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证- 第14部分

　　说完这句话后，宋冰冰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的确是想向宋冰冰表示感谢，他再次找到陈律师时，陈律师同意帮他，条件是他必须出现在今天的董事会上，说服股东支持宋冰冰。华子林在心里拼命地否认这一点，他和律师之间的条件，不是宋冰冰的意思。可是现在宋冰冰亲口告诉说这是条件，他想告诉她，即使没有这个条件，他依然会来，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多条件。可是宋冰冰已经走远了，他怔怔地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五十六章
56

　　今天是唐龙和孔强被提起公诉的日子，华子林早早地来到法院门口等着。因为前一天下了点雨，清晨又刮起了一股风，空气夹着一股萧瑟一直凉到华子林的全身，他紧了紧衣服，在法院门口来回走动。陈律师到现在还没有来，他的这种傲慢态度让华子林非常恼火，而且他从来没有向华子林透露过和唐龙见面的情景。

　　不久，法院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就像突然从城市的角落钻出来一样，一下子就把华子林围在了中间。好多人似乎是认识的，彼此打着招呼，但他们的表情告诉华子林，这些人的心情不轻松，有什么事情等待着他们。华子林不愿去想别人的事情，他从人群中挤出来，找了一个人的地方坐着。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华子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时间了。对于他来说，等待无疑是最痛苦的刑罚。正当他非常焦急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然后他闻到一股烟味，他知道老冯来了。

　　华子林没有转过身子去，用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老冯吐了一口烟，坐在华子林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前面越聚越多的人。

　　华子林的眼睛看着前方说：“唐小天来找过你没有？”

　　老冯摇着头，从口中喷出的烟圈也摇摆不定，摇摇晃晃地上升着。

　　华子林笑了下，然后转过头问：“你的事情嫂子知道了吧？”

　　老冯脸色一变，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手指了指前方，华子林疑惑地看着他的手指，然后看了看增添了不少皱纹的脸。

　　老冯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好几个人和我打过交道，你看那个，道上叫他黑李鬼，曾经也是心狠手辣的角色。”

　　华子林看着这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感觉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华子林正在想着黑李鬼的时候，老冯又用手指点了几个人，什么三皮，白眼，刘四等人。听老冯这么一说，华子林才认真地观察他们，他们过去都干过不法勾当，不过现在都没有犯过事。

　　华子林心中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法院门口？他看了一眼老冯，老冯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这时，六辆警车呼啸而来，华子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警车，一直等到车子在法院门口停下。接着，警察局长刘坤从第二辆车子中走了下来，然后指挥着其他警察打开了第三辆和第四辆车门。华子林这才想到，这个时候老冯不应该单独出现在此处，他应该和那些警察在一起才对。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冯，老冯苦笑了一下说：“我因再一次违反纪律见唐龙，被警察局除名。”

　　华子林的心猛烈地一沉，一阵抽搐般地疼痛。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结果。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老冯却淡淡地笑了笑告诉他说：“唐龙和孔强出来了。”

　　华子林重新转过头，只见唐龙和孔强已经站在门口，他们的头发都被剃掉了，手上戴着一副亮得刺眼的手铐。孔强的脸比原来瘦了一些，更显得冷峻，他朝着周围看了看，然后一脸漠然准备走进法院的大门。唐龙似乎也瘦了，他仰起头看着天上已经有些耀眼的太阳，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周围。他的眼神很柔和，向周围的人点着头。当他的目光和华子林接触的那一刻，华子林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他可以看到唐龙眼里的笑。但很快他发现唐龙的眼里多了一份焦急，然后在人群中开始搜寻起来，渐渐地有了一丝紧张。这时，有许多人想围上去，华子林和老冯也迅速向唐龙走过去，却被几名警察拦住了。

　　华子林知道唐龙的焦急和紧张是因为没有看到唐小天，所以当两名警察让唐龙走进法院的时候，他几乎要抗拒了。两名警察一边呵斥一边推着他进去，他又一次回头寻找着华子林。

　　华子林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喊着：“放心吧，小天她很好。”

　　说完这句话，唐龙就消失在法院大门之内。等其他警察走进法院，华子林和老冯随着人群一起走进了法院。公诉就要开始了，华子林的心像被悬在胸口一样，非常的难受。

五十七章
57

　　华子林在第一排位置坐下，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唐龙和孔强。唐龙此时似乎恢复了平静，略微低着头，呈现着青黑色的头皮，他的眼睛向下斜视着。看着他的样子，华子林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一样，要大喊大叫一声才能让自己痛快一些。他很想跑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对着天空疯狂地吼叫。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他必须忍受今天的审判过程，无论有多痛苦。

　　老冯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审判席，看得出老冯也很紧张。华子林挪动着身子，深深地呼吸着，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

