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慕兰亭时，她已经被瘾症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浑身死气沉沉。
而白夜的心里，也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阑沧死前伤势严重，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所以才交代紫尧带话给她，告诉自己慕兰亭与帝雪联手勾结的真相。
难以置信的心痛和深深的背叛感，早已埋葬在姻缘树回城主府的路上。
自那之后，每当看到她在众人面前卖命努力地表演，白夜就无比想吐！
二人踏进房间时，慕兰亭目光呆滞，凄惶地看着门口。
她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被挠出了一道道可怖的嵌血指痕。
直到涣散的眼神再次聚拢，她才看清了白夜的面庞，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一丝盈盈期待的神色，宛如正祈求主人怜爱的小狗。
“你要见我？”白夜勾起了唇角，那么讽刺。
不知是在嘲笑自作自受的慕兰亭，还是在嘲笑傻子一样被骗如此之久的自己。
白夜站在门口，没有往里再走一步，似乎连和她同处一室都是种侮辱。
忽然，慕兰亭凄凉地咯咯笑了起来：“白姐姐现在的表情好精彩，看来是真得相信我会害你们了？”
“你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些？”白夜语气毫无波澜：“我信不信你，对你来说早就无关紧要。你会不会害我们，对我来说也已经无所谓。”
慕兰亭似乎被她的冷漠刺痛了眼，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变了，你果然变了……是啊，你早就不当我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白夜喃喃重复了几遍，低声一笑，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配吗。”
969。第969章 扼杀幸福的双宗罪（2）
她脸色骤然一变，冷若冰霜：“用我教给你的精神力化形，一箭刺穿了阑沧的丹田！从那刻起，我们之们只剩仇恨！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包括被人利用，包括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
慕兰亭忽然瞠目，剧烈地摆首：“我之前什么都没做，只是给帝雪送信，只是告诉她玄王密室的位置而已！是太子，是他自己偏要跟过来的！我和帝雪的交易，谁都不能知道，谁都不能有机会告诉你！他既然撞破，那就必须死！这不怪我，只能怪他自……”
啪！
话还没有说完，白夜隔空挥掌，一道凌厉的内力狠狠地甩在她布满伤痕的脸上。
红色的掌印迅速浮现，清晰可见，半边脸也高高地肿了起来。
“白姐姐……”
白夜睚眦欲裂，声音却是平缓透凉：“之前什么都没做是吗？那你告诉我，赤风赤阳他们八个人是谁杀的？事已至此，还想狡辩是吗？你不要叫我姐姐，承受不起。现在的你，自私、贪婪、做作、残忍到令人发指，简直，不、是、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唇齿间挤出的。
“呵呵……姐姐，你现在何必再说出这种违心的话来？你几时当我是人看过了？”
慕兰亭静静低头，任白夜骂完，忽然掩唇笑了起来。
窗外的风，如过客一般路过，待它消失后，淅淅沥沥的小雨漫天洒下。
白夜久久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审视着，似是在细细打量一个陌生人。
“原来你自始至终，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认识过慕兰亭。
慕兰亭嗤笑不止。
“难道不是么？你救我帮我，跟在路边捡了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就算别人虐杀了你的狗，以你的脾气，也肯定也会为它报仇！我原本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好，可到了云中天我才逐渐明白，自己真是傻得可笑！遇到事，你最先想到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别人！是那帮比我和你之间相识要晚的人！每当我想要帮你一起分担的时候，你就会像垃圾一样把我踢远，不让我靠近！嫌我碍事！反而留在你身边的不是付笙，就是百里红妆，甚至连阑沧都可以！没错，他们身世显赫实力高强，而我只是个力弱身卑的奴隶！告诉我，你何曾平等地对待过我，把我当人看了？”
“……”
白夜无话可说，千言万语堆积于胸腔之间。可她，并不想解释，浪费口舌。
“我之所以答应与帝雪交易，之所以愿意靠服食那恶心的死灵也要变强，也全都是因为你！”
陷入疯狂的慕兰亭，丝毫不惧帝云冷到骇人的眼神，放肆说道：“这一年多里，连乔宇那个呆子都被委以重任，而我却只能呆在城主府里帮着管下人！你们宁可给我花不完的金币让我当个闲人，也不想我为流风城出一份力！哈哈，下人、闲人，这才是我在你心中真正的地位吧！？”
这一刻，她将心中所有的怨念尽数吐出，不管不顾，疯狂地曲解着白夜对她的爱护，如同手执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进白夜的心窝狠狠地搅拌着！
970。第970章 扼杀幸福的双宗罪（3）
“你们只不过比我幸运一点，才会有如今的一切！既然我的命运已经注定卑微，那就只有靠自己去争取！帝雪愿意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为了如此冷漠的你们拒绝！？我要超越付笙，超越红妆姐姐，超越你们所有人！到那时候，谁还敢看不起我？谁还敢当我是可有可无的透明人！”
