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固然是不乐意,可是在现代谁见感冒便请病假?生活压力偌大,不病倒趴下,都是咬牙撑。
到午后还是不行,额头火烫。我怕小陈再来噜嗦,差他去办件闲差,咬牙把今天应该批的文纸全部看完签批,发出去之后,才缓一口气。
杨简过来一次,大吃一惊,立即命传太医院的正堂来,一边把我手里的纸笔硬生生抽了去:“千岁,您这时可别任起性。”
我白他一眼:“又病不死人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他一脸肃然,神色很是严峻。
我乖乖坐上床,他命人加炭烧旺地龙,取清神香来点。一切弄好,太医也来了,请过脉,开方子。
其实就是风寒,不过太医们总是小心行得万年船,把什么过劳啦,什么肝火啦,又是什么虚不虚的扯一通。
我闷得很,太医出去之后,杨简轻声道:“千岁歇着,属下还得到皇上那儿去复命。”
我懒声怠气:“你要怎么说啊?”
他道:“自然是照实说。”
我有心扯他耳朵骂一顿,又提不起劲来,想让声音显得威势些,也没有力气:“你只说我累了,在歇着就行。别的一句也不用提。”
他低头,没说答应。
嗯……小样儿挺横。皇帝的话就是圣旨,我的就可以不听么?我细声细气:“你又自作主张了不是?三年前的苦头……没吃够?”
他神情一凛,我乘胜追击:“不让皇上挂念也是为了他好,身体还没刚有点起色,你又想让他忧心?”
他终于说:“是,谨遵皇后吩咐。”
我心头一松:“今天外头有什么事?”
他道:“也没什么大事。”口气异常轻快。
我斜斜的扬起眉:“那有什么小不叽的中不溜的事情没有?”
他看我我看他。
小样儿的,想当江姐么?可惜其它人没这么铁齿铜牙,你不说我一样可以问得出来,且比你说的详细十倍。
他润润唇:“这个……今天礼部上折,说,奏请皇上颁诏选秀。”
我嗤的一声笑:“把你吓成这样子,皇上怎么说的?”
杨简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低眉顺眼,可是面容僵硬,嘴角很不自然。
“说啊。”
“咳……”他清清嗓子:“皇上说,前两年姚神医给他开了个休养生息的方子──”
我张大了嘴:“那个是胡乱说笑的,他不会真在廷上就说了出来吧?”
杨简低下头去,双肩抖动:“皇上也没全说,只说了两句精华──笑一笑,十年少,少娶妃子多睡觉……”
我一头扎进枕头里抬不起来。
真是被他打败了!
这哪是姚钧说的,这个是我说的呀!
这个,这个本来是我调侃他的,因为当时姚钧说他肾气什么亏不亏的,我张口就来……
可是这句话,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啊!
他是皇帝呀皇帝皇帝皇~~~~~~帝~~~~~~
他还要点面子不要?
杨简抽搐一阵,不知道忍笑忍到内出血没有:“千岁,药好了。”
我好不容易挣扎起来,接过药碗:“那个……底下那些人,又怎么说?”
杨简咳嗽一声,还没开口,外头侍卫太监们下跪的动静挺大:“恭迎皇上。”
龙成天步伐很快,杨简刚跪倒,他就进了内室。
虽然他还是一张板脸,但是一眼就看得出他很沈不住气。杨简跪下去他只随便一挥手,坐到床前,手伸到我额上来。
“怎么受了风寒?”
我还沈浸在刚才的话题里没拔出来:“我说……你怎么能和朝臣们说那个。”
“那个?”他反应过来,笑嘻嘻道:“很有效啊,我一说完,底下人全不吭声了。”
我倒,大哥,你太强了。
杨简很有眼色,自动自发就退下去。龙成天脱了鞋上床,他身上一股凉气,绸缎那种冰感一触到身上,我立刻打个哆嗦。
他将袄子和外袍脱去,只穿单衣,温热的怀抱与刚才立刻判若两人。
“唔……”
“舒服吧?”他双臂抱上来。
“嗯。”
“这是冰珠蚕丝的衣裳,说是好,可也不知道怎么好。昨天刚送来的。还有一件,回来拿来你穿。”
我捻起那料子看看:“我倒听说过一次,说是百毒不侵,又驱寒又保健,比远红外吹得还邪乎……”
“远红外?”
