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虚伪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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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虚伪固执-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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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峰,你去看看柳娴,她在做什么?真不要命了。”
芮晓峰犹豫了一下,离开病房。他来到医护办公室,又到了脑外科,都没见着柳娴。后来听脑外科的人说:“柳医生随乔主任去了军区总院,联系魏思林住院治疗一事。”他不知所措,见到魏思林怎么说?他在门诊大楼前的花园里徘徊,想寻出条理由来搪塞魏思林。他知道,魏思林目前最担忧的是两件事情:一是自己的病况;二是柳娴的身体。我想来想去惟有搪塞和欺骗,等柳娴回来后再做解释。可是用什么话来搪塞魏思林呢?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妥当的办法。
婉琼下班后直接来到了医院。
“你见到柳娴和芮晓峰了吗?”
婉琼刚跨进病房门,魏思林迫不急待的神态和语气,让她惊颤。她连忙摇摇头。
“这个芮晓峰,我叫他去找柳娴,去了一个多钟头,柳娴没找到,他人影儿也不见了。”
“出什么事那?”婉琼担心地问道。
“检查报告出来了。”
“真的。什么原因引起的眩晕?”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你不知道?”
婉琼茫然地摇摇头。
“脑癌。”魏思林两眼死死盯着婉琼的脸庞。
“脑癌?我不相信!”婉琼先是震惊,随后露出笑容:“魏老师,你吓唬我。”她撒起娇来。
“你不相信?他们没告诉你。”魏思林一脸认真的样子。
婉琼频频摇头。她压根儿就不相信他说的话。她认为,他是有意逗弄她。
“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患了脑癌。”她乐呵呵地笑起来。
打婉琼的言语和神态魏思林没发现蛛丝马迹,心里不由蹊跷了:难道检验报告不准确?还是她们隐瞒实情?他仔细端详,揣测。
婉琼两眼凝望他,好像在揣测他,平静的脸庞犹如晚霞,呈露出美丽的容光。两人就这么相互凝视……
第四部第六十二章
    冬天终于来临了。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季,北风早早进入了季节,时不时怒吼,肆无忌惮地狂扫大地,从屋顶、树梢上呼啸而过,像“冷鞭子”抽在人的身上和脸上。
这些天来,魏思林愈发觉得不大对劲,前来看望他的人个个愁眉不展,忧心忡忡,似乎是一种哀容。他一直侥幸自己能逃过这一关,然而天公不作美,每项检查都很仔细,让他无可奈何。有时,他觉得命运就像手中的琴,任由自己摆布,随心所欲;有时命运又像老天爷的脸说变脸就变脸,只能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徘徊。
前天,乔主任告诉他,说他脑血管迷路,需要做手术。他问乔主任做什么样的手术?需不需要开刀?乔主任告诉他,不用开刀,用激光治疗。当时,他就明白了,自己距离死期已经不远了。他恍惚看到了亡灵;看到了妖魔鬼怪在眼前跳来跳去,向他招手。
“死亡的丧钟已经敲响,命运已经奄奄一息。”他已做好了准备,等待着,等待着……
他竭力控制自己,不留露出真情,惟有这样,才能够表示他一无所知。
早晨,他来到楼下花园转悠了一圈,呼吸一下清晨新鲜的空气。人们说,早晨的空气最新鲜,最美丽,然而却闻不到夜幕下空气中夹杂的花香和芳草香。特别春、夏、秋三季,当微风拂面吹过,别有一番风韵。他在花园里待了一个小时,要不是柳娴来叫他,他可能一直要待好长时间。天气虽然冷了,寒了,但是,大自然还是那么的美好;雨露,阳光;云朵,花草……他要尽情享受和饱受一下生命最后时刻赐给他的一切。
吃过早饭,他伏案创作。
这些日子,他一直抓紧时间谱写新的交响曲。他想在他消失之前,把乐谱赶写出来。这是一首《新的历程》交响曲。前些日子,他特意叫柳娴从家里把吉它拿来。谱写乐曲没有琴是不行的,凭空想象是无法写出真实的东西。
“魏老师,你可能要转院。”进屋后柳娴对他说。
“转到哪个医院?”
