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镜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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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镜心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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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欢不顾一切地向松涛楼的方向跑。尽管沿途有下人因为看到她而露出错愕大惊的表情,她仍视而不见的直接来到了松涛楼。

    主子爷住的松涛楼因为喜事也已经贴红结彩,屋外院子还站了几个准备听候差遣的下人。

    展欢一走近屋,福旺他们已经全傻了住,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几乎快让他们认不出来的美丽新娘。

    至於展欢,越过他们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隐约地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她专注地倾听,认出了其中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后,心中一阵惊喜,立刻就要敲门进去。

    “啊!小欢你做什麽?”总算回过神来的福旺,看到她的动作马上反应地大叫冲过去。

    展欢已经敲了门板一下,一眨眼却见福旺横来半个身贴在门上不让她再敲第二下。

    “福旺哥,你……”惊讶地一退。

    “你你你……拜堂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到面的,你怎麽会来这儿?”平日见惯了的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主子爷的新娘子,福旺也不禁有点口吃起来。

    展欢哪管这麽多,她只想立刻就见到“他”。

    “我……”

    这时,原本紧闭的门忽地“咿呀”一声打开。

    “小欢!你来得正好,快进来!”

    新娘子被一只大手一把挟持进去。门又合上。

    门外的福旺差点呆成一头木鸡,嘴巴久久合不上。

    荆天衣赞赏的眼光毫不掩饰地在展欢身上逡巡过一遍,接著便直接将她带到小厅中央。

    而那里,只见一名穿著一身藏青道袍、斜背一把木剑,显得仙风道骨般的俊逸男人,已经面露不可置信和惊喜直盯著走向他的展欢。

    “欢儿?真的是你?”男人终於确定自己的眼睛没看花,他笑著张开双臂。

    展欢两个大步便冲进他怀里,又兴奋又急促地抱著他喊:“爹!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这看来仿佛才二十许的男人,原来竟是展欢的爹,俗名展长青的秋水道长。

    父女俩已经一年不见,这回在这里重逢自然格外开心。

    “爹!你是不是接到我的信才赶过来的?”展欢撒娇完了,才突然想到的问。

    “信?!”秋水搔搔头。“女儿啊!我是直接从京城赶过来的耶!因为等不及人家来这里要铜镜回去让我看,我就乾脆自己跑来……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老实说,他也一头雾水啊!不过他突然瞪直了眼,这时才注意到展欢的一身装扮。“欢儿,你……你穿这个……这个好像是嫁衣……我没看错吧?”迷糊。

    “啊!”展欢一怔,就连自己也都忘了这事。

    荆天衣此时一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并且揽住了她的肩头。

    “现在说这个或许晚了点,不过我很高兴你在这个重要的时刻来了。”他的神情沉稳认真。“请岳父大人放心地将女儿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

    深刻有力的语句出自他的口,却仿佛成了最坚不可破的誓言。

    没想到会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的展欢,先是心弦震了一下,接著无法克制地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岳……岳父大人?”即将升格为人家岳父大人的秋水道长,终於慢慢进入状况。“那个……荆施主……你的意思是说,你家里在办喜事,要办喜事的人就是你,而且……呃……我女儿是你要拜堂成亲的新娘子?”总算意识到摆在他眼前的事实了。“啊!”他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指著两个人:“你们要成亲!”

    “爹!”展欢见她爹一副快昏倒的模样,不禁一阵紧张地上前扶住他。“对不起!我没有徵得你的同意,也来不及告诉你这件事,其实爷和我的婚事只是……”她急忙要解释。

    “小欢!”荆天衣轻易将呆成一尊石像的岳父大人由她手中转过来,接著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我想我们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解释。”他面向岳父大人,露齿微笑。“您不是说您感觉到这里有强烈的鬼气吗?您的感应没错!您要找的铜镜就在这里,而且等会儿在婚礼结束后,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解开铜镜上的诅咒。”

    荆天衣原本不知道眼前这一见到他就直指他的宅子有一股极重的鬼气的俊俏道人就是小欢的爹,直到他第二句急迫地问起镜子,和他是自铁阳、贺柔那里过来的事,然后他就明白了。原来贺柔是因为他才派贺然来要铜镜,而显然秋水道长则是等不及贺然来回的时间,乾脆自已直奔来找他。至於他为什麽会把他和小欢的关系联想出来?一则因为铜镜,一则因为他没忘记她曾提过她爹的身分。果然,他一在他面前试探地说起小欢的名字,他就马上有反应。

    也刚好在这个时候,小欢自己跑来了。

    秋水道长混乱的思绪总算慢慢理清了。“……可是解开诅咒跟婚礼有什麽关系?”眼前这虎背熊腰的男人要变成他的女婿?

