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颜:杨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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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红颜:杨贵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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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诧异,她转而问丈夫于定省时所见。
  “我没有发现什么,母后但说身体比以前差,在温泉浸浸,也不见好处,我姊姊说母后睡眠不好!”
  对于武惠妃的病,连最亲的儿女都不清楚,可是,惠妃却用到特方,由此可以想见,她的病并不是轻微的。还有他们所不知的是:宫中,侍候惠妃的宫女说,惠妃独睡时,必然梦魔。
  十一月十五日,在大寒天时,皇帝忽然由骊山温泉回长安了,这次到温泉宫,前后不到一个半月。
  皇帝提前回长安,据说是因于武惠妃的病。
  车驾刚回到长安城的第四天,大唐皇朝的老臣,为开元皇帝所敬重——在女皇帝时代即已有名气的宋璟死了!宋璟数度拜相,前几年退休而住在东都,封广平公,退休后诏许以开府仪同三司。这样的元老重臣病故,照例要有哀式,皇帝亲临——病中的武惠妃得讯,又着驸马都尉杨洄设法请李林甫向皇帝提出太子问题,她以皇帝很关心自己的病,心情上当会有多一份柔爱,这时候提出,获得核可机会较大。惠妃希望能在年底以前决定新太子人选,那么,在新春大朝受册,当比平时为风光。
  寿王也被通知,在参加宋璟祭礼时,小心应对。
  武惠妃估计,丧礼罢朝,皇帝在祭礼之后,会召见宰相闲谈一些事的。但是,她的例行估计错了,皇帝惦记着武惠妃的病,一临祭礼,就回宫来看视她,并且亲自召太医、宫廷医事人员及尚药丞研究病情和商量用药。李隆基本人看过不少道家的医书,他也提出不少意见。
  武惠妃参加这一议论,她感激,在群人散后,她握捏皇帝的手,呼着三郎,一时泣不成声。
  这是至情流露,李隆基也紧紧捏着她的双手,劝她安静,随后,亲自伴送她上床——武惠妃在骊山温泉宫曾经晕厥一次,查不出病源,回到长安,医生看了几次,也找不到病的根源,她没有显著的病象,但生机恹恹,一天中,大部时间在床上,偶然起来,可是,起来一个时辰,便觉精神不济,躺下,睡着半个时辰,会醒,醒来,精神便转好,但是,若睡着的时间久了,又会有梦魔而惴然。
  她的情绪受到病的困扰,恐惧着,怕死,现在,她躺回床上,约束自己的感情,收敛哭泣,向皇帝丈夫说出自己有死亡的预感,她也说出自己不舍得死——
  皇帝为之泫然,呼她小妹,那是李隆基初见武惠妃时的称呼,以后,他们夫妻间,常用昵称,武惠妃呼皇帝为三郎,皇帝呼她为小妹。
  皇帝宽解她,病源虽然查不清,相信一定能医得好的,因为她年事方壮,只有四十岁。
  然而,四十岁的武惠妃本身,生机却垂垂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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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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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对她,有着绵厚的情分,二十多年来,情好始终如一。武惠妃是李隆基发动兵变、为太子、又夺取父亲的皇权,在为皇帝之初,于宫中巡行时发现而爱悦的,武惠妃幼年,父亲故世,女皇帝命人召入,在宫中居住,养育。
