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魁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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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魁商号-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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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锅头拍拍手走出驼羔棚。 
  “哎,哎,你别走哇。骆驼羔子虽说是没有,可羊羔子我早就给你预备好了。别生气,把羊羔子抱去吧。” 
  刁三万在院子门口追上了王锅头,用手指了指墙角的羊羔棚,又补充说:“随便你,挑个最大的拿去吧!” 
  “算了吧!你以为我真是来讨债的吗?我王锅头算命本着一个宗旨,为人招财,替人消灾,我看重的并不是钱财。刚才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顺利地接下了两只驼羔。已经生下驼羔的母驼休息了一两天之后就归入了大群。刁三万把驼群交给海九年放牧,他自己和二斗子留在院子里照顾刚刚出生的驼崽,等待最后一峰怀孕母驼下崽。驼崽们得到了细心的照料,一个个活蹦乱跳。但是母驼的情况却不怎么好,都过了整整两天了,这最后的一峰母驼一直也没有生崽的动静。刁三万一天之内要跑到母驼跟前无数次,仔细观察着母驼的情形。母驼一直躺着,样子十分疲惫,眼睛也没有一点生气。直到第三天的中午,母驼终于开始了产前的挣扎。生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先出来的不是驼羔的脑袋,而是两条后腿!这情形让守候在母驼身边的刁三万一下就急得头上冒出了汗,他知道母驼是遇上了最棘手也是最危险的寤生。侍弄了大半辈子骆驼的刁三万知道,遇上这种情况不是母驼死就是驼崽死,搞不好耽误了时间母驼和驼崽都活不成。看着痛苦挣扎的母驼刁三万的脸色迅速变得灰白了。寤生的情况在刁三万短短几年孳生骆驼的历史中还只是听说而已。手足无措的刁三万在院子里盲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把两只粗糙的大手搓得沙沙直响,一个劲儿地问自己:“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4。吝啬老鬼赚差价(3)

  二斗子似乎冷静一些,他跑回厢房拿来一把宰牛用的尖刀。刁三万一看见二斗子手里那明晃晃的尖刀就吓了一跳,直眉瞪眼地问:“你要做什么?” 
  二斗子说:“干爹,时间耽搁不得了。驼羔子是要不成了!快下手吧,再晚了怕是连母驼也活不成了。” 
  “你说什么?你要我弄死驼羔子?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想害死我的驼羔子?”
  “这都甚时候了,干爹你还说这种话。你是糊涂了还是咋的?给谁都得这么做了!没有别的办法。” 
  “不行!“刁三万就像蛮牛顶墙似的不肯让步,“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让你害死我的驼羔子!” 
  麻三婶趴在窗户上哭起来,喊道:“他爹!你别听二斗子的,他不是咱的亲儿子,他没安好心哩。”
  “好!我是在害你们呢!这是你们说下的话,那我走了,这事我再也不管啦!”
  二斗子丢下刀跑了。
  刁三万跺着脚朝二斗子的背影骂道:“好你个二斗子,你这个叛逆!奸臣!我遇上了危难的时刻,正用人的时候,你跑了!” 
  母驼寤生的稀奇事吸引了许多村人,来看稀罕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大家望着只生出两条半截子腿的母驼,没有一个人能想出办法来。蹇老太爷把一双发红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蹲在母驼身边看了好半天,最后摇着头站起来了,说:“没辙了,三万,我活八十多岁了没见过这阵势。二斗子说得对,你别舍不得,动手吧,要不然这么拖下去就连母驼也保不住啦!”听蹇老太爷这么一说,刁三万知道事情是没指望了,他不再骂也不再跳了,霍地蹲下去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蹇老太爷指挥着几个汉子把母驼身体放展了,母驼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眼皮耷拉着,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了。有人把母驼上边的一条后腿往高抬着,戚二掌柜捡起了二斗子丢下的宰牛刀,攥了攥,准备肢解驼崽的身体。妇女们都捂着脸向人群外挤着,都不忍心看了。 
  “等一等!” 
