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传奇- 第74部分

子夫继续温和地笑着：“怎么今天这样客气起来？我不过是偶尔想起从前的事，和你念叨两句罢了，对了，吟霜，你今年也有二十余岁了吧？”

吟霜微微低下头，道：“皇后娘娘记得清楚，奴婢的确已经二十余岁了。”

子夫恍若感慨万分的样子：“咱们俩自从在织造房相识，那时候，还都是小孩子家，后来你跟我来到披香殿，如月走了，你又总揽了椒房殿的事务，这么多年，也着实为难了你了。”

“皇后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情愿一辈子服侍娘娘，就是奴婢的福气了。”吟霜忙道。

子夫笑了一笑：“说什么小孩子话呢？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想想这件事了，本来想着，到了出宫的时候，外头有合适的年轻将领，能将你许配出去，这样，也就了却了我一桩心事，也算你没白跟了我一回吧。”

子夫缓缓说完，就留心看着吟霜的脸色，只见她脸色刷地变得雪白，旋即又尽力恢复正常的神色，忙跪下说道：“奴婢情愿永远服侍皇后娘娘，一辈子不离开，请皇后娘娘不要打发奴婢出宫去。若是奴婢有什么错处，只管责罚奴婢，都心甘情愿地领受，只要不离开皇后娘娘身边就好。”说着，便在地上磕起头来，知道雪白的额头都磕出了几道血印。

子夫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待吟霜磕了一会头，才道：“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郑重其事的，好像怎么着了一样，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快将你吟霜姐姐搀起来？”说着便以目示意宁儿，宁儿机灵的很，连忙将吟霜扶起来，笑道：“姐姐何必这么着急？皇后娘娘是最仁慈不过的，有什么话只管说，娘娘一定是会通融的。”

吟霜早已经眼中带泪，道：“奴婢只求娘娘能够留下我，奴婢自幼跟随姑母进宫，家里早已经没有人了，自从姑母去世，奴婢在这世上就是孤单一人，只有娘娘待奴婢情同姐妹，如今要让奴婢出去，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怎么说？我就是让你出宫，一定也是要给你找个好人家，前几日皇上还和我说，现在羽林军里有好几个青年将领，都是可造之材，我想着，在那里给你挑一个可好？”子夫笑着道。一面将手亲切地按在她的手上。感觉到她冰冷的温度。

吟霜有些讪讪地要抽回手来，却又不敢，只是道：“外头再好，奴婢也不愿意出去，只愿意终生侍奉皇后娘娘，只求皇后娘娘不要嫌弃我。”

“那你在这宫里面，怎么是个了局呢？你出去了，就是一夫一妻的过日子，以后夫君挣个功名，你也跟着夫荣妻贵起来，岂不是舒心？”

“奴婢福薄，不能有这样的荣耀，只愿在皇后娘娘身边，能够为皇后娘娘尽一份绵薄之力，就是奴婢的心意到了。”吟霜轻声道，语气虽低，却是十分坚定，子夫听得出来，若是不依从她，只怕她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想到这里，子夫心里不觉得又气又恨，　气得是她居然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心意不死，恨的是不念姐妹旧情，自己也只好手下无情了。面上却仍然笑着，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道：“那你就要这样终老一生不成？你虽然愿意，可是我也不忍心啊。”

“皇后娘娘不必顾虑，这是奴婢自己愿意的，和皇后娘娘无干，只要娘娘允许，就是奴婢最大的幸事了。”

子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吟霜，我有一件事，原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不好意思和你说，现在看你一定不愿意出宫去，就又想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实在是不忍心。”

吟霜仿佛也猜到了几分，只是稍微垂下眼睫，低眉顺目地道：“娘娘有什么事，但请吩咐无妨，只要不让吟霜出宫去，能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是愿意的。”

“其实前两年，我就想到这件事了。”子夫一边缓缓地说着，一边观察吟霜的脸色：“你和我是亲姐妹一般，若是真的将你嫁出去，我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呢，就想着，能不能让你也侍奉皇上，这样，我们姐妹，不就是能永远在一起了么？”说着，只见吟霜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旋即立刻低垂下眼睛，不敢抬头，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子夫恍若无闻，只是继续淡淡地说下去道：“虽然我心里这么想着，只是你跟我这么多年了，料想也知道，宫里就是个龙潭虎穴，我实在不忍心叫你也吃这份苦，还想着外头有合适的，能够将你嫁出去，如今既然你不愿意出去，可是总在宫里做宫女，我也不忍心，就又想到了这件事，不知道你可愿意？”

子夫说完，就静静地看着吟霜的脸色，只见她尽力抑制着自己的神气：“奴婢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能够永远陪在皇后娘娘身边，余下的任凭皇后娘娘吩咐。”

这话，早就在子夫的意料之中，，因此也不惊讶，只是道：“只是这样一来，我着实觉得委屈了你，若是你侍奉皇上，你也知道，这几年也选进了不少妃嫔，又有许多名门之后，只怕你的位份不能太高，你可要想好了？”

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她的神色，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允诺

