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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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 第5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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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大坂的机会。

可是,片桐兄弟竟未采取任何劝和行动,难道他们真的对秀赖怨恨至极?其实,片桐兄弟一度与常高院联络过,但就是不见回复。于是,家康方发出了最后通牒,命令他们准备进攻,还特意令其他部队不准出击。

可当家康把城和泉守派去下令时,加藤的阵营已在商议中之岛进攻战的渡河问题。

中之岛乃是大坂城北围于河中的一处小岛。加藤的兵马从四国强渡海路至尼崎,进而又将阵营从神崎川进至中之岛对岸。扎营之后,中之岛上的大坂军队情形已清晰可见。人计约一万,他们泛起三十多艘船,对河面严密警戒。此时加藤部的人数却还不到七百。看到这种情形,大坂一方把船靠过来故意挑衅:“有种的就过来,管保杀你们个干干净净!”

由于加藤嘉明乃是秀吉公一手提拔的武将,故对方故意高声叫骂挑衅。双方的战意皆渐次高涨。

日暮时分,含有霜气的夜雾将河面浓浓包裹起来,警戒的船只才终消失在河的下游,河面静寂下来。

此时,前去打探的加贺山小左卫门返了回来,劝式部少辅明成渡河:“敌人轻视我们人少,把战船都调到下游的池田那边去了,岸上的军队也朝那边赶去。若想渡河,现在乃是绝好机会!我们不如一举渡河,在对岸安营扎寨!”

结冰时节,最宜发动奇袭。小左卫门如此游说,年轻的明成也眼前一亮。父亲名义上留守江户,实际上是待在那里为质,这一点明成甚是清楚。

并且,与他年龄相仿的池田兄弟也出来抢功,他遂作出了大胆的决定:“好。既然敌人放松警惕,真是天助我也!立刻渡河!”

正在这时,一人匆匆赶来,竟是负责接待家康使者城和泉守信茂的家老佃治郎兵卫。郎兵卫急道:“且等,方才大御所派来快马,严禁抢功。让我们打探敌人动静,原地待命。”

“大御所派了使者?不用担心,大御所乃是体恤我们,他知敌人兵力远胜于我,不让我们勉强开战,以免失败。只要打胜不就行了?我非打一场胜仗不可!大御所定会夸我们,在如此寒冷的季节取得以少胜多的大捷。敌人已经移走,机会千载难逢。你看,雾气越来越浓。趁着雾气渡过河去,天亮时分可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满鬓白发、身经百战的佃治郎兵卫却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也不同意:“大人勇气可嘉,可这严寒天气,渡河也非那般简单。以老夫的经验,就算船只渡到对岸,没有停泊之处,那就如同落水老鼠一般,一旦被敌人冲杀便是大大不利,到时怕兵士手脚都已冻僵,连刀枪都不听使唤。”

“到时候把全部火枪集中起来护卫,不就得了?”

“差矣!故意放枪放炮,暴露位置,有这样奇袭的吗?况且,我们区区七百人,敌人却有一万多,就是有火枪也无用。依老夫看,还是照大御所所说,一面与池田部联手切断敌人,一而进攻才是上策。还请大人三思。”

“你是是怕了?”

“若有不测,危险至极。”

听郎兵卫这么一说,明成也觉有理。天一亮,对岸插满了己方的旗帜,只是想象一下,这种情形自然令人颇为畅快,可一旦变成落水老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就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了。

“难道眼睁睁让战机溜走吗?小左卫门,你说呢?”明成一脸遗憾。

力主奇袭的加贺山小左卫门转向佃治郎兵卫,“恕在下失礼,能否请您听一听晚辈的意见?”

“你还未死心?”

“正是。”小左卫门探出身子,毫不迟疑道,“我想先请教一下,对于这场争斗,前辈究竟是把它看作加藤的战事,还是天下的战事?”这问法实在极其无礼。

佃治郎兵卫苦笑一声,道:“不用说,当然是天下的战事,是德川幕府的战事。怎么……”

“既然如此,今晚就必须渡河!”

“小左卫门,你怎的如此固执?你先说说,为何必须渡河?”

