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5日那天下午,他们接到了报案,称有一名刚出生一天的婴儿在r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的住院病房里丢失。
丢孩子的女人叫王岚,今年24岁,r市本地人。4月4日上午,她在人民医院顺产生下一名6斤2二两的女婴。因为身体虚弱,她生完孩子以后一直躺在病床上修养。期间,她的丈夫和婆婆轮流守在病房里照顾她和刚出生的婴儿。
4月5日那天中午,王岚的丈夫孙强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离开妻子,回公司上班。临走前,他嘱咐自己的母亲一定要好好照顾那母女二人。母亲连连答应,让他放心去上班,说自己这边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不需要他担心。
下午两点左右,王岚的婆婆突然闹肚子。她没有想太多,觉得自己上个厕所顶多十分钟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结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当她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儿媳妇的病房里传出了阵阵骚乱。
回到病房后她才知道,就在两分钟前,王岚从睡梦中醒来,一扭头竟然发现睡在身边的孩子不见了。最开始,王岚还没想到有人偷婴儿这件事,以为孩子是被婆婆带出去散步了。但是反应了一会儿,她就意识到不对,因为婆婆不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把孩子抱走,于是赶紧喊来护士帮忙找孩子。
面对当时的一幕,王岚的婆婆直接吓懵了。她战战兢兢地给儿子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孙强立刻放下工作,从公司赶回医院,但是一切都晚了。
四十分钟后,警方赶到人民医院,查看了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刘阳说着点开了一段监控视频,一边播放一边继续讲解道:“下午1点58分,王岚的婆婆从病房里出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几乎就是前后脚的时间,一名护士打扮的年轻女人两手空空地进入了病房,出来的时候怀里却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
“这名护士抱着婴儿一直走出了大楼,期间并没有人发现问题,上前阻拦她。之后,她在医院的院子里经过了一段监控拍摄不到的范围,再次出现在画面当中的时候,那名婴儿已经不在她手上了。我们推测那名伪装成护士的女人应该有同伙,她只负责把孩子从病房里抱出来,剩下的事情便由同伙接手处理。
“我们从监控中发现,这名假扮成护士的女人在下手前曾多次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挑选适合下手的目标。我们已经从视频中获取了那名护士较为清晰的面部图像,但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查明她的身份信息……”刘阳说着叹了口气,心里非常的不甘。
想想王岚刚生完孩子就遭遇了这样的不幸,明明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却还硬撑着跑到医院里闹事,顾淞也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问刘阳,“既然脸部特征清晰,你们为什么会查不到这个人呢?难道她易容了?”
刘阳苦笑了一下,打开一张处理过的人脸图像说:“这个女人顶多是化了妆的,但五官轮廓是不会有太大变动的。”
“那就是说,你们找错人了。”顾淞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把刚才播放完的那段视频又重新播放了一遍。放到一些关键位置的时候,他会按下暂停键,将画面放大。确认了几次过后,他笑着对刘阳说道:“你们是不可能找到这个女人的。”
“啊?为什么?”刘阳惊讶地问道。
“因为这是个男的,你们的排查方向错了。”夏时忽然在旁边插了一嘴。
听到这话,刘阳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男的?这不可能吧?我们好几个人都看过这段视频,这要是男人假扮的,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因为首因效应。”顾淞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受到了先入为主的影响。近年来,女人假扮成护士在医院里偷孩子的案例已经在全国各地发生了不少次,人们似乎对此产生了一个相对固定的印象,那就是假扮成护士的应该就是女人。你们带着这样的想法观看视频,如果看得不够仔细,当然会被他出色的表演蒙混过去。”
“可是男人假扮,即使装得再像也应该有破绽才对啊,我怎么完全没看出来呢?”
顾淞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问道:“你知道伪娘吧?”
第100章 乱巷诡影
刘阳半是明白半是疑惑地点了点头,“知道,难道他……”
顾淞接着说道:“这个世上啊,有的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秀气。在cos展上(指利用服装、饰品、道具以及化妆来扮演动漫作品、游戏中的角色。)有些伪娘是可以以假乱真的,无论是他的长相,发出的声音还是做出的动作,都让你很难分辨出他是个男的。”
“是啊,我念书的时候跟一个女同学去看过cos展。”实习警员小高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趣,不由得插话道,“反正现在这年头,长得漂亮可爱的不一定都是妹子。有些男人妖孽起来简直比女人还女人呢。”
“这么说……”刘阳一脸纠结地看着电脑上的图像,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家伙真的是个男人?”
