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光听说江湖上人都把他喊作魔崽子,不觉暗暗皱眉,旋又暗暗盘算道:
“照他这般说来,天下第一高手之争,只有我和黑袍老者争罗?如果他也是地灵门中人,那我又该怎办?”
旋又想到,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绝不会如此简单,还有那个“绿林圣者”
和“三光神尼”,不知是什么样人物,好象武林人对他们很尊敬似的,随带笑问道:“那个‘绿林圣者’和三光神尼’,本领一定很高吧?”
丁奉大笑道:“武兄是故意装呆,还是真不知道?方今江湖之上,谁不知道这两位奇人呀?不要说他们的“先天玄门罡气”和“佛门无相神功”已练到收发由心的地步,就以年龄事说吧!恐怕我们做他的孙子还不够格呢!”
继光不以为然地谈谈一笑,没有表示意见。
丁奉抬头着了着太阳,立起身来道:
“时间不早,兄弟得即时往嵩山去送信,通知紫虚上人和我师父一指飞侠,请他们即速赶到峨嵋混元观,有要事相商。”
继光心里一动,不经意地说:“什么事这般要紧,多坐一刻不好吗?”
丁奉转头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
“那香车主人之女已被峨嵋四子擒住,关在混元观地窖之内,罗浮子的意思,准备以此为饵,把香车主人引来,乘势将他除去,但恐峨嵋一派之力不足,已飞骑各处,邀请七派掌门人全部齐集峨嵋,那时才可万无一失。”
继光假做恍然地把头连点,眼望着丁奉背影,心中却不住地盘算:“黑施老者虽凶残无比,但他们用这种卑劣手段对付,实在有欠光明……”
顿时,一种门户之见,又在脑际涌起,暗忖:
“黑袍老者纵然不肖,他是地灵门中的人,如查出他的劣迹,将来可以请出邯郸老人的银笛清理门户,但绝不能任外人用卑鄙手段害死!”
再说,白衣姑娘她一个女孩,又有何罪,而要把她囚禁呢?
人类多半是自私的,继光既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此刻,他既是地灵教的教主,怎有限睁睁地让人家阴谋暗算自己人?况且他并没有目睹黑袍老者的重大恶迹。
于是,决心即日潜赴峨嵋混元观,把白衣少女救出,令她去通知黑袍老者,不要去上当。
当前武林各派中,除了少林派外,以峨嵋、昆仑两派人材最盛、武继光冒冒尖失前去峨嵋混元观救人,不啻是送羊入虎口,危险万分,但这种是门户之见,促使他非这样做不可。
他绝没有想到独闯三元观,泰山会群雄,这个“小魔崽子”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江湖,白道中人,人人都欲杀之而后快,黑道中人,则不知有多少魔头煞星在追踪着他的下落,目的自然是意图夺他的金精玉魂剑。
目前所以没事,是因为阴错阳差,他一会由北下南,一忽儿又倒转来追香车,行踪始终不定,使人难于捉摸。
这一溯江而入,往川境进发,立时惊动了许多人,他仅在武汉三镇露面一次,立时江汉之间,消息飞传,群雄毕聚,一齐跟踪赶到。
不料,他并未在武汉停留,当晚便即买舟入川,倒使许多人扑了一个空,不过仍有几个魔头暗中缀上。
继光却是懵然不觉,到达峨嵋县,便找了一间房店住下,专等晚间行事。
夜色沉沉,昏暗如晦。
万山丛叠的峨嵋山下,突然飞起一条黑影,如箭矢,似清烟般,向香火鼎盛的混云观奔去,好轻灵快捷的身法,只轻轻一点,便是七八丈远,几个起落已出去了一百多丈。
黑影过后,呼,呼,山根又冲起几条黑影,快捷无比地尾随黑影追去。
嗖!嗖!侧面又疾若飘风地,射到了十几条黑影,其快无比,一闪而过。
就这时刻,如鬼魅似幽灵般,又飘来了一个高大的蒙面黑袍老者一鹤冲天,平空窜起一余丈高,飞星急泻地飘然越过一道深渊,竟超越过前面的几条黑影消失于乱山中。
前面的那条黑影便是前往混元现救援白衣少女的武继光,他轻灵地越过重重山岭,来到混元观前。
这座混元观依着山势建造,房舍、宫殿巍峨,黑压压地占地甚广,继光到达观前,略一审察,便向观后的一排矮小的偏殿落去,照他的心意,以为地窖、贮藏室等多半是在后殿。
不料,落在瓦面望下一看,竟是一排道侣宿舍,翻身退下。又向另一听院落纵去,这是一处极为幽雅的静室,院内枝叶扶疏,种满花木,厅中有灯光射出,遂轻轻一闪身,飘在一株老树之上,向里察看。
只见厅内围坐了许多人,正在品茗闲谈,内中除了峨嵋派掌门人罗浮子曾经见过一面外,余人一个也不认识。
只听一个面色淡黄,留了三缕短须的道老,皱着眉头道:
“目前江湖之上,风云紧急,各派惴惴不安之际,我们把那妖女留在观内,早晚是个祸根,假如紫虚上人他们不敢远离本派,那时该怎么办?”
