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剎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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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剎朱雀-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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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有仇大哥一半的功夫就好了。
            “我很愚昧,不懂你这回的多事所谓何来。”她若不好好提点他,只怕这小子年少轻狂不经事呀!
            提起此事,宫驭的火气就直冒上来。“那个狗杂碎欺凌街口的豆腐娘,害得人家三口子人都快上吊了。”
            “喔!是长相白白嫩嫩的晴儿……她姊姊受辱了。”月剎故意兜耍着他。
            “呃!这个……她们母女三个孤苦无依……我辈中人应该挺身相助。”他说得有些心虚。
            “驭弟小小年纪就有怜花之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天下的女人有福了。”她轻喟道,这小子果真不知死活。
            宫驭脸色泛红,听出嘲讽之意。“她们真的很可怜嘛!”
            “在清犬高压的统治下,哪个汉人有快活日子可过?”她要他清楚国亡民贱的道理。
            “所以我想帮忙杀光满清鞑子……唔……”
            月剎一指点向他的哑穴。
            “有人来了,阿弥先带驭弟回去,我去测测对方的底。”不轻估对手才能使稳舵,是她一向的处事原则。
            “是,小姐。”
            “阿弥──”
            “对不起,小……公子,阿弥失言了。”与外型不符的甜柔嗓音是上天对阿弥的补偿。
            “别再犯了。”
            身形一闪,月剎被夜色掩没。
            02
            “哎呀!我的传家宝扇可别污了。”
            月色虽昏暗,对习武者而言与白日无异,一石一木了若指掌。
            炜烈正全神专注追捕诛杀护军都统的凶手,着实诧异怎么突然会撞上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是他太疏忽还是凶手故意丢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阻挡去路。
            “好在,好在,先祖的庇佑。”佯装成书生的月剎吹散扇面细砂,一副宝贝地像拾回万金难易的珍藏。
            儒酸。
            这是炜烈脑中浮现的字句,他眉头皱如小山,望着一直挡路的身影,这人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自顾自的护起一柄旧扇。
            这对一向受人注目的他来说,此种漠视简直是项屈辱。
            “一只破扇算什么,我府里古董多得是,个个价值都胜它千倍。”
            月剎故意一脸迷惑地四处瞧瞧,不确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头。“公子与小生交谈吗?”
            “除非这里有鬼。”他脸色嫌恶地喷着气。
            “不会吧!子曰不怪力乱神,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挡路,你没做坏事吧!”
            没种,抖成那德行。炜烈不屑地拍了“他”一下。
            “鬼呀!鬼……呼!兄台,是你,人吓人可会吓死人的,我上有父母,下有兄弟,若我两腿一伸找谁尽孝养家去?”月剎配合身分虚弱演出地抚抚胸口。
            “胆子小就别学人家半夜游荡,小心……你是男人吗?”月娘一露脸,他顿时口干舌燥。
            真见鬼了,这是什么对话?“小心和你是男人有关联吗?小生倒是不解。”
            “收起你的之平者也,一副穷酸书生味,叫人看了就生气。”炜烈心底不住地赞叹着,男生女相,好俊的书生。
            月光下的容颜出奇俊美,若为女子该是何等的仙姿,陌生的悸动冲击炜烈未及设防的心窝,顿时他惊心地板起凶恶神色,以鄙夷目光掩饰失控的慌乱。
            可是,真是好美的书生。
            此时月剎低头瞧瞧身上苏织的长衫。“会吗?我这身衣物可是花了百两银子从锦绣坊购得的。”
            苏杭的织绣天下闻名,尤其是御封的锦绣坊一衣难求,多少王公大臣不惜重金抢购,宫中嫔妃、龙子龙女一律是锦绣坊的织品,而且只有受宠者才有幸多得几匹织布裁成衣。
            寻常人家若无恒产在手,就是半匹锦绣坊的肚兜布也是买不起的。
            “我指的是你的口气一副儒酸味,小生小生地转个不完。”他的视线很难从这张出色容貌移开。
            “原来是小生多礼了,公子听得不顺耳。”浮躁的男人呵!又是被假象所惑。
            还小生,真刺耳。炜烈不逊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岳,名破尘。”
            “岳破尘?”连名字部取得如此出世,幻如谪仙。
            “公子尊号?”月剎平淡的眼波藏住一抹狡光。
            “不要咬文嚼字,卖弄文人涵养,我是炜烈,你唤一声烈哥好了。”语一出,他被自己的坦然震住。
            炜烈?!南火炜烈?康熙的皇太子胤礽手下的四大将之一?
            这……是巧合吧!
            假借岳破尘名讳的月剎也陷入一阵思考中,一把折扇潇洒地经摇,似惬意地审视眼前的男子。
            身高六尺有余,方耳大眼,两眼炯炯有神,鹰鼻俊挺孤傲,剑眉深浓似乌木,五官深邃苍悍,北国男儿的鸷猛气势表露无遗。
            他来南方有何目的,是为肃灭反清义士而来吗?