  武惠妃的父亲为恒安王武攸止,虽封王,但在武氏时代,并不当权,官位只绛州刺史,而且也不是多是非的人,女皇帝以本族之故,将武攸止年在童稚的女儿召入宫中,同样的人不止她一个。女皇帝死后,不断的宫廷政变,每次都会杀及武氏的人,李隆基夺权那一次,杀人最多,除了韦后一族外,又把姑母太平公主一族和同党,再加武氏子孙,恣意诛除。
  然而,人事的发展却很难料,李隆基诛夷武氏子孙,却在宫内一见武惠妃而生情,即纳为妃子。
  武惠妃自童年入宫,经历女皇帝被迫让位的洛阳宫政变,稍后迁都回长安,又经历太子李重俊起兵发动宫廷政变,武三思父子在家被杀,政变以攻不破宫城玄武门而失败。又稍后,韦皇后毒杀丈夫,在宫中发动了一次不经兵火的政变,再接着,便是规模最大的,由李隆基主持的宫廷政变,这一次关上城门,大肆杀戮,寄养在宫中的韦皇后族人大多被杀,武氏族人也有被杀的。然后,又是杀太平公主的一役。
  武惠妃回忆着那些可怕的往事,再想到自己在苑中邂逅皇帝而成为妃子的故事,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皇帝,就是赤足着了木屐的。
  初婚时,她曾表现过少女的任性,但是,可怖的宫廷生活使她自检,她用自己的智能取悦皇帝,交好皇族人员,又由于她从小就在宫廷,宫中人和她相处极好——由于她的父亲是一个安分的人,又没有权势,她入宫,也未曾受到重视,因此,她初到宫中,还要努力取悦宫中的阿姆和女官,甚至宫人。这些往事,使她在成为皇帝妃嫔后,得到许多方便。
  然而,她终于不曾取得皇后之位,李隆基废斥王皇后之后,已公开表示欲立她为后,与大臣商讨,为一名御史所力谏,因为她是武氏之后,那位叫潘好礼的御史曾历诉武氏乱政之事。最后,他有一句传诵天下的话:“陛下若再立武氏为皇后,何以见天下士?”李隆基为此一言而罢立后之议,从此也空出皇后之位。武惠妃自然是怀恨的,但她忍耐着,因为她在朝中没有大臣为援。
  现在,在病榻回忆往事,对皇后名位已淡然了,因为,在过去十多年中,她实际上是皇后。但是,她念念于儿子,自己不能及身为皇后,她希望从儿子身上获得补偿。
  于是,她想到一个方法,召寿王侍病,她让儿子进来,时时为皇帝看到,总有机会可以进言。她看皇帝对自己的情分,一旦提出,被拒的可能较少。
  有时,寿王被召入侍,有时,武惠妃召寿王妃入侍,因为她发现皇帝很欢喜这位媳妇。
  在风雪残年,寿王将被立为太子之说,在朝廷中多有人知了,据说,宰相李林甫和皇帝谈过,皇帝曾表示将以寿王为太子,待武惠妃病愈后宣布。
  这虽然是传说,但朝臣中大多相信这会是真实的。
  但是,武惠妃的病却迅速地转变了——她本来就生机恹恹,还可以起床,但有一次起床后忽然晕倒,倾跌时震伤了头脑,昏迷了三个多时辰才醒。
  那是十二月初二,初三日寿王入觐侍疾,在宫中留了两个时辰——他以自己将会成为太子,小心地顾到体制和身分,不欲在母亲宫中如稚子那样地多留。
  次日,武惠妃的情况转好一些,寿王妃杨玉环代丈夫入侍,咸宜公主和未成年的小妹也应召在侍候。稍后,皇帝到了,而且留着不走,于是,作为媳妇的杨玉环只有先退。
  她回寿王府,把惠妃的病况告知丈夫,李瑁舒了一口气,向妻子说:
  “但愿母后无事,否则,对我极为不利!”
  杨玉环已经知道丈夫在争取太子地位,不过,她对宫廷政治终是欠了解的,她以为目前的情况,丈夫取得太子地位,应该没有问题。再者,她的出身和年纪以及个性,对权力的看法不同,她以为,丈夫当不成太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做寿王,一样很好,因此,丈夫嘴上说的不利,她不解,也不予重视。
  这天晚上,下大雪,第二天,宫中传报武惠妃的病况没有变化,皇帝自外面找了三名有名气的医生入宫诊视。杨玉环很乐观,她拉丈夫玩了一次雪球戏,午后,寿王才入宫问疾和侍候了半个时辰。
  回来时,杨玉环和侍女及内侍在堆雪人。寿王也参加,他们一起玩,堆了三个大雪人和一头雪狗。
  这是十二月初五,寿王看到母亲,病情并无变化。
  但是,武惠妃的病却有了突变——
  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七丙午,武惠妃死了!
