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由它响了很久,然后慢慢归于沉寂。但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条短信突然蹦出来,“套马的妹纸你威武雄壮,献出处女秀可喜可贺!但更可喜可贺的是林总亲自给你送伞去了,那心急火燎不掩深情滴哟,就怕宁宁你淋雨受凉!如果过程中有精华片段和精彩花絮,请一定并第一时间内与本人分享,拜托拜托了!”
早上出门匆忙,也没看天气预报,于是顺理成章地忘了带伞。不过皖宁觉得打不打伞也没什么关系,比如此刻她很喜欢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孤独又自在,无法言喻的满足。没有人打扰她,所以泪水汗水和着雨水一起流下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多么痛快,多么尽兴。
她这一段时间前所未有的感到孤独,以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总是和小路她们一起去。
可现在部门不一样,作息不一样,还有……“身份”不一样。最开始她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感觉不习惯,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看着小路她们在远处谈笑风生,再看自己形只影单,简直悲从中来。后来林中桓“改变”了这种状态,他这么挑剔又有洁癖的人居然也来挤食堂,并且还跟她同桌,害得其他人立马作鸟兽散。这下她想和小路她们一起吃饭的唯一奢望也破灭了,甚至有渐行渐远的悲哀。
销售部的同事对她更加疏远了,而小路她们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跟她嬉笑打闹、形影不离,她们只会在偶尔相遇的时候问她:“你跟林总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改天有时间跟我们多透露点啊。”就像现在一样。
她觉得难过,原来她现在存在的价值不过是这样而已,她只不过是为林中桓的花边新闻再多一点点缀而已,不过是为其他深感长日无聊的人多一点谈资和娱乐而已。没有人问她好不好,对自己的工作满不满意。从来没有人去这样问过她……
双眼迷蒙间,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雨帘后,黑色的大伞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孔,也无法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她只能看到伞柄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以及指间的戒指,炫目的仿佛能刺痛人的眼睛。
她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逐渐缩短和她的距离,脑中仿佛流星一闪,却只是转瞬即逝,根本来不及抓住任何。
黑色的大伞阻隔了绵密的雨水,皖宁感觉到空气中忽然流动着一股热气,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更觉不适,但这一切都比不过她此刻的迷惑,总觉得仿佛忘却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越想越抓不住,于是更忍不住要想,想的头疼欲裂依然毫无头绪。但已经走近的男人却已经颇为不耐,“你还想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第四章 (1)
皖宁只觉有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她无法听清,亦无法回应。直到有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强烈的痛觉终于让她回归真实,于是她清楚地看清了来人,静默几秒后继续一贯的“彬彬有礼”,“林总,真是麻烦您了,下这么大的雨您还给我送伞。”
对呵,她应该感谢一下他冒着风雨还大老远的来给她“送伞”不是吗?既然别人都这么以为,那么她就当是事实好了,干嘛还要去想他这番举动背后的含义。
“你……”林中桓仿佛对她的这句话气梗难言,以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无法措辞。
皖宁将双臂绕过头顶,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脸轻松,“走吧。”
林中桓:“……”
皖宁没有问他是如何在她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找到她的,他这样一个人,既然能轻易地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自然就有她决然想不到的办法找到她。
这个小巷虽然位置偏僻行人寥寥,但林中桓的方向感出奇的好,尽管路径七弯八拐,还是不消片刻很顺利的走了出去。那种陌生的无力感已经渐渐淡去,毕竟她目前只能降服在他掌下,不禁叹服道:“林总,您真是我的偶像!”
他笑了一下,然后似有所指地说:“只要有心和努力,你总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皖宁暗暗“切”了一声,这人还真是逮着机会就说教啊。
他瞥了她一眼,“你似乎不认同我的观点?”
她赶紧摇摇头,自己哪儿有那个胆子呀,就算有也懒得跟他辩驳,而且对于这种人最好还是虚与委蛇比较好,于是“媚笑”道:“林总,你这是金玉良言,我是三生有幸,才能一睹您的绝世风采!”说完差点被自己恶心到吐。
他似乎真的很受用,微微笑了一下,“三生有幸?那咱们也可以算是金玉良缘了?”
啊?皖宁冲动地抬头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智商太低,整不明白为何这话题转换的如此突兀,什么时候就说到“金玉良缘”了?不禁想起《红楼梦》,脱口道:“您有玉,我可没有金来匹配。”说到金,眼前浮现的就是红彤彤的毛爷爷,不禁悲催了,她最缺的就是这个啊!
他又笑了一下,仿佛意味深长,“只要你想,什么都会有的。”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是在“暗示”她什么啊?不过她既无资历也无人脉,而且才色俱无,他到底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叫奸诈的气息。
再次踏在热闹的街道,皖宁觉得那个小巷仿佛只是梦幻一场,眼前的烟火人间才是她本该出现的地方。
走了很久也没有看见林中桓的车,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实在是走的腿酸,而且在雨中站了那么久。“林总,您的车停在哪儿了?”
