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怪眼一睁,厉声吼道:“先劈了你再说!”
手掌斜举,划一弧线,呼地劈出,这掌竟然无声无息。
继光急怒之下,蓦然狂笑道:“未必见得!”
一提真气,飞快地运行了一小周天,缓缓推掌迎出,掌风由阴柔变为阳刚,陡地一股狂飙般的掌风,排山倒海地涌来。
轰隆隆、两股掌风接实,继光醉酒般歪歪斜斜倒退了七八步。
黑袍老者须发戟张,长须一阵颤抖,霍地撤身飘后五尺,两眼圆睁,震骇无比地只是望着这少年。
自他出江湖以来,就从没有见这宗神幻掌法和神细,而且还由这位年龄如此小的少年施出、为此推测,他的师长们更不知有多高了。
这一掌直把继光震得血气翻涌,一股逆血,几乎从口中喷出,赶紧运气凝神,把它压制,突然,气海之内冲起一股热流,迅速周流全身各穴,刹那痛苦尽失,同时,脑际灵光一现。
蓦地纵身扑上,足蹈掌击,倾刻发出十二式,这几式端的奇奥无比,连他自己也不知怎样来的。
但见怒涛汹涌澎湃,漫天掌影纷飞,黑袍老者全身各处穴道,无不在掌风指影笼罩之下。
黑袍老者一双绿光闪闪的怪眼,始终盯着他,眨都不眨,一见他突然施出这种怪招来,精神就猛地一振,厉啸一声,突入掌影,又重新交起手来。
这一重新交手,情势较前大不相同,只要这少年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竟似功力骤增,连武功也好象又精进了一层。
奇招怪式,层出不穷,内力源源,绵绵不绝,越打越觉心寒,心中的疑窦,也愈来愈多。
但他生性高傲,绝不肯中途叫停,更不愿在一个年轻人面前示弱,只尽量地把隐迹三十余年所得的一点武学心得施展出来。
两人这一阵狠拼硬干,只打得沙石纷飞,周遭翠竹折断了一大片。
蓦然——
竹林中白影一闪,一条白影如飞矢,似淡烟地疾射而来,黑袍老者经验丰富,目光如电,虽在狠斗中,仍然眼观四处,耳听八方,此刻正在暴怒之下,一眼瞥见白影飞来,以为是他追踪的那白影,厉啸一声,猛地纵身拔起,疾如鹰隼般一掠而前,但闻一声惨呼,白影一连施了好几旋,颓然向地下倒去。
继光闪目一看,不禁大惊……
黑袍老者一声悲嚎,忘命地扑了过去……
第四章古邸艳踪飘香影
武继光和黑袍老者各以奇奥手法,展开搏斗之时,突然,一条白影电射而至。
黑袍老者暴怒当中,无暇详察,竟一掌将其击倒,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女儿,不由悲号一声,扑身上前,一把将她搂住,怔怔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黑袍老者功力何等精纯,这一掌又是在愤怒中出手,白衣少女在毫无防备之下,虽然运用她那“貌合神离”诡幻身法,避去正锋,仍然伤得不轻。
只见她一张吹弹得破的娇靥,已变成了黄腊一般,樱唇汩汩沁出两行鲜血,人已昏昏晕了过去。
继光目睹黑袍老者如此凶残,竟连自己的女儿也下如此重的毒手,不禁一腔怒火直冲脑门,倏然目射精芒,大声喝道:
“你究竟是人,还是禽兽?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这与畜生何异?”
黑袍老者蓦然仰起脸孔,伸手劈拍,劈拍,连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悲声道:“该死!
该死!我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他下手极重,更未运功抵抗,这一阵耳光,竟把鼻血都打了出来,这种奇异的行动,倒把继光弄得莫名其妙,火也发下起来了,反倒对老者同情起来,俯下身去,一面去摸白衣女郎胸口,一面安慰道:“既属误伤,老人家也不必过分自责,且让在下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黑袍老者蓦然双目一睁,绿光迸射,呼却一掌向他劈去,同时大喝道:“谁要你多事?
