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织花棉布,销路也比往年好些。
但是去年江夏的棉纱减产,导致价高,纱质却还不如往年,孟老爷为这事,需得出趟远门,到其他产棉纱的郡县去找找纱质好的。这一趟出远门,怕要三五个月,孟老爷往年也出门,到不担心孟约,孟老爷只担心他出门在外时,周文和回来,因此细细叮嘱孟约。
“若文和回来,年年暂不必理会,待为父归来再与他分说。”棉纱之事很急,孟老爷很快便要启程。
“好,爹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棉纱这事,孟约是真帮不上孟老爷的忙,只能照顾好自己,叫孟老爷在外不必还担心着她。
孟老爷出门后,又下了几日雨,待天复晴朗再出门时,男主已然被带离鹿邑县,同京城上差一道去往京城。孟约便知,男主和女主宿命的相遇将要展开,他们跌宕起伏的一生,是在彼此都深陷人生低谷,身处风雨飘摇中开始有交集的。
这时,孟约并不知道,她的人生,也很快会与这些人开始有交集。孟老爷不在家,她除偶尔出门与小美人们玩耍外,就是在家做汪星人忠诚的铲屎官,有四只狗可以玩,她玩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这天玩着狗,冯妈妈从管事那里过来,告诉孟约一件事:“周家年前派出下仆去给周家郎送些年货,昨日方才回来的,管事与周家那下仆素来交好,那下仆便与管事说了一桩事。”
孟约猜都不用猜,也知道会是什么事,却还是问道:“何事?”
“周家郎已选上官,却无意返乡,小姐,此事还需及早报知老爷,早作应对。”冯妈妈说完退到一边,并不再多嘴。
“我晓得啦。”孟约叫细芳把四只狗带走,教画的女教习稍后会来,备好画案后,孟约才又喊来冯妈妈,“替我送些时令蔬果,新鲜点心去周府,看看,周府如今是个什么风,周老太太当面如何。”
周文和必会写书信回家,书信里露没露口风,周老太太城府素不深,凭冯妈妈一双厉眼,必能看出来。
冯妈妈按孟约的叮嘱,备下几提礼送过周府去,孟周两家相距不远,冯妈妈去得快回得快,回来时也没空物,带回周老太太送的几支新样宫花:“老太太旁的与平时无异,只言语比往日多,问及周家郎,并未提在京城选上官一事。”
只需要这两点就足够能说明问题,周文和提了,但周老太太显然还想要孟家这个亲家,孟约这个媳妇。周家人多宽厚,就是周文和提出要退亲,周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接受,反而会先想方设法说服周文和回心转意。
“不必给爹去信,待爹回府再说,左右,周文和这一年半载内都不会返乡。”孟约说话时,正在为腊梅花上色,一瓣一瓣细细晕染。
冯妈妈与春柳细芳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孟约,女教习也看孟约,待到孟约稳稳将鸭黄染罢,女教习开口:“阿孟心湖竟无一丝波澜。”
“贫贱不相忘,糟糠不下堂,世所稀矣。世所不稀……富易妻,贵易友。”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跟周文和有情感牵绊也不是她,心湖怎么会有波澜。
女教习轻轻叹口气,心只道孟约是早就看透,才能无一丝波澜:“阿孟,你还小,日子还长,看得太透彻反而更难渡日。”
孟约:我没有啊,我只是知道剧情会这样发展而已。
第十六章 就怕他回心转意
自从女教习认定孟约已将“世俗看透”,女教习便比以往来得勤,早上很早便来,黄昏才会离开,时常与孟约讲的尽是山河多壮丽,世上多英杰。误会已经生成,任凭孟约怎么解释,女教习都是一脸“你不用多说,我都懂”。
待的时间一长,女教习便也不只一味教孟约绘画,还时不时来点新鲜的带孟约玩。这天便带来几枚质地寻常的印石来,要教孟约刻章:“画不可不用印,你还不到需给自己取字号的时候,便刻个姓名章。”
话音落,女教习连稿也不起,坐下刷刷刷就刻出一枚姓名章来,印在纸上给孟约看。孟约依稀辩认出“撷英”两个字来,这才知道她爹嘴里的教习吕氏,原来叫吕撷英。
古时人都好多才多艺啊!
