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嚷着要解释保险方案给我们听了?”康于真避重就轻地回答,顺便分散曾吉祥的注意力。
毕竟这是楚家人的家务事,能不能说出口,应该由楚家人来下决定。而他,虽然从小就由楚家人教养长大,感情上犹如一家人,不过有些太过私人的事,他仍是不愿涉入。
“那怎么可能!”曾吉祥朝康于真摇了摇手指,面露得意的神色,“我皮包里满满的都是文件哦!待会儿等大家都休息够、有精神了,我再一件、一件的解释给你们听。”
“那我就期待你的解说了。”康于真笑应。
“别灌迷汤了,你分明是在迥避我的问题。”曾吉祥瞄着康于真,问道:“你是因为不能说出爷爷和大少爷的事,还是因为不想?或是根本不知道原因?”
“你觉得是哪一个?”康于真好脾气地应和着她。
曾吉祥打量着康于真,想了想,应道:“我猜你是‘不想说’。”
“你的直觉很敏锐。”康于真赞许地点头,算是默认。
“那是因为我得从客户的每一个表情里,去推测他们想保险的意愿有多高,所以久而久之就练就了看人脸色的功夫。”曾吉祥耸耸肩,笑道:“这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事情。”
“那你看得出来殷爷保险的意愿有多高吗?”康于真反问。
“这个嘛……”曾吉祥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实说吧,你们伪装情绪的功夫比我高明多了,所以我看不出来。”
康于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很诚实。”
他可以明白殷爷想留下曾吉祥陪伴的原因,一来是她精神好、个性外向,二来是她单纯不作假的直率。
听说曾吉祥在平安保险公司的业绩向来排行第一,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觉得她不扭捏作态又单纯,虽然吵了点,却是个可以信任的对象,所以才会愿意在她的说服之下签了保单吧!
“喂,你再继续夸下去,我会变得更骄傲哦!”曾吉祥笑道。
“依你的单纯个性,我看是很难了。”康于真摇头道:“所以我一直想不透,你怎么会走上保险这一行?”说来说去,康于真就是觉得曾吉祥不太适合这个工作。
“因为我需要钱。”曾吉祥应得干脆。“而这个工作若顺利的话,确实可以让我小赚一笔。”
“需要钱?有什么特别原因吗?”康于真纳闷地问道。
曾吉祥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我有个身体病弱的小弟,他从小到大,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得待在医院里,所以医疗费用使成了我们家的庞大开销,也因此我才会走上这一行。”
明白了曾吉祥拼命工作的原因,康于真忍不住放柔了语气,“那么,你的父母呢?好像没听你提过。”
曾吉祥眼神一黯,“他们都去世了,所以目前是我跟弟弟独自生活。”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康于真直觉性地脱口道歉。
“放心,我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毕竟人总要看着前方活下去嘛!”曾吉祥作了个深呼吸,森林传来的自然芳香令她感到身心舒畅。
“如果江离也这么想就好了。”康于真不自觉地自言自语着。
如果不是因为江离一直将自己困在过去,殷爷和江离应该可以好好处的。
“怎么?那个大少爷的父母也去世了?”曾吉祥耳尖地听见,忍不住又出口询问。
“这个……”康于真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言,但是为时已晚。
曾吉祥走近康于真,状似哀求地双手合十,“你就说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告诉我的,好不好?”这是实话,因为她根本找不到对象可以谈论这件事。
康于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江离他本性不坏,只是因为……”
“这是什么道理!那家伙今年到底几岁啊?一个大男人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听过了康于真的说明,曾吉祥只想破口大骂。
康于真苦笑道:“当时的江离已经是足以懂事的年纪了,所以对失去父母的印象格外深刻,才会……”
“可是这根本没道理!”曾吉祥颇不能认同楚江离的看法,“正因为他失去了父母,所以在这个世界上,爷爷等于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应该更珍惜和爷爷的相处时光才对!”