“军区总院。那里设备和技术比我们医院先进。”
“我只是血管迷路,何必那么兴师动众呢?”
一句话把柳娴说得羞愧难言。
“不要生气,我是开玩笑。你们安排吧!”说完,他又伏案创作。
望着魏思林的背影,柳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涌上心头。她急忙离开病房,在走廊处,遇见了婉琼。婉琼挺怜悯她,为她伤心,为她难过。她抱怨上帝太残忍,太残酷,为何将这灾难降临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可又有什么法子?命运终归是命运,谁也控制不了命运赐予人的是什么?
昨天,婉琼才得知魏思林患了脑癌,那还是打柳娴和芮晓峰的神态中发现的。出了医院门,她紧追不舍地询问芮晓峰,芮晓峰“吱吱唔唔”不肯说出实情,要不是她生气,不知要到何时才知道真情。怪不得那天魏思林说检验结果——他患了脑癌,当时,她以为魏思林是开玩笑。后来,她把这一反常现象告诉柳娴,柳娴说,魏思林是揣测,没根没据。
今天,她特地起了一个早,去单位请了一星期假,用来陪伴魏思林。她知道,魏思林病得很重,目前,国内还无法医治他的病。听芮晓峰说,早则一个月,晚则半年。当时,她悲伤的不能自持,好在一个晚上过去,精神状态,面部表情已不像昨晚那样哀伤。
昨晚,要不是芮晓峰,她和父亲又要发生战事了。她恨父亲!也恨婉丽!恨父亲一点儿人情味没有,人都快死了,还在唠里唠叨,废话一大堆。恨婉丽几天前就知道了事实真相却隐瞒她,要不是芮晓峰袒护婉丽说她的所做所谓是为了魏思林,她决不会饶恕她。
“他正在创作。”柳娴凄苦的脸庞松弛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创作,真不要命啊?”婉琼抱怨道。
“算了……就让他这么去吧。他把事业看作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婉琼噘着小嘴巴想了一下:“我去看看。”
她来到病房,瞧见魏思林正伏在床头柜前,双目凝视窗外。她心头一惊。
“你来的正好,帮我买包烟好吗?”
“买烟?医院不许抽烟。”
“我知道。待会儿我去外面抽。”
“你不是戒了几天烟吗?”
“看样子这烟是戒不掉了。人病的时候才去戒烟早已病入膏肓,肺都黑了。”魏思林振振有辞地说道。
“我得请示医生,看医生同不同意。”
他缄默,伏案继续创作。
婉琼退出病房,来到医护办公室,见到柳娴后,她将魏思林的要求说出来。
柳娴踌躇片刻:“你看呢?”
“抽烟对病情会不会有影响?”
柳娴摇摇头。她心里明白,魏思林说得对,病都入了膏肓,肺都黑了,戒烟什么!倏地,她张大了眼睛:“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得了脑癌?”
婉琼缓慢地摇摇头:“我想不会吧!没人告诉他,他是不会知道的。就像我一样,芮晓峰不告诉我,我真被蒙在鼓里。”
她俩苦笑了笑,一起下了楼。
刚才创作时,魏思林遇到了一个难题:乐曲第二章有一段落总是衔接不上,想来想去,一下子想到了烟,要是有支烟,吸一口,脑瓜子很快就能打开。曲作家,作家是离不开烟的。烟是打开思维的钥匙。
他把笔当作烟抽了几口,不起作用。索性,他搁下笔在房里来回踱步。
“魏叔叔。”
“秦勤。”魏思林一脸惊喜样。
“魏叔叔,我获奖了。”
“噢?获得什么奖啊?”
“秦勤获得市少儿‘苗苗杯’小提琴比赛第二名。”秦母一脸微笑的样子。
“得了个亚军……不行,一定要拿冠军,做一个真正的小提琴家,明白吗?”
“我要拿个冠军,做一个真正的小提琴家,像叔叔那样的小提琴家。”
魏思林满意地笑了:“你知道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小提琴家吗?”
他摇摇头。
“你知道你在亭子里练琴,为什么?”