    荆天衣又是豪迈地一笑。

    “爷!吉时快到了!”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福旺紧张的催促。

    “爷!小姐是不是在里面?我们要赶快送她回房啊!”另一干急得不得了的女眷丫头们也在门外叫。

    “岳父大人,等会儿也请您到前面去为我们主持婚礼。其它事就等婚礼结束后,小婿一定会给您一个完完整整的交代。”荆天衣道。

    ※※※

    荆家大爷的婚礼虽然宣布得匆促,不过婚礼该有的一样也没少,就连送贺礼的、观礼的宾客,也大大超出预定的人数。

    虽然人们不免好奇地谈论起新娘子由丫头成为夫人的传奇,和她那引人注目的道长爹,可大致说来,荆天衣这场轰动全城的婚礼,到最后算是圆圆满满地结束了。

    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待一切礼节完成,媒婆丫头们全退出了新房后,房内终於再度恢复安静。不过,当坐在床缘的新娘子一发现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了,马上伸手就要将头上的红巾扯下。

    一只大掌制止住了她。“娘子!我很开心你迫不及待想见到为夫我,不过你可不能剥夺我揭头巾的权利啊!”带笑的醇厚嗓音出现在她的身前。

    透过红巾下缘,展欢看到主子爷喜红的下袍和鞋就近在她跟前。她对著红巾叹气:“爷,您别开玩笑了!反正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了,不用演给她们看啦!”用另一只手想拉下前面的障碍物,不料,两只手接连沦陷。

    “你……难不成以为我把这婚事当儿戏?”语气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解咒和救我。”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荆天衣静默了一下,接著忽然放开她的手。

    展欢只觉眼前一亮,主子爷那张棱角分明、充满阳刚英挺的脸庞立刻映入她的眸底。荆天衣伸出双手,像捧住了珍宝似地捧住了她的脸蛋。

    展欢一阵心悸,暂时不敢乱动。

    “我很想知道,你这脑袋里到底是装了什麽鬼东西?”有点无奈地喃语。

    眼睛眨了又眨,她实在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在褒她还是贬她?“爷,我们……婚礼都完成了,那铜镜……”这时刻、这气氛,和他单独处在“新房”里,让她克制不住会开始贪想起不是属於她的这些,包括人。

    荆天衣的下颚绷紧,当然没忘记这重要的事,只是忽然给眼前娇艳动人的佳人弄得心痒难耐,一时意乱情迷了。他终於注意到她脂粉下仍难掩的苍白脸色,和眼睛下方的阴影。

    所有的专注力和冷静在刹间凝聚回。

    对她露出意想不到的微笑,他放开她,二话不说替她将头上的沉重凤冠取下,再转过身,面向外吹了一下轻哨。

    展欢尚感动於他体贴的举动,但对他的下一个行径却看得莫名其妙。不过立刻地,她知道他在做什麽了——

    门很快地被打开,一个藏青的影子大步地跨了进房。

    “女儿、女婿,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秋水道长手上抓著那面玄银铜镜,一进来就激动地直问。

    展欢被前天衣牵到前面的小厅扶椅坐下。

    “爹!你可以看见太曾外祖母,和她说话吗?”她大略察觉主子爷是将她爹安排在隔壁的小房内等他们,明白他的用心,所以她立刻振作精神,集中注意力。第一个她要知道的,当然就是她爹拿去了铜镜,究竟能不能和里面的太曾外祖母沟通。

    秋水道长将铜镜放在桌上,英俊的脸上略略有抹被什麽问题困扰的神情。

    “这当然可以!”

    “爹,你……没被她的……嗯……特别的说话方式吓到?”生冷不忌、惊世骇俗应该是比较贴切的形容。不过她也发现到她爹那有些古怪的模样了。

    秋水道长从随身袋子里取出一件件法器的动作未停。“特别?是很特别没错!你爹我什麽鬼怪没见过,不过像眉娘这样好商量、好说话的女鬼,还真是比较少见。”先暂且按下眉娘带给他的疑惑,现在处理这事最要紧。他边说边对新女婿招招手。

    “好……商量?好说话?”展欢顿时惊讶得瞠大眼。他们真是在说同一只鬼吗?

    秋水道长握住荆天衣的食指,用银针迅速刺下、收回,他将一滴血珠直接滴到铜镜上。

    而荆天衣倒是眉头皱也没皱地任岳父大人摆布。

    “有什麽不对吗?”弄到他的血,秋水道长也用相同手法取到展欢的,心不在焉地回。

    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荆天衣随即抓来她被刺了一针的食指,拿出早预备好的药膏替她抹上。

    膏药的沁凉立刻减去指上的微刺感,展欢不由得对他投以感激的笑容。其实她并没娇贵到忍耐不了这小小的痛,只是他的举动令她有种被呵疼的感觉。

    荆天衣回她沉稳的一笑。不过在他转头看著她爹的动作和铜镜的变化时,他的脸色和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凌厉了起来。

    连展欢也不由得将视线移到她爹和镜子上,开始屏气凝神。

    就在她和荆天衣各滴了一滴血到镜面的前一会儿时间,镜子似乎并没有什麽异样,可在她爹的手指不断地在镜子上比划著奇特的印记、口中喃念著似咒的语句后,只见镜子上方,渐渐平空生出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烟雾,没多久,烟雾由丝成缕,再纠结成清楚的一团白雾。

    白雾在桌面上滚滚翻腾,而雾中,一张女人的脸庞逐渐浮现。

    展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诡谲怪异的景象,她的手,忍不住紧揪著身旁主子爷的衣袖一角。

