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一直失恋,因为你老是把那种不好掌控的大女人。还有……你最糟糕的就是防心太重,过分小心。」
「我能不小心吗?我老爸身家一亿欸,从我念小学的时候开始,他就不断地恐吓我,要我小心。小心朋友小心女人小心每个接近的,小心他们的动机~~」
他拍拍张天宝的大肚肚。「所以你才有暴食症,每天过分小心的结果就是变得很爱吃,只有吃东西才有满足感,你、太、空、虚、了。」
「扯太远,反正我是要告诉你,跟涉世未深的小美眉交往很恐怖,不想继续时,不管你讲了多少个借口要跟她分手,她就是听不懂,就是会一直问为什么为什么,一直纠缠,搞到后来你快精神崩溃了。所以你一定要远离这种认真的小妹妹,你仔细想想那个后果,你是不是应该把钥匙拿回来?」讲到口干舌燥,真是用心良苦。
「喔。嗯……」黎祖驯左手撑着下巴,右手夹着烟,表情忧郁如梁朝伟,吞云吐雾,心事重重,显然是陷入苦思中。
张天宝拍拍他,希望他好好想一想。
黎祖驯果真想了会,抬头,看天宝,似有领悟。
张天宝问:「怎样?想通了?」
黎祖驯问:「红豆汤怎么样?」
「赞。」
「帮我倒一碗。」
阿~~天宝捶心肝,讲半天这家伙根本没听进去,继续念:「先不管她喜不喜欢你,随随便便将钥匙给她太大意了,尤其这个小女生爱上你~~」
「哪那么多爱来爱去的?」
「你身边就是爱来爱去你杀手级的我会不知道吗?罗敏晶的事你忘了啊?」
黎祖驯喝啤酒,耸耸肩,像是忘记了。
张天宝谆谆教诲:「你忘了教训吗?那个未成年的小女生暗恋你不成,竟然跟爸妈说和你发生关系,你爸还出面跟人家打官司,虽然事后证明你的清白,但过程很恐怖,多冤枉啊,把钥匙拿回来,免得夜长梦多,万一那个江小君半夜跑来要你陪她,你一时忍不住就——」
「我是人不是狗。」黎祖驯瞪他一眼,越讲越没分寸。
张天宝最会吓自己顺便吓别人。「又或者她恋你成狂,潜入你家,像电影「重庆森林」那样,在你的矿泉水偷加安眠药,再让你一直睡一直睡,然后她就在你家恶搞,×!我越想越毛~~」
只有你自己在那里毛吧?神经病。黎祖驯笑他:「张天宝,你真的有病,你有被害妄想症,不过刚刚那句「恋你成狂」四个字,还挺有文学感的。」
「真的吗?」
「是喽。」
「记得把钥匙拿回来,我是为你好。」
「是是是,明天就拿,不要再啰嗦了,你怎么越来越娘?!」
「×!」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本来就是,这字条就是证明——」咻地抽起纸条,张天宝用力晃它。「从这几行字我已经看得出来,这女生已经对你有一米米发情迹象,你要即时跟她撇清关系,斩断她对你的妄想,免得她自作多情,另外……」张天宝掏出钢笔在字条背后写了一行字。「这是我的地址,假如她想有个场地跟朋友相聚,可以来这里,免费让她用。假如她对你还不能忘情,可以对我来个移情作用,我有自信可以开导她。」
黎祖驯表情木然,眯着眼,觑着他。
张天宝嘿嘿笑。「开玩笑的啦,哈哈。」
「好,立刻叫她还我钥匙。」说着,拿出手机就打。
原本只单纯的想提供场地给江小君,但她用心良苦的种种行为,让他有压力,如果害人家有不实际的期待,少女心,玻璃心,他不想伤人家的心。电话响很久,没人接。他捡视电话号码,难道……记错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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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黎祖驯还躺在沙发上睡得正熟,手机响了。他抄来手机:「喂?」
「不好意思……我是江小君,呃……昨晚是不是有打电话给我?」她急急念一组号码。「是你吗?」声音压低,口吻兴奋又紧张,背景像处在个密闭空间,静得诡异。
「我有打……但你没接。」听见声音的瞬间,这过分客气,又带点稚气的口吻,他脑海顿时浮现那幕,江小君蹲在唱片行地板听音乐,那专注可爱的神情。
小君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晚上都把手机关成静音,所以没发现你打电话给我,对不起……」她焦急,仿佛错失他的电话多严重。