还不与我滚远点。”
“我的事情,用不着旁人管!”
“我好意替她察看伤势,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黑袍老者仰天长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么?再说老夫岂是需人帮忙的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继光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被他完全误解,气极之下,口不择言,猛地脚一顿道:
“你胡说!武某岂是那种人?”
“老夫也知你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太热心了点啦!”
倏然,面色一寒,厉声道:“你是不是很爱她?”
继光不禁一阵哈哈大笑道:“我承认她很平静动人,不过我完全是基于人类的同情心,才对她寄以一份关切、告诉你吧!她就是天仙下几,武某也不稀罕,你既然把她当作宝贝,我也不愿多事了,你我后会有期,再见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黑袍老者陡喝一声道:“你回来!老夫有话向你。”
武继光本来也有许多疑问须得问他,只因白衣女郎伤势太重,急待治疗,故不愿在此时问起,耳听黑袍老者喊叫,倏又把脚步停住道:“有话快点说,小爷可不耐烦久等。”
“你的师父是谁?”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万里云烟陆通,便是我的授业恩师。”
“哼!不用在老夫面前耍花枪,第一次见你时,我承认你是他的门下,我现在问的是你被“衡山一鹤”打下悬崖以后的师门。”
“这个殊难奉告。”
“哈,你不说,老夫也知道一点,现在再问你一声,你的师父是活人还是死人?他对你可有什么言语留下?比如说,本门的历史以及同门师兄弟等等的问题。”
继光绝未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些话,暗忖:“莫非他是……大概他想套出我的师门,哼!在我未得知你的实际底细以前,你别梦想!”
稍作沉吟,朗声答道:“武某绝不作谎.落下悬崖之后,曾有奇遇,但并未正式拜师,只得到了他老人家的全部遗物而已。”
黑袍老者突然面现悲容,喃喃自语地道:“恩师,想不到你老人家果然已经撒手人寰,竟让我这师门罪人抱恨终身……”
陡地往前一趋身,抓住继光手腕,激动地道:“小兄弟,恩师……你那恩师的遗言中,可曾提到有同门师兄弟的事么?”
继光不禁心里一动,迅速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据说曾有一位不肖的师兄,已被宣布逐出门墙了。”
黑袍老者面容立时惨变,蓦地哈哈狂笑起来,声若悲禽凄空,嫠妇夜泣,凄凉,刺耳已极,看着似乎在笑,实际比哭还要来得难听。
继光本是一个极富感情的人,经他这一阵神态反常的狂笑,只觉鼻孔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那黑袍老者狂笑了好一阵,突然笑声一敛,连声骂道:“惩罚得好!惩罚得好,象这种背弃师门的人,正应加以严峻的惩罚。”
继光不知他何以如此举动,睁着双眼,只是望着他发怔。
黑袍老者似已发现自己过分失态,脸上颜色迅又变得和平时一般的冷峻起来,冷冷地道:“小子,你不觉得我是在“看兵书掉泪,替古人担忧”么?”
继光暗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
但表面却不动半点声色,微微一笑道:“但愿你这是真情流露,那就扔不失为血性男儿。”
黑袍老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继光却是神色自若。
蓦然……
黑袍老者陡喝一声道:“什么人?”
飒然风响,疾苦一阵急风,向林中冲去,几乎在同一时刻,武继光的身形也忽然如风地循声扑出。”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都在这里!那好极啦!”
原来当两人冲到林外之际,在泰山之巅解围的那个三光神尼正手执白棕拂尘,缓步向林中走来。
但,两人何等人物,分明刚才所听到的并非脚步声,而是极其微细的衣袂飘风之声,不由迅速交换了一瞥眼光。
三光神尼却是神色自若地缓缓走向白衣少女道:“可怜!可怜!谁人把她伤成这个模样?”
