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杨坚决意废杨勇太子之位,而改立次子杨广。眼看形势不妙,无论为了正一道基业抑或其他,朝阳天师自觉和摩诃叶都已经势难共存。为了力挽狂澜于既倒。佛、道两大宗师终于在渭水沙洲之上,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
摩诃叶修炼的护教神功六神诀,固然震古烁今,堪称神惧魔惊。而正一道的正一纯阳功,同样非同泛泛。据说只要修炼到颠峰时,可以御剑飞行,立地成仙。朝阳天师虽然未到如此境界,修为却也已经炉火纯青,向来有天下正道武功第一之名。
没想到两大宗师一场激战,先动口、再动手,先斗文,再比武,朝阳天师竟然样样都被摩诃叶压了一头,最后更被打落渭河,生死不知。待得三个月后朝阳天师重返峨眉金顶,杨勇已经被废为庶人,杨广则顺利登上了太子宝座。大局已定,一切都回天乏术了。
自始之后,朝阳天师向外宣称闭关,并立誓终生不再下峨眉金顶一步。各地正一道势力则纷纷被极乐正宗以压倒性力量连根拔起,势力急剧衰退,眼见得复兴无望,如今只能龟缩巴蜀、汉中一带。苟延残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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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元年正月初一,几乎也就是在大兴城皇宫之中,杨坚大宴群臣与诸国使节同时。峨眉金顶兜率宫中,却是冷冷清清,几乎找不到半丝过年的热闹气氛。朝阳天师也未如往年一样端坐宫中,主持那一年一度的年终门徒大考。却是现身于宫外摘星台上。
这摘星台乃峨眉金顶上的一柱孤峰。形状陡峭如削,如高塔孤耸。假若没有身负绝顶轻功,则万万难以攀上。而此际摘星台那方圆不过三丈左右的峰顶平台之上,却铺着一席、一机。机上摆放了酒壶酒杯,两人分踞席上,正对坐而饮。
星光之下可见,坐在朝阳天师对面那人外貌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虽则踞坐,却也不比旁人站着矮上多少。意态飘逸,颇有出尘脱俗之慨。他见朝阳天师连尽三杯之后,又再伸手去提酒壶,不禁眉头一皱,劝道:“天师,酒能伤身。您此际伤患尤未痊可,却是不宜多喝了。”
朝阳天师面色阴沉,却不听劝阻,依旧满斟饮尽,涩声长叹道:“不喝酒,我倒还能干什么了?养伤?嘿嘿,我这伤还能养得好么?即使便养好了,却又于事何补?”
那锦袍客摇头道:“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天师一时失利,也用不着太过耿耿于怀。天师身为我道门领袖,正教翘楚,肩负天下苍生祸福,切不可自轻,否则岂非就遂了极乐妖宗那些邪道妖僧的心意?至于天师这伤势么,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没有治好的机会。”
朝阳天师手一颤,酒水泼洒,打湿了胸前衣襟。他也顾不上擦拭,连忙追问道:“宁道兄,你有办法?”
那锦袍客点头微笑道:“这个多月来我翻阅兜率宫中秘籍经典,再结合往日所学,确诊出天师伤势的根源,在于几条主要经脉受创。要修补伤患,寻常药石并无效验。但假若可以炼出道门至高无上的九转金丹,则不但天师身上区区伤势可治,而且当可更进一步,达到传说中御剑飞升之境。届时莫说一个摩诃叶,便是有十个摩诃叶,却又何足道载?”