「干么关静音?」
「因为我妈有时会接我的电话,真的很对不起。」
「你几岁?」他找打火机,点烟抽。
「十九。」
「妈妈还过泸电话?」
「不好意思,我妈就这样……打给我是不是有事?」要约她出去吗?小君期待着。
该怎么说呢?双脚跨上茶几,他转头,窗外日光,灿得人眼花。
「是关于钥匙的事。」他有些些心神不宁,鼻间仿佛闻到她身上带着的特殊气味。
「钥匙?」她不明白。
「嗯……」缓缓喷出一口白烟,烟雾上升,她若隐若现。
「钥匙怎么了?」
「想拿回钥匙。」想象彼端她的表情,讨回钥匙,会不会令她难堪?又想到那双黑墨墨的大眼睛,望着人的表情很无辜,仿佛很容易就伤心。追讨钥匙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自尊受损?
「喔……」小君先是错愕着,然后沈默,不吭声了,他无法从她的声音揣测她的情绪,结果竟慌了一下下,没头没脑连忙补上:「昨晚忘记带钥匙,被关在外面,想拿放你那里的备份钥匙。」
啊×咧!一出口,他就后悔。非他本意啊?他干么啊?
小君慌张。「啊、糟糕……那你后来怎么办?被关在外面吗?你现在在哪?」
烦!「因为联络不到你,只好在外面,真惨,整晚没睡……」算了算了,不讨了,不想让她伤心。她呢?她哭了。电话传来嘤嘤的啜泣声,哭声压抑,像怕被听见。
「你哭什么?」黎祖驯猛地坐直,按熄香烟。是怎样?干么哭?
「不好意思……害你被关在外面……」
「这就哭?」
「我觉得很对不起……」放备份钥匙在这里,情急时却没帮上忙,她好内疚。
×!小女生真麻烦。她的哭声教他心烦意乱。「很对不起应该嚎啕大哭吧?哭这么小声。」他没好气地说。这也能哭?我的妈。
「我躲在衣橱里,不能哭太大声……」她还真给他认真答。天才!
「干么躲在衣橱?」
「我妈在外面,怕被她知道我在讲电话。」
「讲电话不行吗?」
「跟男生讲电话不行,她会问东问西的……你吃早餐没?你整晚没睡吗?很累吧?」她很自责。
唉,怎么活得这么辛苦?不能自在的带朋友回家,不准跟男生通电话,打电话要躲衣橱里,什么狗日子啊!
「我骗你的。」他说。「我没有忘记带钥匙,也没有在外面游荡,所以你别哭了。」
「啊?」
想象她曲身窝在暗黑的衣橱偷讲电话,还边讲边哭,他心疼,干么这样折磨一个小女孩,大清早让她这样苛责自己?江小君一点小错误就自责得要命,和他爱开玩笑讲话随便的个性有着天差地别。
他柔声道:「随便讲什么你就信?」
她不哭了,纳闷地问:「那……你昨晚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这个嘛……他要小心作答。为什么咧?因为……
「打错了。」
「打错?」
「对,本来要打给另一个朋友,太困了,通讯录没看清楚按到你的。」完美,既不让小女生有期待,也可以为自己解套。
「喔……」
他听出那声「喔」有着浓浓的失望。「掰。」挂了电话,他躺回沙发。睁着眼,觉得蠢。他在干么?情绪七上八下,思绪摇摆不定,一下想讨回钥匙,一下又想算了,一下担心她难过,一下又觉得害她哭有罪恶感,一下又觉得烦,这会又心浮气躁,马的,几天不见,竟然还有点想念。小女生捏?疯了,跟小女生耗什么?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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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喜欢写日记,怕被偷看,日记随身携带,每写完一本,就锁起来,寄放好友那里,她将心里憋着的事全跟日记坦白,这是一个人时最快乐的消遣。
认识黎祖驯以后,她更沈迷于书写日记,将他们的相遇,每次谈话内容,他说话神情……通通巨细靡遗记在日记里,怕忘记,想时刻回味。
在书写黎祖驯的时候,不管身在何处,他的相貌就会栩栩如生跃然于纸面,仿佛离她很近。她时而微笑时而发傻,心中甜蜜。有时写到开心处,心跳甚至快起来,那激动的、满满的情感,教小君明了,她为这男人着迷,然后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暗恋。可是暗恋是多么辛苦喔!