“因为……因为邻居。”
“不对。”
“是……是磨练自己的意志。”
“对!磨练自己的意志。不过,仅有磨练还不够,还需要开动脑筋,开发智力商数。一名真正的小提琴家必须具备艰困,聪慧。如果有一天,你怕去亭子练琴,怕动脑筋,你可能就变成一个废人了。”
“为什么?”
“怕苦怕累的人是成不了大气的!你知道什么叫做怕苦怕累吗?”
“就是……就是不想做事,什么事情都不想干。”
魏思林摇摇头说:“这是懒惰,不是怕苦怕累。”他深情地望着秦勤,等待他的回答。
“怕冷,怕热……怕疼,怕死……”他说了一大堆。
“你只说对了一半。不怕严寒,不畏强暴。我问你,大雪天,练琴有什么感受?”
“又冷又饿。”
“有没有想过放弃,或者不拉小提琴了。”
秦勤点头。
“因为你怕苦了,忍受不了严寒和饥饿的折磨。如果放弃的话,你就白白吃了那么多苦。人吃苦是有目的的。你在风雪中拉琴是因为你喜爱小提琴,有理想,将来做一名小提琴家。你知道我小时候苦不苦啊?”
“苦!要不然不会成为一名小提琴家。”
“秦勤,你真聪明。你记住,没有苦就没有甜。没有苦,就成不了小提琴家。”
听到这番话,秦母情不自禁落下了眼泪。她感激魏思林,感激他是一个好老师。她多么期望儿子能够生活在他的身边,那怕她失去儿子。她坚信,如果儿子生活在魏思林身边,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一定会成为一个有所成就,有所作为的人。
“秦勤,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少年,非常喜爱拉小提琴,他梦想着自己将来成为一名小提琴家。可是,他家里很穷,连把琴都买不起。这怎么办呢?有一天放学回家,他走错了路,无意间,他听见有人在拉小提琴。他顺着琴声寻了过去,瞧见一个少年在拉小提琴,他站在那里听啊听啊,一直听到天黑。回到家,妈妈问他为何这么晚才来家,他不肯说出原因。结果挨了打。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勤瞪着一双眼睛凝望他。
“少年怕妈妈知道后,不让他再去听小提琴。打那以后,每天放学回家,他总是走这条路,不管刮风下雨,只要拉琴人在,他就待在窗下听啊听啊。后来,他的举动感动了拉琴人,少年收下了这个徒弟。后来两人成了好朋友。”
“魏叔叔,后来他们都成了小提琴家吗?”
魏思林深情地点点头。
“那……他们现在哪儿。”
“你找他们?”
“我……我想和他们交朋友。”
“是吗?”
秦勤咧着嘴巴傻呵呵地笑了。
“秦勤,你有没有信心成为一名小提琴家?”
“有!魏叔叔,将来我会成为一名小提琴家。”他点头应答。
魏思林殷切地抚摸秦勤的头颅:“叔叔相信你。你不会辜负叔叔、老师、妈妈对你的期望。”
“你叫秦勤吧?”婉琼走进来问道。
“你是婉琼阿姨。阿姨,你歌唱得很好听唉。”秦勤满脸喜色。
“真的吗?待会儿我再唱一首给你听,好吗?”
秦勤使劲点头。
婉琼将秦勤揽在身边:“小提琴拉得怎么样啦?”
“你看,”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获奖证书”。婉琼接过证书瞧了瞧:“不错吗?第二名。祝贺你,小提琴家!”
听到婉琼称呼自己——小提琴家,秦勤别提有多高兴。自打获奖那天起,今天已经是第十八个人称呼他——小提琴家了。
“你可不能骄傲自满呵!”