“当然。”顾淞将一个定格放大的画面指给刘阳看,“对于一个如此专业的伪娘,我们只能通过视频从某些细节上去分辨。比如男人的喉结会比女人突出。再比如男性的肩部较宽,肩斜度较小,锁骨弯曲度大,外表显著隆起。而女性的肩部则较窄,肩斜度较大,锁骨弯曲度较小,不显著。另外还可以从指关节等细节方面用心去观察。总之,一旦你打破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想发现其中的问题还是比较容易的。”
“我靠。”刘阳忍不住骂了一句,“难怪我之前在女人堆里找不到这家伙,原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爷们儿啊!”
“我想,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关键的是,他把那个偷出来的孩子弄到哪儿去了。”
“只要能找到他,我们就能找到丢失的孩子吧?”
“你错了。”夏时非常严肃地对刘阳说道,“如果偷孩子的真的是一个人贩子组织,那么负责偷和拐的人一般情况是不知道孩子的去向的,这样做可以保证犯罪链条的相对安全。因为偷和拐是比较容易出现问题的环节,一旦这些人被警察抓住,为了保证信息不进一步泄露,他们会采取相应的自我保护机制。我们肯定是要把这个人带回来审问的,但是具体能从他那里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我们目前还无法做出预判。”
听了夏时的话,刘阳略有些沮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眼下除了这个人,我们也没有其它的抓手了。”
顾淞点了点头说:“先把这个人找到,带回来审审再说吧。对了。你有没有查过,r市近期内还有没有类似的婴儿被偷的案子发生?”
“大概查了一下,除了我现在正在调查的这个,还有另外两起案件。不过那两起案件都不是发生在医院里面的。”
“那是在哪儿偷的?”顾淞问道。
刘阳回答说:“一个是在广场,一个是在大街上,虽然地点不同,但是作案手法非常相似。比如在第一起案件中,一个中年妇女推着婴儿车带外孙子到广场上散步。期间,她遇到了几个熟人,跟熟人聊天的时候没有照顾到车里的婴儿。等她聊完天,转身发现婴儿车已经空了,孩子被人抱走了。第二起案件的作案手法也差不多,都是利用家长的一时疏忽,达到他们偷孩子的目的。”
“我觉得……”顾淞默默地点了支烟,若有所思地说道,“偷孩子的案子应该远不止这两起,而且案件的发生地也不一定都局限在r市以内,周边的县城、乡镇,甚至附近的城市都可能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估计是报案信息比较分散,这些案子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我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顾淞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夏时正在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了?”他纳闷儿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没有。”夏时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接着说。”
顾淞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我们应该把这些分散的信息汇总一下,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出什么关键的线索,比如他们的活跃地点、惯用的作案模式以及作案频率等等。”
“查人贩子团伙是乔队他们的工作。”夏时提醒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是尽快抓住那名人贩子杀手。”
顾淞不屑地笑了一下,吸了两口烟,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异常严肃地对夏时说道:“人贩子杀手我要抓,人贩子团伙我也要管。”说完,他反问夏时,“难道你不想这样做吗,夏警官?”
夏时看了看他,思索着他的话,虽然没有回答,但冰冷的脸上却难得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几个人又在办公室了聊了一会儿,刘阳说他会抽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关于r市及其周边地区偷盗婴儿的案件资料,毕竟打击犯罪是他们共同的职责。
顾淞跟刘阳互留了联系方式,让他一旦找到那名假护士,务必要告知他最新的案情进展。虽然他们目前的任务各不相同,但说到底都跟人贩子有关,搞不好查到最后,这些案子都是可以相互关联起来的。
出了f分局,顾淞立刻扯着夏时问道:“你刚才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你几年前就把烟给戒了,还发誓说这辈子再也不碰这东西。为什么现在又染上烟瘾了?”
“这个……”顾淞被问得一时语塞,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夏时又问了他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我说你,在凉山那边到底都经历些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你,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顾淞干笑了两声,半开玩笑地问道:“哪里不一样了?是变帅了,还是变得更厉害了?”
