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红楼梦－－痴族- 第36部分

　　　　失恋的星痴，深感与花痴的人生观之泾渭分明。

　　　　在痛下决定和花痴分手的那一夜，风雨交加，雷电隆隆。

　　　　他独自一人走在无人的街上，任寒风吹袭，狂雨打在身上

　　　　此时此刻，感天叹地，深觉心如刀割，绝望难过

　　　　就在这最伤心的寒风冷雨之夜，失忆已久的他，猛然忆起他们二痴共渡的童年：往日“牛郎织女生死望，情定终身紫凤凰”，“多采痴会结痴谊，分道扬镳不得已”，“荷茶天香挥茶痕，荷叹痴情洒泪痕”，还有“接风洗尘说痴宴，花前月下话痴鉴”的种种情景，清晰浮现，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此时此刻，这些迟来的回忆，把他推向更深的伤心之渊。孤寂绝望的他，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笠日，身心交瘁的星痴被诗痴发现病昏在宿舍的一个角落。

　　　　手忙脚乱的她立即打电话通知医院。半个小时之后，救护车把星痴送进医院。

　　　　在医院治疗的一周期间，花痴正忙着到处作秀，根本不知道星痴因她病倒之事。心病加身病的星痴曾经几度奢望花痴俪影的出现，可是连这唯一的梦也因诗痴的翩然来到而破灭，因此身病虽日渐康复，心病却日益加重。

　　　　出院之后的他一改从前平易近人的性格，从自信降为自卑，过着近乎潜沉隐居的自闭生活，整天勤读人生哲理书籍。

　　　　半年之后，重出痴族的他，竞蜕变成一位人生哲学家。

　　　　当他在痴会再度出现时，众痴看到他留着满嘴的胡须，手中还握着一根烟斗，俨然一副哲学家模样，不禁都大吃一惊，跌破眼镜。

　　　　众痴感觉每句从他口中吐出的字句，似乎已经在脑中经过彻悟锤炼，然后浓缩精简地用几句三言两语表达出来，可谓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深富哲理。

　　　　由于是经过他深刻体悟、浓缩提炼，活像软件程序经过压缩一般，所以别人要真正完全理解他玑珠语中的真意，也必须拥有相当功力，才能解开他的压缩哲语。

　　　　在这段星痴心情最低谷的艰难时光中，同样是基督徒的三个女痴常常以圣经里主耶稣的话语来抚慰他，同时也常常为他代祷，祈求上帝能早日医治他心里上的自卑和生理上的残障。毕竟她们痴族八怪从小就一同长大，是不可分割的知音，世上很难找到如此庞大的死党。

　　　　看到众痴如此地爱他，有一天星痴终于感动地莞然一笑。虽然这个微笑是那么的浅，那么的短暂，但给众痴却带来了无比的欣慰，心中的狂喜犹胜久旱霖甘雨，他乡遇故知。毕竟自从花痴登上舞台之后，星痴已经半年多未曾开怀展颜了。

　　　　棋痴把花星二痴这一年来的经历用一句对联来形容，把它写在宣纸上。众痴看了，无不拍案叫绝。只见白纸上赫然写着十四个狂草：

　　　　花痴一唱成明星星痴一笑值千金

　　　　欲知星痴是否能够战胜他的自卑感，请听下回分解。
二十八回：身障智障苦藩篱，恢复记忆召痴议
　　　　话说自从星痴第一次展颜而笑之后，除了痴会之外，诗痴常常借故去拜访他，用感性的慰藉和理性的开导，双管齐下来帮助他重建自信心，试图一点一滴扫除他心中那生根固执的自卑感。

　　　　一天，看到星痴为了逃避现实又埋头在哲学思海里，便软语劝慰说：“你总不能因为一只腿残障就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吧。既然还要谈还要结，就应该选一个懂你知你爱你的人来谈来结。而花痴是那么地懂你知你爱你，全世界也只有她配得你的爱，懂吗？

　　　　况且你还有令许多异性着魔痴迷的内在美，俊酷的气质和潇洒的外表，这些足足可以掩盖你的缺点。别人或许觉得你那些眼睛看不到、只能用心灵去感受的内在美，比不上眼前的残障，但是花痴和我们诸痴都明白你，很欣赏你，而且也都接纳你的所有优缺点”

