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约随吕撷英往玉清观去,拾白玉台阶而上,并不进正殿,穿过雕花通廊从左侧进入后花园。玉清观的后花园十分开阔,数名老道,数个年轻道人,皆在竹林下坐。新发出来的竹子,还没生枝叶,犹带新剥竹粉,一杆顶天。
不管是老道还是年轻道人,都带几丝愁容,卢昆阆也不列外。见吕撷英与孟约相携而来,卢昆阆冲两人招招手,唤到他旁边,抽出两张空蒲团来:“走得累了吧,先喝口茶,掸月道长从山中采来的月露茶极好,且尝尝。”
吕撷英连喝两盏,才问:“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说话,个个犯愁。”
“并不止阿孟有所感,掸月道长与玄真道长亦有所梦,因有所梦才往南京来。”卢昆阆说完看孟约,道士参天地宇宙,深研术数,能梦到在情理之中。孟约个小姑娘,单纯计算她还可以,涉及到易术的术数她一塌糊涂,怎么也会梦到?
孟约:我知道剧情,而且脑洞大!
“那演算结果呢?”
“卜战事,只有利与不利,利则胜,不利则败。单只推演卦盘,是利,但参同梦境,加上为阿孟测的那个‘梦’字,便成了不利之利。”卢昆阆说罢,再问一遍孟约生辰八字,孟约不解时,卢昆阆开口为她解惑,“这样的情况我们从未见过,我们推了推阿孟生辰八字,阿孟的命格破而后立,绝死而生……”
掸月道长见卢昆阆语出迟疑,便接过话头说下去:“这场大战,竟与你命格完全重合,皆是破而后立,绝死逢生的格局。”
孟约:所以说,神棍有时候还挺可怕的,算得……真准啊!
吕撷英抓住了孟约没抓住的重点:“也就是说,阿孟是这局推演里的定与变?”
“正是。”
在道人们看孟约时,孟约忽然想起刚刚看过的,穿越者太祖给后来人的劝诫对历史来说,袖手旁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做的最正确的事。
孟约并不能确定,她现在算是袖手旁观,还是伸手掺和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上达天听,请陛下与内阁决断。”
孟约略松一口气,端起茶盏来,喝茶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卢宕,刚才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呢,这时眼睛往周围扫,便注意到了。卢宕也在看她,她看过去时,卢宕朝她笑,孟约忽然很惆怅,这么温柔又具修养的青年,真该好好活着,修饰人间呐。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师弟进宫面圣,陛下万一请师弟再统帅诸军,师弟怕很不好推辞,不然,我去?”玄真道长这是在问掸月道长。
掸月道长却摇头:“若夫绝死逢生之局,纵吾已出家,亦当仁不让,此非家国之事,乃是苍生之事。”
孟约:咦?这似乎……可以有。
不过,会不会因此,使门阀子弟无法走到台前,那“宣庆立宪”还能不能成,五百年后番外会不会被蝴蝶掉?
应该不会,毕竟,真正在宪政进程中起决定作用的,是朝堂诸公。
#穿越小说里还要忧国忧民忧未来忧蝴蝶效应,我感到很绝望,这一定是一场假穿越#
ps:关于十六国之战,大致就到这里了,后面只会略略提一点战局战果,并不是本文重点着墨的情节。
作为亲妈,这都是为了让孟不约有生之年能用上电灯电话,坐上火车电车,甚至体验一下飞机,毕竟穿越者太祖作为工科男,已经提前打下坚实基础。
我觉得,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事实上,如果一开始不写这个时期是从中央集权到宪政的过渡期,我才不会这么亲妈,才不会作死写一战。近代战争,我很麻爪的呀,逻辑完全死。
没办法,前面自己挖的坑,哭晕在厕所也得填满它!