因为害羞,碍于自尊,只能被动的等他约她。他说要带她去2503,但一直没消息,好不容易难得打电话给她,他却说打错了?真扫兴!
即使没见面,仍时刻占据她心。抱持一股发烧般的热情,小君完成许多不可能任务,连杨美美都惊叹不已。
她持续以各种暧昧形式,默默讨好黎祖驯。她常去他家,即使没碰到他,能待在他的屋子,就感到幸福。她学会烹饪,可在一小时烧出四道家常菜,不过花半个月时间,就有这么好成绩。每每在钢琴课结束后的空档,她约美美去买料理,到黎祖驯家中烹饪。
杨美美惊奇小君的手艺,夸她对烹饪有天分,不,这和天分无关,小君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单纯想讨好某人的傻劲促成的。
小君还擅自作主买了咖啡机放在黎祖驯家里,她留字条解释——
刚好家里多一台咖啡机没地方放,先借放在这里。
其实是想离开前,煮咖啡给他喝,他有喝黑咖啡的习惯,小君查过资料,黑咖啡用煮的比即溶咖啡好喝。如果让他品尝到很棒的咖啡,他会不会对她刮目相看,觉得她很棒,而更注意她的存在?小君是这样想的。
她故意每次只煮一点点,弄得好像是她们喝剩的,而不是特地为他做的。怯于明目张胆示好,这害羞的少女情怀,纸条的字里行间,小君越是间接含蓄,事后,在黎祖驯看来却越是欲盖弥彰,情意明显。
他不说破,由着这少女瞎忙。
他不回应,让她白忙。
他想着,她很快就会厌倦这种单方面的付出,然后这感情会自我了断。
可是江小君非但没自我了断,还傻傻地玩着这欲盖弥彰情意明显的游戏。
这天下午四点,小君等在便利商店外。
半小时后,杨美美从对街的婚纱店跑出来,穿过马路和她会合,两人前往超市。和杨美美买了晚餐料理,小君拦了计程车,她们前往黎祖驯的家。在巷口下车,两人拎着装满材料的塑胶袋,往他家去。
美美问小君:「你干么每次都故意把菜弄乱,好像我们吃过的?」
「这样才不会好像专门为他做的。」
「好做作喔!明明专程来弄给他吃的,干么这么假惺惺?」她兴致高昂地陪着小君发傻,私心也期待跟黎祖驯认识,可惜每次都没碰到面。
「唉,我会不好意思嘛。」这感情,怕被拒绝所以不敢恋得太明显,只好愚蠢地用很多心机来包装。
「哇,江小君,你真的超迷他呴~~才见过几次面啊,做成这样?真的那么喜欢他?」美美试探地问。
「嗯。」小君脸红。
「直接告白不就得了?」
「我不敢……而且……也太快了,他会觉得很怪吧?」
「妳妈不是要送你去欧洲留学,告不告白都无所谓吧?不管他接不接受,你们都不可能啊,欧洲欸!」
小君心中一凉。
美美又问:「每次发现你留下来的菜啊咖啡的,他有说什么吗?有没有跟你道谢?你们之后还见过面吗?」
「没有……」
「钥匙呢?你去过那间死人的2503没?」
「没有,因为后来一直没碰到他。」他大概已经忘记。
「真是,真奇怪,可以让你随便进出他家,又是晚餐又是甜点吃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谢一声,就算忙到没机会碰面,打电话总可以吧?太冷漠了!」
「他有打过电话。」
「真的吗?你怎么都没说?他说了什么?」美美急着想听,关于这男人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打错了。」
「嗄?」
「他说他打错了。」
「就这样?有没有约你啊?有没有赞美你饭煮得好不好吃啊?」
「没有。」
「看样子,他对你没兴趣。」美美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难过,像在替小君难受,可是心里又有一丝高兴。
小君忽然站住,一下子没了劲。「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菜都买好了。」
「我觉得我好像在打扰他,也许他只是不好意思明讲。」是啊,从没夸奖过她做的饭菜,有没有一个月了?他了无音讯,搞不好觉得她很烦哩!常常去他家,不见主人现身,也没有他的问候,字条或电话都没有,他是怎么想的?搞不好他嫌烦哩!
