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周家旧宅子是祖爷爷祖爷爷的祖爷爷建的,加上我又住在这儿,那些打扰你的梦应该被无形中吸走了。”他可没让地肺去打扰佳人,或许是祖屋建的时间长了,屋子带上安慰梦境的灵力。
“十八,你可以把地肺叫出来吗?”当日见了一次,桔金蟒蛇惹人喜爱。
不可以。周十八心中嘀咕。若是叫了那条睡蛇,他与凡衣岂不又被蛇打扰。所以嘛,岔开话题是明智之举——
“……凡衣,你还没告诉为夫,是什么让你做噩梦呢?”
“不知道,可能是忘不了儿时见着吃人的可怕。”拉过他的头发把玩,秋凡衣猜测,倒也不再提地肺。
啊,那天在船上听她提过,“凡衣,你的父母……”
“不知道,我从小跟着哥哥乞讨,主人的父亲收养了我们,将我们训练成杀手。而后,主人弑父,才有今天的浅叶组。”
他紧紧拥住她,“凡衣,以后,就让为夫来疼你来爱你。咱们做对鸳鸯,共……共游。”
做鸳鸯?
在他怀中点头,菱角红唇扬起满足的艳笑。
。
两天后——
“十八公子,如果没记错,这‘鸳鸯’指的是兄友弟恭,手足和睦,你想与我家公子做鸳鸯?”散烟和钓雪互相挤了挤眼,挖苦道。
她们准备好热水返来,就听到周十八说“咱们做对鸳鸯,共游”,她家统领居然脸红了。奇观,真是奇观!因此她们特地去书堆里翻找“鸳鸯”的意思。
“非也,唐人卢照邻诗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我与凡衣,正是愿作鸳鸯不作仙。”臭丫头,几百年前的典故还拿出来,故意找他的碴。
“你想入赘浅叶谷?”
“有何不可?”没见他正收拾包袱,意欲与她们一同回谷。
“我回谷只为处理一些事务,你去干吗?”趴在床上翻书,秋凡衣不怎么热情。
“我要去见见未来的大舅子,向他正式提亲。”再看看浅叶谷是个怎样的地方,如果可以,顺便在那儿开个解梦分堂,为那些杀手测字解梦,算算出门暗杀的凶吉。那些人银子赚得多,他的要价也可以高点。最重要,他怕她一去忘返。
“我不会带你去的。”一句话,打破周十八满心的希望。
停下收拾的动作,他坐上床沿,抱着她开始孝子三哭——
“呜……凡衣,你不会又要丢下为夫一个人走吧?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为夫一人在这儿,可是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若是有个万一,来个一病不起,等你回来时,说不定为夫早就见阎王了。呜……”
咦,凡衣看什么书呢,那些字怎么眼熟得很?
那美貌小尼姑趁着酒性,一把扯住那和尚道:“你害我等了两日。”
和尚道:“我的心肝儿,等不得了?”于是两人趁着天黑,摸到佛座后……
啊呀!顾不得装哭,周十八手忙脚乱夺过秋凡衣翻看的书本,果然见着封页上印着“比丘醉”三字。
“凡衣,你这书从……从哪里来的?”他那本早还给三哥了。
“我买的。”她特地送了一本给庄舟,他直赞著书者文采好,情节崎岖,隐隐指射当前虚假的佛门之风,值得一看。
“你在何处卖的?”
“施家书堂。”随便在街上走走,便知施家书堂又出了一本新书。据说第一天推出便卖到断货,经营书坊的施家三公子嘴都乐歪了。夺回书,秋凡衣翻到读到的那页,继续……
“凡衣,你就带为夫一起回谷吧!”干脆赖在她背上,他在耳边哈气。
“不带。”他这两天像糖人一样,粘得她有一些受不了。
“凡衣——”他继续撒娇,借机咬咬她小巧的耳垂。
坐在桌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的散烟和钓雪,突听窗外传来轻微轻响,不由警觉,“谁?”
窗外静了静。
“找死!”冷冷哼道,钓雪推窗跃出。抓过廊外正要猫腰溜走的人,一掌劈——
“等等,是我是我,十八的爹!”这丫头好凶啊!
“周老爷?”放开他,钓雪疑叫。
“呵呵,媳妇啊,听说你明天要走,我来看看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与十八成亲啊?”从窗中瞥到儿子搂着秋凡衣,周父捋了捋胡子,灿烂笑道,“我前些日子对你误会了,你可别生爹的气啊。阿缘说这些天总有穿白衣的小书生在周门外转来转去,我以为……以为……”
“以为孩儿喜爱男人。”走到窗边,周十八没好气地看了看自己的爹。
“嘿嘿,不打扰你们了,爹走了,爹走了!”老脸热了热,周父摆摆手,落荒而逃。
见着爹走了,周十八将目光调向廊外那堆突然出现的灰色石块,“缘伯,爹已经走了。”
石块抖了抖,站起,“啊,哈哈,老奴这就去伺候老爷。少爷您早点休息,早点休息。”
再扫扫院子,确定没有凭空长出其他石头什么的,周十八关了窗,又开始哭诉——
“凡衣,你就带为夫一起回谷吧?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回答仍是坚定的两字。
。
夏去,秋至。秋凡衣一走便是两个月。
“已是十一月初八了,凡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唉!”躲在堂后偷懒,周十八扳起指头算日子,“独宿累夜长,梦想见容辉。凡衣……”
虽说隔上十多天凡衣会送封信来,见字不见人,令他相思泛滥成狂。唉,好想见凡衣啊!为了她,他一定会努力加餐饭。
“少爷少爷!”小童拿着扫帚掀开加了厚布的竹帘。
“什么事呀?”没见他正无病呻吟吗?