第七十六章 梦想还是要有的
七月初,大军开拔,掸月道长果然坐镇中军,升旗为帅。
天子与内阁也没办法,唯一曾统驭过如此大战局,并调度得当,最终胜利的,只有骠骑大将军。换了其他人为帅,一则要考虑威信问题,二则要考虑是否有掌控战局的能力,三则要顾虑胜利之后如何封赏。
掸月道长已出家,可以不用考虑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问题,大明不封国师,掸月道长要是胜了,完全可以破例封国师。骠骑大将军威名赫赫,即能镇得住三军,也能控制得了战局。
同时,卢宕也被掸月道长带走,虽也是从小兵做起,但上边有人没有人,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孟约觉得,还是可以期待一下英雄归来的,
城门外送别卢宕时,卢宕望着孟约,以一句“去不知归期,愿阿孟得觅良人”作为结束与告别。情还来不及深,甚至,来不及起,彼此心中都还不过只酝酿些许好感,便各自匆匆中断,便只能说是无缘也无份罢了。
但见英雄远征,说不定还能带着胜利的消息归来,孟约心情还是不错的。再到庆园习画时,提起笔来,孟约为卢宕画了一幅威风凛凛的出征图。画中的卢宕回头朝她笑,笑容里充满温柔的祝愿,像是在眉眼中藏着一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之类的话。
那眼神那表情那笑容,叫孟约觉得,应记一世。
吕撷英看罢,疑惑道:“年年,你到底打算选谁?”
“王师兄啊。”
“那你作甚画迈远。”吕撷英拍胸口,差点以为孟约为卢宕着甲胄英勇出征而倾倒,毕竟美人爱英雄,少女更爱英雄。
“就是觉得应该画下来。”
吕撷英:你连王重崖都没画过,先画卢迈远,小心重崖躲在角落里咬着袖角呷醋。
“等会儿,你选重崖?”比起王醴表明心意,孟约先王醴更叫吕撷英难以置信。吕撷英简直可以听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像碎了一地玻璃。
那肯定是一块,让所有人认定这俩人凑不到一起去的玻璃。
“是啊。”
虽然吕撷英和卢昆阆都希望,孟约能够选择王醴,可他们一点没透露他们的意思,连劝一句都没有。所以,吕撷英很不解:“年年为何会选重崖?”
王醴和卢宕放一起的话,叫吕撷英来说,她不管深不深思,熟不熟虑都会选择卢宕,不说别的,光长得好看这一点,王醴就比不得。
孟约一时间真想不到原因,好像有原因,又好像没有。促使她作出决定的,只是心里依然还清晰的那点喜悦,以及想起时仍然会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最终,孟约笑嘻嘻地停下笔,顽笑道:“我们家狗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们家狗,以后成为一家人,就不存在相互磨合的问题了。”
吕撷英真不知该拿什么表情对孟约,只想:这话要让重崖知道,脸上的表情必然很精彩,再不会是一张别人欠他好多钱的脸。啧,也没准,说不定会变本加厉,摆出一张别人欠他一个金库的脸呢。
门外,摆出一张别人欠他一个金库的脸的王御史:……
“他要是多笑就好了,当然,夏天可以少笑一点。”孟约说完自己就笑出声来。
吕撷英莫明其妙地联上了孟约的笑点:“当冰盆用?”
孟约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出声,连连点头说:“对啊对啊,冬天不行,会冻坏人的。”
吕撷英先是无言以对,略微多想想,也捂着肚子忍不住地大笑:“年年,你怎么能这么逗!”
一室笑声中,孟约看到了王醴,笑声瞬间收住,她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要裂开。不想在她收住笑时,王醴却冲她递来一记笑容,并一拨足量的善意数据包。
“重崖来了。”吕撷英回头看才知道王醴在画室外,先是一愣停住笑声,然后又更大声地笑出来。这时候,展示不拙劣转场技巧的时候到了。孟约就做不到,像吕撷英一样,毫不生硬地脱身,叫人一点也尴尬不起来。
“在画什么?”
