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决定不和朝臣同进同出,因为内阁和工部声势太大,宣庆帝用“微服暗访”为由,撇开朝臣,自己搭车前往。当然,暗中的侍卫免不得,但至少明里很自在嘛,侍卫们会远远隔着,不会轻易近前打扰。
到济南后,宣庆帝自行先去工地,虽然济南百姓围墙水电站的事情已经过去,宣庆帝也很相信孟老爷处理事情的能力,但有些事听再多不如来看一眼,实地走一走。宣庆帝到坝上,看到挺多济南本地人沿着水库边修好的栈道看散步看风景,高山深壑出平湖,这景致惹得不少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诗篇,场面相当和谐。
“倒是成了风景。”
“这说明孟院长确实很稳妥,值得托付。”
“就是可惜了年轻时不肯好好读书。”这事,宣庆帝遗憾了挺久。
“蔓生,待我们老了,来这养老如何?”萧皇后爱水,济南水泽多不胜数,且景致也好,兼南北之美而分气韵独具。
关于养老,宣庆帝有过许多打算,如今看着,济南确实可以。不过,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等真正需要颐养天年时,最想的是什么地方:“先买个园子,将来想来便来,有别的想去的地方,放着也没事。”
孟老爷沿着栈道,正同两位助教一起勘测归来,不想迎面碰到宣庆帝。实话说,孟老爷很想当没看到的,可这段路人不多,装不了。
不等孟老爷行礼,宣庆帝先上前一步,拉着孟老爷的手道:“孟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孟老爷并俩助教:……
工学院上下,虽然大多没近过宣庆帝身畔,但基本远远看过,所以都认得宣庆帝。忽然蹿出个陛下来,拉着他们院长的手喊孟兄,真可怜了俩助教的小心肝。
萧皇后只能微笑,不然还能怎么着。
“您怎么……”孟老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助教:院长,我们看好你。
要不是对方是皇帝,孟老爷真想翻白眼:“要不我引您去看看刚送来的发电机?”
宣庆帝点头表示可以,他也看得出来,不把礼行了,孟老爷他们没法好好自处。
待见过礼,孟老爷便领宣庆帝去看了看工事,宣庆帝在南京也看过一次,不过南京的去看的时候还是个坑坑洼洼的工地,不像济南这里,连两岸的观景栈道和各种造景都已经修砌好。很是夸奖一番工学院上下后,宣庆帝道:“孟卿,天色已不早,一道回城罢。”
孟老爷本来就要回,不过他当宣庆帝会住个行馆,不想宣庆帝一路驶至壤湖园,还把行李搬下马车来!
本来要一起吃饭的院士和助教们见这景象,一下跑个精光,同官家一块吃宴这种荣幸,还是算了吧,留给孟院长一家子就挺好。
孟老爷:臣拒绝!
第五二一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虽然孟约在家里接待过朱载宥他们兄妹三个,甚至郑王也住过,但是她也确实没想到有天宣庆帝会这么不讲究地直接跑到她这里来做客。呵呵呵,说是做客,其实压根没有知会主人家的意思,他就直接同皇后连行李带侍卫一起,在孟老爷的指引下,找了个园子安顿下来。
等孟约知道时,木已成舟,推脱都没法推脱。孟约看孟老爷,发现孟老爷比她还槽多无口:“爹,你怎么就不拦着点呢!”