朝阳天师一愕,面上流露失望的神情,叹道:“要炼成九转金丹,当真谈何容易?自广成仙师以来,历代道门先贤尽智竭力,始终一事无成。二百余年前,葛洪先师亲手制成〖丹劫〗,后来丹王安世清又炼出〖丹毒〗。两者合二为一,本来可以成就真正的九转金丹。偏偏又被那姓燕的蛮夷机缘巧合下吸收了去,真是糟蹋宝物。”
那锦袍客微笑道:“燕大侠一代奇人,心系苍生。〖丹劫〗和〖丹毒〗被他取去虽然可惜,但也不算明珠暗投。再且兜率宫有当年姜尚先师留下的八卦炉,天师的三师弟幻忘子道兄又于此道浸润多年,造诣该当不在丹王之下。只要天师肯尽释前嫌,请幻忘子道兄回山。那么要重现〖丹劫〗和〖丹毒〗,再进一步炼成金丹,也并非全然的没有希望。”
朝阳天师叹道:“恐怕只有如此了。但纵使成功,也是多年以后之事。远水难救近火啊。”
那锦袍客也点点头,道:“道消魔长,此乃气数使然,非人力可以挽回。道家师法自然,此时正宜暂且蛰伏,培养实力以待来日。反正极乐妖宗逆天行事,不出十年,势必盛极而衰。我辈羽士修炼有成,虽不敢说长生不老。但要延年驻颜,也只易如反掌。这点点时间,我辈还等得起。”
锦袍客虽然多方开解,但朝阳天师终是心中郁结难结,沮丧道:“也只有如此了。唉,太子当日,于我实有知遇之恩,彼此更具师生之谊。今日他不幸被废,这也罢了。杨广那畜牲却是全无手足之情,只怕会暗下毒手,谋害亲兄啊。”
锦袍客一哂,道:“宁某早在十年前,便已看出杨勇无天子之相。若无九五命格,即使强行登位,也不长久。以天师之能,自然不难看出此点。却又何苦逆天行事呢?”
朝阳天师沉默半晌,忽然凝声一字一顿道:“要有九五命格,却也并非人力不可为。杨广当初,岂非同样也没有帝皇之命吗?”
锦袍客闻言剧震,道:“天师,难道你……”朝阳天师不待他说完,已点头道:“不错。当年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力挽天地狂澜。虽然成功,却也在炼石之地遗留下了足以逆转乾坤的力量,使当地成为十全之所。凡人只要进入该地并且行使〖偷天换日,九转乾坤**〗,那么即使命格再为平凡,也能成就九五至尊。既然杨广可以倚靠十全之地登基为帝,那么杨勇,他又为什么不可以?”
锦袍客急道:“天师万万不可如此。逆天改命,扰乱乾坤。虽能成就九五命格,却必须以侵夺苍生气运为代价。杨广当年之举,已令大隋国运减半。天师若再行此举,只怕……只怕……唉~~”
朝阳天师摇头道:“神州江山大乱数百年,好不容易才重归一统。假若不是情非得以,我也不愿如此。但杨广生性轻浮,又多谋少断,实在不是合适的天子之选。太子宅心仁厚,虽无帝皇之命,却有帝皇之器。假若由他即位大统,正是苍生之福。”
锦袍客亦是连连摇头,道:“真龙天子五百年而一出,非人力可以强求。以宁某愚意,还是顺其自然的为好。”顿了顿,却又道:“其实当日杨坚篡周立隋,得国不正,宁某便知杨氏享国必然不能长久。无论他日继位的是杨勇抑或杨广,大隋亦当二世而亡。所以这十余年来,宁某周游九州,观星追**,欲寻龙脉之所在。终于在两年前路经太原时,于留守府上空隐见紫气萦绕。当时向人打听,才知道是唐国公李渊的夫人生下了次子,取名世民。我尝试求取此子八字,多番进行推演。之后又一一勘察李家祖上先人墓**,终于确定……”
朝阳天师却不待锦袍客把话说完,已大笑摆手,道:“岂有此理。李家那小子乳臭未干,又岂会是什么真龙天子?何况杨家气运正属鼎盛,大隋国祚哪怕因杨广逆天之举而减半,亦当享有百年。总不可能等李家那小子一百岁了才再来当皇帝吧?哈哈,哈哈哈~~”
锦袍客见朝阳天师不信,也是无可奈何。心知彼此意见分歧,再讲也是无益。当即起立拱手道:“宁某才疏学浅,或者推演不确,亦未可知。天师修为胜宁某十倍,苍生祸福,却都担在天师肩头了。还望深自珍重,切勿……”
话尤未毕,陡然间“轰隆”惊雷乍响。两人不由自主抬头仰望,却同时为之色变!只见晴朗夜空之上,一道巨大紫电横空闪现,把天地间映耀得一片雪亮。雷声过后那紫电非但不散,反而凝聚成龙,在夜幕上夭矫翻腾,径直由东往西边大兴城的方向飞去。朝阳天师不可思议喝道:“长空一声雷,龙啸万里响。吐珠帝皇兴,光耀我神州。真龙天子……竟在此刻出世!?”