继光不由精神一振,暗道:“那白衣少女果然在这里。”
罗浮子听了那道者的话,把头连点道:
“师弟这话顾虑得是,但你应知道,一切祸患都由那老魔而起,倘能把老魔除去,他们哪有不愿之理?愚兄猜想他们必定会到。
“至于那老魔,愚兄他断定他必定来到,因为他把妖女看作比自己的生命来得还要重要。”
另一道长,立刻接口道:“这老魔究竟是什么路数,师兄揣摸着一点没有?小弟把各门派的武功那揣摩遍了,竟不知这门武功是哪一派?”
罗浮子捋着长髯,一阵沉吟道:“愚兄曾以此事向一位老前辈叩问,据说五六十年前江湖曾有这样一个门派,叫做“地灵教”,武功诡异玄奥异常,在武林中大出风头。大家以为天下第一高手,必将被这一门派夺得,不料后来忽然销声敛迹,不再出现,老魔的武功,是否这一路很难确定。”
又一道长天真地问道:“假如明年黄山论剑,老魔前往参加的话,有没有第一的希望?”
罗浮子面上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道:“那的确很难说啦……”
蓦然……
双目一睁,精芒暴射,洪声喝道:“何方道友莅临,何不请下来一见?”
继光正自听得出神,经这一喝,不由大吃一惊,以为身形已经暴露。
倏然,人影一闪,一个中年文生哈哈大笑地飘进厅去,举手向厅中诸人一个罗圈揖。呼地描金扇张开,大摇大摆地踱到罗浮子面前,随着耳朵,轻轻说了几句话。罗浮子面色倏变,冷冷哼了一声道:“有这等的事……”
霍地立起身来,噗地一声,一掌把灯扇灭,厅中顿时一片漆黑。
呼,呼,人影如梭,厅中一连射出十几条黑影,分向四面奔去。刹那,全部没入暗影之中。
继光因贪听罗浮子的谈话,把此来的目的都几乎忘了。这时,见混元观的首脑们都已出厅,暂时倒不敢行动了。
眼光四下一瞥,突见一片偏殿之内忽然飘出一黑一白两条身影,贴着房檐,只一飘,已飒地越过高墙,就象四两棉絮一般飘了出去。
隐约觉得那黑影似是一个蒙面黑袍老者,不由心里一动,猛地脚尖一用力,就象一支箭矢般平射而出,尾随急追。
可是,他身刚落墙外,便觉四顾茫茫,昏黑一片,哪有半个人影?他行动不为不快,竟把人追丢了,可见来人武功确实不可轻视,怔了一怔,暗想:“难道黑袍老者已把她救走?”
翻身正待再进观去看时,却不知危机已经四伏,混元观的道侣均已在四下布置了天罗地网,跟踪图谋他的人也纷纷赶到。
刚才来的那个文生乃是衡山派白面书生徐子平的师父,名叫“山林举子”,是由武汉一路追踪来的。其实,峨嵋派也早得了继光已来峨嵋的消息。
就这时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笑,猛地一回身,却见四个长髯道长一排站在身后,正冷眼看着他呢!
