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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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儿传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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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哪一处热闹的地点缺得了宫家商号的分馆、少得了宫家男人的足迹?再加上四个儿子天生又继承了乃父的口才,一张嘴专门懂得讲甜言蜜语讨姑娘欢心,所以随口在妹妹面前卖弄几下子,自然让润玉聆听得神往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能效法哥哥们亲自逛遍大宋的地界。

    渐渐的,她的“症状”恶化了。她不再满足于聆听哥哥们臭盖,反而开始要求他们闲暇的时候陪她出门逛逛。于是,春天时她会拉著三哥一起去赏赏百花宴,元宵时找老爹去猜猜灯谜,偶尔请大哥带她进庙里上上香。

    后来,宫烨不得不承认,女儿的“病情”终于进入“末期”。她居然开始央求宫家的男人们带她到距离苏州较近的小镇去看一看。起初大伙儿还没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一遇到空闲下来的时机,仍然愿意担任她的临时马夫兼保镳,带她四处去游历,而宫大姑娘的金莲玉足流连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广大啦!

    可能见过的世面多了,她开始凡事自己拿主意来著,越来越不把这个老爹放在眼里,直到今天,居然固执得活像吃错药,连婚姻大事也提出来跟他唱反讽。

    宫烨真以为女儿的脑袋坏掉了。

    小时候润玉的性子内向害羞,完全符合了大家闺秀应有的典范,而且她天生又带著几分洁癖的性子,老觉得外头的东西脏兮兮的、名胜地区只有一群骚人墨客尽情用他们的诗文荼毒不识字的小贩,尤其走在街上的男人家更是污臭得一塌糊涂,所以她踏出宫家大门的次数向来用一边脚趾头就数得出来。为什么近几年来突然一改往常的甜美温驯,尽想著跑出家门去“野马”呢?

    宫老爷子越思索越觉得不对劲。

    他挤尽脑汁,追溯到女儿并发“抛头露面后遗症”的原始日期。哼!不出他所料,正是四年前他们举家前往临安赏雪那一年。自从他们从临安回到苏州,润玉的心就放野了,再也收不回来。

    所以说,女人就是宠不得,给她们一点小甜头,她们就开起杂货店卖糖来著。

    既然权威无效,惟有拿出专制的身段。

    “反正我已经允诺锺家的婚事,由不得你拒绝!”他的鼻端喷出两串火气。“而且陈夫人怕耽误你的幸福,上个月已经请了两位家人过来退聘,老子也答应了,谁敢再强出头老子就找谁麻烦!”

    退堂!

    “爹!”她又气又急的哭喊也止不住父亲决绝而去的心意。

    ※※※

    “娘……”

    润玉奔回闺房里,扑进锦床哭得昏天暗地。

    不,笃行哥哥死也好、活也罢,总之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即使锺家人抬著千银山上门来迎娶,她也全当是污泥粪土。

    “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很伤身体的。”宫夫人轻拍抚女儿的背心。

    那个死老头儿!居然害她的宝贝女儿泪水流三斗,回头非叫他好看不可。

    “娘,女儿绝对不嫁给锺家人,如果爹真的让锺家抬著花轿上门,那──那──女儿就死给他看!”她哗地一声哭得更大声。

    “好,我知道,我知道。既然不想嫁,乾脆就别嫁了,难道那个老头子还能打断你的腿不成?”换言之,宫家女子都吃定了老爷子绕指柔的本性。“你尽管离家去避避风头,等到逼婚的时机过去了再回家,到时候你爹找不到人,还能奈何得了你吗?”

    “娘,您是说──”润玉的面颊上仍然挂著两行玉露,玫瑰色的唇瓣已经张开成鸡蛋模样。

    “没错,除非你宁愿留在家里被那个老头子嫁出门!”想当年宫夫人出阁时,就是没人替她想到这条好计策,否则宫烨哪可能轻轻松松将她迎进门。这招就叫釜底抽薪,对女儿而言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吩咐婢女出去打听过,原来锺家最近的时运不太顺当,算命先生指示他们最好在三个月内办一桩喜事,冲冲府内的煞气,所以锺老爷子才会向你爹提出结亲的要求。只要你捱过三个月的时间别出现,锺家一旦发现苗头不太对劲,自然会另外找户人家提亲去也,难道还傻呼呼地等你回来?”