“可惜得很,江离不这么想。”这也是令康于真和楚殷离感到头痛的原因。
“真是个小孩子,也不想想又不是只有他失去亲人,对爷爷来说,爷爷也失去了儿子和媳妇啊!都几岁的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真怀疑他是怎么在管理公司的。”曾吉祥不赞同地反驳。“江离的管理和组织能力很强。”这点也是江离的父亲要他帮忙殷爷的原因之一。
“我看他就是因为把营养全拿去发展理智,却缺乏感情的交流,才会变成这副德行。”曾吉祥忍不住摇了摇头,“活像个不知世事的叛逆少年。”
“江离恐怕不会高兴听见这种评语。”不过曾吉祥说的也没错。
一思及此,康于真忍不住在心里窃笑着。
“放心吧,你不出去,他不会知道的。”曾吉祥得意地笑道。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康于真反问。
“因为依他那种小孩子脾气,一定会先对你发火,接着再开始考虑要怎么杀我灭口。”曾吉祥打量着康于真,自信满满地问道:“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自找麻烦的举动吧?”
第五章
“钓鱼?”
曾吉祥看着准备好的钓竿、鱼线等钓具,好奇道:“爷爷,您要到哪里去钓鱼?”
“附近有个很不错的垂钓地点,开车过去很快的。”康于真代为解释。
“你要在家里等,还是跟爷爷一起去?”楚殷离问。
“我看,我还是呆在家里好了。”曾吉祥笑得很是勉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怎么?你不喜欢钓鱼吗?”楚殷离颇感纳闷。
他没想到活泼的曾吉祥会有不喜欢的户外活动。
“我对鱼腥味没辙。”曾吉祥光想到那味道就觉得受不了、头晕、想吐。
“那么,你不跟我们一道玄了?”康于真问道。
“我还是在家里等吧,祝你们丰收。”曾吉祥摆摆手笑应。
“那我钓条大鱼回来给你吧。”楚殷离点点头,细心地叮咛:“我们下午就回来了,你就在别墅里逛逛,中午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准备,不用客气,还有,如果想出去走走,别逛得太远,迷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慢走。”曾吉祥目送两人出门、上车离去,心里仍带着一丝惋惜。
唉!可惜了一个说服楚爷爷的好机会哪!也许她该学着去适应那股味道才是。
无奈地上了楼回到房里,曾吉祥本想看看书偷个闲,谁知道楼下却突然传来电铃声,让她纳闷极了。
别墅远在偏远地区,怎么会有客人来访呢?
好奇的她忍不住下了楼,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客人,说不定还可以说服对方买份保险,但是当她一见到来人时
“你怎么也在这里?”
熟悉的怒吼声夹杂着极大的火气传来,教曾吉祥想装着没看见楚江离都不成。
唉!早知道就不下楼了,也省得这个爱耍脾气的大少爷找她麻烦。
“大少爷,是爷爷邀我来的。”既然都被瞧见了,曾吉祥也不甘服输地回瞪着楚江离。
将外套随手往沙发一扔,挥手要慵人们退下后,楚江离大跨步地走近曾吉祥,怨声问:“于真到哪里去了?”
“你找他干嘛?”曾吉祥没好气地回问。
反正这个男人是打死都不可能投保了,她也没必要好言相对。
而且她还看他不顺眼,所以也甭客气了。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楚江离比起曾吉祥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硬生生地吐出一句让曾吉祥气到想打人的回答。
“那你也没权利质问我。”曾吉祥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她火大地甩身便要往楼上走。
再跟这个少爷多耗一秒,她的脑血管一定会气爆,为了自身的生命着想,也为了将来能够领回丰厚的保险金,她还是远离楚江离最好,免得折寿命。
“你给我站住!你现在是站在我楚家的土地上,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楚江离爆出怒吼。
连着好几天没让康于真在身边帮忙处理事情,让他的工作量几乎变成了平日的三倍之多,所以睡眠时间也相对地减少许多,偏偏用电话又遍寻不着康于真回来帮忙,今天一大早开车到楚家找康于真又扑了个空,于是他干脆问明了楚殷离的去向,跳上飞机直奔别墅。
一夜无眠让楚江离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现在的他两眼布满血丝,任谁看得出他在生气,偏偏只有曾吉祥毫不同情他。
“笑话!你是哪根葱、哪棵蒜啊?这栋房子的产权登记在你名下了吗?楚家现在的管事者可是爷爷,你这个不孝子有什么资来命令我?”