  满头是汗的二斗子气喘吁吁地钻进了人群,是怜惜骆驼的心情逼着他又返回来了。二斗子把戚二掌柜拿着刀的手腕抓住,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海九年说:“戚二掌柜,你先别忙着动手,九年哥说他有办法,让他试一试。说不定母驼和小驼都能保住呢。” 
  海九年一边把袖子往胳膊肘子上挽着,一边拿眼睛看着刁三万,他得等刁三万的一句话。刁三万本来是蹲在地上哭来着,听到有人能救他的母驼和小驼,他站起来了,目光直直地望住海九年,好像不认识似的,问道:“你说什么?你有办法保住驼崽又能让母驼不死掉?”还没等海九年回答,戚二掌柜就说:“海九年,你吃过几碗干饭,也想逞这个能?你睁开眼睛看看,站在你跟前的这些人,把我戚二抛在外边不算,刁掌柜、蹇大掌柜、蹇二掌柜……贴蔑儿拜兴人干别的也许不行,要说侍弄骆驼,拿出哪一个你能比得了?你来贴蔑儿拜兴才几天?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儿,别揽瓷器活儿,你还是一边凉快着去吧!” 
   。。

4。吝啬老鬼赚差价(4)

  “我有金刚钻儿……我放牧过大驼群,我见过母驼寤生。” 
  “戚二掌柜,你别隔着门缝瞧人,把人看瘪了。九年哥他过去曾经在喀尔喀草原上管理过专门繁殖的大驼场哩!” 
  “嘻……我不信!” 
  “不可能吧……”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叫人家试一试么。” 
  “耽误了事情怎么办?他海九年能赔得起人家的母驼?”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 
  人群一阵晃动,让开一条道。 
  胡德全骑着马走进了院子。他是到城里的万驼社办事刚刚回村来的。胡德全的装束变了样,已经是走驼道的打扮了,上身赤膀穿一件汗褐子,脚下蹬一双高腰马靴,腰间扎着足足有一扎宽的生牛皮带,手里攥着一条真蟒皮大皮鞭。胡德全偏腿下马,把缰绳随手交给二斗子,走近了母驼。 
  “刁掌柜,出了什么事?” 
  刁三万哭丧着脸说:“母驼遇上了难产……胡驮头你快给看看,还有没有指望?” 
  胡德全歪着脑袋,两道黑眉毛紧凑起来在鼻梁子上面撞在了一起,一边把折成三折的蟒皮鞭在手掌上敲打着;看了一会儿,拿手掌把皮鞭抓住,说:“这种事儿我也只是听说过。”
  “海九年说他有办法。”刁三万指了指海九年对胡德全说,“胡驮头你给拿个主意。” 
  胡德全斜着一只眼从下往上打量着海九年。 
  二斗子赶忙抢着说:“九年哥见过母驼寤生,他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让他试试吧,死马当作活马医。” 
  “可是,我的母驼要是被他耽误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他得赔!” 
  “你说什么?”胡德全瞪起了眼睛。 
  “要是耽误了母驼的性命,他海九年就得赔我。” 
  “这也算是人话?” 
  胡德全把眼睛眯成一条窄缝看着刁三万。刁三万被看得没了主意,怯怯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该咋办?” 
  “要我说咋办?死了活该!”胡德全拿鞭子朝刁三万打了一下,骂道,“你他妈的还叫人不叫人?人家好心好意帮你救急,你还想着让人家赔你的骆驼!” 
  “这话咋说的?” 
  “咋说的?你的骆驼全都死光了才好呢。”胡德全的鞭子又一次落在了刁三万的脑袋上,不过打得不很重。“就是这么说的,我看你是喝人的血喝惯了,这么大的后生一天到晚白给你干活儿不说,如今既想让人家救你的急,还想让人家替你担风险,他妈的你姓刁的心也太黑啦!” 
  “那是他自个儿乐意。”刁三万自觉理亏,兀自嘟哝了一阵,对九年说,“那你就试试吧。”
  九年说:“二斗子,你去找根绳子来,快!” 