黑施老者一闪身,把她拦住,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女儿,不劳你费神垂问。”
没等她接腔答话,又复极不耐烦地道:“小女伤势甚重,老夫必须马上把她带回医治,你的来意如何?请快说明,老夫无暇久等。”
言毕,目光炯炯,通视着三光神尼,大有一语不合,便行动手之意。
三光神尼合什顶礼,极其诚恳地道:
“贫尼专为向二位请教几个问题而来,如果令媛的伤势暂时不致恶化的话,就请稍等片刻……”
说到这里,目光向两人一瞥,接着又道:
“贫尼并非不晓事的人,只因目前危机四伏,稍一处理不当,便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腥风血雨……啊!对啦!那位姑娘可要贫尼代劳,先替她把伤势稳住?”
黑袍老者蓦地转身,趋到白衣少女身旁,疾逾闪电地连拍了她好几处穴道。站在一旁的武继光和三光神尼,只觉他双手不停地挥动,那少女全身紧要大穴在这瞬刻间便已全部拍遍。
拿捏既稳,认穴又准确异常,不由暗暗佩服不已。
黑施老者运用本门独到的通穴手法替白衣少女把穴道打拍后,知道一时半刻伤势绝不会恶化,这才身影一转,冷冷地道:“你有什么废话快说吧,老夫可没有时间久等。”
三光神尼也知这是实话,遂微微含笑道:
“施主每年携着令媛驾车游一次江南,此事贫尼久所深知,虽然每年都无数的人惨死在你手中,但是非自有公论,贫尼暂不置评。”
黑袍老者突然打断他的话头,不耐烦地道:“你是专为数落老夫罪状来的么?嘿嘿.老夫既然敢作,便不怕有人来向我寻仇。”
三光神尼急忙摇手道:“施主请暂不要打岔,容贫尼细问……”
微叹一声,接着又道:“贫尼所以发生疑窦,而要施主解释的问题是:第一,据以往的经验,施主除每年出来一次外,便足不出你那翠竹轩一步,今年何事,香车竟然频频出现?
第二,施主武功虽然极高,但从不想在武林中争名扬万儿.何以今年竟专门向人挑战?莫非有意争夺下届的“武林第一剑名头?”
黑袍老者细眉一掀,纵声长笑道:
“神尼既对我符某人访察得如此清楚,又问必多此一问呢?上次京襄大道上出现之香车,乃是这位小兄弟的义举呀,至于泰山之巅约斗七派掌门人,那是他们自行设定的诡计,意图施行那极不名誉的联手围攻,计算符某,至于那劳什子的武林第一剑么,符某根本就不稀罕。”
“贫尼对此事已十分明了,现在再要问施主的,今秋施主可曾驾车闯少林,游峨嵋混元观?峨嵋五子擒获的那位姑娘,可是令媛?”
黑袍老者狂傲地把头连摇道:“少林与峨嵋,江湖人虽把他们捧得很高,却不值得符某一顾;再说,峨嵋五子虽也算得是江湖一流高手,若想生擒小女,哈哈,不是老夫说句狂话,那还差得远呢,我想必是他们故意造谣,自抬身价。”
武继光突然接口道:“这事倒非虚妄,在下曾亲眼目睹一个蒙面黑袍老者把她救出。”
“蒙面黑袍老者?”
“是的,上次泰山之巅,在下亦曾见他陪同一个白衣少次登山后来动手之时,却又不见出现,当时便生疑窦,等到想向你询问时,你已经走了。”
“好东西,居然敢于玩弄我‘赤地千里’符风,我倒要访访此人究竟是谁?”