  武惠妃有了突然的病变,上午忽然失音不能言语,不久,四肢痉挛不已,皇帝退朝时闻讯,匆匆赶入,武惠妃已在弥留状态,侍医以皇帝不宜留在一个垂危的病人身边,力劝皇帝退出。
  半个时辰之后,四十岁的武惠妃逝世了。
  宫中传说,悄语:以为武惠妃是被三名皇子的鬼魂所祟而索去生命的。另外有秘闻:武惠妃可能被宫中人所谋害,为三位被杀的王子复仇,但是没有人敢正面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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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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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皇帝哀痛着相爱二十多年的妻子,他追封武惠妃为贞顺皇后。
  武惠妃的逝世,对寿王来说,好像天塌了下来一样,他认为,只要母亲多活三个月,自己的太子地位就定了,现在,能否取得太子地位,就极为渺茫了,为此,他忧愁惶乱。但是,他的忧惶却不能向妻子倾诉,因为,杨玉环是不能体会到他的心事的。再者,杨玉环本身却在真正哀痛中,那是由于武惠妃的确很喜欢她之故。
  驸马都尉,寿王的姊夫杨洄,看出了寿王的惶乱,向寿王进言,劝他在哀伤中必须镇定,既要表面孝思,又要保持风度。
  通权达变的杨洄说:惠妃的逝世,对寿王嗣位为太子自然是不利的,但是,皇帝伤悼爱妃,情真意深,在丧事期间如果有好表现而为皇帝所欣赏,那么,被选立为太子的机会依然很大,因为皇帝已表示过,欲以寿王为太子,在理论上,这样的大事,不会因惠妃之死而完全改变的。
  这是希望中的希望。
  李瑁在忧惶颓废中强自振作起来,以孝子的身分主理母亲的丧事——武惠妃曾多次流产及不育,她只存寿王一子,二女,长女咸宜公主,幼女未成年,亦不为母亲所宠爱,与咸宜公主比,相差太远了。
  李瑁为人温厚,风度很好,在礼仪方面,幼年受宁王妃和母亲的教导,很通达而且做得很自然。在母丧中,他的情绪虽然不宁静,但行事仍合规矩,也得到旁人的好感,不过,皇族和大臣中,对武惠妃总有一些忮心,他们肯定她是置三位皇子于死的主谋人,由于皇帝对已故的武惠妃痛悼綦深,又很快地自行定出了为贞顺皇后的名号追封,无人敢造作蜚语。但是,这种潜在的忮心,对寿王多少有着不利。
  这是一个暗淡的年关。在办丧事之余,大唐皇帝还冒寒亲自带了一批人去看埋葬武惠妃的墓地,寿王是随行的皇子之一,墓地选在京兆府万年县东南四十里之处,亦即长安外城东南四十里,骊山以南终南山的东麓。皇帝又亲自将武惠妃的坟墓定名为敬陵——因为已追封为皇后,因此,坟墓也可以称陵了。
  李隆基为自己营造的陵墓,远在渭北的蒲城县东北三十里的金粟山,这选择因于他父亲的陵墓在蒲城县西北三十里的丰山,当开元四年时,李隆基的父亲故世后,营葬时,李隆基依照习惯,也选了自己的墓地,稍后便事经营。
  李隆基埋葬武惠妃于长安近郊,似乎有追思之意,到骊山,访敬陵,那会很方便。
  朝臣们发现,刚毅、有时残狠似太宗皇帝的开元皇帝,对武惠妃的确是多情的。一般皇帝的友情,及于生前之人,而李隆基及于死后。
  寿王在随父皇看了母亲的坟地回来,心情转好,他从父皇对母亲的深情忖测,葬礼一了,自己当会被立为太子。他甚至设想,父皇可能会在行葬礼的那一天,宣布自己为太子。
  开元二十六年二月二十日己未,大唐贞顺皇后下葬于敬陵,仪式极为隆重。仪队、皇族及百官、禁军,送殡的队伍排列,亘五里多长。许多年来,后妃的殡葬没有如此大的场面。甚至,已故睿宗皇帝的葬礼仪仗,也不过如此,由此可见李隆基对尊亲尚不及对武惠妃。
  可是,寿王所期望,在葬礼时或葬毕回都城宣布自己为太子的事,却没有出现。
  据说,皇帝在武惠妃死后,心情一直不好,葬礼之后,皇帝除了平时上朝外,在宫中休息,很少召大臣入宫议事,自然也不闻有行乐。立太子的事,一再耽误,如今,好像将之搁了起来。
  挨到三月朔日早朝后,依然消息沉沉,寿王终于真正着急了!