    有道理。润玉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躲开爹魔爪的可能性。

    “可是,这三个月我该躲到哪儿去好?”她又想到另一个难题。倘若窝藏在宫家其他行馆里,不到半个月便给她爹爹搜出来了。

    “这倒有点儿难办。”饶是宫夫人空有满肚子的“抗夫秘诀”,处理起女儿落脚的问题也派不上用场。这年头时局不定,即使有朋友愿意暂时收容她,身旁少了个亲人照料终究不太安全,更何况润玉是个花朵般的绝色人儿呢!

    “啊!有了。”宫夫人突然灵光一闪。“索性跟著你二哥到洛阳走一趟。”

    “二哥?”二哥怎么可能瞒著爹爹包庇她。

    “对,下个月初泓儿领著十多名手下,预备押送几车新货到洛阳的分号去,同行的还有十名精挑细选的婢女,全是为娘的亲手训练出来,打算送到你外公府里作帮手。你就假扮成婢女混在里头,跟著一块儿去洛阳避难。”宫夫人越想越觉得这条计策可行。女儿既可以逃过一劫,随行还有二儿子当保镳,岂非两全其美。

    “不行,二哥一定会发现的。”她自认瞒不过宫泓的鹰眼。

    “担心什么?”宫夫人瞪她一眼。“你只要想法子骗过他一天,等到离城三十里后,即使被他发现了,他也不至于为了你而掉头回来,耽误大家的行程呀!”

    也对。而且这趟路程起码耗时两、三个月,因为途中二哥还得逐站逐站地停下来调货、放贷,到时候她老爹逼婚的期限一过,即使太上老君下凡地奈何她不得;如果半路上二哥坚持送她回来,顶多她再使出以死相胁的本事,不怕他不就范。

    反正宫泓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出发之前决计不会太过在意女婢的形貌,只要她利用头巾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要瞒过他头一百里路并非难事。

    “好呀,娘,就这么办吧!”水灵灵的清眸射出光彩。

    为了笃行哥哥,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也为了可遇而不可求的远程之游,她决定把握这一生一次的机会。

    ※※※

    宫家女人没有料错。

    宫泓率领的旅队先到临安的店号去采集一些南北杂货,再越过钱塘江,远赴开封城的宫氏当铺去视察近几个月的生意状况,直到第七天打算离开开封前往下一个聚点时,他才发觉宝贝妹妹原来一直潜藏在队伍里。

    被人逮著的滋味,想当然耳,非常难堪。虽然她的存在带给二哥一个结结实实的震惊,不过,这一路的行程上她可也探听到不少让自己极端意外的消息。

    润玉被唤到二哥跟前,黑缎似的长发披垂下来,挂住大半边脸颊,心里仍然暗暗盘算著应该如何应忖二哥的怒气。

    “你躲在婢女的阵容里做什么?”宫泓脸色铁青。宫家四个儿子里,就属他的个性最火爆易燃,典型一代暴君的绝佳候补人选,所以兄弟妹妹里没有一个人不敬他三分的。

    “这……这是娘的意思。”她吞吞吐吐地招出整桩事件前因后果,包括父亲如何逼她下嫁锺家,以及母亲献策的结果。

    “娘真是糊涂了,居然陪你闹著玩儿。”宫泓喝出凶狠的命令。“不成,明天我就派锺雄送你回家去。”

    “不要!”她猛然扬顿。辛辛苦苦躲到天涯海角来,哪可能说回家就回家,功亏一篑的事情她是万万不做的。“现在送我回苏州,不如拿把大刀砍了我。”

    “胡闹!”宫泓差点火大得经脉逆转。“你一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大江南北地四处游历,成什么体统?咱们宫家的女眷可不比那些落拓江湖的女人,如果你抛头露面的消息传扬出去了,以后还想不想嫁人?无论如何,你明儿个就给我回家去。”

    平时让她跟著出来游历一番、开开眼界也就算了,偏偏他此行另有其他重要的目的,连家里的人也不晓得他最终的目的地是何处,他又怎么能泄漏给小妹妹知道呢?