“那好。”小左卫门并不反感,扬头径直道,“正如前辈所言,此乃一场事关天下的战事。因此,以利隆、忠继为首,中国、四国各路军队都竟相摆开阵势,这一点前辈也知。”

“那又怎样?”

“万一其中一支队伍抢先渡河,将出现何等结果?中之岛之战就要开打了吧?”

“既然众人都为打仗而来,此甚是正常。”

“关键就在于此!正因我们人少,一旦抢先渡河,率先开战,其他各部自会争相渡河,与我部联手共同对敌。但我们一旦落后,将会怎样?”

“怎样?”

“仅池田兄弟的人马就有八千八百之多,一旦让他们抢先过河,我们还去打谁?到时候,我们就只能站在这岸上瞧热闹了。本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结果竟躲在别人后边看热闹,这合适吗?”

听到这种论调,佃治郎兵卫不禁暗中叫苦。

“前辈,我还有一事要说。”

“哦?”

“加藤家曾受丰臣氏思典,若我们只看热闹,战事就结束了,加藤一门必忧。”

“唔。”

“这场天下之战,就算中途出现波折,最终必是江户获胜。与其对一场必胜的仗畏首畏尾,冷眼旁观,莫如抢先一步渡河,再获取中国、四国各部的帮助。想让他们相助,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先过河。前辈以为如何?”

加贺山小左卫门说到此处,旁边一人接过话茬:“真让人佩服!年轻人有些见地。让别人来帮我们作战,好主意!”最先拍膝感叹的,乃是被誉为加藤双柱“一佃一河村”之一的家老河村权七郎。

一旦打起仗来,人的思虑总是会跳到常识之外。人们原本毫无理由相互杀戮,故出现“异常”本也无可厚非。但在残暴的杀戮为世人接受前,人必须寻一个理由,即出战是为家门争取功名。加贺山小左卫门就明显在这般算计。一旦加藤一门受到幕府猜疑,大家就危险了。正因看清了这些,他们才在家主被留在江户之后,一齐出征。一旦他们被评为“隔岸观火”,招致无端的怀疑,还来出征做甚?

这的确是一场毫无失败之虞的战争,佃治郎兵卫也绝非算不懂这笔账。

故,在河村权七郎称赞了小左卫门之后,他也佯带着更深的感慨赞道:“哦,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简单,佩服!都怪老夫不懂你,真是汗颜。公子,那就请立刻下令渡河吧。”

至此,所有人都把家康的命令想成关怀和体恤,竟无一人提出怀疑。

“好!要在雾气最浓时渡河。多加注意,休要冻了手脚!”

就这样,加藤明成部违背了家康意志,坚决渡河。

加藤一方情形如此,池田又如何呢?

家康的传令者城和泉守信茂,先是到了冈山的池田忠继阵中。池田忠继和姬路池田利隆均为三左卫门辉政之子。利隆为兄,忠继是弟,这对兄弟早在抱阵营移至此地之前,就因争打头阵吵过了。

“进攻大坂时,谁也不能抢先下手,我们兄弟要互相联络,合力作战。”尽管二人早已约好,可自从赶到尼崎,利隆竟抢到了忠继前面,提前渡过左卫门殿川,把阵营推至神崎川一带。忠继自是勃然大怒,也急渡过左卫门殿川,与兄长并排扎营。

“是兄长先爽约,也就别怪兄弟自行行动了。”

扎营完毕,忠继立刻向兄长的阵营派去了使者,正巧家康的使者也到了。

城和泉守以严厉的口吻命令道:“大御所有令:不可轻率出击,士众驻留河岸,仔细打探敌情,原地待命。”

冈山的池田阵中,忠继和老臣荒尾但马守正同席谈事,商量如何在雾中抢功,家康的命令忽然传来。听到命令,忠继一脸苦相沉默下来,荒尾但马守则若无其事满口应承:“遵命。大御所明鉴,从此处进攻,地形不利,敌人众多,绝不可鲁莽进兵。就算想渡河,水也甚深,况尊使也看到了,对面的敌人早就摆下了枪林严阵以待,怎能渡得过去?”

