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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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小说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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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似胸中的怒火发泄了出来,比刚来时平静多了,她看着我,期待着我的答复。

    我想这个离婚官司挺简单的,牵涉到了家庭暴力,应该没多大困难。我说:“你真要我帮你打这个官司吗?我们这是有偿服务,要收费的。”我最怕这些乡下妇女纠缠不清了,还是先说明白好。

    “我知道。”妇女仿佛早有准备。

    “那你看看这笔录有无异议,没有的话请签上你的名字。”我把笔录纸推到她面前。

    妇女接过纸,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说:“我不识字,你给我读一下吧。”

    我笑了一下,于是给她读了一遍,妇女没什么意见,就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请问律师,那该交多少钱啊?”妇女小心的问。

    “五百块吧,看你也挺可怜的,这是最低的了。”

    “啊?”妇女不由得叫了出来。

    “怎么啦?嫌多吗?这已经是很少啦!”

    “不是,不是。我身边只有五百块钱,可是我还要坐车回去呢。”妇女面露难色。

    我想了一下说:“那我收你490元吧,给你留10元坐车。”

    “那太好了,真是谢谢你了!”妇女很激动的样子。

    我接过妇女递给我的五百块钱,看那钱都被她攥得湿湿的,可想而知她的家境一定不太好。我从身上掏出一张10元的钱给了她。

    随后我向她讲了有关打这个官司的一些具体事项,并答应过几天把起诉书送她家去让她签名,再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妇女忙说他丈夫星期天不在家让我那天去,然后她对我又是千恩万谢的谢了一通,我又安慰了她一番,她才放心的走了。

    因为这个离婚官司比较简单,所以我没费多大劲就把起诉前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就差再去她家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和她讲的有无大的出入,我就可以把起诉书送交法院了。

    星期天,我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家。

    当时她的儿子也在家,小伙子二十多岁,看上去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果然当我问他父母的情况时,他满不在乎的说:“我妈呀就是一个爱小题大做的人,离婚闹了十几年了还这样!就算她真离了又能怎样呢?他们两个就是前世的冤家,我才不管他们的事呢!”他说完就走了。

    那个妇女此刻一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对我的态度也和那天不一样了,只是淡淡的给我让了个座,倒了一杯水,然后就不吭声了。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她又反悔了,不想离婚了?肯定是她丈夫逼迫过她的!

    “你还想离婚吗?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帮忙的!”我害怕这官司又泡汤了。

    “离!当然要离的!”妇女出乎我的意料回答的很坚决。

    我暗暗放下了心,又鼓励她说:“如果他打你的话,我们还可以告他虐待,这样的话离婚的把握就更大了。严重的说起来触犯了刑律也是有可能的。”

    “什么?”妇女吃了一惊,忙说:“我只要离婚就可以了,其他的不想!”

    “那好,你在起诉书上签上你的名字,我就可以送交法院了。”

    妇女签好名,我这才觉得大功告成。

    回去以后我还没来得及把起诉书送到法院,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回来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有个男人来找我。

    我一看不认识他,就问他什么事,手里还在不停的忙着。

    男人五十多岁,看上去挺苍老,憔悴,他很焦急的问我:“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女的来找你打离婚官司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

    “是个姓李的,五十多岁,XX镇XX村的。”

    我这才想起来是那个女的,我:“是啊,那你是——?”

    “我就是他的丈夫!”

    “有什么不妥吗?我是他的代理人,和你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我预感到他来找我肯定没好事。

    “不是那么一回事,”男人有点急了,他说,“她是不是交给你五百元钱,后来你又找了她10元钱?”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490元的代理费并不多呀,我是按规定收取的。”

    “对于你们律师来说当然不多了,你们眼中见的都是大钱,可对于我们这些农民来说它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一听这语气有点呛人的味道,就说:“那你究竟想怎样?这是你老婆委托我的,你有事该去找她!”

    男人听我口气硬了,就软了下来说:“钱交了我当然不会说什么,这是她的事,可你也不该给她一张假钱呀!”

    “什么假钱?”我差点跳起来。

    “就是那张10元的。”

    “哦,不可能的,我们做这行的怎么可能干这种缺德事呢!”我一口否定,就算真给了也不能承认呀,说出去影响不好。

    男人见我不承认,脸上的青筋顿时暴露出来,两只手攥得紧紧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像要吃人的架式。

    我习惯了此种场面,心里一点也不怕,我提醒他:“这里是讲法律的地方,你说我给了假钱,请拿出证据来。”

    “这就是你给的钱!”男人掏出一张10元的人民币“啪”的一声扔在我的桌上。

    我一看好像是我给的钱,但我不能承认呀。我说:“你凭什么证明这钱是我给的?谁知道你从哪儿拿来的!”