曾吉祥非但没理会楚江离,还变本加厉地反唇相讥。
楚江离眯起眼,心里还真想把曾吉祥给宰了,免得她老是用话刺激他,让他气得火冒三丈。
“殷爷不在,我就是当家的,你最好快点告诉我于真在哪里!”
“无可奉告!”曾吉祥对楚江离扮了个鬼脸代替回答,然后迳自上楼打算回房。
“你给我站住!”
楚江离愤怒地伸手抓住曾吉祥,原本是想让她停下脚步,却没料到曾吉祥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失去了身体的平衡,紧跟着便往后倒下。
随着一声惨叫,曾吉祥跌下了楼,自然也就撞上了楚江离。
砰的一声,楚江离因为被曾吉祥撞上而跌倒在地。
“好痛!”曾吉祥感到小腿传来疼痛感,忍不住低哼出声。
“痛的人是我!你这个倒楣女人,快点起来!”楚江离摸着被撞痛的后脑勺,心里的怒火更是直线上升。
“还不都是你害的!”曾吉祥忍着痛回嚷:“说我倒楣,我看你才是倒楣鬼!原本我运气好得很,却每次一碰上你就受伤跌倒。”
“我看你精神好得很,没病没痛的。”楚江离站起身来,还顺手拍了拍身上灰尘、理齐了衣服。
面对吵人的曾吉祥,他根本挤不出半点同情心来。
“闭嘴啦你!痛死人了。”撞上楼梯扶手的小腿感觉益发疼痛,让曾吉祥根本不想再和楚江离争辩。
“少装可怜了。”楚江离冷笑,“要人扶你的话,找别人扶去。”
“谁装可怜了!”曾吉祥偏过头打算不予理会,但小腿的痛感仍是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呼出声。
“既然你不说出于真在哪里,我自己问去。”楚江离着硬要往厨房走,打算找佣人问个究竟。
而曾吉祥则是咬着牙、忍着痛,努力地拉着楼梯扶手勉强站了起来。
“好痛……”小腿的疼痛让曾吉祥不敢使力行走,只得再度在楼梯旁坐下。
她拉高裤管仔细检视刚才碰撞到的地方,发现伤处是一片红肿。
呜……真是痛死人了,肿成这个样子,那她的黄金假期不就要泡汤了吗?
“那个该死的楚家大少爷……”吉祥念念有辞地抱怨着。
“你说谁该死?”楚江离正巧问得了答案,转身由厨房里出来,没料到曾吉祥正在诅咒他。
“还不就是你!”曾吉祥可没打算隐瞒。
“很抱歉,我的身体健康得很,应该长寿的。”楚江离只是冷笑。
“看你那副得意样,想必是问到答案了,那就快点走,免得把你的霉运传染给我!”曾吉祥眼带泪光地埋怨。
“你说什么……”楚江离正想开骂,不意却瞥见她拉高的裤管下暴露出的一截小腿正泛着红肿。
“这是怎么回事?”楚江离弯下腰,没等曾吉祥回答便开始检查伤口。
“别碰!痛死人了!”曾吉祥哀叫着。
这男人是存心整死她以示报复吗?