心里一惊之下,倒突然冷静起来,仰首长空,也发出一阵长笑。
这四个道长,便是峨嵋五子中的罗浮子、赤阳子、青阳子、云阳子。
罗浮子手捋长髯,面包一寒道:“魔崽子,你夤夜之间,潜来我混元观意欲何为?”
继光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特来解救被囚的那姑娘,你等俱是出家人,为何无故囚禁人家良家妇女?”
一声魔崽子,叫得他心头火发,竟坦诚地把救白衣少女的目的说了出来。
罗浮于不由陡吃一惊,由这一句话,证实了他不是老魔的门下,便必定是老魔的师弟。
一个老魔已经难于应付,突然再加上这样一个高深莫测、武功奇高的少年,事情更是难办。
当下冷冷哼了一声道:“贫道本不愿和那女子为难,只是因老魔太过凶残,若不给他一个报应,还道我武林七派太以无能。”
继光哈哈大笑道:“你不要用武林七派来吓唬人吧!你飞帖去请的人还没有到呢?”
罗浮子又是一惊,暗付:“我飞骑邀请七派掌门人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道:“不错,贫道确曾派人邀请七派掌门人齐集峨嵋混元观,专候那老魔前来,明正其罪,你今晚既然来到,也不用打算走啦!”
继光不由又是一阵仰天狂笑道:“脚生在我腿上,你有本事不让我走?”
云阳子倏然踏前两步,怒喝道:“不信你就试试?”
“那容易之极。”
他当真扭转身子就走。
云阳子大怒,狂吼一声道:“你敢!”
呼的一掌,侧里攻到。
继光嘴里说走,掌上早已凝劝戒备,云阳子手掌才举,他的一掌也已反拍而出。轰然一声,云阳子面色骤变,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继光却是步履如前,仍然大步前走。
蓦然,剑光耀眼,赤阳、青阳,二支长剑交叉把去路挡住,高声喝道:“拔出你的剑来,贫道们领教你几手高超。”
继光把脚步停下,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腔,他委实不愿无故和人动手。
就这时刻,混元观内忽然奔出二条人影,急疾如风地奔到罗浮子面前,稽首为礼道:
“启禀掌门人,囚禁于地窖的白衣女子已被人救走。”
罗浮子骇然一惊,把手一挥道:“知道了!”
猛然趋着两步,冲到继光面前道:“魔崽子,你们用的好个调虎离山之计啊!”
继光心里明白,知道就是自己先前所见到的那一黑一白两条人影,不禁嗤地发出一声冷笑道:“明明我看见是在你们离开静室时被人数走,怎又赖在我身上?哈哈,真是可笑之极!小爷仅只一个人呀!”
罗浮子又羞又怒,但碍于身为掌门人,不好即时动手,当下立刻把目光向着二个师弟一霎,高唱一声道:“无量寿佛!闲话少说,今晚只有屈尊你留在观内,暂作人质。”
话音才落,赤阳子第三支长剑已在继光四周布下一道光幕。
继光见他摆出这阵仗,不由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狂笑声中,陡地一声,宏亮佛号响起,少林紫虚上人,偕同一指飞侠,已从林中并肩走了出来。
继光一愣之下,笑声突敛。就这当地,呼,呼,三条人影鹰隼般掠到,却是两个全真和一个僧人,也就是五台普静禅师、昆仑广法道长、武当凌风道长。
跟着怪笑声起,衡山代表、“山林举子”纸扇轻摇,也由林中慢慢踱出。
这一来,情势立形紧张,七大门派掌门人加上峨嵋三子,整整十个顶尖高手,把继光围困中央。
继光山里虽然暗觉紧张,表面仍是一派轻松,一面把真力运骤,提神戒艺,一面却是满面不屑地微哂道:“堂堂武林七大门派掌门人,动不动便行群打围攻,在下实在替你们害羞。”
紫虚上人低宣一声佛号接口道:“贫僧等并无跟你为难之意,你只须把出身来历说明,老衲做主让你安全离开峨嵋混元观。”
“在下并无对你们说来历出身的义务呀。”
“山林举子”一摇一摆,冲到他面前,描金扇一指,呼呼地笑道:“中原武林,容不得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横行,今晚你就不用打算再生离混元观了!”