“你不懂啦……”我打个呵欠:“我也说不清,反正是好东西。”
他一笑:“那有什么,回头弄到金乌丝了,给你做个比那远红外还好的衣裳穿。”
我差点噎着,环着他腰,舒舒服服把头靠过去:“唔……你要不要选秀?”
冷香3
更新时间: 10/28 2006
他原本放松闲适的身体僵住了,硬从暖被中把我的头扳出来:“你说什么?”
我懒懒道:“你不选秀么?现在宫里除了下蛋的鸡,其它再没有风华正茂的女性啦。连厨子老婆那种肥婆娘都成让人看成天仙,想来也是很郁闷的事。”
他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么?没有女人,宫侍更方便,也不必再招募太监,不再伤残人的肢体,积德惜福……这不是你说的么?”
我打个呵欠:“谁说不是呢……不过整天看到的不是青衣就是皂衣,穿的除了裤子还是裤子。也很郁闷啊。你没听过吗?这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他扭我的脸,狠狠的,但不是那种死力的拧。
“哎哎,疼……”我抱着他腰,头在他身上乱蹭:“不是啦,织房那些地方的宫女女官都老得很了,也该汰旧换新。让她们养着老,做些不费力的差事,空的职位上得有人接替。”
他哦一声,仍然是很有威胁力的腔调。
“说着玩的,不是选秀,就是招些新的宫女,三年为期,饷银工价都标明白,也不能任意打骂处死……这个人选秀可是不同。”
他长出气:“你简直要人老命。”
我说:“公平点,你又不老。”
他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药里多少总有些安眠的成份,嗜睡不奇怪。
好象自从遇到我,龙成天的形象一直不好。
皇后换了两个,其实都是我,前面姓白,后面姓章。
前一个跋扈,后一个恶毒。
我在乎么?他们口中说的人,无论是赞是骂,我都不认为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必要去在意。
白风尸骨早寒,章竟不过是个行尸走肉。我呢?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
到底我是现代人?古代人?我是白风是章竟还是宁莞?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我自己不想去寻找。
对一切都懒洋洋的,什么事都无关痛痒。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一切都不在使我在意,遇到可笑的事也在笑,遇到着急的事也要急。
但一切象戈壁上的沙,虽然分明存在,却在下一刻被风吹远。又或是过眼烟云,你不可能记住它的模样,因为云时刻在变换面具形状,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形象。
我身边的一切,仿佛很如意,又象是很没有意思。
我睁开眼,天已经黑了,龙成天睡在我的身畔,呼吸沈静平稳。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上热的很,或许是我在发烧,也可能是地龙烧的太旺了。
也或许是身边有个人。
我一动他就警醒了,这是一个身为帝王的人应有的警觉。
可惜的是他只做了一个动作,睁开眼。
然后就陷于僵硬石化的状态,连眼都忘了眨。
我整个人伏到了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庞,热切的亲吻。
他只怔了一刻,随即热烈响应,然后反客为主。
有次尤大哥捎信来跟我讨尽欢,旁敲侧击让我做人做事留个退步。
我当时一笑,随手抛置。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管他乡是何乡?
丝绸的衣衫从身体上滑下如落叶随水而去,纷纷而逝,不见回还。
他的身体覆上来,我一手撑着不许他进迫,低声笑问:“还记得当时我说什么?”