    虽然她因为与太曾外祖母的接触,对於这些鬼怪异象已经比较能接受了,不过这镜子起雾、雾里又长出一张脸——即使那脸是她看惯的太曾外祖母美丽到天妒人怨的脸——的景象,还是大大超出了她平日所能理解的范围。

    瞪著太曾外祖母那就在眼前与她对视媚笑的脸,她吞了下口水,只觉得头皮麻到不行。

    “眉……眉姨,你真的可以出来了?”她下意识地低问。

    这样就行了?!好……好简单!原本她以为两滴血下去,被解除封咒的眉娘一出来的排场气势就算没有天摇地动,起码也该闪电加打雷才够看说……

    “四郎,亲爱的!我们终於又可以在一起了!”白雾腾滚、再消逝,眉娘妖娆身影一出现,便直接倚抱著秋水,慵懒娇柔、霸气全无,宛如一只被驯服了的猫。

    展欢可是看得目瞪口呆。不会吧?眉娘她……她和她爹?还有……四郎?为什麽叫她爹四郎?

    不过在荆天衣眼中,他从头到尾只看到铜镜还是铜镜,什麽变化也没有,倒是由秋水道长和展欢父女两人的反应才让他稍稍知道现在是什麽状况。

    “咳!眉娘,这事我们先慢著讨论,倒是欢儿身上的蛊毒就请你帮忙了!”

    老实说,秋水对眉娘一眼就把他当成她初恋情郎的事感到惊讶又无奈,即使她幻化了四郎的身影给他看,那四郎还确实跟他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这并不表示他就是她那个四郎啊!但她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这有什麽问题!”毫不害躁地对准他的嘴亲吻一记,眉娘再转过来面向已经石化成标本的丫头。“来吧!丫头!你可以安眠了!”爽辣乾脆。

    她的柔笑在展欢的眼里却仿佛成了死神狰狞的勾魂索,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瞬间,眉娘的身影已经近逼到她眼前。

    展欢大骇,直觉返身抱住了一直在她身侧的荆天衣。

    荆天衣立即回搂住她,却眸光精锐地扫了她前方一眼,再将视线定向岳父大人。

    “小欢没事吧?现在眉娘要做什麽?”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其他人都看得到,又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事,他却像个睁眼瞎子似。

    “没事!眉娘正要为她除去蛊毒,我来为她化符。”秋水也已摒开杂思,开始烧化符纸。

    两人的对话在展欢耳边模糊飘过,因为这时突然有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挤压向她,她的头开始痛、全身开始发冷无力,她不由难过得呻吟出声。

    不过由於难受的感觉太强烈,所以她几乎已察觉不到自己猛地被人守护般地紧抱进怀的事。

    她只感到剧烈的头痛简直就像有人拿著刀在砍,身子冷完接著发热,然后,她的胃开始翻搅不已。

    压不住那呕吐感,她吐了出来。

    有人早已拿著面盆接,有人则不断在她耳畔低喃,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而她只知道,在身体快烧起来、头痛到快失去意识的惨烈状况下,她吐了又吐。就算她吐到什麽东西都吐不出来了,她还是一直乾呕著,直到那从始至终都没放过她的窒息力量像侵向她时忽然离开,她才停止了乾呕和抽搐。慢慢、慢慢地,尖刺的头痛退化成了昏昏沉沉,她的意识回来了。

    张开眼睛,她看见了她爹那松了口气又安心了的表情。还有,在她爹旁边,对她闲适微笑的眉娘。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秋水揉揉鼻子,总算压回差点老泪纵横的场面。

    “来!先漱漱口!”一杯水横在她嘴前,她微怔,这才发现自己还挂在一只健臂上。当然知道是谁让她如此倚赖著的。没拒绝,她张口含了口水漱掉满嘴的异味。

    她仍然浑身虚软无力。

    荆天衣二话不说,弯身将她自扶椅上整个抱起来往内房走。

    展欢吓了一跳。“爷……”不过没力作任何举动回应。

    荆天衣大步走向床边,动作轻缓地把她安置在床上躺好。

    “爷……爹!”展欢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气力,甚至可以说在这一番的折腾下已经又倦又困顿,可是现在她可一点也不想睡,她有好多事想弄清楚。她试著攀著主子爷的手想起来,同时也看到跟著进来的她爹。

    “欢儿!你快休息,有什麽事可以明天再说!”秋水也很赞成荆天衣将她押在床上。他心疼地看著女儿那一脸的疲惫,不过幸好她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许多,更何况她终於从此不用再担心加在她身上诅咒的事了……还有,他突然意识到四周的喜红,一阵感伤又欣喜的情绪这时才有机会涌上。“对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爹却连嫁妆都没替你准备……”他这准女婿已经跟他恳谈过一番了,所以他才真的放心将女儿交给他。若说只是为了解咒,就要小欢嫁给一个无法使他认同的男人而痛苦一辈子,他一定会算计好一解除诅咒就带女儿走。

    展欢也是在她爹的提醒下才乍然想起此刻的处境——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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