    “你?!”男人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他近乎哀求似的对我说:“我女人要在地里干多长时间才能挣这10元钱呀,可怜她那天拿了钱去坐车却被售票员说是假钱赶了下来,她也不好意思再回来向你要,就硬是一路走了回去。你做个好事吧,10元钱对于你们来讲根本算不上是钱!”

    我心里暗暗好笑,听他的语气对女人真够体贴的,可为什么还要逼得女人来和他离婚呢?我对这个倔强的女人倒有点同情起来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她当时要是回来和我说的话我定会给她换一张的,可现在就不同了,我骑虎难下,我要是承认了不就损害了我的名声了吗?我于是沉默起来,不再看那个男人。

    “好,看来你是真的不给了!”男人终于发火了,他跳起来,手指差点戳到我的脸上,“你等着!”他掉头就走。

    我一愣,难道他去找人来揍我一顿?

    不料那男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拽了进来,我一看原来是那个妇女。

    “哦,真对不起!他一定来吵你了吧?”妇女满脸歉意的对我说道,随后她又狠狠的对她丈夫说,“早就叫你不要来的,你偏要为了10元钱丢人现眼!那钱是我的又不是你的,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们还没离婚呢,那钱也有我的份,别以为我不懂!”

    我暗笑,忙打断他们说:“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你们的家务事回家去商量,这里是办公的地方。我再说一句,我没给你们假钱。”

    “可你给我的钱,人家都说是假的呀!”妇女疑惑的看着我。

    我不想再为这10元钱的事和他们纠缠不清,我从钱包里掏出10元钱递到她面前说:“反正我没给你假钱,你把这10元钱拿回去,就当我吃亏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你怎能这样?”妇女面露愠色。

    这时那男人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把妇女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回来对我说:“我们不离婚了,请你把那490元钱退回给我们。那10元钱我们也不要了。”

    “什么?不离了?”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看着那妇女。

    “不离了!”夫妻二人异口同声的说。

    我无话可说,只能怪自己白忙一场,既然人家不离了,我也只得把钱退给人家。夫妻二人拿着那原本属于他们的490元钱高兴的走了。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怪起自己怎么会为他们办离婚的。
红胡子的传说
    我的朋友老毛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他讲的故事常常让我辨不出真假。有一回,我和他喝酒,酒足饭饱之后,他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这绝对是个真实的故事,因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那时候是文革嘛,全中国都是乱哄哄的,到处都在造反,到处都在革命,我当时还是比较清醒的,不想掺合到里面去,就决定四处去流浪。我父母双亡,无牵无挂,我厌倦了以前那死气沉沉的生活,我要去寻找属于我的生活。

    你知道我一路上是怎么捱过去的吗?我有时给人打打工填饱肚子,有时捡点废纸、酒瓶去卖钱,等我攒了一定的钱后,我又开始了下一段旅程。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已经走了很多的地方,却发现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我快失去了再向前走的信心了,我眼前所见的都是那么的相似,人们已经被他们的激情所麻木了。

    这一日,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我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我的衣服也好久没换了,它又破又烂,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我简直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乞丐。我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吃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以后的事我懒得去想了。

    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镇子的时候,我就想,这也许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在这里也许能够找到属于我的生活。可笑啊,连饭都吃不饱,我却还在想着那些虚无缥渺的事,就这样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拖着无力的双腿向小镇里面走去。这个小镇上的人很少,我羞于上门去乞讨,我的头眩晕起来,两眼开始模糊,我仿佛看到许多变幻的东西,有诱人的美味佳肴,还有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奇怪的是我还看到一团白色的棉花,我任凭自己向棉花里倒去,那里应该是柔软的、舒服的。等我醒来,我发现已经处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男子,他正微笑地看着我。我惊疑地想挣扎起身,他看见我醒了,高兴地说:‘你一定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来,把这碗粥喝了吧。’我这时才发现一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我那失去已久的味觉一下子都回来了,饥饿让我忘了一切,我什么话都顾不上说了,端起碗来就喝。这碗粥给我的感觉我终生不忘,现在,我还仿佛觉得它就在嘴边。

    喝完粥以后,我满怀感激的和他交谈起来,他的谈吐让我惊讶,他一点都不像是在这小镇上呆着的人,显得偏僻、古板,他似乎读了很多书,看透了这人生,以一种朝凡脱俗的态度看着这世事人情,而我对这世道却充满着极度的愤懑。他对我热忱,关怀,我自然的讲出了我的来龙去脉以及我的所谓的打算,他也讲了他的一些情况,原来他开着一间小小的中药铺,维持着生机,他尚未娶妻。这种年月,活着已属不易,谁还敢奢想那种事呢?我俩谈了很久,最后我起身告辞的时候,他极其诚恳的邀请我留下,我看着他,心里明白他的用意,其实他的药铺根本不需要人,我满怀感激的答应了,我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他呢?