    “我不管!”润玉也使出撒手锏来。“二哥,如果你硬要强迫我回去,我就向爹爹告密,说你去完洛阳之后打算偷偷溜到关外。”

    “你──你知道了?”该死!

    由于关外地区属于蒙古人的势力范围,宫老爷子为了安全顾虑,不许宫氏产业在该地设立分号。但是宫家几个兄弟全看出来,关外经过连年的征战,物资缺乏,此时运些好货过去贩卖正是绝佳时机。说穿了,大伙儿全想发一笔战争财,所以他才瞒住老爹,假藉前往洛阳名义,其实沿途搜集了不少杂货,打算运到关外去试试运气。

    这下子被小妹发现了,倘若她回去向父亲大人告密,家人铁定会发出十二道金牌押他回来。

    必须转换策略才行。

    “妹子,二哥其实是为你著想呀!你不是最讨厌臭男人吗?”宫泓的语气当下来个乾坤大挪移,轻声哄她。“你可知道这一路赶到洛阳,途中会遇见多少个臭男人?想想看,沿街叫卖的鸡贩子黏著鸡毛鸡屎,挨到咱们身前来兜售,那种气味说有多难闻便有多难闻;还有小乞丐啦、癞痢头啦,身上全是脏兮兮的跳蚤,一不小心就跳到你头发里,更何况那杀猪的……”

    “别说了。”润玉脸色苍白地跌坐进椅子里。

    “还有蒙古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蒙古人的异味?”宫泓越掰越起劲。“你也晓得,在沙漠里清水的价值比同等重量的黄金更昂贵,蒙古人当然不会把它们浪费在洗澡上面,所以他们散出来的那股子臭味,真是……唉!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好。通常鬼蛮子一生只洗两次澡,一次是他们出生的时候,一次则是踏进棺木之前。倘若你闭上眼睛走在他们的营帐,包准分不出前头散发出臭味的究竟是一匹马或一个蒙古人。”

    “住……住口。”老天,她快吐了……

    “很臭吧?很脏吧?所以我才劝你赶快回去。”嘻嘻嘻,宫泓心里暗来。

    润玉的额角淌下冷飕飕的汗水。原来,男人都是如此粗鄙恶心的动物。决定了,这一生她宁可死也不要让男人碰到她。

    “的确很臭也很脏!”她挥挥额角的汗水。“因此,从现在开始我会紧紧跟牢二哥,绝对不离开你三步远的距离。如果这一路上二哥让那些脏臭汉子碰著了我的衣襟,小妹立刻掉头回家……”

    “真的?”那……太好了嘛!宫泓当场打定主意,立刻用十个叫化子来搓跳蚤给她瞧瞧,再叫十个杀狗的过来泼她黑狗血。

    非常时刻,虽然运用这种对付魑魅魍魉的手段来招待小妹稍微下流了一点,但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后告诉爹爹你打算偷溜到关外!”她说完其后的但书,撩起裙摆,捧著作呕的胃部回客房里吞酸梅子去了。

    若非妹妹和他正好同胞所生,宫泓绝对会跳起来诅咒她的祖宗十八代。

    “他奶奶的!”他忍不住藉用老爹专用的口头禅。难怪父亲大人平时和妻子女儿吵架时永远敌不过她们,原来女人耍起手段来,阴狠的本事比男人高出九丈九。

    也罢,见机行事吧!或许他在出关之前,就已拟想出一条赶妹子回家的好方法,也可能她先看厌了沿途的风景,自动请求他派人送她回去哩!

