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魏思林没回家吃午饭,午饭在单位食堂吃的。他懒得回去做饭。再说下午要上班。上班也只是练琴或者排练新曲目,只要人不离开单位,什么活儿都能干:下棋、打牌、聊天……样样行,没人干涉。即使睡觉也不会有人指责你。刚才,魏思林就是趁午休期间躲在单身宿舍里下围棋,一直下到午后上班也没罢手,要不是事先有约定,这围棋不知要下到何时才能方休?
不知何缘故,这段日子,团里不少的男歌唱演员和男乐手们开始迷恋起围棋,白天、黑夜,东一窝,西一堆的围聚一起轮番大战,杀得天昏地暗;什么时间上班,下班?什么时刻吃饭,睡觉似乎全都健忘了?脑海里全是黑棋子,白棋子,连睡觉梦见的也是黑白棋子。为此,领导下了禁令:“上班时间一律不准下围棋。”然而,禁令归禁令,人们依然我行我素,明处不能下围棋,就躲在暗处下,琴房里不能下,就转移到宿舍,宿舍里不能下,就挥师到仓库、服装间、道具间、灯光间……只要能下围棋的地方,哪儿最安全,哪里就成了下围棋的最佳去处,似乎不下出个新世纪恐怕很难让人收敛身心。
魏思林下围棋不像其他人那样迷恋于围棋,迷恋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纯属爱好。可是不管你是爱好围棋还是不爱好围棋,只要会下围棋,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找上门来,逗你,激将你,让你圆了别人的梦。
“你先活动活动手指,把曲子练两遍。”
这一次,魏思林并没离开琴房,而是伏案写着什么?
琴声明快地响起,宛如小河流水,奔腾欢唱。
她不再拘泥,不再羞赧,全身心充满了愉悦的激情,渴望着美好与幸福。她时不时用目光斜视魏思林的背影,好像期待着什么?是青春的欲望,还是少女固有的那种善于探究奥秘的欲念?一旦这时,魏思林就会提醒她:“思想集中。”仿佛他能猜测她的注意力似的。
这时刻,她白皙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一片淡薄的红潮,像是西施素妆而出;貂婵沐浴出水。
她轻轻嘘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心不慌,思不乱地将《献给爱蒂斯》连续弹奏了两遍。曲子弹的颇有进展,较为完善。
“你还想学什么新曲子?”忽然,魏思林问道。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掉过脸:“联欢会上你就独奏一首曲子?”
她点点头。
他纳闷儿,不解地问道:“如果观众欢迎你再演奏一曲,怎么办?”
“我……我再弹一首民歌。”
“民歌?弹奏那一首民歌?”
“随便。对了,上午我们学院派人送邀请信,邀请你参加我们学院的联欢晚会,可是被你们领导拒绝了。”她忽然想起此事来。
“为什么拒绝?”
“说是,近来演出任务繁忙。”
“是吗?”魏思林紧了紧眉头,说:“近来演出是比较频繁,谁也说不准哪天有演出,哪天没演出。”
听到这番话,她心里狠狠地翻腾了一下,接着慌乱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困扰着她。
瞧见她那发愣的样子,魏思林疑惑了:她好像有什么烦心的心事儿。
正在这节骨眼儿,有人推门进来。
“魏老师。”来人称呼了一声。
瞧见来人,魏思林眉头紧收了收,脸上一股怒容。他既没答应,也没理睬他,只是埋头弹琴。他弹的是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
来人惊恐万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紧咬着,一时憋了气。
房间气氛紧张。
魏思林一直紧绷着脸。她坐在长条凳上一脸疑惑的样子。来人竖立在门口进退两难。
时间僵持了大约两分钟。
“你来干什么?”突然,魏思林问道。
“我……我来上课。”
“你以后别来上课了。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是你的老师。你觉得哪儿好就上哪儿去。”魏思林头也没抬地说道。
“我……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请你原谅!我一定改正。”
“改正?你不是用刀砍你的父母吗?”