“都不是。”夏时轻轻地摇了下头,“我觉得你好像变成熟了。”
“是吗?”顾淞自嘲地笑笑,也不知道夏时的话究竟是褒是贬。他双手插着口袋,抬头仰望着明净的晴空,无数悲伤难过的往事如闪电般从心底掠过。
一阵春风吹来,吹乱了他乌黑柔软的头发,吹落了树上的最后几片桃花。燕子欢叫着飞向天际,多少逝去的生命已经蛰伏在世界的尽头。“如果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还没有变成熟,那我还需要亲眼见证多少死亡,还需要经历多少次无奈的离别才能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忍……”
夏时没有接话,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他看到顾淞那副忧伤落寞的样子,忽然间有种陌生的感觉。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4??7凶杀案”的案发现场。103室的门口拉着警戒线。因为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现场只有一名警察在门口守着。
简单说明来意过后,两人绕过警戒线进入了103室。
除了两具尸体已经被警方抬走之外,房间里的一切还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凌乱,肮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难闻的气味。进门右手边的折叠桌上放着发霉变质的面包,方便面桶的边缘落着几只苍蝇。两只历经沧桑,目睹了一切心酸悲凉的不锈钢饭盆依然摆在桌子的中央,装在里面的零钱是两个可爱的孩子用他们美好而又宝贵的童年换来的,隐隐能闻到血汗和眼泪的味道……
想到两个孩子经历的痛苦和折磨,顾淞的心情万分沉重。若不是警察的这身外衣制约着他的观念,他真想对那个凶手说一句,“干得好,这样的魔鬼死有余辜。”
粗略扫视了一下客厅里的环境,顾淞便朝最里面的那间,周天成遇害的卧室走去。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淞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心想这里面难道有人不成?
果然,刚一推门走进,他就看到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背对着他蹲在床头,似乎正在床头柜里翻找什么东西。
“什么人?”顾淞问了一句。
那个人被吓了一跳,立马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了顾淞一眼。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年纪跟受害者差不多,胡子长得跟圣诞老人似的。
“不许动,警察。”顾淞大声呵道。话音刚落,那个人忽然蹿上了身旁的窗台,拉开窗户跳了出去,动作灵敏得跟他庞大的体型完全不相称。
见形势不妙,顾淞也快速跟了上去。但是刚一跳到窗台上,他的伤口就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中午刚跟那些闹事家属打过一架。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那个人已经冲进巷子里跑远了。顾淞暗骂了一声,咬着牙也要跟着过去。
这时,夏时已经从客厅来到了卧室,他一把将顾淞从窗台上扯了下来,大声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抓他!”
“夏时,你大爷的……”因为夏时用的力气太猛,顾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后脑勺还在床沿上磕了一下。顿时,身上的新伤旧伤都跟着一起疼了起来,疼得他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第101章 大胡子叔叔
五六分钟后,夏时押着那个衣着邋遢的“圣诞老人”回到了103室的门口。此时,那个人已经被戴上了手铐,脸上挂着两块乌青,衣服也蹭破了一个窟窿,看上去显得更加寒酸和邋遢。
一见到夏时,顾淞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他真想冲上前去照着夏时那张欠揍的脸狠狠地来上一拳。他捂着脑袋,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夏时,“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我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记忆,要是摔出脑震荡来,你负得起责任吗?”
“责任我负不起,但是医药费我可以帮你付。”夏时半开玩笑地说道。顾淞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那个乞丐版的“圣诞老人”问,“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干吗的?”
“他是受害者周天成的熟人。”夏时回答道,“具体的情况我们回局里再说。”
下午4点40分,r市刑警支队的审讯室里,“圣诞老人”正惶恐不安地坐在顾淞和夏时的对面,脸上写满了“可疑”两个字。
夏时默默地观察他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和平。”
“今年多少岁了?”
“34岁。”
听到这个年龄,顾淞和夏时都不禁愣了一下。顾淞再次打量着他,心想这家伙竟然才34岁,跟他们英姿挺拔的乔队长同龄?怎么看起来跟43岁似的。到底是过着怎样艰辛困苦的生活,才能让一个正值大好时光的男人沧桑成现在这副模样啊。
夏时没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继续提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周天成的?跟他是什么关系?”
“几年前,我跟老周在同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因为我们两个是同乡,所以关系处得比较熟,经常一起喝喝酒,打打牌什么的。”
“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昨天晚上……”阮和平转了转眼珠子,回忆着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家睡觉了。怎么了,警察同志?”
“有谁能证明?”
“没人能证明啊。”阮和平摇摇头说,“我就是一个光棍儿,家里除了我以外就剩下厨房里的小强了。”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忽然惊慌失措地看着夏时,“警察同志,你们该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周天成吧?”
夏时没有理会他,接着问道:“你鬼鬼祟祟的跑到周天成家里去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去他家里找点儿东西而已……我没有杀他,真的,请你们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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