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圣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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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圣诞-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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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牛奶和奶酪看似接近却完全不同一样,新西兰和中国陕北农村毕竟有本质区别。这里道路、居民区规划考究,乡间民居或富丽或古朴,但绝不脏乱,当然更不乏标志人类进入新文明的产物:信息高速、数码电器、时尚品牌、2000年后新款跑车。人民福利很好,所谓民主发达国家,就是党派为拉选票逐年以提高公民福利为诱饵讨好民众。
虽然新西兰政府已是债台高筑,但毛利人光靠生孩子领救济金过的日子,甚至超过中国许多人至今仍在为之奋斗的小康。人们上超市就像东西不要钱一样拼命往手推车拣货,绿荫环绕的大街上只有卖艺而无讨饭的,在全世界恐怖主义盛行的今天,新西兰无疑是人间一片乐土,可是人究竟能满足于什么?若是安乐享受带给人们只是空虚、寂寞和更多无聊,还有对平庸生活喋喋抱怨,人们为什么还要维护和平,保护绿色,为打造和谐地球村而乐此不疲呢?
果果正困惑的时候,一部新款三菱Lancer跑车停到跟前。“Hi,果果,我们送你回家吧。”她纳闷这不是北京,谁会认识默默无闻的果果?便忍不住朝车里张望。原来,开车的是语言班那梳小辫子的韩国男孩Kim,冲她说话却是坐副驾驶座的Jane。果果注意到Kim就像刚学中文一样学着Jane朝自己笑。
“上来吧,”Jane一边示意她上车,一边手呈扫把状把后座书本扫开,“忘了介绍,我男朋友Kim。”Jane是不曾留意自己说这话时一脸骄傲情绪的。她说话时头仰得很高,太阳顺势照在她的白皙面颊上:这是典型江南人中那种算不上好看的长相,不过那张性感大嘴巴还是在脸上起承上启下作用,使得那很具东方古典特色的细眼睛和那一身前卫衣着很协调地搭配在一起。
“美女你一会忙吗,晚上来我们家玩吧,我对Kim说了你是我的好朋友。”
听Jane这么说,果果心里嘀咕,这世上总有人觉得时尚就是美,而时尚是什么,也许就是由另类所引导的一种趋势也说不定,所以,Kim一定以为自己找了中国最美女孩做女朋友也说不定呢。
果果坐在后座听Kim边开车边满口支吾着中文,就想Jane不愧做过模特的,坐在副驾驶座位还不忘记靠肢体表现魅力而在空中挥舞她的爪子。不过这上海姑娘有一双北方姑娘才有的修长的腿。
“哇!”Channel(夏奈尔)、Gucci(古奇)、CalvinKlein(卡尔文·克来莱)……果果看了Jane的豪华大衣柜感到里面简直藏着个巴黎时装界,一时觉得没有什么比一直小心翻阅欣赏这些衣服更叫人兴奋了。这种感觉就像儿时一页页翻阅爸爸的朋友从国外捎回的烫金小人书那样兴奋莫名。她还发现许多不知名小品牌设计出的款式别致不失大气的衣服,有的干脆在衣领上理直气壮打着NoBrand(无品牌)标志。记得有位好莱坞女明星成名时说,她童年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巨大的衣柜啊。
Jane毫不忌讳地穿着花边牛仔裙一屁股坐在柔软双人床边上,即使这么个随意动作也做得那么优美。其实,有时候羡慕是种逐渐产生的东西,而只有当羡慕是种慢动作感觉,它长久伫留心底时才更有滋味。一些话已经顺着果果惊讶而羡慕神情像滑滑梯一样滑到Jane嘴边,她光着两只瘦长脚丫,一只踩在另一只上,眉飞色舞大谈服装,和Sharon课上懵懵懂懂昏昏欲睡的Jane判若两人。她说这柜里装的不仅是布料制成的服装,更多的是灵感。这世上同一种东西,在不同人眼里是多么不同啊——在一些人眼里这只是些遮体的布料,在果果眼里也不过是些漂亮衣裳,而Jane竟说这是灵感。
“过去我以为Channel只生产香水呢!”果果兴奋地举起一件Channel大衣,“这么成熟的衣服,裙子这么短,只有腿生得像你一样漂亮才能穿啦!”果果说这话时想自己是典型汉族人身材,腿长身也长,虽然长得秀气大方,却和Jane又瘦又高黄金分割的模特身材没法比,Jane身材真是好得没得说,整个一衣服架子!