刹那间,她明白了,原来魏思林发怒、气恼,是因为程雨达。
一番话一下点到了程雨达的痛处,只见他耷拉着脑袋瓜,一声不吭。不过那牙齿到是紧咬着嘴唇,满脸懊丧的样子。这副脸孔,是忏悔?还是悔恨?谁也说不清楚。
自打程母找过魏思林后,她就猜到魏思林会这么做。昨晚魏思林说的那番话和做出的某种举动,着实令她担忧!她觉得魏思林太耿直而过于热心了。过去有句古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说明了此道理吗?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断的不好,公说你不明镜,婆说你不公证,谁是谁非,一两句话很难论断。再说,公婆毕竟是一家人,弄不好公婆联合起来,即使再明镜的清官也断不了事?求人的事,还要人家顺从自己,既要当好老师,又要当好家长,两全其美,世界上哪有这道理?
“你爸爸妈妈是为你好!你这样下去我怎么敢再教你?你不配做我的学生。”忽然,魏思林愤懑地说道。
“魏老师,我……”
“你不用解释了。”魏思林手一挥。
程雨达想再解释一番,没料到魏思林压根儿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话还没说完,魏思林一句话就把他给堵塞了回去。
她端坐一旁,瞧着师徒俩,表情尴尬。说心里话,此刻她不知该怎么做?毕竟她是局外人事,对他俩不甚了解?虽说魏思林古怪的脾气,她知道,但是他发起火来谁也别去阻拦他!弄不好他会把怒气全都发泄到你身上,让你难堪,无地自容。还是不开口为妙。
门,时不时地被人推开。人们探头进来张望一下,笑笑,不吭声地走了,让人摸不清头脑,更不知何用意?
程雨达自进门,不多不少,10来分钟下来,就这么站立门背后,一动不动。魏思林也没让他坐。看样子,他非常惧怕魏思林,要不然不会这么呆立,早就坐下身。再说又不是没凳子?俗话说,“严师出高徒。”不知此话对不对?
瞧着程雨达万般无奈的样子,她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她招招手,指指凳子,示意他坐下。程雨达连忙摇头。他不是不想坐,是怕坐下后魏思林呵责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气氛依旧那样的紧张,谁也不想打破这僵局,由其发展。后来,程雨达憋不住气和魏思林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望着离去的程雨达,她的心猛然揪紧,一种不祥预兆在她脑海里呈现,脸颊变得愈来愈僵硬,丧失了活力。这一刹那间,她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一幕,难道魏思林真不会做人?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完全由着性子来。他这么一股怨气把矛盾直统统地交给别人,他是有意这么做,还是无心这么做?他不会不晓得这样对待程雨达后果是什么样子?程雨达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会不会向父母讨回公道?会不会大发雷霆,指责他们恶人告状!指责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损坏儿子的名声和前途。他会不会残酷的让父母亲加倍地偿还。可这又怨谁呢?我们的父母不都是这样子专断强横吗?儿女们只能依照父母的意愿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一切由不得儿女。