“施家三公子又印了本新书,刚才送来一本。”
“搁着吧!”凡衣不在,他没什么心思看书。
放下书,小童出去。没一会儿,又听到“咚咚”的脚步身,竹帘一掀,“少爷少爷!”
“干吗?”不睁眼,周十八听着。
“有位白衣公子指明要你去解梦。”
听到“白衣”两字,周十八动了动眼皮,“我说了多少次,管他白衣黑衣的,全部打发走。”他哪里像玩淑风弄余桃的,为什么那些小书生全找上他?
“是。”小童躬了躬身,掀帘出去又过了一会儿,竹帘再次被小童掀开,“少爷少爷!”
“又怎么啦?”周十八卧在软椅上,神色有了不耐烦。
“鸽子鸽子!有鸽子来了!”小童怀中抱着只肥大的灰鸽。
听到鸽子,周十八倏地从椅上坐直,“快快快,给我!”一把捏过鸽脖子,再小心翼翼取下鸽脚的书信,满面喜色地展开,迫不及待地默念——
“你想成为杀手吗?想在杀手界扬名立万吗?本师爷将为你提供最具挑战性的竞争,只要你立志走上杀手这条路,保证你与凡衣双宿双飞……”念到最后,他皱眉大喝,“这是什么东西?”
“是……是……鸽子送来的东西啊,少爷。”小童抖了抖。
“这不是凡衣写的。”展平纸张,周十八终于看到下方的署名——庄舟,“搞什么鬼?”泄气地坐问软椅,他又开始无病呻吟。
小童见他眉心打皱,福了福赶紧溜出去。片刻后,帘外传来小声的嘀咕——
“喂,你说……嗯,秋姑娘是不是不要我家少爷啦?”
“可能是吧。和八少爷苦脸的样子比起来,秋姑娘走的时候眉头也没动一下呢。开始还是五六天一封信,现在已经十多天了,一只鸽儿也没来呀!”
“胡说,你刚才不是抱了只鸽子进去?”
“那不是秋姑娘写的信,少爷读信后,脸就黑了一半。”
小童们本是小小声地嘀咕,谁知有个测完字的大娘经过他们,正巧听了去。大娘当成笑话说给自家儿子听,儿子又说给朋友听,朋友再说给亲戚朋友听。就这么一传接一传的,传了五天。等到消息再传到周家,变成了——周家八少爷让白衣公子抛弃了。
。
又一日,身着锦蓝布衫的男子正趴在软椅上叹气。竹帘动了动,小童拿着扫帚跑进来,“少爷少爷!”
“什么事?”非常无力的呻吟。
“有位绛衣公子请你测字”
“谁?叫什么?长什么样?找个解梦先生打发他。”手一挥,他翻身不理人。
“不知叫什么,长得很体面,是。”小童一一答道,握着扫帚退下。
又过了五日。
男子坐在软椅上,手上拿着一面铜镜,正打量着自己,“完了完了,眼圈全黑了。这样子若是让凡衣看到,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丑?”男子很苦恼。
突地,竹帘一掀,“少爷少爷!”
“又有白衣男人让我解梦?又有绛衣公子找我测字?告诉他们,没有百八十的黄金,他们别想请动我。”男子放下铜镜,口中满是不耐。
“不……不是有人找你解梦。”小童委屈地缩了缩脖子,“我刚才听说,庆元城最近来了很多外乡人,少爷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关他什么事?
“来咱们这儿测字的大嫂说,那些人全住在施四公子经营的傲凤楼里,个个爱干净得要命,小二们私下都叫苦受不了。”
“爱干净是好习惯。”也不关他的事。
“可是少爷,我今天听一个姑娘说,那些爱干净的外乡人有男有女,他们的主子好像是一个穿着白袍的……”
自卧椅上一跃而起,周十八急道:“白袍的什么?快说。”
“白袍的公子!”
“难道……”哎呀,紊乱的心跳感觉又回来了。
“他们正打算在庆元买地呢,说是要造船,正招工匠师傅。”
“傲凤楼是吧,我去看看。”穿上鞋,周十八急急忙忙地往外冲,漏听了小童的最后一句话——“那些人很凶。”
一口气跑到傲凤楼,果然看到二楼桌上坐满了人。衣着不同,年龄有大有小,均不过三十。各人脸色上的神情却如出一辙——冰冷如死水。再接再厉跑上楼,顺便冲掌柜打声招呼,周十八已来到楼上。
“刷——”好像有人指挥般,众人眼光齐齐地看向气喘如牛的他,有好奇、有打量、有猜疑、有不信,也有轻鄙。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过了午饭时间,这群人坐在酒楼里占位子发霉呢!一一瞪回,周十八来者不拒。瞪过半场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散烟!”跑到桌边,周十八惊喜,“凡衣呢,凡衣回来了?她人呢,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他的叫唤令女子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沉沉道:“公子,你认错了。”
认错?不会呀,明明就是散烟的一张脸!