孟老爷:“那也得我拦得了啊,那是官家,内阁都拦不住他,我拿什么拦。为父到了官家跟前,除公务,别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年年要是能说,便去好好劝劝,这样委实很不像话。”
当皇帝的小节上再不像话,由于大是大非上都很绷得住,朝臣们也不会太过揪着不放,就是知道了帝后住到壤湖园,也多半只会同情孟老爷。一点让人准备的时间都不给,说来就来,这便是朝臣们日日相见的有权任性陛下。
孟约去寻宣庆帝萧皇后的时候,两位正在观赏荷花,壤湖园后园直接接湖,很当得上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湖上凉风习习,清香扑面,晴日投下一湖碎金,不远处有采莲船,却不为采莲花,而为采莲叶。
见到孟约来,萧皇后笑道:“我和陛下不请自来,叫阿孟一点准备没有,愁坏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孟约就特别想吐槽:“委实有点。”
宣庆帝听罢大笑:“看来还好,也就一点。”
孟约特别想瞪宣庆帝一眼,但人家是陛下,还是算了吧:“已吩咐了厨下,陛下和殿下看是在湖边吃饭,还是摆在花园里,园中桂子也正着吐香呢。”
“摆湖边吧,轻风徐徐,凉爽宜人。”
到中午吃饭时,孟老爷是真的想拒绝一起吃饭,但是他人在家中,怎么可能不到场。没滋没味地吃完饭,孟老爷迅速撤退,他表示下午还有事,要往水电站去,这段时间就不回来了。
宣庆帝:卿家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不要太天真!
内阁诸公与工部到时,顾不上去揪宣庆帝那点事,直接便定好时间去水电站看,宣庆帝自然也要再去。上回是私下见面,这回是叫济南人都看看,让世人在水电站工地上看到皇帝。
这既是为激励人心,也是为了让以后全国各地所有水电站的工程都更安稳,能不出事就尽量平平安安。另外,还可以慰问一下工学院上下,工地的工匠,到时候该犒赏的犒赏,人家干了活,而且干得漂亮,就很必要物质上精神上口头上都给人以嘉奖。
所以,即使孟老爷远远避到工地来,还是得站到宣庆帝一旁,没办法,谁叫他是工学院院长呢,他不站谁站。孟老爷这时候很庆幸当年他不爱读书,不然要天天上朝,日日见着宣庆帝,起码得少活几年。
及至中午,眼看是回不去济南城,肯定得就近吃饭。工地上的饭,用来招待宣庆帝也不像个事。思来想去,琢磨着水域中有许多淡水河鲜,便安排厨下到左近农家买点菜蔬,以鱼虾为主,整治几桌具乡野之气的菜肴。
“河鲜美,菜蔬甘,山乡野味果然悠长,多食几日,恐会有登仙之感。”宣庆帝对午饭还是很满意的。
吃过饭,沿着栈道散步,水域宽广,植被繁茂,入眼青山叠嶂,页页鳞波近在脚下,很容易令人诗兴大发。在场的虽不敢说李白杜甫,但都是经过科举出仕的,诗兴发时,写几句诗文皆不是成问题。
宣庆帝:可惜了,当初不该把周君睦放走,那人能力平平,写诗倒是一把好手,写景如情,写情如景,很是动人。
不过,再一想周君睦从前干过什么,宣庆帝就觉得不把人放眼前是对的。
孟老爷让人把诗篇都记下,回头找块空白石壁,把诗文尽数刻下。他家闺女说过,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都应该被刻在石头上,才华是,深情是,所有令人愉悦的都是。
忽然,孟老爷想穷尽文思,写一篇诗词给女神太太,并以传千古,好叫千百年后的人都领略一番,这世间曾有的美好与温柔。
然而……曾经年少没能好好读书啊!
“孟卿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悔年少时,没好好读书。”
宣庆帝忍不住笑:“以孟卿今日之成就,竟也生出此念?”
