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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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衣-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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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他不太明白,是说他没钱养妻儿吗?“不怕的,凡衣,为夫的日后定当努力赚钱,让你开心。”

    人未娶回,他倒一口一个“为夫的”,顺口得很。

    “时易世变,古今异俗,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排朱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举起香囊放于鼻间,秋凡衣轻浅吟道,难得有了好心情。

    “凡衣,你今日……”说话文绉绉的,听得他好不习惯。

    “呵……还有——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孤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问笑谈,非钱不发。”看了他一眼,她再道,“钱能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所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明白吗?”

    不明白!佳人在怀,他哪有心思想着她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满耳朵全是钱啊钱啊……命啊杀呀……

    生死无命,富贵在钱?这话好熟悉呀……似乎在哪儿读到过……咦咦咦,莫不是……

    “啊,晋朝鲁褒的《钱神论》,对吧对吧,凡衣?”他讨好地追问。

    她点头,“嗯。”

    “凡衣,我周家世代是解梦为生,钱虽说赚得不多,在城中也算得上小有产业,你不用担心,嫁给我后保管你衣食无忧。如果你不喜欢这宅子,咱们让人修一修,多种些香花香草,让你闻着舒服。”

    以为她觉得周宅不够华丽,周十八想了想,决定明天就请人重新修砌考漆,弄得他这东院美美的,然后……然后……嘿嘿嘿嘿,欢喜欢喜娶个美娘子!

    她有答应嫁他吗?怎么听他越说越起劲了。秋凡衣翻个白眼,瞟了瞟拐角紧闭的门扉,勾起一抹嘲意。别以为她没听到,那两丫头以为自己的偷笑声很小吗?

    “哼!”

    “怎么了?”她的声音又变冷了。

    “正好,你不是祖传解梦吗,我近月来为梦所扰,你就为我解上一解。”踢了颗石子打在厢门上,秋凡衣警告着。

    “好。”他求之不得,今天难得看到她,他可不想早早放她回房,“你可记得梦中见到什么?”

    “不记得。”

    “一点印象也没吗?可记得是否梦到人或物、或一些日常用品、或刀剑龙蛇之类?”他有点苦恼了。

    西城门外她三句不记得,害他以为是故意找他的碴,当日的她眼神微散,神色倦然,偏生一双黝黑的眸子,让他眼一花心一乱,就这么映在心坎上了。

    唉,映是映在心上,可当时以为她是位公子,也没怎么在意。那日在酒楼见着她,只想着大庭广众下搂着姑娘调笑的她,真是大胆呢,只觉得一个男人也能笑成如此媚惑,实在罪过,倒也忽视心中生起的怪异之感。如今想来,有点酸味。

    公子模样的她,笑起来很轻浮,隐隐透着邪气。偏偏,吸引了他。

    那日沐浴后,她在他怀中安然好梦,他却一夜无眠,虽说偷偷吻了她,可……不满足啊,他想宠她,所以想要的也多。要她的笑、要她的悠然、要她黝黑的眼中映上他的身影、要她要她要她……

    “你想到怎么解了吗?”

    “呃?”完了,想得太入神。收起遐想,周十八咳了咳,“这个……”

    “算了。”她本就闹着好玩,也不信他真能解出个什么所以然,“自从住在你家宅子里,我近日倒没做些奇怪的梦了。”

    “呃?”盯着她难得的顽皮神色,他晶亮的眼中染上莫名的情感,“这就是你愿意搬来我家的原因吗?”难过呀,还以为她是放不开他呢,没想到宅子居然比他还有吸引力,迟早折了它们。

    咬牙暗想,浑然不觉方才想重新为宅子考新漆的也是他。

    “如果以后仍做噩梦,我会再来你这宅子住的。”看看月色,秋凡衣揉了揉眼,露出少见的娇憨,“我要睡了,你看书吧!”

    推开越贴越近的脸,她弹弹衣袖,回房。

    “睡……好,我们一起……啥?咦?”