白夜沉默地看着她发疯咆哮，碎片般的思绪在脑海中拼凑出那一幕幕的过往。
其实这一路上认识的每个人，在她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定位。
像阿笙和红妆他们，不仅仅是她的朋友，也是战友。
而她一直将向晴天、顾言诺还有慕兰亭这三个小姑娘视为自己的妹妹，所以不愿让她们发生任何危险，想保护，想疼惜，愿意去宠。
明知路途危险，晴天和言诺尚有家可依，但慕兰亭孤苦伶仃，还是一直被她留在身边跟着自己。
白夜单纯地只想让她过得好一点，不要太劳累不要太冒险，没想到，竟成了促成她变化的根源……
一双温热的大手裹紧了白夜冰冷的手指。
“自卑与比较，是扼杀幸福的双宗罪。自找的，不值得同情。”帝云语气虽淡，但狐眼已然泛出越发明显的杀意。
他说得没错，一个天生自卑的人，若习惯与人比较，那就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
“同情？不会的，我不想再当一次傻瓜了。”
白夜握了握他指骨分明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缓缓松开，向前走去。
她长叹一声的同时，单膝曲起，与慕兰亭平视，唇边扬着若有似无的弧。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不重视你，还是在为自己天赋不够高，实力不够强找借口？”
慕兰亭歇斯底里地反驳着：“需要找什么借口！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就算我有神器又如何，在每个人的心里，还不是一丝存在感都没有！？”
“你是白痴么？”白夜面无波澜，照旧轻声细语：“再好的天赋也要靠自己获得提升，再强大的神器也要自己学会怎么去用，每个人的存在感都是要自己挣的！你不喜欢比较吗？那好，想想你的过往，再对比你的现在看看。是疾苦任人欺，还是成为代…孕女，会让你觉得自己很有价值？很有存在？”
慕兰亭瞳孔骤缩，似乎惊恐地回忆到过往的某些记忆。
白夜终于笑了，冰若寒窖。
这一切的理由，在她看来都不是理由。
她杀了阑沧，背叛大家的事实，无法抹灭！
“不要说了……我不要想起以前……”她双腿蹬地，向后躲避着，似有要犯瘾症的征兆。
白夜起身，随着她的移动向前迈着步伐，她越是逃，便越要离她更近。
“成为强者又怎么样，我不会因为你的实力而对你有任何改变。就算你胜于众人又怎么样，看看你丑陋的内心，连自己做得事情都没胆子承认。注定了你是个失败者，是个整天只知胡思乱想的废物！”
轰——
971。第971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1）
仿佛一记响雷在慕兰亭的心头炸开，轰得她七零八落，鲜血淋漓。
只觉天地开始崩塌、旋转，视线逐渐朦胧，那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恐惧。
她越是努力睁眼，视线就会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只有耳边，依旧在回响着……
失败者……废物……
“不——”
慕兰亭忽地仰颈一声长吼，内力疯狂运转至掌心，一掌就要劈向自己的天灵盖。
“想死？”白夜冷淡而随意地伸出掌心，将慕兰亭的右臂生生地拦截下来，安然不动之间击散了她的力量。
紧接着，掌心一动。
“啊啊——”
在慕兰亭凄厉地惨叫声中，一股力量赫然窜入体内，准确无误地攻向了她的内力源，整个过程快准狠，极为利落地废掉了她所有的修为！
当啷！
重物落地声随之响起，碧落弓与慕兰亭契约解除了。
没有了内力，慕兰亭不过是个废人，无法再继续拥有碧落弓。
失去持有神器的资格，对慕兰亭来说绝对是个沉重地打击。
此时此刻，她狰狞着五官，身形如残败枯萎的花瓣一般倒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下，晕湿了干燥的地面。
“为什么要废掉我的修为？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死？白姐姐，你当真如此心狠……”她焕然无神的眼睛看向白夜，痛苦地低喃道。
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白夜很买账地勾唇一笑，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和温度。
“你勾结帝雪，背信弃义，杀害阑沧，直毁丹田，故意断去他所有保命的退路。论狠，我自愧不如！”
就在这时，慕兰亭浑然开始浑身抽搐，无助地摇头，泪水狂流不息，面容扭曲得几近疯狂。
“嘶……姐姐！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没有死灵魔气继续吸收，我会生不如死，我会崩溃！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你动手杀了我吧！给太子爷报仇！快啊！杀！”
“情分。”白夜眸中溢满复杂，似叹似嘲：“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只有讽刺。”
为什么她们之间会到今日这般地步……
她转眸看向帝云，见他正在一旁把玩着碧落弓，上古神器，在他手里，似乎变得像一件普通的玩具。
注意到那道投来的视线，帝云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解释道。
“吸食死灵身上的魔气，将力量转嫁到自己身上，可以为她带来快速提升实力的快感。戒掉之后，必定痛苦万分。她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以后，她陷入幻觉的次数将会越来越频繁，直到彻底沉沦七日之后，才会神消身亡，死状凄厉无比。”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帝云的解释，慕兰亭猛然放声尖叫，似乎看到了特别令她惊恐的场面！
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青丝瞬间零落满地。