  海九年亲自拿绳子把生出半截的小驼的腿拴住,然后把绳头交到二斗子的手里,嘱咐说:“我叫你拽你就拽,用力一定要匀,千万不可太猛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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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吝啬老鬼赚差价(5)

  九年自己跪在地上,两只手在母驼的肚子上揉着,由前往后推着。母驼呻吟起来,由于疼痛,眼睛里淌出了泪。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结果,奇迹发生了:在母驼愈来愈紧迫的呻吟声中,驼崽的###湿漉漉的身体出来得越来越多了!大约两袋烟的工夫,母驼终于把小驼生出来了。过了不一会儿,小驼崽就睁开了眼睛,深棕色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整个陌生的世界和围在它身边的人。 
  刁三万把小驼抱在怀里,狼脖子吃力地歪着,拿脸蛋子蹭着小驼湿漉漉的皮毛,眼泪在他脏兮兮的长脸上流着。他歪着脑袋在一边的肩膀头擦着泪,高兴得什么也顾不上了,“呜呀,呀,小宝贝,你可是得救啦!还是老天有眼,我刁三万没做缺德的事。” 
  旁观的大人孩子全都好奇地围上来看热闹。
  海九年拿一团乱草擦着手走出圈外。 
  胡德全用欣赏的目光追随着海九年,走到他的跟前来了。 
  “好小子!”胡德全友好地拿鞭杆子在海九年的肩膀上敲打着,“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么两下!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不相信呢。在哪儿学的?” 
  “九哥在喀尔喀草原上专门孳生骆驼的大驼场上干过!”二斗子抢着替九年回答。 
  “想不到你还有点儿来头,看来刁掌柜是委屈你啦。” 
  二斗子说:“那是!只管饭不给工钱,太不合理。” 
  “哼,刁掌柜这种人恨不能在一只羊的身上剥下两张皮来!吝啬得简直就想把自己拉出来的屎都吸回去!给他干活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如你跟我干吧!怎么样?” 
  九年笑着摇了摇头。 
  “咋?你不愿意?” 
  “不是……” 
  “那为什么?我姓胡的做人可与刁三万不一样,给我干活儿,我给你半个驼工的工钱!”胡德全笑眯眯地说。 
  “给多少工钱我也不能干。” 
  “咋?”笑意在胡德全的脸上凝固了,“不给我面子?瞧不起我胡德全还是咋的?” 
  “哪能呢,说什么瞧起瞧不起的话,我是……胡驮头……” 
  “你少跟老子废话!痛快点儿。要是嫌工钱少,我给你加到一个整驼工的工钱。”笑意在胡德全脸上消退着,那表情说不上是情绪,看着别扭得厉害。 
  “我真的不能给你干,我谁家也不去。” 
  “去你妈的!” 
  不等九年再做解释,胡德全手里的鞭子一扬就抽了下去。与此同时胡德全鼻梁两侧的肌肉突然横着拉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然狰狞。 
  内刚外柔的蟒皮鞭斜着裹在了海九年的脸上,最先出现的是一道白印,像一条小蛇似的从九年左边的额角迅速窜出来,跨过他的一只眼睛在右边的颧骨上消失了。紧接着那道白印就变红,渗出了血,鲜血又红又稠,封住了他的眼睛。这是很内行的一击,为了避免对手的反抗,先封住对手的眼睛。 
  二斗子惊叫了一声,扑向了九年。刚到贴蔑儿拜兴没几天的九年不知道,可二斗子最清楚胡德全那蟒皮鞭的厉害!那蟒皮鞭长约一丈,外边由五花的真蟒皮紧紧缠裹,内里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钢丝。这玩意儿在胡德全的手里不是一般的物件,而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武器,乃是贴蔑儿拜兴的一绝。蟒皮鞭有三种打法:一曰空鞭,光听响动,鞭子抽出去声如响雷,却只是擦着人的头顶过去,并不伤人;第二种打法没有响动,但因用力的不同会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而不伤筋骨;第三种打法最是狠毒,伤骨不伤皮,鞭子抽下去表面没有痕迹,实则已经叫人筋断骨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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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吝啬老鬼赚差价(6)

  但是紧跟着下来的一鞭子抽在了二斗子的胳膊上,这一下把二斗子和海九年分开了。 
  人群惊叫着四下奔散开去,生怕稍不留意会被胡德全的蟒皮鞭误伤,更没有人敢阻拦胡德全。 
  一丈余长的蟒皮鞭像一条真正的巨蟒在海九年的头顶上游弋,胡德全问道:“海九年,我问你,我出一个整驼工的工钱,你给我干不干?” 