“给我闭嘴!你就不能安静几分钟,让我检查伤口吗?”楚江离再度开骂。
“谁要你替我检查呀!被你这个扫把星一摸,搞不好伤口还会肿得更厉害!”曾吉祥推着楚江离的肩膀,企图远离这个危险份子。
“安静!别动!”楚江离突然爆出一声大吼。
曾吉祥楚江离吼得一愣一愣的,脑袋有了暂时性的空白,也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楚江离见曾吉祥不再吵闹,于是一把抱起曾吉祥,然后往二楼走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二楼有间视野辽阔的客房,依楚殷离的个性,应该会让曾吉祥住那个房间。
楚江离依着自己的判断往客房走去,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半敞的房门,然后将曾吉祥放到床上。
感觉到身体落在柔软床铺上的同时,曾吉祥终于找回了她失去的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个房间?”曾吉祥发出疑问。
“废话,老头子向来好客,当然会找个视野最好的房间招待客人。”而且,也是他儿时的回忆。
父母的房间在这间客房的正上方,而他每回来都不住三楼的房间,反倒跑到这里来睡,只因为贪看从这个房间的阳台看出去的美景。
听了楚江离的解释,曾吉祥仍是不清楚原因,但她此刻可顾不了那么多,因为脚伤正不断地侵袭着她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
楚江离见她皱眉,想想她会跌下楼好像都是因为自己去拉她的,自己多少要负起点责任,于是他再度弯腰查看伤口。
“你在于嘛?”曾吉祥见楚江离伸手抬起自己受伤的小腿,忍不住疑惑地问。
“确定你没摔断了骨头。”楚江离说着不知是真还是假的应答。
“你别胡扯了,怎么可能这样就摔断骨头!”曾吉祥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寒意直冒。
开玩笑,如果是断了骨头,她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医疗费!虽然有保险金可领,但是一想到要花钱,她就感到心痛呀!
“那可说不定……”楚江离用恐吓似的音调说着,还不时地皱眉以示逼真。
“不……不会的!你骗人!”曾吉祥慌了,黑眸里盛满泪水,只差没连串滚落。
楚江离没想到曾吉祥会信以为真,还慌张到快要哭出来,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
只是,眼泛泪光的曾吉祥少了盛气凌人的气势以及吵人的噪音,看起来倒不那么令人感到厌恶了。
楚江离被她含泪欲泣的面孔分去了残丝心神,原本冷硬的态度也跟着放软了下来。
“别哭了,我只是随口说罢了。”楚江离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拭掉即将落下的眼泪。
“你骗人!你刚刚明明就说过可能会断掉……”曾吉祥没能感受到楚江离难得散发的温柔,心里只有自己的脚可能要打上石膏好几个月的恐惧感。
“那只是可能罢了,又不是说你的脚真的断掉了。”楚江离没料到在曾吉祥开朗的个性背后,竟也有柔弱如温室小花的一面,一时之间还真是适应不过来。
“可是你们公司是做保全的,工作时一定常常有人受伤,你们看习惯伤口的人的话,可信度当然比较高了。”曾吉祥一边说着,一边忍着脚上传来的痛楚,心里那份不安感是益发扩大。
“拜托!你这是哪门子逻辑啊!”楚江离受不了地对空翻了个白眼,但是想想吉祥都伤成这样,他也不好再多教训她什么。
“你乖乖待着别动,我去请医生来看看,医生说的话应该比我的话可信吧?”
“那么,吉祥你没事吧?”
楚殷离与康于真回到楚家别墅时,医生正巧要离开,经过说明,才知道是曾吉祥跌伤了脚。
“没有大碍,只是稍微肿起来而已。”曾吉祥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哭红的眼睛,“让爷爷担心了。”
“幸亏你没事。”康于真松了口气。
“放心吧,她又不是玻璃做的,一摔就碎。”知道曾吉祥没事,楚江离一方面放下了心,二来嘴巴又开始不留口德地出言嘲讽。
“江离,你说这是什么话?好歹也道个歉吧,吉祥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不是吗?”楚殷离忍不住开始数落起孙子来。
今天这件意外,可全都在楚殷离的算计之外。
原本他以为楚江离会再过一天才冲到别墅来找人的,所以今天才会那么放心地留曾吉祥一个人,没料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如果今天是受了很严重的伤,那可就违反他原本只是想利用曾吉祥来拉拢孙子注意力的如意算盘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大碍,用不着了吧。”楚江离瞥了曾吉祥一眼,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比起先前的态度,倒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