    就这样我在这个我以前根本不知道的小镇上住了下来,也许是我和它的因缘吧。我白天帮他晒晒药,有病人来的时候就抓药,偶尔也跟着他去出诊,小镇附近有座山,他经常要上山采药,但却从来不让我去,也许是怕我吃不了苦吧。我应该算是个感恩图报的人,我把他要我做的事情都认认真真做好,我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好报答他的。晚上我就睡在我刚来躺着的那间小屋里,还是在那张小床上,我看着头顶上的墙壁,想了很多。当然,日子也不是天天这样过的,有时候,他碰上什么事情高兴了,会拉我喝酒。没有下酒菜,我们就高谈阔论以作菜,我们谈这世界,谈人的生存,唉,我们总是在感慨,这世界让我们太迷茫了。他喝了一口酒低下头去,我从昏暗的灯光下,发现他是很寂寞、很孤独的。

    艰难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漫长,我慢慢的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我发现这个小镇虽然位置上离县城偏了点,但是信息的丰富却是惊人的,它让这儿的人们生活有了点色彩。我的性格中似乎总有不甘于平淡的一面,我不久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要离开这个沉闷的地方,但我不知道该去何处,又没有钱,我苦恼极了。这时候我发现了一种乐趣,它让我暂时忘掉了烦恼,这种乐趣是附近的阿婆、阿婶们带来的,她们那亦真亦假、近乎天方夜谈式的家常使我沉醉,我不由自主的加入了她们的行列,我倾听,我附和。她们讲的并不都是家常里短,有的时候也能听到一些带点传奇色彩的消息,我在某次注意到了这样一个消息,说是县革委会主任的千金被人拐走了,据云做这件惊天动地之事的是一个下巴上奇怪的长着红胡子的男人。

    我发现,小镇的人是把这件事当故事来互相传播的,她们神秘的讲着,言语中充满着对红胡子(小镇的人这样称呼他)的佩服,那个时候县革委会主任简直就是土皇帝,谁胆子这么大敢拐走他的女儿,但我知道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当我听到这件事时,马上想到的就是回去告诉他,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他在没有病人求诊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在房里看医书,我虽然对医学不感兴趣,但还是喜欢他的那份执著,今天他果然又在房里,坐在桌子旁边,但却不是在看书。他看到我进房了,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我发现是一面镜子,他拿镜子干什么呢?他捂着下巴,尴尬地说:‘长了一个疮,烂了,我拿布包了一下。你找我有事吗?’‘哦,没事。’我嘴里说着,却一直盯着他的下巴。我说:‘真的吗?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他的脸仿佛红了,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慌乱,听故事的你肯定联想到了某件事。

    他把手从下巴上移开,果然有块布包着,我努力的思考,平时的他到底有没有留胡子,好像留的,又好像没留,我的记忆力在这个小镇上失掉很多了。他又用手捧着下巴,似乎真长了疮,他说:‘长疮还有什么真假的!不过,这件事说出去也挺不好意思的,人家会说当医生的也长疮呀!’

    我怀疑的看着他,他的话是真的吗?不过为了让他放心,我说:‘这样吧,别人问起我们就说是刮胡子时不小心割破的。’他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不理解我的用意。说实话,我这样说,并没有其它的想法,我只是想到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他救助了我,我用一种真诚的眼光看着他,向他表白我的心意。他终于明白了,朝我笑了笑,我也感到很高兴。可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第二天他出门去采药,我一个人留在铺子里看家,无聊的看着那些陌生的药材,心里想着该怎样解脱这种沉闷的生活。这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是耀武扬威的警察,我看到他们,不由感到一阵心慌,手足无措起来。

    其中一个小个子警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两只鹰一样的眼睛一直盯着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着红胡子的男人,岁数和你差不多。’

    我本就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听到这句话,更加慌了神,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看见。’

    小个子警察说:‘没看见,那你慌什么!难道你就是那个红胡子?看你长得也不像,否则我们倒可以交差了。’

    我尴尬的苦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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