            不查个分明,令人寝食难安哪。
            “烈哥深夜不归所谓何事?”她的鼻翼间传来一阵浓郁的脂粉味,想来他在妓院流连总不会是吟诗品茗吧?
            啊!该死,忘了正事。炜烈懊恼地横瞪“岳破尘”。
            “你可有撞见一位匆忙提剑而行的夜行人?”
            “你算不算?”她眼神畏缩地凝睇他手中的三尺寒剑。
            “我是指我以外的人。”接收到“他”骇怕的目光,炜烈下意识地将剑置于身后。
            月剎睁大无知双瞳。“会有人半夜不睡觉,无聊地提剑夜奔吗?”
            “你指我无聊?”他略微提高音量,警告“他”三思而后言。
            可惜“他”硬是试上一试。
            “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尘匣元开镜,风帘自上钩。兔应疑鹤发,蟾亦恋貂裘。
            斟酌姮娥寡,天寒耐九秋。“
            炜烈睨问“他”,“这是杜甫的诗句,你念来何用?”这个弱书生莫名其妙,竟选在大半夜吟诗。
            “烈哥好修为,知晓这首‘月’出自杜甫,小生……呃!小弟敬佩。”月剎口出赞言,看来这炜烈是有点墨水。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他单手环胸等候一句解释。
            月剎莞尔的笑意在眼中流转。“因为无聊嘛!随兴吟上一段古人文学。”
            “喔!无聊……”炜烈猛然领会“他”话中的谑意。“你好大的胆子,敢嘲笑我。”
            明明是怯弱文人,此刻却在谈笑间将他一军,不经细察的炜烈被一股怒火遮了眼,两目如炬地瞪向那张玉笋般美颜。
            若以他平日作为,一个小小汉民的生命不足为惜,为何嗜血的长剑抹不上这家伙粉嫩的细颈。
            要命,一切都乱了。
            他不该是个男儿呵!
            南火的定性未免……月剎眼藏笑意,口出歉言道:“烈哥莫要生气,小弟一见你倍感亲切,才敢开个小玩笑,请勿怪罪。”
            “你……你别畏畏缩缩冠上别死人的礼数,我是……吓唬你而已。”他言不由衷地斜睨他。
            “是是是,小弟受教了。”太有趣了,这只朱雀竟如此随便地在半路与人结交。
            折扇下的朱唇微勾,月剎不怀好意地讽笑,面对强大的敌人犹不自知,看来密探高手的美誉该改写了。
            玄月神教耳目众多,三教九流都有其弟子在,暗地里收集满清鞑子的动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以回报,好将其弱点握在手中,再一一诛杀,赶出大明土地。
            贪求富贵的汉人虽不在少数,但大部分人是有良知的,再加上满清狗入关以来轻待汉民,反清志士才会如波涛汹涌,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地加入驱逐鞑子的行烈。
            因此,手下的情报网密如蚁穴,得以轻易地探知朝廷皇子的激烈斗争。
            如果玄月神教行动不幸失败的话,其中以胤祯与胤礽两位阿哥最有可能登上帝位。
            “破尘,你半夜在街上溜达什么,像你这种软棉花似的小白脸最易受觊觎了,你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呀!”
            一想到“他”如玉的身子被人侵犯,炜烈心口犹如揪着千斤铁,口气不自觉地冷厉起来。
            再恶也恶不过女真人。抑住内心的想法,月剎口气和顺地响应,“烈哥教训的是,小弟太不长智了,只是家母急着绣线用,以致一时疏忽了。”
            “买着了?”炜烈一见“他”认错,暴烈的语气无形中放柔。
            “尚未。”
            “好吧!我陪你去买,反正我也没事。”
            这实在有违他密探高手平日的作为,杀护军都统的凶手还没逮到,这会竟仅想多陪着“他”一时半刻……
            罢了,经这一搅和,凶手大概早已潜逃。
            “你陪……我?”一个大男人逛绣庄?月剎没料到他会来这招。
            他冷眼一射。“瞧你瘦骨薄肩的模样,我可不放心你走夜路,最近柳木价格上扬得很。”
            死当死在柳州,因为柳州出柳木,最适合用来钉棺装死人,世人皆知。
            “烈哥好生有趣,小弟不敢先行一步,你先请。”月剎笑里藏刀地拱起“请”的手势。
            “我……你……”他明知被反捅一刀,却找不出话予以痛击。“这么晚了,绣庄大多关门,还是你带路吧!”
            “烈哥在前头领路,小弟在后指引,免去世人不当的猜测。”月剎用两人同行易引起非议为由,堵住他反应迅速的利嘴。
            炜烈气闷地瞪了“他”一眼,再次落于下风。
            偏偏那张俊美无比的容貌叫人生不起气,他只能郁结在胸中发酵,酿成一杯苦不堪言又必须下肚的馊酒。
            “你行,我认栽了。”
            月剎嘴角的笑意未达到眼底“只不过买卷绣线,烈哥的言辞过于深奥,小弟惶恐。”
            “闭嘴,不要逼我毁了你的‘花容月貌’。”咬牙切齿的炜烈在挣扎中青筋浮动。
            他在考虑是一把掐死这家伙一劳永逸,还是违背伦常地吻上那比女人还鲜艳欲滴的香唇?