    正想趁她不备偷香的好色子,扼腕着未能得逞的诡计,眼巴巴看着白袍佳人漫步回房,懊恼万分。

    差一点,只差一点啊,他就能吻到想了十二天的红唇。

    扼腕,扼腕啊!

    色含轻雾重,香引去来风。一抹乌云掩月,暗色成空。

    白天睡得太饱,就是夜里对月……可惜,今夜玉兔不美,让乌云给遮去了,秋凡衣只能对着大片大片的乌云闲发感慨。

    “月……唉!”

    “统领,趁着今晚月光不明,咱们不如去日本人的船上探探。”趴在屋顶上,散烟眨着惺忪大眼建议。

    早知道夜半会给统领挖出来赏乌云,白天她就多睡会儿了。

    四天前在解梦堂听了些闲言碎语,统领便差使她们去查日本人的商船,谁知这一查,竟查出一船的假钞,似乎庆元城的贪官想借日本海船将假钞运到南方各路府使用。

    除强扶弱的伟大她们是绝对没有的。就算看到一船的假钞,她们也不会到官衙去通个什么东风西风的。被人切了脑袋的市舶司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说,是因为造印假宝钞事情败露让人给灭了口,她们却不得而知。当晚听到的,多是日本商人商讨如何航行避开官府,根本不提市舶司这号人,听得她们眼皮直掉。

    本想着快点找到冒名者杀了回谷里交差,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还得在这庆元城里耗着,还得陪着她们精神奇好的秋二统领,在一大片乌云下赏风……赏云……赏……想睡啊!

    “云卷轻舒敛夜风。”秋凡衣突然吟出一句,冲靡靡不振的二女道,“接一句来听听!”

    “嗯……隐……模糊……一个人影过去了?”

    “噗!”秋凡衣身下的瓦片滑了滑。

    “散烟,你对的是什么啊?”难得她有兴致吟诗,她们是打油还是顺口溜呢!一个一个睡眼,这些日子实在少有教训。

    “不是啦,公子,真有一个人影从下面飘过去。”揉着眼睛,散烟坐起,指了指周十八的屋子,“刚才有个黑影从周十八的房里跃出去。”

    “嗯。”秋凡衣点头,表示知道。

    “公子,真的。不信你问钓雪。”拉了拉神情恍惚的同伴,散烟急问,“对吧,钓雪,你也看到有个人影跳出去了吧?”

    “嗯?什么人影?没有。”钓雪不买账。

    “行了,你们回房睡着。”摇摇头,难得的闲情赋诗全没了,秋凡衣拂了拂袖,不强留她们。

    “可……”

    “你想陪我赏一夜的乌云?”眉一挑,容不得她们不听话。

    “属下不敢。”统领的性子她们可摸得一清二楚,挑眉瞟人时说的话,就是命令。

    将钓雪摇清醒,二人轻巧跃下,乖乖回房睡觉。

    屋檐上,秋凡衣杏眼轻轻一眯,唇角勾出一丝趣味。方才轻忽忽一闪而过的人影,她看到了,身形很熟悉;呵,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人,是鬼!

    翻身跃起,白袍飘起一角,细影跃过周十八的屋顶,尾随而去。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白天的庆元城行市热闹,人来人往。入了夜,花厅戏坊也是锦服满屋。但,到了一更天,喝完酒的回家,摘浪蝶的关门,全都睡去。

    二更天,街上空无一人。放眼望去,飞檐青瓦历历入目。

    乌云掩月,空荡静寂中轻忽翻跃的人影却格外引人注意。秋凡衣自信眼力不错,黑暗中便能视物,更何况乌云透下的淡淡月色。那穿行于各户人家,停留时辰长则三刻,短则须臾的人影,长发披散于身后,脚步微乎,魅然如鬼。

    人影忽闪忽现,缥缈难测,秋凡衣紧随其后。就算散了头发,那抹修长的人影,她仍认得。人影周身似乎缠着些东西,虚若无物地缥缈着,朦胧看不清,但秋凡衣就是笃定——绝对有些东西缠在人影上。