  在外面,咸宜公主和杨洄,也有着不安,他们支持寿王为太子的立场很明显,一旦寿王不得立,对他们,会是很大的打击。于是,杨洄和寿王联络了,再密访宰相李林甫,请他再进言。
  在武惠妃死后,李林甫对请立寿王为太子之事,虽然和以前一样,因为他曾经建言,寿王得立,对他的权位总是有好处的。可是,老于宦事的李林甫,看出情况并不太好,他不愿再直接出面了。但他又不能不管。于是,他转托了人,暗示御史大夫李适之上表,奏请皇帝早立储君。
  李林甫以为,李适之上表,皇帝会重视,也会和自己商量,到时,由皇帝问及再行看情形而提出,自己所担的干系就比较轻了。
  李适之是大唐的宗室,在朝中声望很好,他和李林甫虽然同是宗室,但在政治路线并非死党,只是相处不算坏,李林甫巧妙委托不相干的人而请李适之进言,他认为此事也应该做,便上了表。
  可是,这位大臣的表章上去,皇帝既不批覆,也没有找宰臣商量,很快,时间已过了三月中旬。
  李林甫的暗中设计落空了,这位识时务的宰相就谨慎地不再接触立太子的问题。
  在寿王邸,李瑁有似热锅上的蚂蚁,在寝食不安中,而且再也无心陪伴美丽好动的妻子游乐了。虽然这是长安的好春天,但寿王府,却密布着愁云。
  杨玉环终于发现了,她由爱的关怀而接触问题。
  于是,李瑁在一天晚上,灯下对坐时,告知妻子:
  “玉环,情形是这样的,父皇嗣位,于开元三年立太子,就是去年被废杀的那位,算是我的长兄,在去年事变之前,父皇对长兄早就不满了,因为母后的缘故,内外都传说我将承嗣。我并无这野心,但母后却希望我能取得太子地位,这几年,我在生活行为上也很留心,不让人议论我。玉环,皇家的事,兄弟无情,甚至父子也无情,我朝,太宗皇帝屠杀兄弟,再迫高祖皇帝禅位,父皇的情形也一样,皇族哪有自己不愿做皇帝的道理,是被形势所迫啊!其中还有许多谋位夺权的可怕故事,一时也说不清,慢慢地,你便会明白,假如我从来不曾被考虑做太子的候选人,那么,我为诸王之一,可以平平安安,但内外都已知道我将会为太子,一旦得不着,落到别的兄弟身上,他们会猜忌我,以为我会因得不到太子地位而怨,或者造反,那时,他们会迫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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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二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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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仍然有茫然之感,思索着问丈夫:
  “阿瑁,照我听到你所说,皇帝已允承以你为太子,为何又会变呢?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玉环,我朝的太子地位,从开国以来就是不稳定的,一般说,有功有权的皇子得为太子,此外,有立长和立贤之说,长是有定分的,贤就没有标准可说了。立我,人们说是立贤,其实,我又哪能称得上一个贤字,只因母亲领袖六宫,得父皇宠信,因母及子而已。现在,母后死了,我在宫中失去了依仗,贤名自然也没有了……”
  这样一说,杨玉环明白了一些,也为此而有了忧虑,她问丈夫,如果不得为太子,是不是一定会被迫害?
  李瑁回答她:“不是一定,但可能性很大。”
  如此,明朗的寿王妃,也有了惆怅,她在室内感到闷,挽起丈夫到外面走动。
  那是八百里秦川明匀净丽的春夜,他们在自己的园中徘徊漫步,春夜的风稍有寒意,但这份轻寒却使他们精神清明,她忽然问:
  “母后故世之后,皇帝是否有新宠?”
  “没有,看情形,父皇对母后是真正有情的,我曾经听高力士说,自从母后故世后,父皇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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