毕竟我们生活在一种封建思潮那套独裁专制的家庭里,一家人,父亲说了算,连母亲都得依附他。儿女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全由他一人独揽。他说“东就是东,西就是西”,谁都不敢违抗这“圣命”。在强权统治下的儿女们要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事无成;要么远离父母浪迹天涯,闯荡一番;很少有人在父母身边出人头地,有所作为。虽说现在这种封建家族正在慢慢解体,但是这种思潮在我们父辈的脑海里已根深蒂固,很难磨灭。他供给儿女们吃,供给儿女们喝,儿女们还不听话,他难以承受和费解,更理解不出其奥妙所在。熟不知,世界在变,社会在变,家庭在变,人也在变。过去,一家人住在一个大院里组成一个家族,由父亲掌管着家族的一切,家庭的兴旺,衰败由他一人定夺!家庭兴旺,他美美享受儿女们的孝敬,赞颂;家庭衰败,他苦苦遭受儿女们的数落,漫骂;他不知道吗?当然知道!由于封建礼教,祖宗意愿,面子里子,生儿育女是一种罪过……这不得不让做父亲的逞强好盛,苟延残喘。现在不是正在改变吗?大家族分裂出小家庭,儿女们自立门户,各忙各的,各顾各的,也用不着父母操心。话是这么说,然而又有多少家庭真正脱离了虎口?又有多少家庭还沉陷在这苦难之中,执迷不悟、忍受煎熬。
第五部第七十二章
今天是星期天。
天空晴朗,一丝云翳儿也没有。鸟儿一早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告诉人们:今天是个好日子,贪懒的人们不应该再沉迷梦的怀抱,应该走进大自然去呼吸大自然清馨的气息。
今天,她特地起了个早,她要随同魏思林前往南春陵度上一个周末。
昨天和魏思林分手时,魏思林邀请她,明天是否愿意随他前往南山、南春陵游览?她听后异常地激动。她还未曾有过这种忐忑,欢欣,一种很难用文字描绘的感受,惟有在梦中才能够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
她答应了邀请,和魏思林约好,上午8点30分在南山北山坡——爬山处集合。
她精心梳理了一番。
气候虽然已过春分,但天气依然寒冷。她穿了两件毛衣,外面罩了一件米色法兰绒外套和一条米色裤子,脚穿一双黑色平跟皮鞋,显得朴实典雅。原先,她想穿一套黄军装,这样既方便又朴素,然而军装不时髦了,显得土里土气。
吃过早饭,她趁母亲不注意,拎着军用水壶,背着军用挎包跑出家门。
她不想让母亲知道此事,母亲知道的话定会刨根问底,到时怎么说?弄不好,母亲一返常态不许她去,那不完了?她答应了魏思林,如果不去如何做解释?好在父亲昨天一早随军区领导去基层部队视察工作了,说是去一星期,要不然,她真没那个胆量答应魏思林。再说自己还负有重任在肩,有求于他。
昨天下午,程雨达走后,她本想和魏思林好好谈一谈学院邀请之事,当瞧见魏思林恼怒后的神色,她放弃了这念头。后来她壮着胆子与他探讨了一番——程雨达。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她发现,他确实是一个不拘小节,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会转弯抹角的人。说起话来喜好我行我素,直来直去,心里怎样想就怎么说。他不喜好听人摆布,也不强求人。
她问魏思林,程雨达母亲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他是对,还是错?是应该告诉他,还是不应该告诉他?魏思林回答说,对!应该告诉他。她问为什么?他回答说,他是人家师长,有义务帮助家长教育孩子。她又问,如果你母亲把事情告诉汤玉安,你知道后会怎样想?啥样子?他爽快地答道,肯定会听汤老师的话,向父母赔罪认错,从此保证不再那样对待他们。她听后笑了笑,觉得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她又问他,你有过这种经历吗?他摇摇头。从这一点不难看出,魏思林压根儿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后果是什么样子?完全是一种义气用事,了解他的人大概都会利用他那执著的个性耍弄他。大凡耿直的人都拘泥成说,不会为凡人琐事改变自己的个性。
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俩中断了谈话内容。