孟老爷这时候倒顾不上腿软了,轻叹一声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幸而臣大多时候倒不必有此恨。”
宣庆帝:看来,确实只适合待在工学院。
待到回程时,宣庆帝又邀孟老爷一道回城,孟老爷满心拒绝,然而内阁诸公并工部官员皆在,水电站这边看着也不像有多少事的样子,孟老爷只能“欣然从之”。回程路上,叶阜安特地留了留,他有话要与孟老爷分说。
“孟院长,回程时我们欲取道谯郡,不知能否前往织坊布坊一观?”虽然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孟老爷的产业,但大家心知肚明了。当然,便是叶阜安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国朝俸禄虽丰,要真养一大家子人,却也不够的。
孟老爷还记得这位曾经干过什么呢,不过如今人家光明正大来,却是代表内阁说话,孟老爷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自然可以,将水力织坊布坊推往全国上下,是我还在鹿邑乡中时便有之愿,内阁诸公愿望观看,乃是我的荣幸。”
叶阜安从孟老爷的眼神之中,实实切切地感受到了孟老爷一番殷殷之意,人一旦发纯粹之愿,不管为何,都很容易让人生钦佩心:“国朝有孟院长,乃是社稷之幸。”
叶阜安这人,好名,却也挺光棍,既然和宣庆帝达成了默契,那就不会反复,自是该支持的支持,该反对的反对。而且,他也确实有为社稷之心,只是这心……还掺杂了其他而已。
孟老爷:略感惭愧,我也不是没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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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二章 干得漂亮
宣庆帝非常享受在壤湖园“借”住的日子,清晨被漫湖倾泄晨露的莲叶叫醒,晨风穿过竹林,摇落的露珠如同一场细雨,间有鸟语虫鸣,远远笛声。唔,壤湖园还有个菜园子,种着齐齐整整,如花园般打理着的菜蔬,宣庆帝因为这菜园子很是享受了一下农家田园生活。
早上起来,戴着斗笠采摘地里最后几茬黄瓜,就着地旁边的自来水洗干净,咬上一口,满嘴清香。还有红的黄的小酸果,一串串结得如同葡萄,地里的韭菜割下后,会在空气中久久散发香气,
湖中偶尔还能采出一截鲜嫩莲藕,洗干净了生吃又嫩又脆又甜,各种菜蔬处理好加点酱汁拌,味道便极美。这样的日子,确实很容易让人乐不思蜀,这样的日子,还让以皇帝为职业的宣庆帝深感,他其实应该做个农夫,春种秋收,一年四季跟土地用助头和犁交谈。
萧皇后:“也就是吃着新鲜,才觉得爱,真要让你做农夫,一天到晚田间地头,你定会支着锄头望着田陇叹气。”
宣庆帝当然也只是兴致来时这么一想:“敏敏岂不知,这天下便如这田地,我虽不在田地间耕种,却在社稷中深耕,岂不也如同农夫一般。”
“陛下若这么想,倒也很是。”
早上起来,想到地里采根顶花带刺嫩黄瓜吃的孟老爷叹口气,在廊下悄悄转身夭寿啦,连菜园子都不放过,这家真没法呆了。
孟约带着今天醒得格外早的糖糖也往菜园来采摘菜蔬,想要拌个蔬菜沙拉吃,最近的三餐都太过于丰盛,有点腻,得多吃点蔬菜清清肠胃,下下火。迎面撞上孟老爷,孟约奇道:“爹,你不是说来摘黄瓜吗,怎么一根没摘,仆妇不是说还有吗,这两天也没怎么吃呀。”
孟老爷摆手:“官家和皇后殿下在呢,他们正说着话,我看年年也最好别去。”
“自己家呢,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爹先去吃早饭,我带糖糖一起给你摘黄瓜去。”孟约说着继续牵着自家闺女软软的小手,慢慢往菜园去。
糖糖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现在正是兴头足,爱自己用脚开拓新地图的时候。菜园糖糖还是头回来,远远看着一串串小酸果“哇”了一声:“妈……”
孟约把糖糖牵到她坚决称为圣女果,土著们称小酸果的圣女果地里,好大一丛用竹子架起来的苗,上面结着累累果实。采摘下来,略洗洗,孟约便递给糖糖尝,因熟透了,甜多酸少,汁水丰富,牙还没长全的糖糖吃起来也很方便。
这时,瓜叶后边的宣庆帝和萧皇后走过来,宣庆帝是一看到糠糖就迈不运道的,小姑娘软软的小模样,总是让宣庆帝想起自家小公主这么大的时候:“糖糖,来,舅舅抱。”
糖糖并不认生,被宣庆帝抱起来,依然甜甜地吃着她的小酸果,孟约给她摘了一串呢,够她吃好一会啦。宣庆帝抱她,她还特别客气地扬着小手,对宣庆帝说:“吃。”
宣庆帝:可惜外甥女太小啦,不然一定要订下来。
说到定下来,当初还开玩笑说,不管什么年龄都叫儿子等,可这一差十几岁,还是算了儿子会被嫌弃太老的!更要命的是,朱载宽这小混蛋,都已经有小女朋友啦,而且还一点不考虑大龄未婚未恋兄长感觉地天天粘乎在一起。
“年年,你摘这么些黄瓜做什么?”
