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过来!”小厮惊慌道,把昏死的主人弄上马后,自己也七手八脚爬上马,匆忙撤退离去。
真是奇怪,她又不会吃了他,干啥吓成这个样子?
安小驹耸耸肩,无辜又纳闷地左右张望,说实在的,她也无从理解石头到底是打哪儿飞出来的,只是这件事竟然会从市集“重演”至风马堡门口,可见岳天高的仇家无所不在。
唉,不管了,她还是先去震远镖局找东方乔要紧。
重重呼口气,才一转身──。
“喔!”惊呼一声,她冷不防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当心点。”东方乔冷沈的关心蓦地落入她耳中。他的手搭着她的肩,稳住她不断后倾的身体。
“你……来了?”她吓了一跳,不晓得他怎会出现在她身后,而且一脸凶相难怪刚才那个小厮会吓得赶紧逃之夭夭。
“那家伙常常这样找你麻烦吗?”他兀自扣着她问道,全身紧绷。
他才刚由仆人领着前往主屋,即瞄到她牵着马鬼鬼祟祟地要离开风马堡,接着,他便看到了岳天高──。
仅仅两次!他只见过这个人两次,可偏偏每次都让他“怒火中烧”,而更恼人的是──她根本就没领悟到那家伙话里不堪的暗示。
“你是说“怨天高”吗?”她偏着头,认真思索。“他这个人嘛──就是说话怪了点、笑容恶心了点、个性狂傲了点,外加养马外行了点,摒除这些之外,他应该还不算太讨人厌吧!”
“我看他是毛手毛脚了点。”他冷哼。
“说得也是,他这个人讲话确实喜欢“动手动脚”的,真的很……啊!”她顿住。
他怎会知道岳天高毛手毛脚呢?除非他有看到……
突然,一道模糊又似鲜明的记忆闪过脑海──市集那天,她似乎在人群里看过一抹很像他的身影……会吗?会这么巧吗?
“难道……”她指着他,膛目结舌。“是你……”
“跟我来。”
没等她吧话说完,东方乔拉着她便朝自己系马的位置走去,并二话不说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
“你要带我去哪儿?”在他策马奔离风马堡的同时,她开口问道。
“一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因为他已经看到马长生带着大队人马逐渐奔近风马堡。
“我可以自己骑马……咳!”她又道,冷不防被灌进口里的强风呛到。
“有话等会儿再说。”他搂着她,放缰奔驰。
安小驹侧坐在他身前,紧张地环抱着他──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跨鞍骑马,从未和人共骑,更不需要他人撑扶;但现在,她不但和男人贴身坐着,身体更是不听使唤地直要滑下马背,为了稳住“阵脚”,她只能死命地抱住他。
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风,伴随着东方乔沈稳有力的心跳,这种感觉是奇特的。
她不懂男人,亦不懂爱情,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是渴望和他在一起的,尽管只是短暂地、沈默地倚偎着,都足够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和眷恋──。
悄悄地逸出一声叹息,她闭起眼,满足地倚在他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乔拉缰停马,经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知道他们已来到位于风马堡北方数哩远的大草原上。
“你的手脚好些了吗?”专制地抱她下马之后,东方乔一面拉高她的袖子察看,一面不着痕迹地问着。
“好多了。”安小驹感动地点点头。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坚持不让她单独骑马了,因为他担心她手脚上烫伤的皮肤会因此磨破了皮……
他一直都是关心她的!
“你的手……也好点了吧?”她探看他的手臂。
“托你一刀让对方毙命的福,应该不会再“恶化”了。”他抽开自己的手臂,旋身卸下马鞍上的包袱。
殊不知这“拒绝”的动作,刺激了连日来潜埋在安小驹心里的罪恶感。她低垂螓首,喃喃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东方乔转回身,视线紧锁她满带歉疚的丽容,沈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能先用一下脑袋……”
“我有啊!”她猛地抬起头,急着澄清。“那天晚上,我就是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才会急着跑出去,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他挑高眉道,状似悠哉地拔了根草叼含嘴角,但眼底却闪动两簇炙人的火焰──除了“马”之外,他很怀疑有什么样的“想法”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跑出马厩。”什么样的想法?”
“就是……就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满脸通红,全身不受控制地臊热起来。
遇袭当晚,情况混乱,她满脑子只想着要将心里最真切的想法告诉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现实状况或感觉。
可现在,在这最熟悉的广阔草原上单独面对他,她却反而有些退怯,不知该如何启口。
“就是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同时也发现她的双颊异常通红。
“我说了你可不能笑我……”
“我又不是马长生。”
“真的保证不笑?”
“难道要我发誓?”他叼高嘴角的草,故意露出耐心用尽的模样。
深吸口气,安小驹勇敢地望进他的眼睁深处──算了!豁出去了。她就发挥北方人“豪爽”的性格,有话直说了吧!
“我觉得你比较重要!”她义无反顾地宣告。
“什么?”东方乔神色一凛,没能接上她的意思。
“你曾问我──你的名誉和马比起来哪个重要?我仔细想想,才发现……”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十足的勇气重申一次。“你比较重要!”