　　　　看看星痴痛苦的表情，诗痴实在难受不忍，便决定用更强烈的言词来激发他：“爱情是无条件的付出和承受，只要两情相悦，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神说他看重人的是那颗虔诚的心，不是华丽的外表。既然身为神的儿女就更应该了解神的旨意。他教我们应该彼此相爱，所以我们都非常关心你，希望你早日脱离自卑的困境和折磨，其实那都只是你自己一人单方面设定的“苦藩篱”。看到你痛苦，我们也跟着痛苦；看到你内心的自卑挣扎，我们都想拉你一把，把你抽离那“苦藩篱””

　　　　星痴双首抱紧着头，用力掐磨着头发，和内心的自卑作痛苦的争战。其实他心里很明白，此时此刻是必须面对自己的时候了。所谓躲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盯着星痴的犹豫眼神，诗痴趁热打铁继续开导说：“如果今天是花痴先瞧你不起，把你给甩了，那你再去自卑也不迟。但事实是你自己先瞧不起自己。

　　　　一个自卑而瞧不起自己的人，既已失去自信，别人怎能对他有什么指望呢？但是花痴不但没有瞧你不起，还比从前更加疼惜爱护你，这种伟大的爱情是你莫大的大福气，在这个爱情廉价而短暂多变的时代，打灯笼找个十年五载都很难寻获。

　　　　可惜在她最需要你了解和安慰的时候，你不但一点也不了解她，还误会她，真是枉费你们青梅竹马、相知相许了二十年，辜负她的一片痴情和苦心。

　　　　拜托你了，别再瞧不起自己了，别再把自己关在那自设的苦藩篱内了。有道是：不要轻言放弃，否则对不起自己。

　　　　难道你“身障”还不够，非得弄到“智障”而无可救药的下场吗？！

　　　　觉醒吧，我们的星痴，不要再执“卑”不悟啦，求求你”

　　　　然而听了老半天诗痴的解剥之后，星痴可能因为失去大半的记忆，虽然在寒风冷雨之夜曾一度忆起他和花痴甜蜜的往日，但昏迷一场之后，却又极力压抑那段记忆，试图把它全然遗忘，所以在诗痴面前故意摆出一副没什么旧日恋情包袱的表情，自卫式地辩解说：“你只看到表面，其实关键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把所有的果都归咎到自卑的因上。感谢诸痴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一直鼓励安慰我，使我能克服自卑的苦境，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脱离。

　　　　其实我也试过去维系这段感情，但是花痴一跃成明星之后，事业上的成功改变了她整个人生观，与先前我们所认识的已然完全走样。我们的生活内涵和人生追求已然分道扬镳。高中那次的空间分离只是身体的，是属于外在的分离，是物理变化的分离，而心却因此更加紧紧相系。这次的分离却是心里的，是属于本质的分离，是化学反应的分离，所以是无法回头，无法挽回，无法继续。”

　　　　星痴语气高亢，说得诗痴无言以对。看诗痴默然承认的表情，星痴便强作没事一般接着说：“对于花痴因忙碌而失去以前对我的那种痴情我早料到了，所以不用你担心，我有自信可以渡过失恋之苦。”其实他内心知道，他还眷恋着花痴，尤其在寒风冷雨夜曾经一度忆起往日情怀，使他跌入更苦的绝境。但是，经过那一夜寒风冷雨的捶击，他想了许多，也醒悟了许多，他深信自己已经渡过最低潮最痛苦的时刻。

　　　　这时，他想试探看看诗痴是否还暗恋着他，所以语音不详地说：“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怎么现在反而劝我回头？！”

　　　　诗痴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痴脸瞬时飞红，立刻羞涩地转身背着他，双手舞弄着长长秀发，只语未发，只等星痴的下文。

