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写写,写什么,说来听听。”
把《心理》递给王醴:“劳郎君先看一遍,然后写个心理学开堂第一课。”
#王醴:自从成亲后,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孟老爷:知道女婿过得不好,我就开心了#
第二三四章 我一定拯救过宇宙
王醴没同孟约说过他的学业,孟约素觉得,她家师兄是个中不溜的。
直到看到王醴写的《心理》开堂第一课,孟约才知道,她嫁的可能是个学霸级人物。
“师兄,你在南山书院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招先生们喜欢?”老师都爱好学生嘛,这是千古定理呀。
不曾想王醴摇头:“并不,那时候多少有点郁愤,先生更爱体性光明的,哪怕学业不出色,总得有个正直的人品,我……看着就不像……”
这是王师兄头一回对自己这张坏人脸给出一声长叹,要说也是五官不端正,就是脸瘦且长,眼角上挑,怎么看怎么像坏蛋。加上读书的时候格外阴郁,能招先生们喜欢才叫奇怪,得亏他学业还算出色,不然南山书院早就装不下他了好么。
“有时候,真的特别想从小就认识师兄,你看我程哥……噢,你才在咱们婚礼上见过程哥两面。程哥是叫我爹当儿子养大的,看他就知道,若我们从小认识,师兄的童年也不会有遗憾的。”孟老爷就是太阳啊,不用加小,程并那样的小老头,都让他给暖成了火炉。
“如果历经磨难是为了认识年年,也是甘愿的。”
孟约:……
师兄上辈子肯定是卖糖的,不然怎么能这么甜。
“不过,师兄啊,你写这么好,回头他们发现我其实很名不符实怎么办?师兄,要不你再改改,改得更平庸一点,更便乎我的真实水平一点?”有些逼是装了也不要紧的,有些逼是装了真要遭雷劈的,眼下这个就属于后者。
“你若只是孟约,自然可以平庸一点,但若以打鼓人现身课堂,便不能平庸。年年,虽只是绘本戏文,你如今也背负许多人的期待。当然,你若想以真性情示人,也不要紧,真性情有真性情的言行举止。”王醴是希望,大家说起孟约来时,永远只有赞美,哪怕偶尔有杂音,也会被赞美声盖过。唯有这样,孟约才会如她在《慕春令》里写过的那样,被这世界温柔地对待。
孟约一下就觉得肩上有什么东西压下来,奇怪的是,她居然也并不觉得这很沉重,反而依然是甜蜜的负担:“那只好劳烦师兄了,以后但凡有什么类似场合,师兄都要负责给我写稿子,不然……我真不行的。”
王醴半丝也不介意做孟约成功背后的男人,反而会十分开怀:“不碍,慢慢来,我一点点教你,你若实在不爱学,或学不会,那我就一直给你写。”
孟约:忽然觉得,上辈我一定拯救过宇宙,然而我上辈子只是个现代普通青年,真的可以拥有像师兄这么好的人吗?
“胡思乱想什么,快去把讲义背熟,你总不能拿着讲义给学子上课。”
“哦,我这就去背。”
好在孟约记性还成,一周下来,好歹把稿子背了个滚瓜烂熟。蜜月这时也已经过去一半,期间,王醴还去处理了两回清吏司的事务。待到孟约要去太学开讲时,王醴也无事,自然好陪同她一起去太学授讲。
陈恂在太学还是很有一拨粉丝的,所以,既然这门学科听起来便让人觉得云里雾里,依然还是有学子选择来听这堂课。人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人,私设学科的课堂并不大,但还是略微显得有些空旷。
但,既然是这样,孟约还是紧张。她就给人当过学生,从没给人当过老师啊:“师兄,你扶着我点,我腿软。”
王醴扶着孟约笑道:“年年便当他们都是你工坊里的女工,你素日不是爱同她们说话,如今这场面也差不离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同女工们说话,属于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贴心话。孟约想想背的稿子,其实她也就是个背稿子的,怕什么,权当班会上背老师事先写好的班会稿。
这时候,书案前,陈恂正在向课堂上的学子卖几句安利,卖完就勾动学子们猜,今天他给他们请来了什么样了不得的开堂第一课讲师。学子们事先拿到了课本,把课本上的大拿猜了一溜过,孟约这个以真名坠在后边的可没人提。
陈恂道:“都不对。”
“先生,我们把《心理》的合著者都猜一轮了,怎么哪个都不是。”
“不是还有一个没猜吗?”
“孟约?”学子们看着课本发懵,个个脸上都能让人读出俩字来这谁?