“你那晚冲出马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他扬声道,惊讶于她坦率的言行。
可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来,他不就是一直被她的这种脑袋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的个性给吸引吗?虽然……有时也会很生气就是了。
面对东方乔直视的眼眸,安小驹用力点头,“因为是突然想通的,所以我才会想急着告诉你……嘿,你答应不笑我的!”倏地,她指着他惊呼。
“我没有笑你。”
“骗人,你的眼睛明明在笑。”她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有吗?”这回连他的嘴角都高高扬出一个弧度了。
“有,你有。”她激动道,脸也胀得更红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情,他竟然……
“我不是笑你,只是很高兴听到你的“真心话”罢了!”他低笑道,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早已红透半边天的脸颊,“至少,能从大批马群中“胜出”,已是我莫大的“荣幸”了,不是吗?”
天,这句话若是给其它三位兄弟听到,不笑到人仰“马”翻才怪!
“这表示……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可以考虑。”他逗她。
知道她的心意,让他多日来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对于感情一事,他不曾细想,也从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但,随着不断发生的大小事件,她的一举一动已一点一滴地渗入他的心中,牵引着他所有的思绪,甚至影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力”……
看来,这一趟北方之行,他应该不会“空手而回”了……
这该说是“意外的收获”吧!
东方乔满带笑意地默默在心里有了主张;而此时,安小驹的注意力突然移到了他带来的包袱上──。
“你为什么带着包袱?是打算要回京成亲了吗?”她惊问。
“成亲?”东方乔微挑单眉,不明白她何以有此认定。“你听谁说的?”
“全京城的人不是都知道你的事吗?”她引用铜伯的说法。“有关你逃婚的事。”
“连这个你也知道?”这可有趣了!
她点头,神情黯然。“我还知道和你订亲的是一位尚书千金……”
“你的消息倒是满灵通的嘛!”他将脸凑近她,“不过很可惜只对了一半。”
东方乔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将包袱塞进她手里,悠哉地踱了两步,即潇洒地面对无尽的草原席地而坐。
“一半?”安小驹捧着包袱追上去,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你说一半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为了逃婚才离家?还是对象不是尚书千金?”
“如果我说没有订亲这回事呢?”他闲适地向后仰躺,单手枕在脑后,叼咬在嘴角的草来回晃动着。
“你没订亲?”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到他身侧。脸上满是泄漏内心喜悦的光采。”真的吗?”
“你说呢?”
“到底有没有?”她胡涂了。
东方乔笑而不答,索性闭上双眼,吊她胃口。
安小驹俯身靠近,悬在他的正上方,仍不死心地探问,“可是──我听说那位尚书千金长得十分出众动人耶!”
“也许吧!”他仍是一派淡然。
“也许?”她楞住。“你没见过她吗?”
“可能见过,但忘了!”他说道,并没睁开眼。“不过,如果“赶得上”我爹的大寿,大概就会见到了。”
闻言,安小驹好奇地更靠向他。“你爹……呃,我是说东方老爷……他老人家的大寿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
月底……她认真替他盘算着,那根本没剩多少日子了嘛!
“你现在动身回去还来得及!”她由衷道,完全忘了还有尚书千金这个头号“情敌”存在于京城的事实。
东方乔睁开眼,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并噙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在我还没确定能带回“寿礼”之前,我是不会主动回去的。”
“寿礼?你需要什么样的寿礼?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啊!”她热心道,冷不防被东方乔伸手勾住脖子,并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下。
“说得对,你确实……可以帮得上忙。”他抵着她,温热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安小驹反射性舔舔干燥紧绷的双唇,整颗心剧烈狂跳。
“这个……不是我在……吹牛……”糟糕,她怎么又开始对他结巴了?!“我们……风马堡……”
“怎么,舌头又受伤了吗?”他噙着笑,拇指画过她的唇角。
她摇头,想解释。“不是……”
“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他故意懒洋洋地拖长语气,俯身就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沿着她小巧挺直的鼻梁轻啄至被晒得通红的鼻尖。
“那是因为……因为……”她猛喘气,所有的“因为”全消失在他封住她唇瓣的剎那。
轻啄慢吮中,他的吻不同以往,欲浅还深,柔情中带有浓厚逗弄的意味,老是点到为止……终于,安小驹按捺不住了。
她自喉间逸出沮丧挫败的呻吟,双手攀上他坚实的肩膀,扣着他想积极响应──。
忽然,他放开了她。
“你真的……”他扯出一抹作弄的笑容,“答应帮我的忙?”
“帮……什么忙?”她傻愣愣的,注意力全在刚才“意犹未尽”的亲吻上。
“你忘啦?寿礼的事!”东方乔低声道,性感的唇贴悬在她的上方,蛊惑着她所有的感官知觉。
“寿礼……哦,那当然!”她急切道,再也无法忍受任何等待和捉弄,伸出双臂便勾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
她对他一直都是有“反应”的,也始终无法隐藏自己对他的“感觉”──她喜欢他,无庸置疑!但他呢?