“那我单名就刻个约字?”
“单字也可,你自行再添个字也可,或不刻姓名章,刻个闲章玩玩也可。”
“那刻不约吧。”
吕教习“嗯”一声,叫孟约坐下教她如何起稿,如何使刻刀,又如何将依据印石来选刀施力:“不是什么好印石,放心大胆下刀。”
给孟约挑的印石都较软一些,适合新手,孟约玩得倒也很开心。吕教习纠正几次后,频频点头称好,有绘画的底子在,学治印并不难。
“对了,先生,我绘制的织花图样已下了织架,回头您带几卷回去,用来裱画极好。”虽然被误会,但教习一片好心,孟约依旧十分领情。
吕教习却深深看孟约一眼,轻声一叹,并不推辞,心中念着的却是:哪有用织花布裱画的,世间原来真有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这里下刀要以手腕带动,下力需柔中带刚,不能有丝毫犹豫,刻坏了可以切去一截再刻,但下刀若犹豫成习惯,日后便治不出好印来。”吕教习费去大半天时间,把孟约教个粗通,才将闲印“不约”刻划到勉勉强强能见人。
黄昏时,孟约送吕教习离府时,吕教习告诉她,这几天大约没工夫过来,让她在家好好练习,绘画小品习作也不能落下。孟约答应下来,同吕教习一道穿过爬满月季花的拱门时,吕教习忽然停下来:“阿孟。”
孟约也跟着停下,因为不明白吕教习为什么忽然喊住她,满心疑惑地应了一声:“嗯。”
“肯以德报怨否?”
怎么可能,孟约摇头:“不肯。”
“知道了,回去罢,不必再送。”吕教习说罢,大步往府外走,大门外,马车已在外等候着。车上,有孟约说拿回去裱画的织花布,还有几提点心蔬果……嗯,另还有腊肉,她这个学生,对于束有种特别的执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加上一大块薰得香喷喷的腊肉。
这么招人喜欢的学生,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家中堆的腊肉已经够吃两三年的吕教习决定帮学生一个小忙。
忙着在自己书房里盖戳“不约”的孟约哪晓得她已经把自己坑了,盖完戳吃晚饭时,冯妈妈急忙忙捧着一封书信进来:“小姐,老爷来信。”
孟约接过信,信上孟老爷告知孟约,他们已到原番属郡县寻到了上好棉纱,至多再有一月便会归来。孟老爷书信上写,那是本朝太祖打下的疆域,命人在当地种瓜种葡萄种棉花,孟约这地理不好,各地特产除吃外都不怎么清楚的也领会到了新疆啊!