“这个名字你们不熟悉,那是因为她有另一个你们极为熟悉的名字。”陈恂很是懂得怎么把人胃口吊起来。
学子们也很捧场地捧哏:“先生,快别吊我们胃口了,快说吧,再吊下去,我现在就得食堂。”
把学子们好奇心全勾出来,陈恂才请了孟约到书案前:“诸君且记住今日,为你们授讲《心理》开科第一堂课的,乃是打鼓人。”
全南京都知道,啊,不,这会儿全大明都知道了打鼓人是个年轻姑娘。孟约有一张自觉路人,却符合时下审美的脸,打鼓人的才华横溢,孟约本人的眉目宛然结合在一起,令人没法不印象深刻,没法不被惊艳到。
“诸君,日安。”
王醴写的讲义,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孤独。
可能由于王醴曾在幼年、童年、少年期,经历过长久的孤独的缘故,他讲孤独二字分析得鞭辟入里。然后,他从《心理》这门新设立的学科,去解析这种孤独的起因,以及如何与内心充满孤独的人交往,还讲述了如何排遣内心的孤独。
并且,在这里,王醴把《心理》中的“内向性格”与“外向性格”进行了有趣的讲解。每一个在场的学子,都可以从这讲解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之后,便是对心理学进行一个简单明白的概述。最后,则是讲述心理学这门学科存在的意义,以及心理学的简单运用。
孟约功成身退后,则由泼云道长,来实际操作,让学子们知道心理学是如何活学活用的。
孟约静静在一边抹汗,半倚着王醴,心中想的是:但愿这门学科能茁壮成长起来,让这世间,寻到治愈人心的路径。
“师兄。”
“嗯?”
“我们都要努力呀。”
“嗯。”
第二三五章 他的一生
看着《心理》这门学科日渐有了固定的学子,课堂渐渐充实起来,再不像从前那样空旷。孟约就知道,不管是她,还是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悄会白费,会有人将这些如传薪火一般传递下去,然后一代一代添薪加料,最终发展成一门成熟的学科。
心理学的事了,王醴就得销假去清吏司上差,孟约则要跟着工部的作匠们一起去田间地头。脱粒机已经有了雏形,但到底好用不好用,还得实践出真知。
在大明,土地肥沃气候得宜的地方,有种早中晚三季稻的,不过江南江北多只种早晚两季稻。进入五月后,天气一直很好,稻谷成熟得比往年要早半个月,到六月中旬就已经全面进入收获期。
越是靠近江边,越熟得快,这也不知是什么道理,最靠近江边的是工部的试验田,这会儿正催着要去收割呢。
“我没问题,离长平里也不远,早上去晚上回赶得及,不用给我安排住处。”孟约同作匠们一起,把零部件分门别类装车,运到南郊的试验田里去。南郊除试验田,还有大片农边,用江水灌溉得饱满丰熟,正是即将大面积收割的季节。
“我们先去,阿孟姑娘跟后边慢慢来,你这不急啊。”作匠们想着孟约成亲也已经三个多月,没准就已经有了孩子,自然不肯让她劳累,便是他们急着赶路,也千叮万嘱,让孟约别急。
孟约在现代既没结过婚,也没生过孩子,所以她没体会出来,只当是大家看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娇滴滴的土豪家小姐,是以关照她不使唤她而已:“去合意楼买些卤味,夏姜,你回泛园一趟,请医娘配一锅消暑降温的凉茶,煮好了,我再让马车来接你。”
“是。”
孟约领着青梅去买卤味,想着干农活的汉子们都胃口大能吃,特地要了许多,还买了些凉糕和芸豆糕、甘草绿豆糕之类能垫肚子的,顺便还买了几个大西瓜。驾车赶到江边时,已快要到中午,田间地头能有什么好饭,孟约带去的卤味正好用来加餐,点心和西瓜留着待会儿歇口气时吃。
“多谢阿孟姑娘。”
“不客气,大热天的,也不知能不能成,要不能成……”孟约总觉得这要不成,全是她的责任,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搞出来的名堂。她自己且一知半解,大热天人家满头大汗,连喝口凉水的工夫都没有,在小院子里商量怎么改图纸,怎么改尺寸,有不到不详的地方,商谈怎么补齐全。
辛辛苦苦这么几个月,她很担心没成果,会浪费了大家的辛劳,这也是种甜蜜的负担呀。
“不能成就改,总有能成的时候,当年太祖炼钢,先头少说有几十次不成的。太祖能咬牙坚持下来,咱们也一样能。”工科男们,时时刻刻都会在心中用太祖自我激励。
孟约:看来不用我给他们买鸡汤了,太祖已经给大明买了最合适,且效果最持久的鸡汤他的一生。
吃过午饭,调试好的脱粒机边已经堆好一堆才收割下来的稻穗,工部的作匠们彼此看看,到底谁也没上前,而是把代为管理试验田的农家汉请来:“照着这踩动,握一把稻穗,将穗对准钉筒,试试看,不难。”
一件农具,倘若难,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同样的,一件农具若农人用不惯,那就说明还没到能投放至田间的火候。
农家汉有点甩不开膀子,作匠指着脱粒机说:“使劲操使它,硬木实钢,你还怕它受不住你的力道不成。”
“别管其他,只管用,只要用熟了手,就能放得开喽,等你一放开就知道这东西多趁手。”时下脱粒方法极为传统,一个大木桶,一半围上篾席,人在另一边用力抽打,使稻谷从稻穗上脱粒。传统的方法,即费力又费时,效率十分低下。
农家汉尝试着抓一把稻穗在手里,轻轻捱近钉筒,那转动的钉筒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那一小把稻穗上的稻谷下得一干二净。农家汉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连瘪谷子都没剩下的稻穗,片刻后赶紧又捞一把稻穗在手里,这回是一大把,往钉筒上一放。这回没刚才那么快,但那脱粒的速度,也让农家汉半晌没声儿,只盯着钉筒和粒机,仿佛眼前是什么降临地球的外星科技一般。
“这什么玩意儿?”农家汉说着,远远蹲下来,抹脸挠脖,也不知是手上的稻穗残留让他觉得痒还是怎么着,整个人跟只猴似的停不下来。
“脱粒机,怎么样,好用不好用?”作匠们问这句话时,语气骄傲无比,自豪无比。
“哪能不好用,这样的好东西,该赶紧造出来,家家一架……不贵吧?”