随着安小驹积极大胆的探索,他们渐吻渐深,唇舌纠缠;可慢慢地东方乔开始取回了主导权,他温柔的唇依着灼热的大掌逐渐往下游走……
安小驹低吟一声,贴着他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在这种痒酥酥又热烫烫的刺激感交错袭击下,她很难抗拒即将发生的禁忌诱惑……
但,出乎意料地,就在她感觉自己衣襟微敞的同时,一双圆睁的骨碌大眼突然闯入她的视线范围……
“啊……”她惊喘,全身一僵。“不行……被看到了……”
她瞪大眼和对方“四目相对”。
“这里没有马长生。”他低笑出声,双唇仍深埋在她优美的颈项之间。
“可是有马……在看哪……”她咕哝着,挣扎地想从他的箝制下抽身。
“马?”东方乔吃惊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它,连位置都挑好了。”她指了指那匹在他们身边吃草的骏马。
马对她来说,既像儿子又像哥儿们,当着她们的面和东方乔“亲热”,说什么都觉得怪怪的──更何况它还是东方乔的马。
“它的位置不会比我好。”东方乔“不甘示弱”道,在她滟红的唇瓣上又啄吻了下。
他有预感──这辈子恐怕逃不掉和马“争风吃醋”的宿命了。
安小驹推开他,整了整衣裳,正襟危坐。“对了,有关寿礼……”
“如何?”他叹口气,以手枕着头躺回草地上,仰望蓝天。
“其实若不是有你和马大哥的营救,风马堡未必能保留住大部分的好马,所以,你放心──有关寿礼的事,就交给我了!”她拍着胸脯,骄傲道,“不是我要吹牛哦!风马堡的马可都是上等好马,用来当礼送人体面又大方,连当今皇上都很喜爱,保证一定“马到成功”。”
“是吗?”闻言,东方乔朗声大笑,她这段话说得倒是很流利,看来她的舌头已恢复”正常”。“既然如此,就让你负责了。”他噙着笑,心里早已有所决定。
反正她就是脱离不了关系!
“你等会儿可以和我一起回堡挑选,只是,你恐怕会来不及在今天动身回京了……”她说道,想起刚才被她遗忘在旁的包袱。
“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回去。”他坐起身,看着她打算将包袱塞回给他,遂道。“还有,那个包袱是马夫人要给你的。”
“要给我?”
“你可以打开瞧瞧。”
她点头,跪坐着解开包袱,惊讶地看着里头漂亮的衣服。“哇,好漂亮!”
在父亲和四老的教养下,她的衣服向来都是实用好穿、方便骑马即可,从来不曾有过这种绣花精致的衣裳。
“喜欢就好,我想你以后还会收到很多。”马夫人的“热忱”十分有名,她一旦决定喜欢小驹,没有人可以阻止。
“我肯定会舍不得穿的。”安小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随即小心翼翼地折叠收好,脸上尽露满足的笑容。
东方乔伸手抚着她随风飘扬的秀发,专注地欣赏她散发的光采──。
她的心思简单,勇气十足,除了常常为马“浑然忘我”的“缺点”外,他不得不承认她是特别的……
而他,喜爱她的特别。
“唉,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东方乔兀自沈淀情感的同时,安小驹忽然紧张兮兮地拉扯他的衣袖,遥指地平线的彼端。
莫名地,一股不妙的预感爬上他的背脊。
“咦?是“傲鹰”耶!”她惊呼道,迫不及待地起身张望,想更确定遥远的黑色小点真是那匹趁乱脱逃的黑马。
“我先声明,不准骑马去追。”东方乔挡在她面前,已料到她脑袋里的想法。
“可是,这根本是天掉下来的好运。错过这次,不一定有机会了!”她激动道,蓄势待发,“拜托,你的马先借我。”
“不行。”他拒绝,故意忽视她眼里狂热的神情。
看着那抹越来越确定是“傲鹰”的黑影,情急之下,安小驹再度扯住他,使出浑身解数大力哀求──。
“说真的,就这一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 ※ ※
“你说,小驹儿到底会上哪儿去?”
垂挂天边的斜阳将风马堡前铁伯焦急踱步的身影拉得老长,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要去帮忙清点马匹,死守在小驹儿房门前。
“八成是和东方乔出去了。”银伯捻着白发,还算镇定。
“你怎能确定?”
“守门的阿忠不是说了,他引东方乔进门之后,便进去通报小驹儿;可是小驹儿不在房里,于是他又回主屋,才发现东方乔也不见了,你说,他们两人不会往一起吗?”
“这当中哪有任何“关联”足以证明他们两人在一起?”铁伯不以为然。
“有啊,他们两人都不见了!”
“这是哪门子的推论。”铁伯轻嗤道。
“当然是有“根据”的推论。”银伯端出身为“二哥”的架子说道。“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他们两人“黏”在一起的那副样儿?”
“唉,我只记得她为了维护东方乔,还怪我太凶……”铁伯叹口气,老脸伤心。“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