仔细端详,上下打量,周十八终于发现眼前的女子与散烟有何不同。若说散烟是火,这个女子像水,而且是千年寒潭水。一身黑衣勾出婀娜身段,一条简单的发辫垂于身后,全身无任何饰物,却隐隐散着香气。这香气……他在凡衣身上闻到过。
“姑娘可认识凡衣?”周十八心中肯定,此女子必与凡衣有关系。
“啪——”适巧,上楼送茶的小二打翻了沸水,眼看就要溅上旁边的两位男子。
二男毫无惊色,周十八眼皮还没眨,两人早跳开了。等沸水滴落后,两人分别掏出青布巾,拭净溅上的茶水,重新坐回继续喝茶。其他人也当没事发生一样,对两人的奇怪举动少有侧目。
“客……客官,对不起。”小二举起肩上的汗布,欲往另一桌背对他的男子擦去。方才溅了些在男子的衣摆上。
“多谢,我自己来。”稚嫩的声音听得出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就见他躲开小二的汗巾,弹了弹衣摆,挥手赶人。
“小的告退!”小二颤巍巍地躬了躬身,转身下楼,步子踏得楼梯噔噔作响。
一会儿,楼下传来掌柜的斥骂:“跑什么,还不快干活!”随后,便听得小二嘀咕了句……
“小二说周八公子来后,我们就变得阴沉起来?”
“周八公子?就是喘气喘得像升了天的那个?”
“你没听他叫大护卫吗?应该是了。”
嗡嗡嘤嘤……二楼突然传出多人的低声交谈,当周十八不存在似的讨论起来。
满楼“嗡嗡”不入耳,周十八只看与散烟同貌的女子,“姑娘,你家……秋二统领在哪里?”
“我是笛破梦,散烟是我妹妹。”黑衣女子看他一眼,站起。
“那……凡衣真的回来了,在哪儿在哪儿在……”
“停!”这男人真罗嗦,“我家公子……”
“破梦儿,叫我呢!”戏谑的声音自回廊处传来,缓缓……缓缓地……踱出一位身着白袍的绝色公子,眉眼轻佻,艳笑惑人。
真的是凡衣!周十八呆呆看着白袍公子踱到他面前,呆呆举手触了触柔软的俏脸,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吸气声。
“凡衣?”不是做白日梦吧?
“十八,是我。你没有做白日梦。”她笑。
“呃?”窘红了脸,他顾不得在场众人,一把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间,低语,“你回来了,为夫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以为你又打算抛弃为夫了……”
“我……也想你。”被一干人好奇地盯着,再甜的话她也说不出来。拍拍他的背,秋凡衣道,“我现在要去东门外看地,与地主谈谈买下的事,你可有空陪我?”
“有有有。”他有大把可耻的空闲。
“走吧。”主动拉起他的手,秋凡衣下楼前,冲满场假装喝茶的人道,“看够了也该回去做事。放你们十天假,庄管事意见可大了。”
“公子!”破梦叫住二人。
“嗯?”秋凡衣顿脚。
“钓雪与散烟一早就去看地了,您只要往昨天去的地方便成。
“还是你细心,破梦儿!”赞许一笑,秋凡衣扬袍下楼。
凭她拉着手,周十八舍不得离开她艳笑的脸。比起两个月前,她更加娇美,举手间多了些女儿娇态,“凡衣……”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我昨天刚到。”走在街上,她解释。
“没关系。”他不介意,“你这次来,不用再回谷了?”既然要买地造船,想必浅叶谷打算在此向海外输出银矿。
“呃……也不是不回,偶尔我也要回去看看。你可愿与我同行?”那儿,毕竟是她的家。
“愿意。”牵着手捏紧,他应允。
相偕慢行,十一月秋阳,和煦,照人。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十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周家八公子成亲前,最为人所乐道的传闻是——
“林家二公子得病死了!”
传言如投入海中的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庆元城传开。
落日时分,城中最负盛名的飘香院……顾名思义,当然是风流勾栏地……旁边的茶楼上,坐着四位华服公子,其中一位时不时举袖轻咳,面色有些苍白。
啜了口香茗,病态公子开口:“是哪个王八蛋说我得病死了?”
他活蹦乱跳的,哪里有病?咳嗽是因为前两天夜里着凉,染了风寒,根本不是传言中的什么怪病。难怪这些天老梦见蜘蛛虫子,原是有人背后说他口舌。
“好像是你爹说的。”林老爷喉粗音大,说话像打雷。只要与老友在一起,有点小小的风吹草动就开始骂儿子兼诉苦,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是吗?”病态公子怀疑地看了眼朋友,不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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