话音甫落,西方天际果然光华璀璨。象征人间帝皇的紫薇星宿昂然现身,焕发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采。然而,却并非一颗,而是整整三颗!三星争辉,光芒竟令夜幕群星皆为之失色。
朝阳天师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真命天子只有一位。可是……可是……”
锦袍客面色凝重,负手仰望,手中掐指诀算,好半晌,方才缓缓道:“上方一颗青色巨星,光芒最强,帝气亦盛,然而失诸自然,威凌太过,似有刻意人为之嫌,当是杨广的本命天星。右侧这一颗,色作赤红,光芒深藏不露,看似衰弱,实质潜力无限。以宁某估计,应是李世民的雏龙天星。他朝得遇风云,自然翱翔九宵,君临天下。至于那紧贴着杨广的紫色小星嘛……奇怪,真奇怪。此星竟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之前……竟无丝毫踪迹可寻?”
“此星来得蹊跷,当中大有古怪。”朝阳天师面沉如水,道:“恐怕又是什么左道邪魔弄出来的玄虚。为苍生祸福计,却不能不调查个清楚。宁道兄,本天师受限于先前所发誓言,此际却不能下山。一切却都得劳烦道兄了。”
“此事关系苍生,宁某自然责无旁贷。”锦袍客面色凝重,道:“事不宜迟,宁某这就动身,告辞了。”袍袖一拂,凭空跃下摘星台。只片刻间竟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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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中关于道教流派传承演变的叙述,纯属为剧情需要而任意杜撰,与真实历史毫无关系。大家别认真了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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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道佛同流】………
锦袍客跃下摘星台,当即施展轻功,大袖飘飘乘风而去。.须臾间已出兜率宫,直下峨眉金顶。得到山脚下时,他再度抬头望星以辨定方位,随即依路径转过两处山坳,忽见眼前为之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小小山谷。此际仍是隆冬时节,峨眉山海拔极高,山上各峰都是白雪皑皑。但这小山谷内却到处绿草茵茵,繁花如锦。气候温暖,竟与春日无异。山谷其中一颗参天古松之下,却有个身影,正盘膝端坐入定。
锦袍客缓下脚步,不徐不疾,含笑而行,招呼道:“梵师妹。”
那人展开双眸,往锦袍客一扫,淡淡道:“宁师兄。此番与天师会面,结果若何?”声音清润柔美,有如山涧清泉,自成乐韵;但细细回味之下,却又似是陈年纯酿,教人不饮自醉。而那双剪水秋瞳,更似瑶池天女下凡,不带丝毫红尘俗气。虽面貌身材皆隐于树影之下而不可得见,却赫然是位女子。
即使以锦袍客之定力,顷刻间却也不由得为之一怔。只是他到底修为精湛,瞬间已恢复过来。负袖叹道:“天师一心协助杨勇复太子之位,虽明知不可尤决意为之,甚至欲为此而行逆天改命之法,显然执念已深,难再劝说。”
那女子淡淡笑道:“皆是红尘中人,此亦在所难免。假若当真已经大彻大悟,你我也不必仍留在这五浊恶世之中,早破碎虚空而去了。师兄此言,却又未免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
锦袍客肃颜长揖,道:“梵师妹此言极是,为兄受教了。”顿了顿,却又道:“虽然如此,我等师法自然,顺天应人,毕竟与天师执念不可同日而喻。李氏当兴、杨氏当亡,此天命所归也。无论为天下苍生抑或为你我宗门而计,扶助李氏登基建国,都属义不容辞。”
那女子微微颌首,道:“正该如此。只是现今杨氏气数仍旺,行事更须加倍谨慎。且让天师为明,我等在暗,从长计议,细细布局不迟。”
锦袍客道:“天师所受创伤极重,非九转金丹不能医治。我正欲往大兴城寻访幻忘子,请他回山替天师炼制金丹。一来可安天师之心,二来也可削弱那奸臣杨素,使其去一右臂。三来嘛……”
他沉吟半晌,忽然问道:“适才紫电横空,龙气现于天际,却竟出现三大帝星竞相争辉之异相,此千古未有之局也。梵师妹,汝意如何?”