  “我不干。” 
  只听“啪”的一声蟒皮鞭又抽了下去。这一下抽在了海九年的踝骨上,海九年就像被蟒皮鞭提起来似的双脚跳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蟒皮鞭依旧像活蟒似的在海九年的头顶上飞过来飞过去。 
  “海九年,我再问你,我给你一个半驼工的工钱,你给我干不干?” 
  “不干。”海九年从地上爬起来了。 
  话音未落蟒皮鞭又缠在了九年的腰上,就见胡德全手腕子一旋,海九年被扔出去有两丈远,跌倒在地上。九年身上的衣服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似的飞了有房顶那么高,慢慢地飘落下来。
  “旺火烧大锅,不蒸馒头蒸口气。现在我不是要雇驼工,我是在买我的面子。海九年,我胡德全雇你是雇定啦!我再问你,我给你两个驼工的工钱,你干不干?” 
  海九年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了:“胡驮头,我把话说清楚了,姓海的我今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你就是给我一个银骆驼的工钱我也不会干的。” 
  当下,胡德全把蟒皮鞭紧攥在手里,充满怒气的眼睛盯着海九年,还不肯罢休,骂道:“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你以为你是谁?他妈的,不给你点儿颜色,你怕是不知道马王爷长得几只眼!”
  海九年一只手捂在伤口上,血从他的手指缝直往下滴,半个脸都被鲜血糊满了,“胡驮头!你有种,打得好,我海九年把今天这个日子记下啦。” 
  “你他妈的还敢嘴硬?我叫你……” 
  “啪”的一下那巨蟒又啄了下去,这一次没有打住海九年,而是抽在了二斗子的身上。二斗子扑到了海九年的跟前,伸开双臂把他的朋友抱住了。立刻就有一道血印斜着划过了二斗子裸露的脊背。 
  “哦嗬!又跳出来一个不怕死的。”胡德全怪叫一声,手下得更狠了。蟒皮鞭就一下接一下地抽在了二斗子的身上。二斗子咬着牙拼命地把脑袋藏起来,一声不吭地挺着。 
  胡德全又举起了鞭子,但是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子。胡德全一扭脸见是戚二嫂。“怎么?内掌柜的来挡我的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胡驮头是不是还想与我这个女流再练一场?” 
  “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是看不下眼。我劝你做人别太过分!”戚二嫂说,“愿不愿给你做事是人家的自由,你得讲道理。” 
  “戚二嫂说得对。” 
  “算了吧!胡驮头。” 
  “海九年也被你打啦,拉倒吧!” 
  王锅头走到了胡德全的跟前:“得饶人处且饶人,俗话说得好,宁欺老勿欺小。”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劝你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俗话说得好,宁欺老不欺小,你知道日后这俩后生会有多大的出进?乡里乡亲的,别把事情做绝了。” 
  “算啦,算啦……”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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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吝啬老鬼赚差价(7)

  胡德全用两只胳膊划拉着排开众人走出去了。在院子的门口胡德全勒住了马,拿蟒皮马鞭指着海九年警告道:“海九年!你把耳朵竖起来给我听好,在贴蔑儿拜兴这地场你敢跟我胡德全作对,总有一天把你收拾了。” 
  还算好,胡德全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气愤给海九年与二斗子一点点教训,所以他打的时候下手还不算太狠,蟒皮鞭并没有伤着他们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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