            香唇?!
            真是令人心动……咦!他在想什么下流念头?难道女人玩过头,上苍派了个男神来报应他的绝情?
            唉!就算他肯,人家也不一定肯,少想些胡事,回头再上沈恋心的床温存几回,把这突生的怪念头赶出脑海中,继续当他的风流浪子。
            只是他为什么不是女人?
            月剎打破沉默,“烈哥,你在想什么?”要杀他何其容易,看他失神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精锐的南火。
            “休要问,小心我奸了你的屁眼。”
            “嗄?!”
            月剎差点被咽喉间的唾液梗岔了气,男人奸男人?!
            他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口出何种骇人之言?
            “还不走,你是娘儿们呀!”
            我本来就是娘儿们。月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赶紧虚应道:“是,就来了。”
            “哼!”
            炜烈生着自己的气冷哼一声,率先迈开步伐。
            回头望了“他”一眼,那娇俏的玉容又狠狠地敲击他的理智,以至于他竟出现不可思议的温柔举动,缩短步伐地配合“他”走。
            他不禁再一次在心里低叹——他为什么不是女人?
            ★★★
            “你说五行中的南火陪你上绣庄买绣线?”
            无法置信的低沉嗓音出自一位冷颜男子口中,他拭剑的手停滞不动,银光四射的剑身似在呼应他的迟疑。
            不只是他,偏厅内的一干弟兄亦是瞠大诧异的双眼,直视着斜倚贵妃椅的绝色美女,全都傻楞楞地瞧着她以不疾不徐的姿态,一派优闲地饮着热茶。
            她那眉似弯月分挂两端,星眸含笑不带邪媚,清灵得宛若幽谷的深潭映月,俏挺的鼻梁在染枫的薄唇上轻拧,好一个落尘的人间仙女。
            见惯了她的美丽,能让文月神教众弟子一致失神的好玩事,如今又添了一桩。
            “月剎堂主,你在开玩笑吧!”
            “冷冷,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她眉笑、眼笑,连如云乌丝都染上笑意,却没人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冷傲脸一沉,不太高兴她拿他当笑话。“请不要叫我……冷冷。”
            “好吧!傲傲乖,待会姊姊拿糖给你吃。”她一副哄小孩的无谓样。
            “你……可恶。”他手一挥,偏厅外的一棵杏花轰然之下只剩粗干。
            “啧!冷傲,你的脾气要收敛些,在自个人面前使点小性子倒无妨,要是出了教还这么任性,外边的百姓当教里无大人管事呢!”
            “郑、可、男,你别欺人太甚。”
            这小子脾气真坏。月剎斜睨他一眼,随即扯声怨道:“仇恨,劝劝你的拜把兄弟,他太不尊重我了。”
            先前的冷颜男子将剑入鞘,肃寒的面容有着细微的笑波。月剎的伶牙俐齿他又不是今日才见识,谁斗得过素有女诸葛之称的她,连那朱雀还不都自承栽了跟头。
            大家闹归闹,还是不敢开罪于她。
            “冷冷,请你尊重一下月剎堂主,她是下一任的教主。”
            噗!
            “要死了,你想害死我好夺权吗?”
            “日魂,我不想跟你决斗。”
            一口茶喷得老远的月剎和面色一阴的冷傲同声开口,两人箭头指向同一人日魂仇恨。
            日魂的家人原是庄稼汉,不问世事地耕作薄田,养活几口人。
            谁知一日来了个多尼贝勒在附近林区打猎,见着了他年轻貌美的小姑姑,一时色心大起地强暴她,并在事后欲强行带她回府邸侍寝。
            仇家人当然不肯坐视不管,拚了命也要救回自己的亲人,结果一家七口同时殒命,唯有偷溜出去玩的仇恨避过一劫。
            当时被强掳而去的小姑姑获悉家人已殉难后,强忍创伤曲意迎合多尼贝勒,她一方面找机会报仇,一方面乘机打探何处有名师,好将仇家的遗孤送上山锻炼。
            她想,与其让侄子当个手无寸铁的无助老百姓,倒不如让他学得一身武艺,既可护身又可救国。
            多年后,仇恨学艺已成欲报亲仇,他小姑姑已早一步手刃仇人,并自缢而亡,死在仇家人的墓前。
            她的尸骨还是乡里人代为掩埋立碑。
            不过仇恨原本名字并非恨字,是他心中被仇恨压得成魔,自行将父母取的小名遗忘,以恨独活于人世间,直到他入了玄月神教。
            “月剎,你该提提那件事。”冷傲不死心地问道。
            “哪件事?”她故意装傻。
            “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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