　　陈律师出现了，他目不斜视地从华子林身边走过，然后在唐龙和孔强边上站定。华子林松了一口气，有陈律师帮他们，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接下来就是等待着审判开始。

　　审判长宣布审判开始后，控方律师先从位置上站了出来，他拿出两份口供递给三位法官，然后陈述道：“这是两位犯罪嫌疑人亲口供词，详细说明了两人做案的原因和经过。”

　　华子林听到控方律师的话，他焦急地看着唐龙和孔强，他希望过些时唐龙或者孔强能够大声地说：“不！口供是假的。”可是他们像没有听到控方律师的话似的，只是无声地对望了一眼，又把头微微地低了下去。华子林又看着陈律师，希望他能说：“口供的真实性还有待我的两位当事人证实。”

　　可是陈律师听完控方律师的话，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似乎早有预料，没有任何想说话的意思。华子林紧紧握住了拳头，用力地压着桌子，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却没有一个可以使劲地地方。

　　三位法官看了控方律师提供的材料后，示意陈律师可以为被告辩护，陈律师说：“我没有什么好说，请我的当事人回答回题吧。”

　　华子林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一起向上涌，手上有汗水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这时控方律师走到孔强面前说：“这份口供是不是你的？回答是或者不是。”

　　孔强盯着律师手上的口供看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律师的话，律师提高了声音问：“是或者不是，请回答。”

　　“是。”孔强说。

　　控方律师拿出另外一份口供放在唐龙的眼前问：“这份口供是不是你的？回答是或者不是。”

　　华子林想闭上耳朵，他不想再听到相同的回答，他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承认口供的真实性就是承认了是杀人凶手，虽然华子林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要真正面对还是无法接受。

　　“是。”唐龙没有任何犹豫。

　　华子林闭上了眼睛，耳边一片嗡嗡声，华子林睁开眼睛，他看到老冯闭着眼睛，他能理解老冯此时痛苦的心情。他轻轻地说：“事情没有想像的那样坏。”

　　老冯依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华子林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苍白无力，天下恐怕没有比这次更糟糕的审判了。

五十八章
58

　　华子林有一股强烈地欲望，从座位上站起来。但是站起来以后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可能会大声地告诉唐龙和孔强，不要认罪。也可能是把陈律师痛骂一顿，唐龙和孔强就是被人宰割的对象，他却视而不见。但是这样做他会被赶出法庭。华子林咬了咬嘴唇，压制住这个强烈的念头。

　　这时陈律师慢吞吞地走到两位法官面前说：“法官大人，我无意为我当事人的罪恶辩护，因为罪恶既然已经成为现实。我想强调的是他们深刻的认罪态度和直面罪恶的反省。”

　　华子林唰得一声站了起来，陈了唐龙和孔强，所有的目光一起投向华子林。华子林的眼睛瞪着陈律师，几乎要喷出火来。审判长“啪”得一声敲了一下桌子，严肃地盯着华子林说：“不得扰乱法庭秩序，现在警告一次。”

　　这时老冯用力地拉住华子林的衣袖让他坐下，华子林用力地扭了几下不情愿地重新坐下。

　　老冯无奈地说：“除了争取轻判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老冯痛苦的神情，华子林说不出话来。在这种情况下，连唐龙和孔强自己都承认了口供的真实性，还能怎么办？华子林回答不出来。

　　万一他们真的不是杀人凶手呢？华子林心里无数次地假设着，他想把这个假设告诉老冯，他拍了拍老冯的肩膀。老冯久久地看着他，在他开口之前摇了摇头。华子林低下了头，因为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最终只能承认这个事实，唐龙和孔强承认了口供是真的，所有的假设都将被事实取代。

　　这时，控方律师走到了陈律师的面前说：“如果犯罪嫌疑人能够亲口把自己的罪恶说出来，我同意您的意见，他们犯了罪，但是他们认罪态度非常好。”

　　陈律师微微一笑表示默认，控方律师又一次走到唐龙的前面。他此时的神情非常严肃，似乎是在履行一种神圣的使命。他在唐龙面前站着，看着唐龙。唐龙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抬起头来，两人的眼睛对视着。

　　突然控方律师大声地说：“我要你亲口告诉大家，你就是杀人凶手！”

　　华子林的心一时提到嗓子眼，盼望奇迹出现的念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用眼睛不断地暗示着唐龙，他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虽然这个回答对判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个人的感情需要。他发现唐龙的眼睛不断地转动着。很快，唐龙的眼睛移动了他的身上。华子林看得出唐龙是和自己告别，他的眼里有郁伤，也有关切。他的眼睛已经陷了下去，脸也瘦了不少。他朝着华子林微微点头的时候，华子林看到他脸上难以觉察的笑意。