他气咻咻的道:“……怎么不记得,你说除非你主动,我不能和你亲热……磨我这许久,快把人逼疯。”
是呵,当时我是这样说。
那时我还有一分奢望,盼着明宇终究会回来,带我一起走。
哪里走好。
那时候我心无所系,和他一起天涯逍遥,何等自在。
我以为不过是三月半载,但是已经等了三年。
本来,再十年二十年也是可以等下去的。
但是,我等的人,明宇的脾性,我知道的。
他要来,早也就来了。
此时不来,以后也终究再不会来。
我的声音在一团暧昧混乱中也听不真:“真可怜,九五之尊色急成这样子……”
我的手一松,他狠狠吻下来。
他的怀抱灼热似火,积压了三年的情劫,扑天盖地朝我卷过来。
烧着了,烧尽了……有什么关系……
这本来就是一具已经僵冷的身体,心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只有个壳子。
能让他开心一些,为什么不做呢?
起码,我还能为他做这些。
觉得眼眶发热,双手绕上他的颈项,身体一无遮拦,向他彻底的打开。
他半点也不辜负我的心意,动作极娴熟,急切又不粗暴。
久旷的身体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也许我太蠢笨,只要知道热了,就足够,又何必去想什么缘故?
以前听人说俗话,关了灯,什么样的老婆不是一样呢,又何必管那么多。
我却清楚知道拥抱我的人是谁。
身体痉挛起来,很快被他撩拨得释放了欲望。太久没有欢爱的身体,份外经不得这样的挑弄。
他将我双腿分开,手指探了进来。
我唇凑在他耳边:“进……来……”
他已经箭在弦上,闻言声音一沈,哑不可辨:“你发什么疯,明天起不来身……可别怨人。”
我吃吃笑:“起不来……就起不来,我也不想起来。”
他气息一窒,将我翻过身来,擎住腰肢,用力挺进。
胀裂激痛瞬间沿着脊柱爬上来,头皮都麻了。
我咬住唇不作声,尽力迎纳他。
抵死缠绵,大约就是这么回事吧。
深些,再深些。
希望可以在痛楚中失去意识。
但痛楚很快被麻烫的快感取而代之。我不肯出声,他强硬的逼迫,进入前所未有的深处。
快到高峰之时他忽然顿住,半晌不动不言。
我气力不济,屋里红烛已残,看不清他面目。
“小竟……今夜是一个开始,此后……你我会共享更多。”
是么?
我却不知道这是一段新路程的开始,还是一个堕落的肇端。
一切结束后,他紧紧抱着我,两个人身体处处紧密相贴。
他不语,我也不说话。屋里帐子里满是欢爱过的浓烈气味。
“小竟……”
“嗯?”
他顿了一下,说:“累么?睡吧。”
他本来不是想说这个。
我打个呵欠,身体极度不适,但是疲倦盖过一切。
我已经不复当初的柔软,因为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不被击碎,就得变强。
龙成天或许会失望,他一心喜欢的,大概是那个时候半懂不懂的我,有点小聪明,更多的是锐气和莽撞。
现在的我,怎么看也与当初不同了。
那又怎么样呢?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一切都不会永恒不变,包括我以为自己至死不渝的爱情。
4
有意思得很,那道选秀的折子,竟然又呈了一次,夹在户部那些薄记里一起送来。我先是笑不可抑,又换笔在上面具批:准请,此次选秀不用乡间粗陋村姑民妇,只择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十六至十八之间未出阁之女儿,下月初三集结送入内府格子院。”
大约是我的笑容太欢悦开怀,龙成天放下自己的折子不看,伸长头过来看我的。
我笑不可抑,他却皱起一双挺直的浓眉。
“这宋齐……”
我笑道:“不要紧,明儿我的批文下去了,那些官儿还不恨死他。”
皇帝一指头往我肋下戳,我怕痒得很,不等他真搔到地方就开始笑着抽息:“卑鄙小人,啊啊,不许搔我痒……啊哈哈……”
他抱着我滚倒在榻上。幸好这张暖榻宽广,不然铁定要闹大笑话:“又胡闹。”
我道:“才不是,我自有我的道理。”
他松开手,脸上倒是有点郑重的表情:“为了什么?”
八成他以为我会说什么大道理,我先退到安全距离,哈哈一笑:“我的道理嘛,当然是我想让那些大小胡子们不开心,那我就开心得很了!”