Jane绝对是口无遮拦人家说她胖她就喘那号的,听果果这么一说就笑道:“哈哈,这腿吗,我可曾经是靠了它吃饭的!”还摸摸自己纤小膝盖重复道,“我过去当新丝路模特时,公司就看上我这双腿了,还说我很国际化,可惜我的梦想不是做模特而是做设计师。”她站起身来,拿起件衣服对着镜子比量两下:“我的梦想在米兰,是意大利的时装。你不觉得那儿有世界上最美的模特,最高境界的时装理念吗?”她转过身来,不想冷落了朋友。
“每个人都要寻找适合自己的打扮,果果,你试下这个。”指着床上一件裸露上背黑上衣,背上是条条蜘蛛网,上面爬着红色甲壳虫。
“天啊,太前卫了!”
“这的确是比较野性的衣服,我很喜欢它的设计。不过你肤色很好,你不但适合穿黑色衣服,也适合穿些浆色衣服,有些浆色衣服配你这样皮肤上会显得人很上档次。”
果果想自己平时喜欢穿的可是淡色衣服呢。
Jane谈论服装时有一种很迷人的东西,也许就是所谓的气质。
“每个女人都想有一瓶Channel5是吗?”果果对着Jane这么有品位的人尽量掩饰自己这方面的薄弱。
“Channel这个广告是很经典的。”Jane似乎很会回应她的胡言乱语。
“你那么喜欢米兰为什么不去呢?”话题又被果果拉回来。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事先预料得到的。”
果果看着Jane的眼睛,突然觉得那眼底有某种希望的东西燃烧着。
“果果,你来新西兰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
“交了男朋友吗?”
“哪有那么快啊。”
“快?才不呢,赶快找个吧。”
果果注意到Jane咧了咧嘴。
“新西兰可是男女比例失调啊,一点三个女人才能分到一个男人哦,不赶快找等你反应过来好的可就不剩了哦。”Jane虽然注意到果果涨红了脸但还是没有停下,“你知道我在哪认识Kim的吗?”
果果摇摇马尾辫。
“Margarita’s(玛格丽特酒吧)。”
“你和Kim是在那个亚洲人总去的酒吧认识的?”
“是。很多中国女孩觉得韩国男孩很怪异很变态,可我就喜欢他……那天我和一帮韩国人跳舞,你知道的,他们韩国人特能闹,Kim不会跳,Kim的一个很帅朋友当时想泡我,我不介意和他跳了会儿,一不小心发现Kim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当时就觉得那眼睛特忧郁……”见果果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Jane接着说,“那天晚上他问我能不能送我回家。他第一次为我开车门的时候,你说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他右手只有三个指头。当时我望了眼他蓬乱的头发,觉得这个阴郁韩国男孩一定有很多不被别人甚至他朋友所知道的经历……”Jane越说越兴奋,“你说一个男孩子为了和你在一起,都从UNITEC转到MIT学语言了……哦,在奥克兰这种地方,不能企盼男孩子为你做太多。”
果果觉得自己永远也听不明白Jane所说的,什么叫Kim忧郁的眼神?难道那神秘的人生经历就是Jane为其所动的全部?那么,自己那影子情人呢?Dillon那双毛茸茸的蓝眼睛呢?果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Kim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一大盒朝鲜咸菜,大声叫两个女孩子出来吃饭。
“我来煎个蛋吧。”Jane说。
锅里的蛋迅速膨胀成一张金黄大饼,Kim一点不把果果当客人,捷足先登地夹走大半张,然后从柜里取出一打啤酒问果果要不要。
果果说不要谢谢。
Kim说:“不,你必须要。”
这个夜晚,当Skytower(天空塔)蓝光射向天际之时,温和的月光、Kim的缠绵话语、Jane的眼睛里燃烧的烈焰,给果果留下奇异的感受。
果果跟Vicki有一个不成文约定:不能太晚回家。所有约定东西都一样,由于它一直未打破过便成了某种规矩。从Jane家回来时,果果站在门口,拧拧门把手,发现锁了,便用钥匙开门,可是门链子挂上了,她瞅着房子上挂的Vicki’sHouse(Vicki的家)牌子,心想:难道是惩罚她没打电话回来吗?幸好窗子没关,她把手伸进去在那儿打开门链子。
