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不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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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爱不斯文-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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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如云
云却似人
第十一章
    北京的早秋让我在突然之间觉得特别可爱,虽然时不时地有一些风沙,但是我的心情却极好,前几天那种寂寞与空落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一切都随着棠棠的到来而改变。
“棠棠,说吧,你想到什么地方玩,我带你去。”我问棠棠。
棠棠说:“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呆在你身边。”
我笑了笑,说:“你呀,别忘了,来一次北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玩啦,你会后悔的。”
棠棠嘟着嘴,有些不快地道:“你还是要赶我走呀。”
“不是我要赶你走。”我尽力地劝解道,“说真的,我也不想让你再离开我呀。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能在一起固然会很快活,那你真的就能不要你的爸爸妈妈了?不管他们做的对与不对,总之有一点是不会假的,他们所做的有理无理,都是为了你好,也就是说,他们的一切行为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所以呢,你是他们的女儿,如果就这么不回去了,你想他们会怎么样?”
棠棠低着头不说话。
我继续劝道:“喏,现在你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以后也可以跟我联系了,所以还是先回去,先哄得你爸爸妈妈高兴,等他们高兴了,再慢慢地跟他们讲。还有呀,棠棠,你爸爸妈妈说的也没错儿,我什么都不是,就算是我们在一起了,那我又怎么能忍心你跟着我吃苦呢?棠棠,有一首诗中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暂时分别,也是为了以后能够长久在一起嘛。”
“可是,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长久在一起呀?”棠棠噘着嘴唇问。
我吁了一口气,说:“放心吧,不会太久的。我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做出成绩的,我想等我做出了成绩,再去见你的爸爸妈妈,他们肯定会对我改变看法的。”
我对自己很快能够出成绩非常有把握,因为我的一部长篇小说已经交给了出版商,最多再过两个月作品便将面世。
“他们要是还不接受你,那怎么办?”棠棠担心地说。
棠棠所说,倒真的并不是不可能的,我相信我在她爸爸妈妈的头脑里,已经留下了一个极坏的印象,要想改变这种印象,只怕很难。正如棠棠所担心的,即使我做出了成绩,他们仍然不接受我的话,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我想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不管怎么说,现在棠棠在我身边,不管这样的机会还有没有,那么我不妨先把握住这次机会,两个人在一起好好地乐一乐,暂时把那些不愉快的话题丢过一边。于是我说:“好了,棠棠,我们先不谈这个话题,还有三天时间,你想怎么过?”
棠棠瞪大着眼睛看着我,问:“谁说还有三天时间的呀?”
我说:“你说的呀!你不是说过,你告诉你爸爸妈妈出来十天的吗?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
棠棠又嘟了一下嘴,白了我一眼,说:“你这么急着要我走,是不是你在北京已经爱上别的女孩子了?”
我笑了,说:“棠棠,就算我说在北京有别的女孩子,你信吗?”
“我当然信了。”棠棠故意道。
我耸了一下肩,说:“那我可没办法罗。”
“你可以证明给我看嘛。”棠棠一脸的娇嗔之色。
“怎么证明?”
“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监督你。”
我哈哈大笑起来,真亏棠棠想得出。我明白了,棠棠这次是千方百计地想留下来的,但是,我却因此而担着一份心。
“棠棠,你真的不在乎你的爸爸妈妈?”我慎重起来了,我不得不慎重,因为,真正论起这件事来,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棠棠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听得出棠棠心里的矛盾,处在这种境地下的女孩子,一定都是左右为难的。因为,一边是她的爸爸妈妈,凭心而论,她是不想让他们伤心的;另一边是她所深爱着的人,她更不愿意离他而去。
“棠棠,相信我,只要我们是真心的,将来就一定能够在一起。”我安慰棠棠。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棠棠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泣声。
“别这样,棠棠。”我搂过棠棠,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棠棠,爸爸妈妈把你生养了这么大,他们也挺不容易的,你能忍心让他们为你伤心么?再说了,一个人在这世上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父母,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应该让父母因为我们的缘故而伤心,你说是不是?”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不由自主地一阵绞痛。
是的,我在这里劝导着棠棠,可是,我对我自己的父母又是如何呢?