他面露狰狞之色,我赶忙再退后一些,背抵到了墙边。
地龙烧得很旺,连墙都是温热的。
身上不好受的感觉因为动作太大而又开始作反,我皱下眉,他已经握住了我的双臂,却没用力:“怎么了?”
“没事。”我一笑:“那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从前选秀,他们家的女儿总是备充后宫以邀圣眷,真是得意洋洋。而民间的女子执役当差,白耗了青春在宫中,有时候生死两不知……你要不同意选秀的折子,他们花样多着呢,定不罢休。这次让他们瞧瞧厉害,下次估计再没有人递这种折子上来。”
他手向下伸,我不安的挪一下腰:“别乱摸……”
“还难受?”
“还好……”我的话到一半,声音就变得有些软糯。
腰好酸,他的手按上来,热而有力,觉得很舒服。
“趴好。”
我老实趴下,享受恐怕先皇和太后都享受不到的,龙成天亲手按摩服务。
外头有人回事儿,一律低眉顺眼,半分讶色也没有。真是见过世面翻过筋斗的都是。按了一会儿,我懒懒的抬手:“行啦,好多了。”
他俯下身来,气息潮热的扑在颈项耳后,然后轻轻一吻,便离去了。
继续看他的折子。我赖了一会儿,也起来干我的事儿。
可以预计那张折子发出去肯定有人要跳脚骂娘哀嚎不已。
自己家的孩子是亲生的,别人家的就是抱来的?
我咬着笔杆,越想越开心。
说起来那些贵族小姐们也该感激我,十几岁就嫁人未免太可怜了。在宫里历练三年再成家,也不迟啊。
中午吃火锅。
龙成天捋起袖子,和我抢羊肉片。
有没搞错,明明羊肉是应有尽有,干嘛总抢我涮好的?
好,怕了你了。羊肉让你,我吃毛肚还不行?
可是我一换目标,他也跟着换。
再换到白菜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捣乱来的。
装了一碗香米饭,我不吃菜了,吃饭还不行?
他笑着让人盛汤给我:“喏,喝吧。”
香浓的汤汁,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我狐疑地看看他,尝了一口。
嗯,挺香的。
“是一种叫火猱狸的东西,说是用它的心肺熬出汤来,喝了以后大有补益,尤其是冬日生暖最佳。”他笑着托起我的手:“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弄了这么半碗,一人一半吧?”
突然想起他昨夜说的话。
一起共享。
说心里完全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我低下眼帘,不知道是不是汤的热气冲到眼睛里,雾雾的。
我喝了两口,汤汁的美味让舌头上每个味蕾都活跃起来,那种感动全身都发暖。不知道是太美味,还是这汤真的特别暖。
他接过去把剩下的喝了,笑一笑。
唉,我们这样吃稀有野生动物不好吧……
那个非典不就是广东人吃果子狸吃出事儿来的?
我说:“挺好喝,不过以后别弄了。”
他道:“也不费什么。”
午后,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暂停,京里挺好,没报来多少冻饿死孚的数字,想必秋天时候设的暖堂是有效的。
我揉揉额角。
禀事的折子一堆,生意做的大了些,各行各业都涉足了,虽然小事不会报上来,但是仍然不轻松。
龙成天和我背靠背,知道他也不会轻松。
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这种位子有什么好吗?谁想要让给谁不就得了?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夜深了才能睡。
哪是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实是一等一的辛苦差事啊。
晚膳也是端起来用的。七八个菜,虽然两个人吃是夸张。但是想想一天做了多少工,吃七八个菜我还觉得对不住自己呢。
他倒没有吃完饭挑灯再战,反而让人全收拾了。
我讶道:“怎么这么早?”
这哪是睡觉的点锺啊。
他一笑,把我松松揽过:“昨夜你那么辛苦,今天又和我熬一天。你撑得住,我还舍不得。早些睡,那些事明天再说。”
我伸个懒腰。
好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