吟霜的眼神异常坚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奴婢不求其它，只要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就知足了。位份不重要，就是还当个宫女，侍奉皇后娘娘，也是心无怨言的。”

子夫笑了笑：“那就好，我就放心了，难为你这么识大体，只是委屈了你了。”

“能够在皇后娘娘身边，是奴婢求之不得的福气，何来委屈之说？”吟霜仍旧低眉顺目地道。

子夫似乎无限舒心地点点头，拍了拍吟霜的肩膀道：“今天晚上，我就和皇上去说，你只要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吟霜连忙跪下，又给子夫磕头：“多谢皇后娘娘恩德。”

子夫的手，不被人注意地紧紧攥成了拳头，心里像是紧紧地咬着什么似的收缩着，面上仍然平静地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啊，我们就更是姐妹了。”

宁儿机灵的很，见状连忙笑着上前打趣道：“恭贺吟霜姐姐，皇后娘娘恩德，留姐姐在宫里，以后啊，不光是永远能在娘娘身边，也要提前恭贺一声夫人了吧？”

吟霜连忙笑着推开道：“别胡说！我哪里能有那个福气？只要皇后娘娘不弃，仍旧当个宫女，一起侍奉皇后娘娘就好。”

“那可说不定，要是你有福气，能够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这夫人的位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你放心，咱们是何等的情谊？我一定会尽力为你谋划的。”子夫笑吟吟地道。一面心里暗暗想着，哼，你也想登上夫人之位？别想得太好了！

“可不是，吟霜姐姐，你就放心吧。娘娘是何等宽厚的人？对咱们又是何等的好？有娘娘在，你一定是福泽长远呢。”宁儿笑着道。

吟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好再说话，子夫见今天的话已经说完，也就不再言语了，便命宁儿：“你去叫人开库房，打点些补品、器具等，都要挑上好的。给瑶烟送过去，就说是我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赏给她的，再替我恭贺她一声，叫她好好养胎，不要想其它。”

宁儿答应着，自出去打点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禀道：“已经都送去了。都是上等的，王贵人说，多谢娘娘恩德，只是身子不便，明天能走得了，就过来给娘娘请安。“

子夫点了点头。这里便叫吟霜：“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了吧，明日还有这么多事呢。”

吟霜答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叫人预备热水去了，子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依旧美丽又有几分落寞的容颜，不觉想起刚才的那句话来，自己心中自嘲地想着：可不是，明天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自己去办呢。

第二天一早。子夫起来，吩咐宁儿将来回事的人一概遣发回去，温和地道；“一会我就要到太后娘娘那里请安去，你去叫人预备些粳米粥来。我喝一口好走。”

吟霜答应着，连忙出去了，子夫又向宁儿道：“你叫人盯着些玉照殿的动静，要是王贵人那里再有什么事，速来报我。”

宁儿看了一眼子夫冷峻的神色，也收敛起刚才的笑容，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就退出去了。

这里吟霜端进粳米粥来，子夫略喝了一口，便往王太后这里来。

吟霜的事，子夫其实是已经想了好几日了，她知道，刘彻对于吟霜，并没有什么意思，何况这几年来，也进了不少妃嫔，刘彻都是不在意中，没有哪个能够真正留住他的心的，只是三日两日，就都撂在脖子后头了，都是因为家里为官宦之家，为着某种原因而进宫，如今吟霜的事，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若是和刘彻一提，一定会驳回来。只有瑶烟，因为是自幼侍奉，情谊不同寻常，又有自己独特的手腕，所以能够多蒙圣宠，　想起瑶烟，子夫不觉又捏紧了拳头：这次，一定要斗败她，这口气一定要出！

吟霜的事，只有和王太后提，让王太后和刘彻说，他就不好驳回，何况，子夫是了解王太后的，正是忌讳自己的时候，若是提出这件事，一定会同意的。

一面想着这些事，马车早已经停了下来，宫女扶着子夫下车，早已经有王太后身边的宫女在宫门口迎接了，给子夫请了安，子夫挥了挥手，道：“太后娘娘今日身子可好？”

“回皇后娘娘，还是有些不舒服，早上吃了药，说是略觉得清爽了些。”一个为首的大宫女恭顺地道。

子夫点了点头，便道：“你去回一声，就说我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只管进去就是了，太后一早起来就念叨着您，说想和您说说话儿呢，只是想着娘娘事多，也没好叫您。”

子夫笑了笑：“是么？这么说，还弄岔了，我一直想来给太后老人家请安，还怕太后嫌我烦。”说着，早已经跨进里头去，只见屋中药香缭绕，太后正倚靠在榻上，前面跪着两个小宫女在捶腿。早有宫女回道：“皇后娘娘来了。”〖墨斋小说：。。〗

王太后闻言，回过头来，苍老的脸上微微绽出一丝笑意：“子夫，你来了？来的正好，本宫一个人闷得很，正想来个人说说话，快坐到本宫身边来。”

子夫依言，笑着走过去，轻轻挥手让两个小宫女退下，一面亲自给王太后捶腿：“臣妾早就想来陪伴太后，只怕太后嫌我烦，不敢贸然来。”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你不过是嫌本宫年纪大了，不愿意来罢了，还说这些推辞。”王太后口中说着，眼中却是笑眯眯的。