就连脸上被血迹糊住的伤口，也再度被抓挠得血流不止。
一声声凄厉地尖叫已经引得众人纷纷赶了过来。
当大家闯进来时看到如此场景，表情立即凝固，没有不忍，也没有报仇的快意。
神色如同白夜一般，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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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2。第972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2）
“出去！你们出去！！！不要看到我这副样子，不要，不要啊——”
这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嘶吼，让白夜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挥了挥手：“阿笙，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没事。”
“可……”付笙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地叹了声气，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这里。
门扉一闭，慕兰亭便开始不停地殴打自己，每一下都好似下了死手，像在痛虐自己的仇敌。
她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嘶哑，喉咙欲裂一般，就像砂纸来回摩擦地板，令人浑身难受。
渐渐的，那道声音终于转为哀声低泣，毫无焦距的目光隐约之间恢复了些许清明。
慕兰亭重重地喘息着，每每吸气都好像拼尽了全力。
最后，她虚弱地半睁眸子，望着白夜的方向，一丝苦笑苍凉浮出。
“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逐鹿……圣英……你……我……晴天……再也……回不去了……”
白夜心头一跳，猛然回眸看向地上面如死灰的女子。
她瑟缩惊惧的眼神，仿佛与初识那日如出一辙。
“是。那个被人追杀，惊慌无助却身手不俗的小姑娘，那个愿意信我，愿意把命交给我的慕兰亭，回不去了……”白夜目视前方，轻喃道。
因为信任，她从来不曾对慕兰亭产生过丝毫怀疑，说到底，还是她蠢。
“啊啊——不要啊——别打我奶奶，我们没有钱！真得没有！！！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奶奶！！！”
过往中那一幕幕不远提及的往事，忽然从脑海涌现，仿佛出现在眼前。
这让慕兰亭再度陷入不可自拔的恐惧当中。
她状若疯癫，痛哭流涕，竟然一拳拳直直朝一旁的墙壁砸了过去。
嘎吱！嘎吱！
骨头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她却犹如丧失了触觉，双目赤红，疯狂地向外溢着泪水，继续朝已经满是鲜血的墙壁疯狂地挥着拳。
“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
直到力气彻底被抽空，她才无力地垂落手臂。
“我们走吧。”帝云不由分说地牵起白夜，不想让她再继续看下去。
然而这时，血花四溅！
慕兰亭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无比亢奋，额头凶残地一下一下撞向墙壁，壁面生生碎裂几道缝隙，她整个人也已头破血流。
砰！砰！砰……
“啊——呃。”
慕兰亭的狰狞、疯狂、咆哮，彻底地僵在原地，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口中鲜血狂喷之际，她赤色红眸里那抹失控的涣散渐渐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一柄慕兰亭再熟悉不过的长剑，已经从身后，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余光缓缓地移向举剑刺来的白夜身上，她张了张嘴，勾起一抹满足的浅笑，亦如往昔。
呼吸一滞，阖上了双目，身体渐渐地抽离剑身，终于倒落在猩红的血泊里。
白夜面无表情地快速收剑回鞘，冷冷瞥开落在尸体上的视线，不愿去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是。
一只霸道的手臂将她环进了怀里，她略显僵硬的身形有所依靠，顿觉轻松，倾斜着靠了过去。
973。第973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3）
“到底还是心软了。”帝云仿佛早已经预料。
“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跟心不心软没关系，就是觉得很吵。”白夜显然也觉得自己解释得有些多余，沉默了半响之后，不爽地站起身子：“走吧，还有正事。”
她先帝云将门推开，一道红影闪过，担心地问道：“小夜夜，你没事吧？”
百里红妆担心出事，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看到她眼底的担忧，白夜摇了摇头，表情也是不悲不喜。
“当然没事了。我和帝云要离开一阵子，阑沧有救了。”
最后五个字一出，红妆因慕兰亭而抑郁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目光顿时兴奋起来，就连白夜的情绪也轻快了许多。
“快去！快去！”
“那，她……”白夜语气一顿，没有丝毫情绪地斜了眼屋内。
百里红妆敛神，秒懂她的意思，打断道：“我负责好好葬了她，你们就快启程吧！”
道别之后，白夜和帝云立刻离开了流风城。
魔域的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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