胃里的酒还在荡漾,她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远处灯火辉煌,果果抬起头,却发现天上月亮离她那么近,宛如一匹骏马朝她奔来。酒搅着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有点受不了自己嘴里的味了,Vicki也不会高兴她把酒味带回家的。她望了眼高耸的Skytower(天空塔),Jane好像正趴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找个男朋友吧,在新西兰这种地方你会感到孤独的。”她的脑海混乱不堪,她想呕吐。
楼下门“嘭”一声开了。
Dillon蹦着上楼,差点儿跟刚打算在沙发上找个位置休息会儿的果果撞个满怀。“Hi!”Dillon喘着气,越过她打开冰箱门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一边喝一边看着留言板。
果果好像被Dillon吓得清醒了,望着他。
Dillon一边说要做点儿吃的,一边开始用饥饿眼神在冰箱里寻觅,抬了下眼问果果饿不饿,见果果呆坐在沙发上没回答就把烤箱预热,拿出切片面包、金枪鱼罐头和奶酪,用小勺把金枪鱼拨到面包上,再把奶酪切片敷在金枪鱼上送进烤箱,定时15分钟。
他开始吃薯片,并且一屁股坐到果果身边。他离她那么近,近得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Dillon近看比许多Kiwi要好看,而过去果果一直觉得白人似乎只属于时尚杂志哩。
“你吃吗?”Dillon递上片薯片。
果果接过来,薯片散发着酸味,果果觉得这口味能压压酒劲儿。
“在中国要是你喜欢吃酸东西人家会笑你怀孕了,”她笑着说,“还有一个意思,吃醋味东西就是嫉妒某个情敌的意思。”
Dillon很惊诧地:“你从酒吧里回来吗?”
“不,我去了一个朋友家。”
“是你的中国朋友?”
“是的,过去她是个模特,可她却盼望成为一个设计师。”
“哦,我以为你常常去酒吧里SeeingSomeone(又看上别人了)。”
果果不明白这个英文词组,可是知道他一定表达什么不大好的意思,就说:“我朋友的男朋友,他在家里藏了许多酒。”
面包烤好了。Dillon把面包端到她面前,面包在他们中间升起一层蒸气。
“你的眼睛很Unusual(与众不同)。”Dillon突然说。
第8章
人生就和这赌场里的陷阱一样,是一场总和为输的游戏
1999年新西兰留学市场对中国内地全面开放,这对于16岁就到新加坡留学的浩然来说毫无新意。
浩然早两年就背弃父母——他自己却感觉被父母遗弃了,只身一人去了那个火柴盒样小国新加坡。他住的位置在红灯区附近,房价不高,房子很好,是二层楼的砖房。小巷里就是花红柳绿红灯区,平时路过就能看见拉客的。而他租的是一户人家的阳台,床挺高,差不多和窗台齐平,扇面视线也格外开阔。
房东是典型新加坡人,又瘦又黑,蓝领一级,女友是做小姐的,没有合法身份,但她不知什么时候和一起杀人案扯上干系,警方要她留下来做污点证人,于是她成了没有永居许可的永久居民。她天亮才回家,傍晚才起床,这跟浩然的作息时间不谋而合,所以有时做顿晚饭会邀浩然一起吃。
此前还有一男孩与浩然同租阳台的。阳台刚租下来那男孩就有了女朋友,浩然只好识趣地尽量不回家。再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男孩后来回国了,他那女友竟纠缠浩然,说是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想起三个人的日子,咳咳,听上去真是肉麻加崩溃。
哦,对了,新加坡很多人信鬼,房东居然会拿小瓶养鬼……弄得浩然不寒而栗。快乐事倒是有一件,就是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白天晚上可以穿一样衣服,按他的话说,早上一起来衣服就穿好了。