“阿姨,我要做一名真正的小提琴家,像魏叔叔那样的小提琴家。”
婉琼高兴地用额头揉搓他的小脸蛋;“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小提琴家。”
秦母心里乐滋滋的,别提有多高兴。这些日子来,谁见到秦勤都会夸奖他一番。作为一个母亲,一身中最幸福时刻莫过于儿子长大成人;儿子有出息;儿子被人爱戴。
这会儿工夫,大家都洋溢在美好的气氛中;烦恼、忧伤、痛苦全然消失,尽是欢笑。
第四部第六十三章
    这些日子,柳娴和婉琼经常来医院轮流看护魏思林,许兴雄和夏健荣时常来替换她俩。趁这功夫,她俩回去,弄些好吃的或者烧些有营养的食物带给魏思林。
近来,魏思林身体每况愈下,脸庞愈加憔悴,虽未昏迷,但人愈来愈消瘦,饭量变得愈来愈小。
今天,柳娴特意从家里带来一小锅“天麻炖甲鱼”让魏思林补补身子。
“柳娴,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等你病好后。”
“你喜欢美国吗?”
她苦痛般地摇摇头:“我只是去学习、深造,不想在那儿定居。”
“为什么?”
“中国毕竟是我的故乡,是生养我的地方,我怎么能愧对我的祖国。”
魏思林深沉地点点头,眼睛里充满光彩:“我是多么想去美国瞧一瞧,看一看那里的风土人情,游览一下密西西比河,休斯敦和加拿大的尼亚加拉瀑布。”他的眼睛被泪水遮盖。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瞧着魏思林伤感的样子,打心儿里她为他难过和哀伤。
“你在美国等我吗?”
“等你。”她凄然泪下。
“傻孩子,怎么哭了?你不相信我这病能治好!?你不相信我能够去美国!?现在只是太劳累,等休养好就没事了。”他用手绢轻轻抚摸柳娴那被泪水润湿了的眼睛和脸庞。
“我……我是太高兴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柳娴苦笑了笑。
“我也很高兴。有那么多人关心我,爱护我,给我增添了莫大的力量。我衷心地感谢他们,更应该谢谢你,我的好……好妹妹。”
柳娴含泪地扑在魏思林的怀里。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你看你,我刚说你是个傻孩子,却又不傻了,到变成一个爱哭泣的婴儿。来来来,擦干眼泪,好好谈谈未来。”
柳娴抬起脸颊,噘着嘴唇凝视他。她多么希望他像普陀山那样亲吻她,这也是最后的吻别。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冷血动物?没一点儿人情味?”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拼命摇头,用手堵住他的嘴。
魏思林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很想哭,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人世间太残酷了,完全是一种自生自灭。我呢,懵懂无知!我祈求过上帝,祈求过一切,可是到头来谁也不明白?”他两眼呆滞。
柳娴心头一阵慌乱,从言语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刹那间她又打消了这念头,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不会知道的,这只是一种病态的表现。
“你该吃药了。”她岔开话题。
“柳娴,我想托你办件事情?”
“你说吧。”
“我房间大衣柜下面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份德文版‘献给爱丽丝’钢琴谱,你把它拿给我。”沉默片刻:“我有好长时间没看这份乐谱了。”语气显得很沉重。
“还需要什么吗?”
“别的……没什么啦。”魏思林双目凝视她。打心儿里,他爱柳娴,如果没有过去逝去的日子里那些经历和磨难,他会向她表白自己的爱和情。可“爱”已随着时光消逝,留下的只是空洞的回忆和苟延残喘。有时候,爱也能折射出一线希望,他想抓住,可爱飘忽了一下随即消逝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惆怅和满心的酸痛。
“唉……我是一个罪人。”
听到这番话,柳娴心头猛烈一跳,两眼茫然地看着魏思林,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你和婉琼的心里埋下了深深的隐患,这种隐患无时无刻都在骚扰着你们,带给你们许多不必要的痛苦和哀伤。”话音停顿片刻:
“我知道你爱我,是一种深深的,无私的爱,一种真诚的奉献的爱,然而,这是一种错误的爱,一种痛苦的,没有回报的爱。你知道吗?”
柳娴心里激烈地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了,魏思林知道她深深爱着他。她兴奋,痛苦:兴奋的是——被爱的人知道爱他的人正经历着痛苦和折磨;痛苦的是——爱被人世间禁锢了。她心里明白,今后,生活的旅途将失去一种欢笑,一种精神,她会固执地对待生活。这不能说她丧失了勇气,不面对现实。爱是神,她主宰着一个纯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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