子夫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手中替王太后捶着腿，王太后笑道：“你只管坐着吧，这些事，叫她们做就好，你每日也是忙得千头万绪的，本宫都知道，事情可是多着呢，累的很吧。”

“这都是臣妾分内应尽的事。”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对了，王贵人有喜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王太后开门见山，直接就道。子夫忙道：“臣妾已经知道了，真是替瑶烟高兴呢，昨天晚上叫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中。”

“你赏的，还有不好的么？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王太后笑着道。一面看着子夫的神情，略微带了一丝得意。子夫只做没注意，仍然带着愉悦的表情。

“那可是一件大好事，瑶烟进宫这么多年，一直侍奉皇上身边，忠心耿耿，这下，终于有了身孕了。”子夫笑着道。

“可不是，这是件好事，本宫已经赏赐了她许多东西了，告诉她好好养胎，皇家子嗣，比什么都重要的。”

“这是自然，回头我去看看瑶烟。对了，太后娘娘，臣妾今天来，也是有一件事，想请太后娘娘允许。”说着，子夫就放开手，轻轻跪倒了榻前。

“快起来，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何必行这样的礼。”王太后忙命左右搀扶起来，子夫也就顺势起来，笑道：“吟霜跟在我身边，时候也不短了，臣妾一直想着给她找个好归宿的，可是又实实地舍不下她，就想着，现在后宫人也不多，能不能让吟霜也一起侍奉皇上，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太后听了，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笑着道：“那敢情好，既然你这么想，吟霜这孩子，本宫看着也妥当，就这样办了吧。”

“正是呢，多谢太后娘娘恩准，没想到今天是双喜临门，这下也凑巧了，王贵人有了身孕，也不能常常侍奉皇上了，正好让吟霜来吧，她跟在臣妾身边这么多年，对皇上的脾气秉性还是了解的。”子夫笑着道。

王太后点点头：“你想的很周到。宫里啊，千万就是不能缺了人，这样，才显得我皇家子嗣延绵，气象兴旺啊。”

子夫只是微笑着答应“是”，又道：“那臣妾晚上就向皇上说，若是皇上不同意，只怕还得太后亲自下旨呢。”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这也是他的责任，开枝散叶，不是皇家最大的事么？这样，这事就是这样了，一会皇上还说要来给本宫请安，本宫亲自对他说就是了。”王太后浑不在意地道。

“那敢情好，臣妾求之不得呢，就请太后娘娘多费心了。”子夫笑吟吟地道。

王太后亲切地拍了拍子夫的手，眼中似乎满是赞许的眼光，好像在称许她有多么贤惠似的，子夫心里不由得冷笑，王太后是巴不得多几个人，能够分分她的宠幸，自己何不也来个将计就计，让她们争去，到了最后，赢家还会是自己！

子夫直陪着太后说了半日的话，才回到自己宫里去，一回去，就叫宁儿来，问道：“王贵人那里今天怎么样？”

宁儿悄悄靠近子夫，回道：“回娘娘，奴婢都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说是王贵人今天早上本来要给皇后娘娘请安来的，说是走到御花园，半路上又折回去了！”

“怎么回事？”子夫提高警惕，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册封（今日二更）

“说是正好看到几位娘娘一起过来，都是家里有军功的，就讽刺王贵人娘家无势力，王贵人和她们争吵了几句，后来皇上知道了，也不好为了王贵人的胎而袒护她，外头还有那么多位将军呢，就说了王贵人几句，王贵人一时生气，就觉得身子不大舒服，躺下不过来了，刚才还打发人来说，今天身子不适，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请娘娘恕罪呢。”

子夫心里冷笑一声，道：“她还以为她有什么了不得了呢？今天怎么样？几句话就不敢反驳了？”

“可不是，王贵人气得什么儿似的，跟皇上哭诉了半日，皇上只说，让她以大局为重，王贵人也不敢说什么了。”宁儿也笑了笑，道。

“这只是开始，以后啊，还有的她的苦头吃呢。”子夫转脸看着外面盛开的荷花，冷冷地道。心里想，以瑶烟的家世，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只靠她的揣摩和子嗣，又能维持多久？迟早，也得败在这些显赫的妃嫔手中！

宁儿不敢说什么，只是低头答应着，子夫刚要说话，只听外面传报：“皇上驾到——”

子夫心中震了一震，连忙迎接出去，笑道：“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没在玉照殿陪陪王妹妹？”

刘彻不胜烦恼的样子：“唉，别提了，本来是想在那里陪陪瑶烟的，没想到她早上和端妃几个吵架了，总在朕耳边喋喋不休的，弄得朕心烦意乱，这不是，就过你这边来了？”

子夫笑着给刘彻亲自递上一盏茶。笑道：“皇上消消火气，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妹妹现在正是有身孕的时候，皇上多顺着她些，也是应该的，何必和王妹妹过不去？”

刘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是朕【文。】不顺着她，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