    在深夜里不睡,却跑到各家各户串门子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踩出散花醉步,她拉近与人影的距离,想看得仔细些。

    飞跃的人影突然顿在屋顶上,长发迎着风四下吹散,待风过后方慢慢垂于身侧。在乌发垂落的一刻,人影倏然急转——一双幽蓝的瞳子,直直对上不及躲藏的秋凡衣。

    果然。

    人影的样貌如她所想,可那双幽蓝的眸子,却是她始料未及。一个闪神,脚下滑过青瓦,往石街跌去。

    “凡衣!”人影惊骇轻叫,飞跃而至,让她落入臂弯,免去疼痛之灾。

    “真的是你?”饶是看过无数血腥,秋凡衣仍不掩诧异,“周十八?”

    “凡衣,你……我这样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紧紧抱着她,周十八幽蓝的眸中竟有着心慌和焦急。

    “我和你绝对犯冲。”盯着他覆着蓝色雾气的眼睛,秋凡衣不惊不骇,翻着白眼嘀咕。

    “犯冲?犯什么冲?”见她不叫不骂,气定神闲地窝在他怀里,周十八定下神。

    奇怪的女子呢,见到他如此模样,竟能气嘟着嘴抱怨,真……引诱他啊!

    “你不回头,我就不会从屋顶上滑下来。”毫不在意被他抱在怀中,秋凡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再摸了摸鼻子,最后停在眼角徘徊。

    “凡衣,你不会以为我是鬼吧?”她盯着他的眼神好奇怪,“我可以解释,真的,你听我解释。”

    “唉!”一声低叹溢出,秋凡衣收回手捂住眼,螓首靠在他肩上,无力道:“别告诉我,市舶司的脑袋是你切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脑袋?没有没有,凡衣,我从来不杀人。市舶司的脑袋不是我切的,不是不是,你别误会。”等明白她所言何意后,周十八头如泼浪鼓,摇得咚咚作响。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巧的事。”吁口气,秋凡衣大眼一转,道,“放我下来。”

    “不放。”以为她讨厌他现在的样子,赶紧收紧手臂,死也不放。

    “你不觉得在大街上说话很怪吗?天这么黑,又这么死静,不如……”

    “我们回去。”脱口而出,周十八抱起她飞快地往回跑,周身缠绕的隐隐气息又开始鼓动。

    盯着他奔跑的侧脸,她干脆闭着眼享受轻风残面的微酥感,也不多问他为何在夜半出来、为何会散发蓝眼的怪模样。待回到周宅,轻轻将她放在房中,周十八幽蓝的瞳子才慢慢恢复原有的黑色。萦绕周身的朦胧气息亦化了无形,没了踪影。

    “凡衣,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会武功?”解释有什么好听的,能解答她心中的疑惑才是首要。

    “不会。”他面不改色。

    “真的?”咬牙声起,她眉眼上挑。

    当她是傻瓜啊,能在屋檐上飞跃,能准确快速接住落地的她,能抱着她脸不红气不喘地奔跑,这叫不会武功?

    “对对对,”不知死活的人犹点头点得不亦乐乎,“我手无缚鸡之力。”

    手无……缚鸡之力?他真当她是傻瓜呢!

    “我看你方才抱着我,跑得挺快。”不肯说,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啊呀,凡衣你别误会,不是我跑得快。”终于明白她森冷如刀的眼神起因缘何,周十八急忙摆手道,“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鬼背着跑呀!