孟约:怎么听壁角都不听全套,难道要她解释画的是卢宕,这不好吧。
“甲胄凛凛,威风赫赫,阿孟很长于此。”从前奇天大圣也是这样风格,张扬鲜明,那赫赫威风,闪闪亮甲,脱纸而出,直逼人面。分明是不曾行伍,却很具征伐气。
至于画的是卢宕,那不要紧,天远地远,不知归期。王醴认为,等卢宕回来,也许能赶上杯喜酒。至于什么喜的酒……太祖说得好,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见王醴面带笑意地欣赏画作,一点也不提画里是卢宕的事,孟约不知为什么,有点小小的开心。按说,这样的时候,心思百结的少女都要揣测“不是说爱我,怎么不呷醋”,孟约不会,她只会想,“你信我,而且欣赏我”。
孟约不说话,浅笑着满心欢悦地样子,比什么都更打动王醴。可惜不能带孟约去观星,青溪畔紫薇花正好,泛舟水上,正是观星赏花好时节。然而此时国有大战,赏风玩月,委实不合时宜。
这时,孟园的侍女过来,向孟约禀道:“小姐,周家有人来访,此时在孟园门外。”
周家怎么还会有人来访,孟约是知道周文定来南京的,但孟老爷提过一句,道是周文定比周文和通达世事,不会擅自登门。侍女忽然报周家来人,孟约真有点懵:“是谁?”
“来人只说小姐必会见她,倒绝口不提自己是谁。”
王醴:“许是随周文定一同来南京的女眷。”
“女眷”两个字,算是极客气的称呼。
“没听说周老太太和周大嫂来呀,是周文和什么时候纳了……”孟约满是疑问,《三醮》作者明明安排给周文的是终生未娶,诗中情圣。胡思乱想也不是个事,孟约决定把人喊过来看看再说。
王醴避至外边花园,侍女把人迎进来,孟约一看,略有点脸熟,只是记不起是谁来:“阿孟。”
孟约细细打量,却并没有什么印象:“你是……”
“想是我变化大,多年不见,竟叫阿孟认不出来了,我是林莠啊。”
孟约把“孟约”的人际关系犁过八百遍,林莠一说她名字,孟约就记起人来。周老太太娘家的姑娘,喊周老太太姑祖母,常被人唤作“莠娘”:“竟是莠娘,确是好些年不见。”
侍女呈上茶来,孟约与林莠相对而坐,倒还是林莠主动说明来意。孟约才知,林莠是为周文和来的南京,可孟约又不解,为周文和来南京,干嘛来找她。
“那荣氏女,究竟是什么人?”
噢,为打听荣意来的。
艾玛,剧情又粗现了!
作为一本小说,怎么可以缺少恶毒女配。
第七十七章 见笑见笑,见谅见谅
作为网络小说界的一股清流,《三醮》里,恶毒女配也不走寻常路。心机之深,也就荣意能扛得住,而且这位也就对荣意恶毒,所以孟约不需要担心。
看着林莠柔和可亲的笑脸,孟约真的很难以想象,日后,就是这么个十几岁,在现代不过上高中的少女,把荣意和叶慎章逼到悬崖边,架到火上烤。可见林莠有多能耐,须知,那可是《三醮》的男主和女主,身上巨多巨多光圈的呀。
对林莠,《三醮》作者贴过一个读者的评论假如有一天拍电视剧,但凡演技和脸能见人,林莠都能谁拍谁火。
一句话,就道出这个角色有多精彩,有多复杂,有多……貌美。
林莠并不爱周文和,不然孟约就死定了,林莠是庶女,为脱嫡母之手,为打个翻身之仗,林莠才会找上周文和这个已晋官身的表哥。要不是最终没成功,林莠妥妥就是一个完美的“庶女逆袭”文的最佳女主角。
孟约:现在我知道自己之前有多作死啦。
夹在荣意和林莠之间,很容易里外不是人的,一个处理不好,就得翻船。
“我与阿意,有几分交情,自来南京后,虽无深交,却也偶有来往。阿意是个极好的女子,出身高门,才貌俱佳,只是遇人不淑,不曾得着好对待。”孟约很努力想要表达出“她其实也过得不是很痛快,你们没必要对上”的意思。
林莠却只是笑:“阿孟还是这样,看谁都是好人。”
孟约:因为我收到的都是善意数据包呀,对我,当然看谁都是好人。