“半路上抛锚了。”非常淡然的语气。
“哦。”皖宁奇怪自己的反应竟然也如他一般平淡,明明刚刚还巴不得立马陈尸豪车的(到车上挺尸),“那么咱们打的回去?”
林中桓在她说话时已经从口袋掏出手机,“我叫司机来……”
“不要。”皖宁飞快地截住他的话,见他眼神莫测地看过来,赶紧早死早超生地说完:“司机接您是应该的,但您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坐公交回家就行。”
“你这是忘恩负义?”他竟然极其愤懑的样子,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觉得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就可以弃之不顾了?”
忘恩负义,利用价值,弃之不顾,他用词还真是……皖宁扪心自问并未有犯罪感,但竟然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沉默地看着他。
林中桓仿佛这才觉得失态,遂不发一言,扭头去看地面。
皖宁这下明白了,感情这大少爷向来被众星捧月惯了,以为地球都应该围绕着他转呢!但算他倒霉,遇上自己这个觉悟低的,她可不想像个贴身丫鬟一样跟着他。
最后还是没叫司机过来接,因为林大BOSS终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和孟皖宁一起坐公交回去。
想想那画面,就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皖宁觉得还是要争取一下,虽然结局有可能会被五马分尸,“林总,要不等司机接了您以后,我再离开?”
林中桓瞥都不瞥她一眼,非常干脆利落地径直往前走,他人高马大步子跨得快,皖宁马上就被甩得老远。不由呆了一下,想想干脆待在原地不动,看他如何反应。
谁知那人别说回头了,反而像有鬼在追赶一样,走得更急了。
皖宁一下子气得够呛,不禁跺脚,脱口而出:“喂”。想想不对劲,又立马改口:“林总,您等等我啊,我跟不上。”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娇嗔”的味道?不禁一阵恶寒,这当口她应该表现的“冷面冷心”才对,不是吗?
林中桓这下居然配合的停下了,皖宁一愣,然后才轻快地一路小跑着追上去。不管怎样,这下总算打了个平局。
在站台等车的间隙雨势稍歇,行人匆匆来去,大街上又开始恢复了人头攒动的喧哗热闹。有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三五成群地朝这边走过来,嘻嘻哈哈地一路打闹,然后远远看到林中桓俱是一愣。不知道其中的谁说了句什么,一群人的眼光就肆无忌惮地在林中桓身上来回逡巡,然后爆发出骇人的笑声,路人不禁为之侧目。
皖宁瞅了瞅身边的某个人,只见他一手执拳放在嘴边,似在掩饰某种情绪,一向深不可测的眼睛望着未知的远方,装作静默沉思的样子。
皖宁心中窃笑不已,想你林中桓居然也有今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任意欺压百姓了。正一个人偷着乐,余光忽然瞄到一道幽深的眼光,无声而强悍地向她投射过来,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她这日不知怎地,非但不心虚忐忑,竟然还笑吟吟地回瞪了他一眼。
林中桓却是一呆,手里的伞应势而落,然后那几个女孩子又开始一片沸腾,让林中桓简直想叹息。
正无比热闹和拼命狗血着,“从天而降”的公交及时救了林中桓一命,他激动地一把扯过皖宁,几乎是落荒而逃。
皖宁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扯断了,不禁一阵挣扎。
可想而知,反抗只能换来更加用力的握紧……但那灼人的温度却让她忽然生出异样之感来,无关于愤懑和羞怯,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她心中对于这样的“亲密接触”一直有隐隐的期待和向往,但时间竟然比认识他更久……可她却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暗恋过某个异性,更没有打算马上找对象为人妻的意思,这种感觉到底又是从何而来?
尽管两人上车的动作极快,但车上沿路坐过来的人多的不可思议,别说座位了,就连站的空间也嫌拥挤不堪。皖宁不禁皱了皱眉,她一向讨厌这样逼仄密不透风的感觉,如果是平时,只要不赶时间必定会等下一辆,实在不行就打出租。但如今情势所逼,又被林中桓“缠上”,只能用力抓紧吊环。
车子很快就缓缓驶离站台。途中陆续有人下车有人上车,间或来一个急刹车,皖宁觉得自己就像个不倒翁,摇摇晃晃,韧性非常。莫名觉得好笑,然后就真的笑出声来。这一天经历了“大起大落”,能笑出来也是一种境界。
她身边的人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细微的波澜,但话语却像是随口一问般地淡然,“你笑什么?”
“我……”想了想,决定今天就放肆到底,管它什么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现在可不是在公司,也没有谈公事,而且她今天极其不爽,何不趁他下斩立决之前“恣意“一回?一想明白,就开始“不可一世”起来,“为什么要告诉你?”