美美急了。「他又没叫你别去,你干么乱想?走啦!」她心浮气躁地抓住小君的手。
小君不肯走,忽然眼泪掉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我好像在发神经喔。」
「你哭什么啊?干么啊?这样就哭?又没怎样,他又没说什么。」
「我以后都不去了……」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糊里糊涂过日子,这阵子都快不认得自己了。热衷找食谱,爱看烹饪节目,妄想藉一顿顿好吃的饭菜,拉近跟他的距离,还晚晚写日记,满纸都是他。她荒废练琴,挨老师的骂,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她在干么?人家一句赞美也没有,她在干么?像跟自己呕气,懊恼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
「不去了。」
「真的?」不行啊,她还没跟黎祖驯作朋友哩!美美慌了。
小君抹去眼泪。「最近都没心情练钢琴,突然觉得我好傻喔……」
像个疯子,盲目又疯狂地做这些事,江小君啊江小君,你到底在干么啊?一天到晚溜去人家家里,又是做菜又是煮咖啡,在干么?
小君转身,回家。
杨美美跟在她后头,同样落寞表情。自从在唱片行见过黎祖驯,她就被吸引。如果小君再也不去黎祖驯的家,她呢?该怎么认识黎祖驯?还是她自己跑去认识他?
跟在小君后头,美美打量小君的背影。和自己丰腴的身材不同,小君瘦弱娇小,小君还像个小女孩,不像她已经出社会在婚纱店工作,穿得前卫时髦,像今天她就穿了低胸紧身上衣搭配迷你裙,婚纱店同事每个人都说好看,婚纱店里的男同事们几乎全为她着迷。她比小君有魅力,这点她毫不怀疑。也许黎祖驯不喜欢小君那类型的,肯定是不喜欢,要不怎么会那么冷落她?
美美追上去问:「你想,黎祖驯有没有女朋友?」
「不知道欸……」
「他家里没女孩子的东西,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嗯。」
「你真的要放弃他了呴?」
「嗯。」
「那如果他交女朋友,你不会伤心吧?」
「干么伤心?我也不会知道吧,我们又不熟。」
「不管他女朋友是谁?」
「他女朋友是谁也和我没关系吧,而且我又不是他的谁,和我无关。」
「喔。」美美想着——假如是我呢?搞不好他喜欢活泼的女生,像我这种。
两人静静地走了会,美美忽然说:「钥匙呢?既然以后都不去了,钥匙总要还人家吧?」
小君停步,犹豫了。还了好像就真的跟他没干系了,这一想,又挣扎了。
美美好热心地建议:「用快递还不好吧,很没礼貌捏,不如你拿给我,我找机会帮你还。」
「可是……」
「你刚刚不是也说自己好像神经病吗?一直想着要去讨好他,很难受吧?而且你妈管那么严,你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准备出国,也没心情准备入学考吧?你以后还要去欧洲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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