“棠棠,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很想我的父母,你相信吗?”我突然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
棠棠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
“仁哥,你还一直都没给我讲讲你父母的事呢,给我讲讲好吗?”棠棠直看着我说。
我叹了口气,说:“棠棠,你想听,我就从我婴儿时期讲起吧。”
“那么小你就记得自己的事了?”棠棠有些惊讶地问。
我摇了摇头,开始向棠棠讲述自己的故事……
第十二章
    其实,没有人能够清楚自己婴儿时期的事,即使是零星知道个一鳞半爪的,那也是从父母长辈们的口中“剽窃”来的,而绝非是自己所“记得”的。我虽然常常自命不凡,但对这一点也只能说是空白,我甚至于到现在还搞不清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因为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我的生日便有三个之多,我不知道该信哪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只好相信父母所说的日期是正确的,最其码的是最接近我的生日的。我曾经把自己的出生构勒成一幅图景,当然是只存在我自己头脑里的图画。棠棠,你现在可以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样一幅图画──
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六年农历三月二十日,夜,苏北平原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名叫桑墟的小镇上,一声婴儿的清亮的啼哭突然间划破了寂静的午夜星空,所有听到这一声啼哭的人都知道是这家的二小子终于钻出母胎,从此开始了他在人世间的风霜雪月。
接生婆粗糙的手掌磨擦着婴儿娇嫩的肌肤,婴儿的哭声里既有对命运的抗争,同时也包含着对接生婆的抗议。
婴儿的父亲里里外外地忙碌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忧愁;婴儿的母亲看着已经被接生婆包好放在身边早已停止了哭声的婴儿,疲乏而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生婆的脸上带着欢天喜地的笑,两手接过婴儿父亲手上的红纸包,轻轻地掂了掂,满意地说了一些恭喜的话后便告辞了。
在另一间房子里,婴儿的祖父祖母都睁大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屋梁,静听着隔壁的动静,但是他们都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起身过去帮忙的意思……
农历3月,正是大地复苏、万物生腾的春天,此时出生的婴儿的生命应该是强盛而又充满生机的,他的生命也应该如春天般充满希望。
然而春天出生的我呢?生命在一开始就并不令人有希望感。
我对自己婴儿时期的记忆完全来自于我母亲的讲述。在母亲的讲述中,我知道自己一出世便给人带来了不幸,我有时候甚至想象着在我出生不久在中国大地上所卷起的那场持续十年之久的红色风暴,很可能就是由我从那不知名的天国里带来的,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给整个中国人带来过痛苦,这说起来好象有些荒诞,但我给母亲造成的苦难却是事实。
在母亲的讲述中,我常常被震撼得双泪直流。这一点都不夸张,虽然我羞于提及这一点,但我却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爱哭的家伙,即使是成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今天,也仍然爱哭,只不过是躲着人罢了。
在母亲的叙述里,只有几个月大的我突然生了一种怪病,全身生起了黄豆大小的红疙瘩,并且高烧不退,喉咙里好象是有一只哑声哑气的小哨子,被我有气无力地吹响着,声音虽低而短促,但每一声都足以令听到的人为之心惊胆颤。我幼小的生命正奄奄一息,地狱之门已经打开了半扇,死神已经把手举在了额头,随时准备向我招唤。
此时为我担惊受怕的只有母亲。
我的母亲是江苏省沭阳县城人,在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中响应号召从县城的食品加工厂下放到离县城九十多里的桑墟镇,不知什么缘故与家在桑墟人却在遥远的湖北武汉的我的父亲结了婚,这段我无从知其因的姻缘造就了我们四兄弟,不过按照当时桑墟的一个人们认为算命很准的瞎子的推算,我还该有两个妹妹,但是数年之后,在我的四弟出生不久,作为基本国策的计划生育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这一计划便计划掉了我的两个妹妹,以令我一直以来都极其羡慕别人有娇纯可爱的妹妹而心存遗憾。
我的母亲算是女人中的能人,因为下放前就入了党,是响当当的共产党员,加之家庭背景又红得很,我的外公为革命出生入死几十年,在我听到的断断续续有关外公的传奇中,就有几次敌人在前面敲门外公翻后窗逃走的历险。革命胜利了,外公便成了县煤炭公司的党委书记。有了这样的条件,母亲在下放不久便在桑墟大队得了个职位,我一直没有弄清那是个什么职位,可能是个妇联主任什么的吧,总之是个大队干部。
母亲在回忆那段风云时代时总忘不了她带领妇女们“争气”的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堆草垛的故事──
在农村,一个草垛往往要堆两丈高两丈宽数丈长,干这样的活不仅需要体力更需要经验,而且经验犹为重要。因为一旦掌握不好,草垛失去平衡,那么随时都有攻亏一篑的可能,所以这一直以来就是男人的活。男人们往往以此为骄傲,而且即使是男人能把一个草垛堆好那也是一件值和夸耀的事,更何况女人呢。