光说种棉花,她才不知道那是新疆呢,可是说种瓜种葡萄,且都甜如蜜糖,当地百姓不分男女皆能歌擅舞,眉目不似中原人,她就知道那肯定是新疆。这位穿越的太祖,大概活着的时候操了一辈子碎碎的心。
“找到上等棉纱就好,西地少雨,不似都夏若逢雨多的年景,雨能下累月不停。”还有一件事,孟老爷信上虽提几个字,但孟约知道,孟老爷对周文和在京城已经选上官,却不返乡,且在京里搞出点小名堂的事已经一清二楚。
夜里入睡后,孟约想了想发生的这些事,不由有些费琢磨:“难道是因为我这只蝴蝶,还是说在原文里,这些事就发生过。啧,这没法辩证出结果,原著小说里根本没写这些事,只写周文和一封退亲书送回家乡,了结亲事,其他的提都没提一个字。”
多想无益,等孟老爷回来,慢慢再谈。
几千里路,紧赶慢赶,孟老爷回来也已经四月中,满城柳绿花浓。孟老爷一身风尘仆仆归来,不及好好休息,便寻孟约说话。
孟约看孟老爷疲惫不已,劝道:“爹,不管什么事,都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间,先好好睡一觉,明日咱们父女俩再好好分说。”
孟老爷连连摇头,却招架不住孟约又是撒娇又是嗔怪,孟老爷摸摸孟约发顶,遂去洗漱安置。孟约则指挥侍女们归置孟老爷从各地带回来“孝敬”闺女的特产,几箱干果干货,几陶瓮山花蜜,还有些未经雕琢镶嵌的珠宝玉石。
看着堆满半屋子的特产,孟约深感受之有愧,她没为孟老爷做过什么,孟老爷却走到哪都不忘她。诚然这些都是孟老爷给他亲闺女的,她却也没法坦荡受之,她……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呀,这本来就是债,债还一日一日越积越高。
“给找一个好女婿?”这大约是孟老爷最大的心病,可好女婿这种存在,并不容易找。
次日,孟老爷还没起,吕教习就已经过来,却不是来教孟约绘画治印,而是给孟约带来一个直接炸懵她的消息:“先生,您说什么?”
孟约不是没听到,也不是没听明白,她是对自己听到的又惊又疑,这从哪来的。她做县豪家土千金做得万万分开怀,一点也不想改变现状,巴不得能又豪又土,千金一世。
“知你舍不得我,却也不碍,待你来日去京城,还能来寻我。”
孟约:不,先生,求你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宝宝,经受不起这样大的惊吓……
“还需再等些日子,不会这么快,别急。正好,你能趁这些日子好生想想,去京城后是挥慧剑,还是理乱麻。”吕教习还有许多事要忙,不等孟约从爆炸一般的消息中缓过劲来,丢下话便又走。
春柳:“小姐,这样就什么都解决了,老爷若出仕为官,周郎君想必会回心转意。”
孟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就怕他回心转意!
周文和,拜托一定顶住各方压力,按照原著那样,为女主痴情一世,终生不娶,谢谢。
第十七章 滚远了回不来
因为吕教习扔下的炸弹,孟约次日便寻上吕教习家门去,吕教习倒是在家,虽很忙还是抽出工夫来,与她坐下饮茶。待吕教习听孟约说她不欲去京城,更没曾想过要做什么官家女时,吕教习面上便带出十分抱歉来。
“信已递到京城,我那大哥素来办事利落,待追得信去京城,只怕他什么事都已经办妥。是我思虑不周,本该先问你,但却想着叫你惊喜,便收到京城回信才与你说。”吕教习搁下茶,忽地轻声一叹,又开口,“若是如此,待我回京,再与你周旋,若是周旋不过来,往后有什么不虞,便只管找我。”
也只能这样,不然呢。
孟约上门又是带了腊肉的,吕教习看到腊肉就头疼,还没跟孟约说腊肉的事,屋外吕教习的夫君卢昆阆人未到声已到:“撷英,你那学生又有腊肉送来,还当真是爱交束。”
卢昆阆进门看到孟约,一猜就是爱交束的学生上门来,孟约朝他行礼,他便坦然受下。卢昆阆倒坦然,孟约不好怎么称人,看向吕撷英:“先生,我该怎么称呼。”
吕撷英笑说:“他姓卢名昆阆,昆阆姑射的昆阆,你喊他卢先生便是。不然,你难道预备喊他师夫?”