浩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完成两年新加坡之旅,带着有首歌儿唱到的“满怀疲惫”辗转来到悬在南太平洋的岛国新西兰的。
在蓝色大海上新西兰宛如灯塔照耀着周遭小岛屿。正是夜晚,浩然从国际航班小窗口朝外望去,星星闪耀,灯火辉煌,长天大地盛满千颗万颗夜明珠,似乎是在点亮无数人心中未泯的理想。但那星光灯光背后,分明又是浩然无尽的迷失、迷惑、迷惘。
此后当他一个人彷徨在QuennStreet(皇后大街),一个人孤独地泡在Skycity(天空城)Casino(赌场),一个人开着未经改装黑色性感的小Prelude在奥克兰城市和乡村四处游荡,引擎哄哄声里,满车厢响起跟英文一样不明不白的粤语歌。浩然顿顿吃着炸薯条、炸鸡腿、鸡蛋汉堡、牛肉馅饼这些垃圾食品,迷惘中怎么也想不清楚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或者是他真正能够得到的。
在大大小小灯红酒绿Casino(赌场)里,他用瘦长手指熟稔地拍打着面前老虎机,“哈,又赢了!”他喝道。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生,就和这赌场里的陷阱一样是一场总和为输的游戏。
CD碟不停地在车上回放直到磨花了磁面。错过了吃饭时间,他总是把Prelude停到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大型购物中心停车场——这可以免交停车费,坐在车里,手捧一纸袋炸薯条,一点点把胃变成真正垃圾箱,然后把省下的钱抛进赌场里。
他头发比在新加坡时留得更长了,所以无论做什么,长头发始终遮着他俊俏的脸——他很帅,却不喜欢人家叫他帅哥,听到人家这么叫就觉得是在叫一宠物名字。他极少抬头,长头发也就极少从眼前移开,却因此而更显神秘。因为不善言辞而寡言少语,所以每说出一个字都弥足珍贵。
他厌倦奥克兰,就像他过去厌倦国内、厌倦新加坡一样。他厌倦眼前的厌倦,帮他忘记过去的厌倦。他现在最厌倦的是语言学校大楼那红墙,还有无论坐在哪个角度都直射着的新西兰的太阳。他厌倦屡次染发造成发质干枯,他厌倦租住车库那大大两扇落地窗把生活暴露无遗,他厌倦买东西还要掏钱,更厌倦掏钱去买酒的时候,印度裔或欧洲裔大叔婆婆妈妈地索取驾照或护照或出生证明(这三种都是年龄证明)。
他厌倦眼前晃动着的臃肿女人身上却套着张扬衣服,不过他依然能做到任何时候都保持嬉皮士作风。
“嘿,黑Prelude,耗子你傍上哪个款姐了,买了……这车少说也一万二三吧,牛啊,看你穷得都吃不上饭还买这么好的车,一定是傍上……”他难得回MIT上回学,却在那令人讨厌的语言学校门口遇见口无遮拦的哥们马天——如果他算是哥们的话。马天敲着浩然车窗,示意他摇下它。
“我没穷到吃不上饭,就是穷到不能借给你钱而已。”一般不是亲近朋友或情侣或打架的两伙人,是很少像他们这么几乎面贴面眼对眼地说话的。被长发遮掩着,马天看不完整浩然的脸,所以只把他想象成小白脸。
“说真的,把你那款姐介绍给我吧。”其实小白脸有什么不好,马天梦想就是做个真正小白脸,可惜天公不作美害得马天这会儿又开始犯贱。
“有也不介绍给你!”浩然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个思维定势:马天提的要求不论对错一概拒绝就是了。
“你看不起我啊!我总有一天傍个款姐给你瞧瞧。”马天把满头乱发往后一抹,说你看我这造型还成吧,接着话题又绕到女人身上。
“南院又来一群新生,这年头输入女生比生产大米还快。”
马天这人在浩然看来够没水平的,说话一点悬念没有,说了上句就知道他下句,于是浩然直接答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浩然所以回答这么快,缘于MIT中国留学生中广为流传一歌谣:MIT女生一回头,美国飞机撞大楼……MIT女生不回头,举国欢庆放气球。中间两句是啥了,无聊得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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