大约是收麦子的季节,收下来的麦杆自然是要堆起来的。有一天正准备堆垒的时候,一向以堆草垛著称的一个男人忽然闹了情绪,在场的男人们要么技术不行,要么怕得罪人,因此都坐在一边抽烟,留下一帮妇女们面面相觑,都一齐看着身为干部的我的母亲。
母亲是个向来都不服软的人,在这种情形下,她知道男人们是要看她这个城里人如何办。于是母亲一咬牙,招呼妇女们自己动手堆草垛。
妇女们都很担心,行吗?有人问,有些胆怯。
行!母亲昂了一下头,我在上,你们在下,我就不信咱们堆不起一个草垛来。
母亲说着拿起了草叉。
“在下”是在草垛下面向上递草捆,这只要力气;“在上”是要站在草垛顶部把一捆捆草均匀地分布在草垛上,一层层加高,这是要有相当技术的,整个草垛的成功与否其实全要看“在上”的人是否可以把握得稳。母亲知道妇女们没人敢上,所以自己就义不容辞了。没吃过驴肉还没看过驴跑吗?母亲鼓励妇女们说。
你是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的,一个城里的从末堆过草垛的年轻女人,高高地站在一个大草垛顶上,将妇女们递上来的一捆捆草凭着毅力和感觉均匀地堆垒着,在男人们由嘲笑到惊异的目光中将一个虽不算完美但却结实的草垛堆了起来,连那位闹情绪的“草垛把式”也不由得暗暗佩服了,母亲也便由此奠定了她在人们必目中永久的形象。
由于母亲那种不甘于屈服的精神的震摄,在整个桑墟镇便成为一个知名人物,许多妇女都自动地向母亲身边靠拢,在许多事情上母亲成了妇女们在“主心骨”,而男人们则更对母亲敬重有加。也正由于这样,在这两年之后桑墟镇的“红色造反司令”张二侉第一次冲进大队部夺权时,便由于母亲及时护住了党委大印而没有得逞,致使张二侉对母亲恨得咬牙切齿,以致张二侉在终于夺到权后唆使爪牙处处刁难,最后终于迫使母亲带着我及哥哥离开了桑墟,这是后话。
如果按照公正的说法,我的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应该说是一种损失。因为当时的那种社会形态之下,根红而苗正的母亲嫁给了中农、也可以说是小资产阶级出生的我的父亲,在政治上所受的损失是可想而知的,这不仅造就了我们四兄弟,而以后数年的颠簸,不能不说其是造成此果的直接原因──这有点让父亲大人太难堪了,在此谨请父亲大人原谅。
然而不管怎么说,我的出生便是全部灾难的开始。
你也许难以想象一个年轻女人怀中抱着自己病重的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时的那种心境,你更难以想象仅百米之遥就有一家子“亲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前来看望一眼自己生病的孩子更不必谈帮一点忙时的那种心境,你同样难以想象的是正处于艰难之中的女人在渴望得到亲人帮助时不但没有得到帮助反而遭到自己小叔子的挟制时的心境。
我的母亲此时正是处于这种状态之下。
母亲从此对我的祖父祖母尤其是二叔等一帮人的仇恨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无知的我更加无觉,死亡的阴影已经整个儿地将我罩起来了,直到现在我在不得意时常常会想,如果那时我便在地球上消失,那么这三十年所发生的是是非非不就不会发生了么?那么我不是也就不会痛苦也不会给别人造成痛苦了么?在世界上所以说母亲是伟大的,就是因为母亲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她所给予子女的爱是任何亲情都替代不了的,在我已经与死亡相互拉手的时候,我的母亲仍然不愿放弃最后的努力,在母亲的心目中,儿子只要还有一点点气息在,她就不相信会失去儿子。
在桑墟医院,有两位同科的医生,一个是正班出生的医学院毕业生,无权无势有一种被贬的味道,姓黄;另一个是靠门路出格的“赤脚医生”,姓陈。两人的医术相差着一大截子,也正因此,由于中国人惯有的嫉妒心和排斥心的作怪,黄、陈两位医生之间的矛盾非常激烈,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谁收的病人谁负责到底,另一个人决不中途插手,这样一来最受冲击的当然是病人,但是在当时的那种形势下,一个靠能力,一个靠“人力”,谁也奈何不了谁,病人又能奈何得了谁呢?
我的不幸就是到医院时正碰上陈医生值班。在陈医生对我的一系列治疗之中,今天我敢说那绝对是误诊,可以说陈医生对我的病情的加重应负有直接责任,可在那个时候谁又知道去理论这些呢?
患难见人心,这句话在我奄奄一息的日子里得到了有力的证明,一些人的嘴脸在这时毫不掩饰地表露了出来。
每当叙述到这里,母亲便会对桑墟那一家人恨得咬牙切齿。在我病情危急的日子里,离医院仅数百米之距,自我进医院开始一直未探问过的父亲的父母弟妹们仍然一个都没有露面,连稍作关心的探询都没有。当母亲一个人抱着我进进出出奔忙的时候,有的病人家属实在看不过去了就问:这孩子的爷爷奶奶呢?怎么也不来看一看。母亲只有恨声说:都死了!
  然而可恨的不仅于此,当时我的哥哥也只有三岁多一点,母亲一个人为了我便无法再去照顾哥哥,然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爷爷奶奶一家人对哥哥根本不闻不问,不仅如此,在稍不顺眼时还要横加呵斥,尤其是那被母亲骂作“毒和尚”的二叔更加无情无耻,他不仅自己不照顾哥哥,还对一些热心的邻居恶声恶语,似乎邻居因见哥哥可怜而稍微照顾一下也是和他过不去,可见其恶毒到何种程度。
我的病情已经到了危急的关头,有的邻居知道情况便都纷纷前来探望,人们在大骂“毒和尚”他们一阵之后,都一致赞成母亲去求一求黄医生的打算,认为以黄医生的医术也许还能转我于危险之中。
母亲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在一天夜里找到了在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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