“……”对方的眼神很能吓坏……小朋友。
等到雨水终于收歇,已是暮色四合。车窗被人全部打开,柔柔的晚风带着雨水残留的气息缓缓拂过,清凉一片,沁人心脾。皖宁被雨水冲刷过的长发随风凌乱飞舞,一缕发梢调皮地擦过林中桓的脸庞。他觉得脸痒痒的很不舒服,于是就想一把拂开。
还有点潮湿的黑发,触手一片滑腻温润,他的鼻端嗅到一抹极淡的香气,像是梦里常常感觉到的气息,明明那么淡然那么无声静谧,却又那么鲜活明媚的存在着。一些久远的记忆就这样扑面而来,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闪躲。
过去的永远不会真正过去,就像是树叶做的标本,即使年华老去,依旧有迹可循,那依旧清晰的脉络忠实地记录着泛黄的过去。可是事隔经年,自己虽然不曾忘却,可那个人仿佛早就忘却了一切,他永远忘不掉她那时伤得有多深,而他难辞其咎。
于是耿耿于怀到现在,却始终无法坦诚面对那个人,哪怕他明明有很多道歉和解释的机会。午夜梦回时,他不止一次地惊醒,黑暗中仿佛能看到她清亮倔强的眼神,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怨恨地看着他,一瞬不瞬,让他再难以成寐。
他一直记得最后一次见她,他用了最恶毒最绝情的词语去羞辱她,她最后一次深深看着他,从哀伤心碎到决绝的木然,然后发了疯一样的冲到马路中央,一阵刺耳的摩擦身后,他的视野里是漫天遍地的红,那么好看,简直艳若玫瑰……
☆、第四章 (2)
从此魔由心生,纠缠不息。他知道这是他一生的包袱和劫难,佛渡不了他,而时间也不能将之稀释淡忘,那么他便只能“顺从天意”铭记一生。
皖宁一直在扭头看窗外的风景,仿佛心无旁骛,但由于角度问题,其实很难长久地保持这个动作。直到脖子有扭错位的危险,她才又慢慢扭回原处,甫一回首就见身边的林中桓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她脸上不觉烧起来,毕竟从小到大还没一个异性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过,但随后她发现自己根本在“自作多情”,因为她发现他其实只是透过她看着未知的某处。他的眼神太过空茫,仿佛没有焦点,可是又有一种让人转不开眼的凄伤。
皖宁也没太多想,兴许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林中桓毕竟也是个人,免不了七情六欲,就是不知道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谁。
她承认自己有点好奇,因为能让这样的男人黯然神伤的女人,一定有她的独特魅力。可他的神色好哀伤迷惘,想来这一段爱情记忆不是很令人愉快。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辜负了谁的情深?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做了判断:一定是他!他这么花,成天朝三暮四的,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女人,即使在情场上一向表现的风度翩翩出手大方。不过……她忽然又想起传闻中的花花公子之所以会变花,据说都是受了情伤才颓废荒唐如斯的。那么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呢?她忽然有点怜悯他,只为了他脸上的落寞如斯。
“晚上一起吃饭吧。”
正胡思乱想间,她只感觉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没听清到底说什么,于是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静若深潭,却又浮动着细碎星光,让她不由心悸,嗫嚅地问:“你说什么?”
对方的神情已恢复寻常,仿佛之前的落寞如雪只是她的错觉,微笑道:“我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要!”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完自己都被这过激的反应吓一跳。
果然,和他相处久了,让她对吃大餐都心生恐惧了吗?那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皖宁真想再度扭回头假装看风景,但是脖颈的酸痛提醒她此法不可取,而林中桓的眼神也已经像小刀一样嗖嗖刮过来,他的声音倒还是如常淡然,“为什么?”
“嗯,我减肥嘛!”皖宁觉得自己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好累,跟林中桓打交道,真是费心费神又费脑,这过高的频率真让她有点伤不起,所以也只能找这个蹩脚又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因为减肥是绝大多数女人的毕生事业)。
林中桓只用眼神轻轻扫了她一眼,仿佛无比嫌弃般地说:“就你这身材,抱起来都觉得硌得慌,还减哪门子的肥?!“
皖宁脸红,他这番话不但表示她演技的拙劣,而且对于她身材的“描绘”实在是太让人……脑洞大开。但脸红不过是那浮云,嘴硬才是“真功夫”,“这一段时间零食吃多了,有小肚子了嘛。”
“随你。”林中桓也不强求,恢复了平时的一脸漠然。
他是生气了么?皖宁有点心虚,跟他相处这么久,多少也知道他的脾性。这个人越是情绪起伏的时候,反而越不动声色。这兴许是很多厉害人物的集体特征,旁人或许无从知晓,但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她已经渐渐能准确捕捉到,有幸目睹过他会议上杀人于无形的风采,她就已经充分领教了他这个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多让人恐惧。
她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下次我再请您吃饭好吗?今天我真的没胃口。”
他怔了一下,“没胃口?下一次?”默了一下,然后无可无不可地说:“看你表现再说。”
“……”皖宁囧,他这话怎么说的像是她在刻意讨好他一样?还看表现?你以为你是在对“你的内宠”进行考核呢!不知怎么又想起那几个学生在林中桓面前的样子,她几乎想捧腹大笑,笑意还只停留在脸上没发出声音,就听到身边有人说:“你没事傻笑什么?”
“我笑你长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