回到家,她久久不能入眠。魏思林高大英俊的容貌,耿直的心怀让她不得安宁,心里时不时催促她有个明确的表态——是爱恋魏思林?还是敬慕他?自与他交往,她恍惚觉得自己已不知不觉悄悄爱上了他。这是青春的欲望还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呼唤,她还不能够明确的定论?但有一点她敢肯定:她对他的爱——纯洁的爱是迟早一天会发生的,因为这段时间来,他高大的身影时不时在她脑海里呈现,幽灵般地骚扰她的身心,她不能够忘怀!只要生命存在一天,她的心一直这么骚动。她情不自禁问自己:“我爱他,他爱我吗?我能为他牺牲一切,甚至生命!他会不会为我牺牲生命?最后,情感终于战胜了理智。她相信魏思林像她一样地执著,为了爱情愿意牺牲一切。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魏思林相会在西陵湖梅州的一块绿草地上,情意绵绵,吐露真情……
南山——北山坡度比南山坡大,景色没南山坡壮丽诱人。这里既没有典雅壮观的石牌坊,也没有迷人的枫树林,只有几座普普通通的近代建筑物稀稀落落点缀在绿色松涛中。一条小路延山涧弯弯曲曲向山顶爬去。
魏思林还没来。她等了约10分钟,一行人才从车上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魏思林问。问话时,两只眼睛一直望着北山坡。
“来了10分钟。”
许兴雄和夏健荣走过来同她打招呼。前天晚上他们见过面,彼此相识。打过招呼,他俩朝北山坡走去。
一行人开始爬山。
魏思林身背挎包,一副英姿勃勃的样子,一股劲直往上蹿,很快就将她甩在了后面。好在有个芮晓峰和夏健荣陪伴她,到不觉得孤独和害怕。虽说南山距离市区不算太远,山峰不算太高,但这里毕竟是荒山野外,前不挨村,后不搭店,出了问题无人知晓。听说北山坡时常有狼出现,不知此话是真是假,这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特别对于一个女孩子,猫、狗都惧怕,可想而知,如果真正遇见狼咋办?不被狼吃了也会被狼吓破胆。
“你把包给我,这样爬起来较轻松一些。”夏健荣气喘吁吁地说道。
她犹豫了一下,把军用挎包交给夏健荣,身边留下一只水壶。她端起水壶喝了两口水,问道:“喝水吗?”
夏健荣摇摇头,然后不明白地问道:“你为何不穿球鞋爬山?穿皮鞋爬山累人。”
她微微一笑,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令人陶醉。说心里话,她不想把女人的隐私泄露出去。再说,男人也不应该知道和关注女人的这些隐私。
她不吭声,夏健荣也没往下问。他嘱咐了一句:“尽量走平地。平地好走一些。”
她脸上表露出谢意的笑容。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山爬到了二分之一处,距离顶峰还有150米。一条小路穿过山坞像一条带子箍在半山腰,东西延伸。一堆被废弃的石块被人搬弄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地面尽是一些被丢弃的果壳瓜皮和废纸片。
她爬到山坞处。魏思林一行人正在此小休息片刻。
“累不累?”魏思林问她。
她微微一笑,摇摇头,一屁股坐在石块上。她喝了口水,瞧了瞧周围的人。除了魏思林、许兴雄和夏健荣她见过面,其他人她一个不认识。她接过夏健荣递过来的挎包,从挎包里面拿出“话梅”和一些零食。
“大家吃。”她招呼大家。
魏思林摆摆手,意思不喜爱吃零食,其他几个人个个争先恐后地跑过来你拿一包,他拿几粒。不大一会儿工夫,几袋话梅和零食全给瓜分了,她自己也没吃上几粒。
“你看你们,成了小孩和女人了。”魏思林不满意地说道:“你们喜欢吃梅子,为何自己不带来?”
魏思林这么一说,大伙儿不好意思了。许兴雄把手中剩余的话梅还给她。夏健荣挺自觉,虽然紧挨着她坐,得天独厚,但只吃了一粒话梅。
这么三两下子把她给弄羞赧了:“没关系。你们吃啊!吃完了我再买。”
“太酸。”“太甜。”大伙儿你言我语说道。
她到纳闷了:这些男人真聪明,吃了人家的还说东西不好吃,把罪过全推给了她,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这样子,也不叫他们吃了。
“既然酸,为何要吃?”忽然,魏思林问道。
“尝尝味道。”“吃吃玩玩。”几个人答道。说完,他们一起朝山顶爬去。
魏思林摇摇头,微微一笑说:“男人如果喜欢吃酸东西,岂不成了两性人啦?”
爬到山顶已晌午时分。山虽不算高,但足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