    当然,天性中务求实际的部分正在嘲笑他:姓宫的,你太天真啦!但是宫泓决定暂时把耳朵关起来。

    ※※※

    大宋边陲。

    虽然在版图上青秣镇位于大宋的辖境,其实它已经建构在沙漠的边缘,天苍苍、野茫茫便是这个小镇最好的写照。

    漫延至天际的黄沙广地围绕著小镇,由北、西、东三面望出去,除了远方几堆矮小的沙丘以外,再也见不到其他特殊的景观。任何人纵马驰骋一时辰,视野所及只有那片凄凉荒冷的漠地,再奔跑一个时辰,看见的还是那片长不出半根青草的黄沙。任何人对这种景致存有其他幻想或惊喜,只会被同伴以“你疯了?”的眼光看待。

    既然青秣位于边缘地带,照理说应该成为旅人们歇脚和补充食水的最后一站,即使该镇的人口再零落,多多少少也应该具备基本的客栈和商店市街,不至于沈沦到如今的落拓样。

    然而连续好几年,边关的宋军和蒙古人的马蹄时时交锋,旅人们已经绝少涉足这个动荡的地域。镇民的屋宇则成为两军相战的牺牲品,四处可见塌了屋顶的、颓了土墙的,有些地点甚至只剩下几把椅子留在中央,提醒路人这寸许的土地上原来盖著一栋砖瓦房。

    直到两军对垒的沙场渐渐转移到襄阳,辛勤的镇民终于缓出一口气,开始利用有限的资源试图重整家园。偏偏近四个月来,城邦西区驻扎了一队抢匪,专门挑中残破的小镇进行最后的洗劫,因为他们看准了小镇里没有足够的壮丁与他们对抗。

    小镇居民几乎要绝望了,先是经历过战争的摧毁,继而是匪徒的威胁,他们的家园再地无法恢复成当年的平静小镇。因此,当撒克尔领著手下路过青秣镇时,发现镇民面临极度的困难,因而自愿留下来帮助他们打退嚣张的恶贼,建立坚固的新房屋,人人惊愕得不敢相信。

    撒克尔从来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历,然而他轮廓深俊的五官和挺壮拔高的身长,在在透露出他并不是汉人的事实。久而久之,当村民发现他的西夏语、契丹语、蒙古语说得和汉话同样流利,丝毫寻不出端倪,他们终于放弃臆测他和那队形影不离的死士究竟来自何处。

    天下本一家。即使他真的和蹂躏大宋江山的蒙古铁蹄是同一伙的,那又如何?起码他留下来援助边陲的难民们重建家园,而应该保护自己人民的大宋天子却只会缩在京畿的龙椅上发抖。

    大伙儿胼手胝足地打拚下来,青秣镇民们终于卸下怯怯不安的心防,开始对撒克尔和他的人感激得痛哭流涕,只差没以活菩萨的牌坊来供奉他。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伟大的撒克尔对于自己的“伟大”已经觉得非常无聊兼不耐烦了。因为只要伟大的他一踏出大门,总有人膜拜著每一寸他走过的伟大土地。他都快怀疑自己是否八百年前已经咽气了,否则怎么会有人一天到晚对著他的影子烧香膜拜?

    “老大、老大!”他的得力助手嘎利罕大惊小怪地冲进营帐里。

    “干什么?是不是又有哪家姑娘自愿以身相许,报答我的大恩大德,请求你替她们转达诚意来了?”他平均每隔三天就要受理一次类似的请愿。

    “不是。通常遇见这种姑娘,顶多上呈到我的阶段,小弟我就会替你‘接收’下来,何必还进来惊动老大呢?”嘎利罕抹掉额头上的热汗。“七里外的探子回报,有一队不明人马往本镇的方向驰过来。八成是上回被咱们打退的土匪,咽不下这口闷气,招呼了伙伴回来寻仇。”

    “不会吧?”嘎利罕记得清清楚楚,那票土匪已经被他们杀掉一半,要恢复元气好歹也需要三两个月的时间。“或许他们只是普通的商团而已。”

    “不可能的,探子观查得清清楚楚,他们推过来的十车宝贝全是刀枪剑戡之类的,摆明了不怀好心思。咱们的手下上前询问他们来意,被他们莫名其妙抡起刀来砍了两记,这样的‘商旅’也未免太普通了吧?”

    撒克尔立刻拧起了眉。那票人马居然敢动他的人?这下子他万万不能姑息他们了。

    “我倒要会会看,是谁长出这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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