　　　　看到诗痴的反应，星痴了然于胸，但因是出于一时好奇，所以没有继续回应，毕竟现下的心情，根本无法开启另一个恋爱之门。为了圆场，他只得强颜欢笑说：“倒是让我担心的，反是痴会的没落，因此我决定抛开一切的烦忧，从新拿出冷却了许久的热情，再组痴会，重振“痴风”。不仅如此，我还想要弄得更加有声有色，不论规模、内容和气势都要超越从前的成就。这小我的爱情固然重要，但是大我的痴事更不可荒废，你说呢？”

　　　　星痴就这样把话题转到痴会上，不给诗痴任何遐想的空间。诗痴顿时大感失望，所以也只能顺水推舟，把话题转回到痴族身上，毕竟不止星痴在改变，最大的巨变该算是花痴吧。

　　　　想到此，不禁叹了一口痴气：“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来这阿里山的小波只是湖上的涟漪，那巨星花痴的转变才是海上的汹涛啊。人生际遇真有天壤之别，想当初进入这大学窄门之前的痴族八怪是何等亲密团结，何等逍遥自在。如今一个已经半在学校半在社会，而且还成了大明星，早把我们这群小小痴族给忘了。将来要是我们毕业后也都这样不再联系相聚，那痴景痴况，实在不敢痴想，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星痴破闷而笑，拱手一揖问说：“哪四个字，愿闻痴详。”

　　　　花痴看到他的古讥表情也禁不住扑嗤一笑，回说：岂敢，岂敢，只是小女子今日一点微禅小悟而已罢了”

　　　　星痴急着说：“你就别再吊袋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吧。”

　　　　诗痴看他那猴急却快乐的样子，突然想到这可是星痴半年多来第二次舒展笑容，不禁更加乐了，便有意把原想立刻打开的痴关子又从新合了起来。

　　　　痴意既定，便神秘兮兮地笑着说：“这四个字也不怎么值钱，比起花痴巨星一日万金更是不足挂齿。但是它总还值得一份佳肴，总不能叫我白白送给你吧。况且人家今天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和精神，给你解剥开导。虽然不敢夸口说有什么丰功伟业，但是苦劳总有吧。你说我这殷殷教诲是不是值一顿饭，而且要名吃餐厅才够意思喔。况且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庆祝棋痴所说的“星痴一笑值千金”。”

　　　　没想到这一小问竞牵扯出如此的长篇大论，把星痴逗得更加乐透了痴心。想想这世上不论走到哪里，女人那份天生的敲竹杠本领总不会忘记。所以与其小气答应，不如爽快应允，便潇洒地答应说：“悉听尊便，全凭安排。”

　　　　诗痴看他心诚意恳，便不忍再卖他关子，因为这时她也实在忍不住了。只见她樱口微启，打开痴关子：“其实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警世醒语，就是你我皆知的“不”

　　　　就在这最关键时刻，梦痴和画痴从外面闯了进来。正要启口，星痴手口并下，拦阻她们说：“你们先别说话，让诗痴把那四个字讲出来。”

　　　　梦画二痴给突来的手势和话语给弄得莫名其妙，但看星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必有他的道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看到进入大学之后第二次星痴的笑容，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加入催促的行列说：“快快招来，是哪四个字？”

　　　　诗痴突然心血来潮，便说：“我刚才已经透露了一个字，就是“不”，你们倒猜看看是哪四个字。猜得到我请客，猜不到你们请客。不过这是额外的打赌，星痴你欠我的那一餐是免不了逃不掉的喔。”

　　　　梦痴提出抗议说：“既然要打赌，总得合乎公平原则。你只说了一个“不”字，这天马行空，浩瀚成语，叫我们从何着手，总该跟我们说说由来典故吧。”

　　　　诗痴遂耐心的把刚才向星痴开导的对话一句不漏地照本宣科。这厢说听得津津有味，岂知那厢急得象热锅子上的蚂蚁，急急催促：“唉，你们说够了没有，快猜吧。有慧根的一点就破，没慧根的说破了嘴也终是不明白，懂吗？”

　　　　众女痴便停口不说。二女痴想了老半天猜了好几个都没猜着，什么：不敢苟同、不言而喻、不即不离、不可思议、不可名状，猜到后来实在是黔驴技穷，无可再猜了。突然梦痴脱口而出：“啊，对了，是“不共戴天”，对不对？”

