书。”

少群冷笑一声,“那样,就值得原谅了吗?”

尹绍明只说:“两位,拜托寻找蛛丝马迹。”

他不是来吵架的,他是一个极之理智的年轻人,留下文件档案给她们,就离开了。

立铮笑着说,“第一单生意。”

回到办公室,少群说:“我们去探访刘若波。”

“她有不在场证据。”

“我只是想见见她。”

“那么,找个借口。”

“扮百科全书推销员,抑或,人寿保险经纪?”

真没想到事情会那么简单。

在刘若波家门口,贴着“地库招租”的字样。

那是近郊一间村屋,环境清静,立铮与少群对望一眼,两人决定以租客身份按铃。

半晌,才有人来应门。

是一位中年女子,脸容端庄,谨慎地问:“找谁?”

“可是有地方出租?”

少群心想:这是谁,难道是管家?

立铮纳罕,照说,屋里只有一老一小,这女子却中年,奇怪。

两人的思想象孪生子般一模一样。

“可是你们两人住?”

少群点头。

“你们做什么职业?”

“我们在广告公司做事。”

她俩外型实在正派,那女子考虑一下,让她们进去。

少群客气地问:“怎样称呼你呢?”

“我姓许。”

“许太太,你好。”

屋子里不见刘若波。

许太太带她们到地下室。

说是地库,可是有窗有门,可通向花园,两间房间连一个小小休息室,真适合她们两人居住。

少群脱口问:“租金多少?”

许太太讲了一个数目,不算便宜,可是值得。

“有停车位,你们二人分摊,可以负担。”

立铮闲闲问:“屋里还有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楼梯口出现:“婆婆,我出去一下。”

立铮一眼就认得她是刘若波,她们没找错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位外婆如此年轻。

刘若波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以前,立铮从来不觉得白皮肤有什么好看,可是今日看到白皙的刘若波,真是眼前一亮。

少女神情平静,看不出异样。

少群把握机会,“我们反正要出去,载你顺风车可好?”

少女犹疑,“不用客气。”

许太太说:“这两位小姐打算租地库,这里,就是我们两婆孙住,人口简单。”

少群说:“许太太这样年轻,已做了婆婆,真意外。”

立铮笑笑:“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看,明早可作决定。”

许太太点点头。

少群说:“明天我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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