“我爹喜欢吃生的,我喜欢吃拍黄瓜,殿下,你爱怎么吃?”
萧皇后:“我喜欢吃酱黄瓜。”
“家里有早前做好的酱黄瓜,正好可以吃了,待会上一碟,切了搁面条上,好吃得很。”
吃过早饭,王醴出门时问孟约:“今日下午,内阁诸公并工部官员便要启程,官家他们也该启程了吧?”
孟约:“是吗,没听他们说啊,按说是要一起的,到底是官家,不可能离南京太久的。不过……看官家一点没有提回去的意思,我有点担心官家他住得太舒服,完全不想回去啊!”
王醴:……
“我去寻工部同僚问问罢。”
王醴趁中午,没回家吃饭,寻了工部的官员问他们怎么安排行程。工部官员大略说了一遍,但只有内阁与工部,没说宣庆帝,王醴委婉地问了一句,工部官员道:“陛下本就不是同我们一道来的,再则,我们这趟取道谯郡,本是没有的行程,是临时起义。陛下去不去,我们了不知道,不如王司使去问问内阁的意思?”
幸而,下午,叶阜安便去了壤湖园:“陛下,太子殿下到底年少,陛下不可久在外不归,太子殿下于国事上还需陛下多加指点,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早日返京。”
孟老爷:叶首辅,干得漂亮,就为这,以前的事一笔勾消,再不提了。
宣庆帝倒是有心再留几天,可是内阁首辅谏言,也不能不考虑:“后日罢。”
“臣这便去为陛下安排。”不安排好,宣庆帝有心拖两天,他们到时候不在济南,谁能劝得动,等太子朱载宥一路赶过来把宣庆帝迎回去吗,那可不成。
“也好。”
壤湖园上下,听到这消息都安了心,不是他们不想接待宣庆帝,而是接待帝后的压力真不小。除孟约和几个孩子没什么太大反应,整个壤湖园上下都绷得死紧,生怕出什么差错。这要真出什么意外,不说诛连九族,吃挂落是肯定的。
几日后,车站送别帝后,站台边,宣庆帝与孟约道:“督察院右都御史已上了折子告老,我打算再留他用两年,待两年后把王重崖调回南京,任右都御史。”
孟约:……
“我要没记错,左右都御史是正二品。”王醴现在才是四品官啊,这也太跳了。
“怎么,你要替他拒绝?”
孟约摇头:“就是要拒绝,也得让师兄来拒绝,我不能代替他。”
宣庆帝笑道:“王重崖断不会拒此任命。”
孟约:凭什么这么肯定,他是我郎君,我都不能肯定呢。
结果孟约回去问王醴,王醴深思之后,竟然真的不打算拒绝。
#或许这就叫君臣相得,默契十足?#
第五二三章 一言难尽的学生
为什么要拒绝,至今王醴仍未忘记,在还有孩子之前,他便发过什么样的愿。
如今有阿阿煦,还有了软软可爱的糖糖,王醴只会更加迫切地想要将心中的蓝图,经由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在大明实现。而且,浪潮之中,既不能远,便要高,唯有如此才能坐定生根,任风浪袭来自巍然不动。
“就是两年后,师兄也才三十多岁……”都察院大约相当于检察院,三十来岁的最高检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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