　　　　众痴听了都笑死了，画痴说：“你才不共戴天呢，谁跟你不共戴天。你想象力也实在太脱线太离谱了吧。谁跟你有不解之千仇万恨，竟然还不共戴天。真是不经之谈、不伦不类、不可救药、不知廉耻、不知所云”

　　　　如此像连珠炮一般用“不”的成语把梦痴骂得狗血喷头，羞愧难当，最后以“不寒而栗”做了个总结。众痴听了倒都笑弯了痴腰。当然这都只是开玩笑逗星痴的乐，女痴们心照不宣，而梦痴为了星痴也只好默默接受画痴的责骂批评。

　　　　倒是星痴早已胸有“成语”，早知答案，只是不忍诗痴破费，所以一直没说出谜底。诗痴看他们都猜不出来，便把谜语解开：“就是“不堪设想”啦”

　　　　女痴们恍然大悟说：“原来这么简单，不过倒是满有道理的，希望我们痴族七怪将来不会落到如此悲凉的境地，否则我们真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星痴安慰众痴说：“不会啦，事在人为。”

　　　　诗痴补充道：“成事在天。”

　　　　众痴齐口同声说：“对极了，言之有理。”

　　　　星痴最后又加上一句：“真是不谋而合啊。”

　　　　这时众女痴终于会悟过来，便追打星痴说：“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好，你偏心，我要去告诉”

　　　　刚要说下去，突然想到星痴好不容易才刚刚脱离自卑苦藩篱，可别再提那个她了，免得把他又推回去，所以即时闭嘴住口。

　　　　从此痴族七怪又恢复昔日快乐欢欣的痴族模样，遗憾的，只是少了一痴。

　　　　这次谈话所提及的重振痴会之事，星痴决心既定，彻夜反复思考，详加计划。又经过几天几夜废寝忘食的修补，终于底定，便立刻发电子信给各痴：

　　　　“壬戌之秋，万叶俱黄。吾人近日常灯下独酌，把悟桌前，追忆往日痴族八怪之欢乐痴景，竞潸然而泪下。

　　　　昨夜月色如水，偶在林间漫步，见秋风习习，引人思旧之情。不禁缅怀昔日痴会之盛况种种，虽仅吾人记忆之片段，亦足堪回味咀嚼。

　　　　月色下，信步而行，寻思而忆，竞不知东方之既白。途经校园花丛处处，又赏湖上莲蓬点点，不觉秋意绵绵，飞思片片，那往日痴景痴况竞一幕幕在敝痴记忆湖里浮现出来，清晰可辨，宛如夏荷破水而出。乃急奔回家，特告知众痴此复得记忆之喜讯也。”

　　　　停思片刻之后继续写道：

　　　　“犹记昔日，或梅山咏梅，或碧潭飞瀑畔，同颂紫凤凰。诸多痴聚痴旅，实不胜枚举。

　　　　抚今追昔，不禁吁吁。故吾人乃痛下决心，意欲重振“痴风”。因而恳邀众痴同舟共济，齐发痴心，重开痴会，再现“痴威”，共创“痴业”。”

　　　　正是：

　　　　身障智障苦藩篱，恢复记忆召痴议。

　　　　众痴看了信之后，无不感动得痛洒痴泪，奋发图强之痴心昭然若揭。他们互相发了电子短信，约定那个周末清晨七点，聚会讨论重开痴会之事宜。

　　　　这次聚会，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讨论，终于拟定了未来痴会的蓝图梗概。因星痴和诗痴最喜荷花，所以地点就选在校园里那荷花亭亭、莲蓬点点的荷花湖畔。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策划和演练，星痴决心要让这次痴会一炮而红，因为他心底想借痴会证明给花痴看，痴族也可以和她一样走红。

　　　　这次痴会的策略叫“声色俱全”。计划既定，他立刻把详细内容做成痴会议程表，发给众痴。同时交代琴痴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写一首交响曲，题名“痴族八怪幻想曲”，并改编为六人演奏的弦乐四重奏。棋痴则勤练各种书法，勤习名家字帖，并把众痴写过的全部诗词背诵起来，细心研究了一番，配以不同的字体，也是日以继夜的勤练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