一句话说得卢昆阆笑得仿如玉树琼枝在阳光下乱颤,简直满室生辉:“撷英这般促狭,会吓坏学生。”
“卢先生。”孟约乖乖再次问好。
卢昆阆颔首:“既然唤我一声先生,不能白占你便宜,去给她取一套《周天算经》。”
孟约:原来是个古代数学家。
“谢谢卢先生。”
吕撷英这时才得空说腊肉的事:“你可别找着机会就送束,先生可吃不下这么多腊肉。”
孟约点头,想的是就是想送,日后远在京城,山长水远的也不好送:“那您先忙,我回府去,待你归京,再来送您。”
一路回到孟府,管事道孟老爷已经起来,眼下正在书房,方才问起过她,孟约就也不歇脚地去孟老爷书房。孟老爷正在理账,见孟约来喊她先坐片刻,待他把这页看完再说。
待茶送来,孟老爷这页账也看完,大约是不知怎么起头,端起茶喝下去大半盏,孟老爷才斟字酌句地开口道:“年年,你与周文和的婚事怕是要不成,便是周家坚持,周文和只需不回鹿邑,拖上几年,急的便不是他,而是我们父女。”
孟老爷没同孟约说,他连去几封书信,甚至有意进京去劝周文和回心转意,但书信除头一封得到回复,后来再去信便如石沉大海。至于那唯一的一封回信,周文和自承有错甘愿受罚,却也没一丝一毫软下口风,往日情义,如今早已被周文和抛去了九霄云外。
“爹,你回府前,我便已从周家那里探听出来许多。”孟约看着孟老爷仍是一脸颓唐,原本想好的宽慰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干干巴巴地只吐出这么句话来。
“年年莫伤心,为父必为你寻个如意良人,至于周文和……”按孟老爷的脾气,不至于要周文和的命,却也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可如今,周文和是官身,又远在京城,孟老爷再想怎么着周文和,也只能收着手脚动他不得,“便当这世间,已无此人罢。”
这个当然可以,孟约万分愿意照做,但她还有个小疑问:“爹,若有一日,周文和回心转意,不管是为何回心转意,爹可还会同意我与他的婚事?”
孟老爷看着孟约,这个问题的答案,孟老爷早已有,只是孟老爷担心孟约放不下,看不开:“年年,便是周文和回心转意,为父也不会同意。”
听完孟老爷这句话,孟约才算放下一颗久悬的心:“我也这样想,想丢就丢开,想要又能捡起来的都是死物,人就该是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抱歉,滚远了回不来。”
本来孟老爷心情顶不好的,听孟约这一句不由得失笑,笑罢便不再那么心绪低沉:“正该如此。”
孟约趁机,把侍女方才取来的织花图稿捧出来,时样一新,有以各式神话传说中瑞兽祥兽为纹的,也有平时多为中老年人所爱,在孟约笔下却显得十分鲜嫩的松鹤纹。在这些织花图稿里,还有一部分专给小孩子用的可爱花纹,道是世界上最好挣的钱来自女人和孩子嘛。
“年年绘画功力愈见深厚,可惜那吕教习要随夫返京,不然应当多向吕教习学些年。书画教习并不好找,为父再给你访访,若有好的便与你请回来。”孟老爷觉得,女儿有此爱好,是桩大好事,一则家中营生受益,二则可以叫她不去想周文和。
“倒也不急,先生还留了好些功课给我,又去了信问她旧年闺中好友,若先生的闺中好友不能来,爹再给我寻便是。”孟约想即使不能来,到时候也不必再找,没准孟老爷要去京城就职。
虽然不知道吕教习到底什么出身,但仅她登过一次门的情形来看,虽夫妇和气丝毫矜贵之态不露,却必不是寻常人家。所以……孟老爷赴京就职一事,只怕已是板上订钉,再无更改,如果吕教习的大哥办事真这么利落的话。
孟老爷点头,吃过午饭便去织坊,孟约也一道过去,织坊新到一架织机,是孟老爷与织坊师傅据《织机详录》慢慢琢磨出来的。新到的织机,在熟练织布工人手下比旧式织机要快许多,旧式织机一天熟手能织两三卷布,新式织机却可以把这个数字提升到四卷。
因还可以比旧式织机织更细的纱支,布料更薄软,更适宜夏日,加上新疆的棉花绒更长,光泽更好,越发近似丝绸。孟约这个现代人看着不新鲜,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可谓是极大的进步。
“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