　　这是唐龙和朋友们的告别的时刻，华子林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浑身的血都发烫了。

　　然后他把目光转向老冯，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宽厚，华子林看到老冯情不自禁地慢慢站了起来。换来的又是审判长“啪啪啪”敲打桌子的声音。老冯跌落到坐位上后，唐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一次和控方律师对视着。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凶手？回答是或是不是？”控方律师的声音像针一样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一片寂静，唐龙闭上了眼睛，华子林也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等唐龙睁开眼睛的时刻就回说出可怕的答案。

　　突然，华子林听到身后传来“哗哗哗”的声音，本能地往后看，只见许多人已经站了起来齐声说：“龙哥你没有杀过人。你不能认罪。”

　　尽管审判长重重地敲着桌子用力地喊“肃静！肃静！法庭静止喧哗！”负责保守工作的警察跑向后面。他们还是不断地喊着这句话。华子林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而唐龙仍然闭着眼睛。

　　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田六子已经死了。”

　　华子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反复强调田六子已经死的信息，但他看到唐龙的身子像是受到什么震动一样，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黑李鬼。

　　黑李鬼像是受到鼓励一样又说了一遍：“田六子死了，他死得不明不白。”

　　场面越来越乱，在场的警察根本控制不住此时混乱的场面，有的警察已经开始打电话请求支援，审判长、法院等人声嘶竭力地要让他们静下来，两位律师惊谔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老冯也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他们呼喊着。

　　华子林眼睛再也不肯从唐龙的身上离开，他发现唐龙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了。其他人也看出唐龙要说话了，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什么都不在乎的孔强也像新发现了什么，吃惊地看着唐龙。

　　唐龙的声很低，但是谁都听到了他这一句充满力量的话：“陈三立不是我杀的，我不是凶手。”

　　华子林一声欢呼，其他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大家开始互相拥抱，似乎唐龙否认了自己是凶手后，他马上就可以获得释放。

　　正在大家一起欢呼的时候，一声长长的呼喊从孔强的嘴里发了出来，大家都静了下来，因为他的呼喊声中蕴含了太多痛苦太多委屈，就一只受伤的狼在月圆之夜对天长啸。

　　呼喊声停了下来，孔强用一种股悲凉的声音说道：“陈三立也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杀手。”

　　说完之后，唐龙和孔强相视而笑，哈哈大笑之后竟然泣不成声，之后又是哈哈一笑。他们根本没有在意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甚至他们都忘记了这里是法院。华子林呆呆地看着他们，也许这就是长歌当哭这就是心意相通这就是患难与共。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们或笑或哭。

　　很快有很多警察冲进法院，审判长已经愤然离去，案子无法继续审理下去了。唐龙和孔强被带回了警局。

五十九章
59

　　天有些冷，阴沉沉得让人不舒服。唐小天打起精神，独自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向法院方向走去。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寻找那天帮助他们清理钢材的人，让他们今天到法庭支持她哥哥，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去传递一个信息：田六子死了。他相信如果哥哥不是凶手的话，听到田六子的死讯一定会有所反应。

　　她想叫辆车，或许是因为太早的原因，很少有出租车经过，即使有也已经坐着人了。路过一家早餐店时她买了三个包子，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她有些憔悴。经过一家美容店的时候，从玻璃上她看到了自己蓬乱的头发，她停了停。这时有一位染着紫色头发的小伙子走过来说：“做个头发吧。”

　　唐小天走了进去，她是爱美的姑娘，对自己此时的样子不满意。更重要的是今天就要见到哥哥了，她要让哥哥看到自己高兴，而不是难过。紫色头发的小伙子向她推荐着店里的服务，她静静地听着，等小伙子说得有些累的时候，她淡淡地说：“洗个头就可以了。”

　　从美容店里出来，觉得疲劳的感觉少掉不少。她对着玻璃笑了笑，很满意的继续往前走。大街热闹了许多，已经感觉不到早上的清冷了。突然模特身上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记得哥哥参加工作的时候，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自己买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那时她刚好考上大学，让整个寝室的女生羡慕不已。

　　从服装店出来后，她已经穿上了粉红的外套，新衣服把她的身体衬托得婀娜多姿，本来稍显过白的皮肤变得红润了。头发黑得发亮，走路的时候轻轻飘动着，和粉红衣的外衣互相辉映着，散发着着强烈的青春气息。唐小天是她是善于把烦恼和不快抛在一边的人，是善于从生活中寻找乐趣的人，虽然她心里很急，但还是能找到让自己快乐的事情，让别人跟着快乐的事情。她知道哥哥看到她的样子也会高兴的。

　　再过一条马路就是法院了，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