就是林莠,也有一点很微薄的善意,这或许出自旧年,“孟约”当真在林莠那里有几分浅浅交情。
问罢荣意,林莠便正儿八经开始和孟约叙旧,先回忆昔年一起玩的时光,再略说几句别后如何生活,一路从鹿邑到南京,遇见什么趣事。总之一点也不冷场,言谈间虽不雅训高致,却也朴拙清新,和荣意画风是完全不同的,但那种内蕴聪明机敏,却有那么几分相似。
孟约却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因为林莠说的昔年时光,她并没有记忆,无法搭腔。好在这时侍女进来,满面喜色地道:“小姐,方才脚夫送了信来,梁家人已到南京城外,不多时便要进京城来。”
孟约与孟老爷,盼梁家人来南京,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猛听到梁家人已到南京城外,立时便站起来,喜出望外道:“快去备车马,我要去接外祖父外祖母,对了……给爹送信了不曾?”
侍女道:“已送去。”
“莠娘……”
不等孟约多言,林莠便道:“快去罢,日后得工夫,我再来寻你谈天。”
“好。”
送走林莠,孟约问明梁家人从哪个门进内城,遣侍女告知吕撷英后,便命仆妇驾马车去等候。
被忘在花园的王醴:……
孟约到城门不多时,孟老爷也赶到,父女俩在茶馆稍坐片刻,便有仆从来报,说是梁家人正在过城门。孟老爷比孟约可急切得多,女神太太的家人对孟约来说还只是不相干的人,但对孟老爷来说,那是他和女神太太,剩下不多的联系之一。
梁老太太和梁老太爷年事颇高,但因养得好,还都显得很精神。因是走水路来的,路上又走得慢,基本没遭什么罪,老俩口看起来并不显得多疲倦。孟老爷一路双目含泪,看着梁家人过城门,他这样,让梁老太太和梁老太爷也止不住泪水涟涟。
孟约的舅舅梁总辉在一边叹气家中除了他,都爱动不动掉眼泪……噢,这还有个漏网之鱼。
“年年。”
“舅舅,舅妈。”
舅妈在一边抹泪呢,塞孟约一包珍珠当见面礼后,就继续在那捏着帕子“嘤嘤嘤”,孟约:……
“哎,随他们去罢,久未相见,哭完就好了。”梁总辉说罢,问了问孟约在南京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如今可相看了人家。
这时仆妇来劝,道是天热,先去孟园去洗漱一番,敞敞凉。梁总辉这才把问题先搁下,劝二老先上马车,马车上有冰盆,大太阳下虽不能说凉爽,到底舒适些。
一行人大的小的,装马几辆马车,一路向长平里而去。梁总辉把仆从都打发去买好的宅院安顿,便领一家老少去孟园,按说该去自家宅院的,宅院里老早就有仆从来拾掇,断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可孟老爷一副“不去孟园就继续抹泪”的脸,让梁总辉和孟约都说不出话来:“爹早就盼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来,总说家里不够热闹,舅舅就先去孟园吧,吃顿饭也是好的。”
“好罢。”
孟园说是小,可那是对孟老爷来说,孟约就从不觉得有前院有后园,三进宅子,几十间屋的孟园叫小。
因梁家人到访,孟园确实前所未有的热闹,孟老爷吃盏薄酒后,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连迦邀梁家人在孟园先住几天再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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