那女子淡淡道:“紫脉龙气之说,究属飘渺。纵然帝星照命,也未必就能安坐龙椅。佛门只信因缘。缘法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本来不必挂怀。但那依附杨广而生的帝星,确实出现得蹊跷。清惠亦欲往大兴城一探究竟,却正好与师兄同行。”
锦袍客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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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之难,虽难于上青天,却难不住身负绝世武功之高手。穿益州越巴蜀,入汉中而出陇右,再经渭河进八百里关中平原。途中杨坚改元泰始,正式敕封极乐正宗为国教、贬斥高句丽使节、以及进杨昭为河南王等圣旨接连降下,不数日间天下尽皆知闻。锦袍客与那女子听后均若有所思,却亦并不谈论。
这日乃是正月十三。两人雇佣的这艘乌蓬船,混杂在来往南北的各式舟楫之间,缓缓从水闸处转进流经城内的永安大渠。为方便起见。锦袍客此时早经易容,将自己身上那股出尘飘逸之气尽数掩去。看上去和普通客商也没多大分别。那船老大性格十分豪爽健谈,见他之前自称是生平第一次到大兴城来,忍不住就自动充当起免费导游的角色,口沫横飞,不住向锦袍客述说大兴城的各种风光。
锦袍客含笑聆听,亦不觉厌烦。船老大罗嗦得兴起,道:“前方就是跃马桥了。客官须当知道,这跃马桥……”言语间一竹篙撑入河底,带动乌蓬小船向前。
这等动作船老大生平也不知道已经做过了几千几万次,早是熟极而流,绝不生丝毫纰漏。没想到此刻船只顺势飘下,忽然“砰~”的沉响声起,整艘船都不由得晃了晃,竟是和其他船只撞到一起。船老大“啊”地失声惊叫,抬头放眼,只见本来宽敞的河道,此刻竟被大大小小船只堵得水泄不通。而远处跃马大桥下明明空荡荡地,却没任何一艘船胆敢从桥下驶过。
船老大莫名其妙,叫道:“这些个瓷懑,呆着不走的作啥?搧远咧搧远咧。”正叫嚷间,忽然后蓬似乎一动,但觉香风吹拂,熏人欲醉。锦袍客皱皱眉,随手抛下颗小银豆权充船资,大袖飘飘乘风而起,跃上河岸直往大桥驰去。他身法潇洒自然,犹如与长空融为一体无可分割。纵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丝毫不觉惹眼。
不过百来丈的距离,眨眼即到。锦袍客目光极锐,一瞥眼间就见桥上桥下,有两人正遥相对峙。桥下天竺僧形貌狰狞,浑身透发出寒冰烈火二气,看上去邪气逼人。桥头上则是位年方弱冠的贵胄公子。他气势远不及那天竺僧之盛,但遍体卦相萦绕,却也不落下风。
锦袍客停步轻噫,又只觉耳边风声微动。回头看去,只见那女子已不动声息站在自己身边。她头顶遮阳竹笠,垂下重纱尽掩绝世容光。以传音入密之法道:“这天竺僧武功不俗,似是天竺苦行一脉。”
锦袍客微微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