作匠们摇头:“虽用了钢,但不是好钢,木头是硬木,也用的是最卖不上价的硬木,整一套下来,有个七八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大批制作价钱还能往下压,我们估量着,能压到六两。”
六两可真不贵,作匠一报这数,农家汉立马表示,他想买一台。家中包的地多,自家收割都忙不过来,请人收割脱粒,工钱不菲,略一算账就知道该请人还是该买脱粒机。
“还没进匠作间绘图呐,若不出问题,会马上把图纸送到匠作间翻绘,然后发往各工坊,大约等晚稻时才能在田间地头见着。”稻谷收割的最佳时期只有这十天半月,错过了,脱粒机显然赶不上早稻收割。晚稻收割,顺利的话能赶得上,不顺利……那就还有得磨。
目前来看,还是很顺利的,没看农家汉正如虎添翼,一边脱粒一边笑得嘴都合不拢,嘴里还不时发出“真是好东西”之类的赞叹。这声声赞叹,是最好的奖杯,将他们这几个月来的辛劳都妆点成了金色的丰收。
“齿轮传动还是有点问题,得想办法。”
“钉筒的固定也是个问题,就算是钉这么死,天长日久使用下来也会出现移位。”
“钉筒密了点,有点卡穗。”
孟约:“只能松一点,太疏脱不干净。”
“那是,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去了,非把间距闹明白不可。”
“我亦然。”
孟约是家有小娇妻,自己也是个小娇妻,自然不会留下,只早上来下午回,倒也不会误事,毕竟东西已经做出来,孟约能帮上的忙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余下的实践调整,都得作匠们与农人们商量着来。
回程时,孟约顺道去清吏司接王醴,王醴弃马登车,与孟约肩捱肩坐着,马车驶动起来时,他透露给孟约一个内部消息……
第二三六章 知识就是力量
实话说,孟约一直觉得,宣庆帝是个很合格的帝王,不因私情徇私,处事素公正,是个在公无多少情面讲的。但这多半年以来,宣庆帝一直在刷新她对朱蔓生这个“帝王”身份的认知,他不但很有人情味,也做得并不会让人觉得应当承情感恩。
宣庆帝作为帝王,行事就是这样的,他想给你,会让你觉得这是你应得的,他不给你,会让你觉得是你没这能力得到。这不是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皇帝,他行止手段,真正让孟约领略到了什么是帝王心术。
这是被称王道的为君之道,并不好加以形容词,只叫人觉得应当是这样的。
对于宣庆帝将王醴弄到谯郡去做太守,孟约觉得其中有许多深意,因为不想动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这么麻烦的事,孟约选择直接问王醴:“师兄,是让你去谯郡给爹当靠山,还是想让你和爹联手,把谯郡经营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又或者……是给我的情面?”
王醴伸手捏一下孟约的脸蛋,最近频频投喂,小甜甜脸上能捏起点肉来,手感颇好:“都有,为人也为事,自岳父入科学院,科学院这两年可谓日新月异,倘岳父以更宽敞的地方一展身手,又会如何?在年年,是为情面,在我……是放下去磨砺,看是否日后可以启用。在事则是,在南京城,科学院常被搅入风雨中,去了谯郡,我为毫州知州,自然可保工学院万事无虞,岳父就更是如此。”
“所以说是看重我爹?”
“也可以这么讲。”现阶段,一般人真赶不上孟老爷在内阁,在宣庆帝心里的份量。毕竟,能当官的满天下多了去了,能带领大明进入一个全新时代的,就那么一小撮人,自然要重点保护。
孟约: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诶,也不全对,文科生的知识穿越后也就能耍耍嘴皮子,动动心眼子,工科生的知识才真是力量。
作为文科生,孟约自从穿越后,身上膝盖上全是箭,早已经把她扎在筛子。
说罢谯郡的事,王醴略微问了问孟约脱粒机如何,孟约说还得慢慢改。王醴便就没有再多问,出了蜜月,俩人都忙,在一块的时候腻味还不够,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谈正经事。
盛夏无雨,却因临近的州郡有雨,冷空气沿江而下,使得南京城也略有降温,日夜温差大,江上的浓雾经风一吹,很快便弥散满南京城。王醴和孟约回到泛园时,能见度了就还剩下个二三百米,巷道里家家点的灯烛,被雾氤氲成一团橙黄的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