施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自拙荆撒手西紧后,老夫便把全部精神寄托在小女身上,不肯让她受一点委曲,泰山之巅约斗之事,根本就没有让她知道一点风声,去的那女郎,不是小女,已很明显。”
三光神尼见他俩一问一答,心里便已明了,又复缓缓地道:
“贫尼早就疑心另有一辆香车和一个与符施主一般打扮的人出现江湖,而且其居心叵测,用意不明,除猜想他与施主有仇意图嫁祸外,恐怕另外还有诡谋。”
“此事老夫亦已觉察,今日误伤小女一掌,便为追赶那白衣妖女……”
说到这里,倏然双目一睁,向林外看去。
武继光却和一阵风一般疾射而出,到达林外,只觉白影一闪,没入丛林之中。纵身追入着时,除了到外荆刺丛生外,哪有人影?知道追也无益,只得又返回原外。
三光神尼口宣佛号道:“如果贫尼猜得不错,林外准是那白衣妖女在窃听。”
继光点头道:“此女可能就是被峨嵋五子擒获的那个白衣少女。”
黑袍老者重重哼了一声,倏然挟起地下的白衣少女纵身离去。
三光神尼突然面对继光微笑问道:“小施主可是他的同门?”
“素不相识,今天不过偶然相遇而已。”
“那么对他的一切,亦不清楚罗?”
“连姓名都不知道。”
“此人姓符名风,一身武功深邃莫测,不知是何门派,但此人却是喜怒不常,刚愎无比,优尤嗜杀。
“据说他的妻子生得十分美丽,只可惜天不假年,于难产后死去,他便把对妻子的一腔热爱,移注于此女身上,将她深锁翠竹轩,每年春季,才驾着那辆香车出来游历一次。”
继光突然接口问道:“他既隐居翠竹轩,又不在江湖走动,何以会与武林人结下这许多深仇呢?”
三光神尼慨然一叹道:“事情坏就坏在那个白衣少女身上,因她武功既高、性情又复骄纵无比,更兼貌美如仙,出来江湖那有不惹事的道理?符风爱女如命,根本不让她对任何人或者事物发生眷恋之情,如果某人对她微露好感,此人必定命丧黄泉。如对某处寺院,山林略有眷顾,此处山林寺院也必被毁去。即使她对一口小狗小猫爱抚一番,猫狗也定必丧命,至今每年香车到处,赤地千里,江湖人遂送了他一个赤地千里的绰号。”
继光这才恍然,黑袍老者何以会和江湖上许多人结下深仇,心里不由大起反感,顿时剑眉掀动,慨然道:“此人如此凶残暴戾,怎的还能容他再在江湖作恶?”
“他虽偏激嗜杀,倒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性也还不坏,贫后与“绿林圣者”颇有意思将其渡化,此外,还有一事颇令贫尼忧心如焚……”
说到这里,目光向继光迅速一瞥,低宣一声佛号道:“施主小小年纪,武功便已登堂奥,尚望好自为之。”
继光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对自己的出身感到怀疑,也就不再追问,微微一笑道:“多承神尼关怀,晚辈自问,尚不致堕入魔道。”
“但愿施主心口如一,方不负此一身所学。”
合什低头,深打问讯,只觉微风轻响,人已忽然不见。
这位三光神尼乃是当今武林共钦的两位奇人之一,她此次追踪黑袍老者与武继光,实为证实心中所怀疑之事。只因江湖之上突然出现一个武继光这般武功莫测高深的少年,而且武功路数和赤地千里符风颇为相似,以为和符风是同一门派,如今见两人确不认识,便疑心他属于暗中的另外一派,因此,话到舌尖半可没有再行深说,便即告别。
武继光初出江湖,对江湖之事根本就不明了,如今再加上师门的许多事情,更使他迷怕惶惑不已。
觉得自己当前急需追查的是另一辆香车和那黑袍老者及白衣少女,因为他既能冒名赤地千里符风,武功虽然和他路数相同,那岂不又是地灵门中的人?
一个人正自沉思遐想,委决难下之时,猛觉四下传来一些怪异声响,隐隐似有人在向他悄悄接近,不禁嗤的发出一阵冷笑道:“诸位如果是冲着我武某来的,何不请出来相见,这般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东西?”
喝声才止,四下陡起一阵阴森无比的怪笑……
蓦然……
四下窜出一批黑纱蒙面的黑衣人来,缓缓向他趋近,这批人装束既怪,行动又复诡幻异常,还不时发出阴森森的怪笑外,却没有一人开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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