对岸把守中之岛的,为织田有乐斋的一万军兵,荒尾但马守的说法也煞有介事,于是,使者城和泉守也就信以为真,满意离去。他还要赶往忠继的兄长利隆阵中。

待和泉守离去,忠继斥责荒尾但马守道:“你为何连我的意思都不问一问,就擅自答应下来?真是无礼!”

“话虽如此,在下也无法向大人您开口啊。大人定是不想答应。”

“那还用说?战事的关键在于战机。一旦丧失战机,头阵的功劳就让兄长抢去了。”

“哈哈!”

“有何好笑?闭嘴!”

“哈哈哈,大人可真是实诚。”

“嗯?”

“好不容易到这战场上,若对和泉守的话都信以为真,怎能抢得头功?对那命令,只做唯唯诺诺模样就是了。”

“哦?”

“不然,使者怎会满意而归?估计现在令兄阵中,早已吵了起来。机会便在于此,我们完全可趁机迅速作好渡河准备。”

忠继笑道:“啊哈,好。”

“若想欺骗敌人,必先蒙蔽同伴,打仗的事大人就交给在下,尽请放心。”

无论是加藤还是池田的老臣,早已习惯了战场上的这种做法——把战功放在第一位。

就这样,荒尾但马守命令手下到附近民家收来门板,做成木筏,自己则率领着火枪队,率先向雾中的河面冲去。

已过了夜半丑时,他们亦未隐蔽行动。术筏前进到河中之时,一声令下,火枪齐齐向对岸射击。浓雾之中,双方顿时人喊马嘶。当进至距对岸两丈左右时,荒尾但马守一马当先跳进河中,“水不及胸,快跳!让木筏返回,再渡三四次即可!”他高举双手示意众人,扬刀冲人敌群。

中之岛上,织田有乐斋的军队大吃一惊,他们完全没料到敌人敢在如此寒冷之夜发动偷袭,他们还抱着期望:此处两军对垒时,大坂城与二条城的家康之间定在交涉。可笑的是,对方却似为了得到家康褒奖而抢功。突如其来的雾中射击,顿时让有乐的人慌作一团,敌人的木筏接连抢渡,令他们措手不及。

“敌人众多,不可轻视。”

“顶住,打退他们!”

有乐军且战且退。忽然,背后又传来呐喊之声。原来,趁有乐部的注意力被池田的人马吸引,加藤部亦猛地从背后扑向中之岛。

黎明前的中之岛,眼看着变成了惨不忍睹的修罗场。

中国部与四国部在河对岸一字排开,却又欲进不能,阵营顿时沸腾起来。

“究竟怎回事?”

“有人抢功。”

“我们也不可落后,即刻准备渡河。”

池田武藏守利隆更是捶胸顿足,叫苦连连:“必是舍弟。看不见马印吗?究竟是谁的马印!”

由于看不见马印到底是何部,利隆急派人去查看,回报:忠继的阵营早就空了,四千二百士众已经全数渡到了对岸。

“唉,让城和泉耍了!”

正如忠继的家老荒尾但马所料,池田利隆确亲自接待了家康的传令使城和泉守。

“事到如今才下禁令,完全不像是身历百战的大御所所为。若是如此,干脆下令屯兵不出。都已经进至此处了,敌人就在眼前,怎能控制住磨刀霍霍的属下?我自会见机行事,把一切交给在下好了。”

听他如此一说,城和泉守被激怒:“你把大御所的命令当成什么了?这是命令!鄙人乃是大御所大人亲自派来的传令使。哼,鄙人的话就是大御所大人的意思。怎的,你欲违抗上意?”

被和泉守气势汹汹一顿教训,利隆无言以对,他气呼呼喝了一杯酒,倒头便睡,不料,他头刚一落枕,外面便枪声大作。他跳起来一声询问,方知先前早就盯上的民家门板,竟都被忠继征用了。他自是后悔不迭,大喊:“起!快起!准备渡河!快!”