“假若在下万一侥幸生离,你是不是准备自杀?”
山林举子大怒,折扇一张,跨步上前,正待攻出。
突然,场外陡起一阵阴风,一条人影幽灵般闪入场中,目一瞥继光,就对罗浮子厉吼道:“老牛鼻子,你把我娟几弄到里去了?你说!”
罗浮子猛见来人,竟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黑袍老魔、赤地千里符风,不由暗吃一惊,怔了一怔。
继光突然诧异地惊喊道:“咦?刚才不是你把她救走了么?”
“老夫教走了?……”黑袍老者霍地旋身道:“呸!你见鬼了!”
“我明明看见一个蒙面黑袍老者把她救走,信不信由你。”
显然继光的语音中,已有几分不快。
“蒙面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若有所悟地,厉吼一声道:“他好大的胆,居然敢和老夫过不去。”
陡的身形拔起,宛如一头冲霄灰鹤,竟从几人头顶飞越过去。就在黑袍老魔跃起的同时,“山林举子”一声大喝道:“今晚你还想走,……接我一掌!”
呼地一掌,从背后攻到。
黑施老魔头也不同地冷笑一声,反臂一甩,一股阴风陡降,扑塌一声,山林举子如重物落地般,跌落地下,蹬,蹬,又连退了二三步。
就这一瞬间,继光陡觉事情大有蹊跷,由黑袍老魔刚才语气听来,似乎蒙面黑袍老者另有其人,并不是他,自己身为地灵门的主持人,必须把这些事情弄清楚才对,何必和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纠缠下去呢?
主意打定,高喊一声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话问你。”
飒然风响,身如一缕清烟,已凌空射出圈外,径向黑袍老魔背影追去,他这突然一飞走,身后顿时暴喝连声。
峨嵋三子,三支长剑比作三道长虹,连人带剑,当先丛起,跟着七派掌门人,宛如七支脱弦箭,排空激射,一齐起步追来。
但,继光起步较早,轻功又神妙无比,就这一到时间,已把他们丢脱了六七十丈远。
蓦然——
一声暴喝起自山坡,三条人影当头扑到,呼,呼,三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汇成一阵狂风般的劲道,天风一般劈面攻来。
仓促中,继光丹田猛地一提气,把头一昂,身形陡地升高一尺,就势掌一圈,呼地迎出,嘭!半空一声,巨雷般爆响,只觉真气一懈,飘飘落回地面。
嗖!嗖!猝然狙击他的三人,也飒然落到了面前。
竟是三个玄色劲装大汉,继光剑眉一掀,脸上杀机陡现,怒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向小爷偷袭!”
话音才落,呼,呼,几条人影从林中射出,啧啧怪笑道:“小魔崽子,你怎么这时才来,老夫可等得不耐烦啦!”
继光闪眼一看发话的这人生得头如芭斗,乱发披肩,一口森森白牙,半露唇外,双目绿光闪闪,身穿一件绿袍,不僧不俗,简直和恶鬼差不多,不由一楞。
绿袍怪人倏又自我介绍道:“老夫“姑岭邪神”,我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既已插手这事,你还是乖乖地把东酉拿出来是正经。”
不用说,所提的东西必定是玉魄剑了,心里不觉连连冷笑,但他并没有即时发作,冷眼四下一看,除了这个自称牯岭邪魔的绿袍老者外,左面站了一个衣着华贵,面皮白静的中年人,身旁一排侍立了四个玄衣劲装大汉。
右面是一个手执旱烟斗的葛布黄衫老者,面貌古奇,一派冷峻之色,和他并排而立的,却是一个面容干瘪得如同僵尸一般的瘦道长,背上斜插一支又长又狭的奇形宝剑,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就这略一耽搁,后面峨嵋三子偕同七派掌门人都已赶到了面前,那位“山林举子”一张嘴巴向不饶人,纸扇轻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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