    “是……是……”迟疑了片刻,终于,他下定决心般,脸色挂上严肃,“凡衣,如果……我不是人,你还会嫁给我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嫁你了?”推开他,她决定回房睡觉。

    “别走别走,我告诉你嘛!”握着她的手用力带回,他不再追问,只将她圈在怀中,轻道,“待会,若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你抱着我,我不会让它伤害你。”

    这么神秘?黝黑潭水中起了波浪,森冷散去。轻点下颌,秋凡衣答应。

    “凡衣,因为我们周家……在祖爷爷祖爷爷的祖爷爷时,有着魔族的血。”将她的头抵在胸前,他抬抬右臂,就听见一根细针落地的声响,下一刻,臂上赫然缠了一条胳膊般粗细的桔黄金蛇,蛇头吐着信子,蛇尾则绕在他的腰上。

    “怕吗?”顿了顿,他问。

    怀中人儿摇了摇头,并无声响。

    “凡衣,这世上共有妖、怪、人、鬼、灵、魔六界,周家的血脉中有梦魔一族的血,周家男丁一出世,身体里便养着一条睡蛇,我们天生就有吸人梦精的特性。睡蛇也全靠人的梦才能养活。当它饿的时候,我们就得寻找各类的梦,收集人类在做梦时浪费掉的精气。为了方便,周家便世代以解梦为生,传到我这一代,也是如此。”

    “周家?解梦?”喃喃念道,轻笑突然溢出,秋凡衣学着他的口气道,“你家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不会叫周公吧?”

    周公解梦?周家解梦堂?相传久远的神鬼之人竟会活生生出现?当她是一回事。

    “它要休息了。”弹弹指,让桔金蛇化为透明,周十八扳过她的脸,不是味儿,“你不好奇我吗,我身上流有魔族的血,也比地肺长得英俊点吧,凡衣?”

    “嗯……不。”倾头想了想,她道,“它比你长得可爱。”

    可爱?他皱起眉心:那条臭睡蛇哪里可爱?不能吃不能穿又不能拿来赚银子,饿了还得喂,若不是看在一出世便跟着他,老早把那家伙炖汤喝了。

    “凡衣,我以后是你的相公,你应该多盯着我看才是,你得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到你家提亲。我已经跟爹提过了,你看要几车聘礼才够呢?我家虽不能说金山银山,几世传来的祖业倒还有些,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凡衣啊,我真是喜爱你呢!你呢,可有一点喜爱我?”

    啊啊,脸有点红,心有点慌,他竟然……害羞呢。

    静了静,见怀中人没什么动静,周十八低头看了看,双肩立即垮下,满腹委屈。他正在表白心意,她居然给他闭眼睡去。呜……

    委屈归委屈,他仍是放低声音:“凡衣,想睡了?”

    “嗯。”他的怀里很舒服,不香不臭,让她渴睡。

    “我抱你回房。”

    正要弯腰抱起,她却突然睁开眼,幽幽地盯着他,然后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多事者,踢掉鞋子爬到他的大床上,看样子准备——

    “我今天睡这儿。”霸道万分的口吻,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的大床睡起来很舒服,上次一夜无梦让她回味不已。

    “睡……睡……”和他共睡?嘿嘿嘿!傻笑兼色笑慢慢爬上嘴角,眼中升起不同寻常的异亮。

    “凡衣,你不要沐浴了才睡吗?”

    美人出沐图,养眼哪。

    “早就沐浴净了。”方才就是睡不着,才拉着散烟钓雪赏乌云,没见她只穿鞋没穿袜吗?

    “唉!”看不到美人出浴,那就……“凡衣,脱了袍子睡嘛!”

    美人宽衣图也不错。

    “唔?”将脸埋在薄衾里的人顿了顿,慢慢坐起,“也对。”

    纤手开始解盘扣,一颗一颗……咦,怎会听到奇怪的流水声?顾不得理会,解开白袍丢上杵在床边的木桩子,秋凡衣重新倒回软被。

    木桩子摇晃了一下,拉下罩在脸上的白袍闻了闻,哭笑不得。

    她真是……嗯,自信过人哪。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虽说袍下的中衣掩去春色让他扼腕,可,究竟是根本不在意,还是……她相信他?相信他不会乘人之危,相信他不会伤害他,也相信他……敌不过她!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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