此时,河面上的雾气已经微微地泛出清晨的亮白。

打仗讲策略、战术,但比起这些来,更有影响的乃是士气,乃是对胜负的自信,乃是蓄势待发的韧劲。有时,看似偶然的“冲劲”,往往能主宰一切。此次争功便是如此。

设若雾气不浓,天气不寒,加藤明成部自不会考虑渡河。在此条件下,若城和泉守不来,他怕还不会立刻采信老臣佃治郎兵卫的建议,还要往后拖呢。然,由于他们把家康派人看成前来慰问,方立时采取渡河行动。

压抑已久的马群,只要有一匹率先冲出,其余的自会拼命跟上。况且,池田兄弟早就撒腿欲奔。城和泉守适时赶来,马遂脱缰而去。

忠继部与加藤部登上中之岛,在黎明之前让战火燃遍了全岛,此为初七清晨。

放眼望去,池田忠继的马印在下游迎风招展,加藤明成的马印则在河上飒飒飘扬,二部恶狠狠向织田有乐部猛扑过去。

如此一来,众人都按捺不住了。最先跳上船只的,乃是与池出利隆并行扎营的备中庭濑三万九千石的户川肥后守达安,接着,离加藤甚近的作州津山十八万六千石的森美浓守忠政开始渡河。

姬路的池田利隆部亦在天亮未久就发起了渡河战,丹波福知山八万石的有马玄蕃头丰氏的部队,发现中之岛已经被自己人抢先占领,更是进了一大步,径直渡河向天满山方向扑去。

加贺出小左卫门的预想完全变成了现实。若只是小股部队渡河,有乐军于人数上还占有巨大优势,可一旦诸路军队持续行动起来,必势不可挡。在从上游杀过来的加藤部和以荒尾但马为首的池田部的夹攻下,有乐部败相频露。除了加藤、池田二部,河面上黑压压杀来的,全是敌人。

当微弱的阳光再次被云雾遮住,冰霜的大地被雾气濡湿时,有乐部已往天满方向溃逃。

织田有乐斋恨得咬牙切齿,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家康骗了!虽然他并未接到确信,但家康看来似真不愿一战。把片桐兄弟派到北侧前线,家康一定也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其实,有乐的这种判断绝非胡思乱想。可是,在遭受意想不到的夜袭之后,他自然窝了一肚子说不出来的火气,“那老狐狸,都七十多了,还玩愣头小子的手段,真是个好战之人。”

愤愤不平的有乐也已是六十八岁高龄了,当他收拾残兵退至天满时,早已累得精疲力竭。然而就在此时,有马玄蕃的八百军兵驾船一窝蜂涌了上来,有乐赶紧让慌作一团的士众钻进护垒,以稳住阵脚。但就算这样,仍是不敢大意,回首望去,中之岛已被池田忠继和加藤明成的马印填满。

“来人,我部遭夜袭,赶紧进城把战况禀报上去。”

牵马的人在溃逃中不见踪影,有乐抓住身边一个面生的年轻侍卫,问明他名唤芳野三四郎后,令其进城,“原以为将军不出伏见城,仗便打不起来,现在看来,有乐大错。老狐狸还是和关原合战时一样,唆使中国、四国的大名投入了战事。告诉大野修理,我本以为那老东西会先围城,不急下手,却是走了眼,真是万分抱歉。告诉他,城外的战斗已无指望了。看到此处起火之后,立刻为我打开城门,然后,就只有据城固守了。”

人总会犯糊涂,有乐先前的想法自是不差,但在遭遇奇袭之后,他完全乱了章法。若他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向对方派去密使,一定不会失去与家康最后的交涉机会。其实,他早就已看清,仗硬打下去,只会招致丰臣氏败亡,况且他也为如何消除浪人的野心而大伤脑筋。

能力尚值得怀疑的芳野三四郎去了未久,有乐斋脑门上冒着热气,向刚刚上岸的有马部迎了上去。他一开始就未抱胜望,自然无法战胜士气正高的进攻一方。

那个不知大野治长是何模样的芳野,在城内各阵中迷乱徘徊,有乐斋看到宫岛备中的士兵被如雪崩般的福岛和池田部袭击,只好急令士众放火烧了护垒,随后匆匆逃进城内。

战必胜之!对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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