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子给酒楼的伙计一锭银子,让他帮忙雇一辆马车。然后,他搀扶着胡小雪上了那辆雇来的马车,向南行驶而去。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着,如一个摇篮一样,胡小雪实在撑不住了,倒在车上,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老是做噩梦。她梦见自己被清心子捆绑起来,扔到炼丹炉里。炉下架着一堆柴火,有半米多高。清心子狞笑着点燃柴火,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把炼丹炉烤得滚烫,她在炉子里热得大汗淋漓,疼得不停翻滚,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汹涌流淌。
“清心子,求求你,不要,不要!……师兄!师兄!师兄!……”她在梦里抽噎哭泣,晶莹的眼泪顺着粉颊扑簌簌流淌,她哭着央求清心子,她哭着呼喊师兄,一向甜美的声音此刻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沙哑,仿佛一只濒临死亡的夜莺。
清心子将她搂在怀里,秋水长天般的眸子里含着一抹怜悯和疑惑,定定地凝着她哭泣的睡颜,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朵被雨水肆虐的白莲,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凄美。
他缓缓伸出如玉似笋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不断哭泣的俏脸,试图将那不断涌出的泪水抹去。
然而,她紧闭的双眸里仿佛藏着两条河一般,他刚刚抹去两行泪水,又有两行泪水流淌出来,晶莹剔透,冲刷着清丽的俏脸。
他把沾有她泪水的手指纳入口中,尝了尝,味道咸咸的,苦苦的,那是一种绝望的味道,但还有一丝淡淡的甜,那是希翼的滋味。
她在梦里虽然陷入绝望,但是心里仍然存有一丝希翼,那是对生的渴望,那是对命的眷恋,或许还有对亲人朋友的怀念与不舍。
他伸出大手,有节奏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就像父母哄小孩睡觉一样,马车仍然一颠一颠的,犹如摇篮,胡小雪趴在他怀里,慢慢地脱离了噩梦,抽噎声越来越小,脸上现出恬静的睡颜,仿佛雨后的彩虹般美好。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秋天长天般的明眸里流泻出淡淡的笑意。不哭了就好。
一个时辰之后,胡小雪眨了眨乌黑微翘的长睫,慢慢张开了水灵灵的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有力地搂着她。
她有一刹那地恍神,以为自己和大师兄在一起。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清俊坚毅的面容以及三千银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顿时惊惧地瞪大眼睛,身子猛地往后缩去。
“你很怕我么?为什么?”清心子困惑地问道。为何她看他的神情,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胡小雪摸了摸鼻子,讪笑着说道:“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没有武功,当然怕你欺负我了。”
“只要你把空心子师弟交出来,我就不欺负你。”清心子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询问她道:“空心子师弟到底在哪里?到了没有?”
胡小雪把脑袋探出车帘,张望了一番,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座茂密的山林,于是灵机一动说道:“快到了。我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
“呃,车夫,停车!”清心子喊了一声,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清心子跳下马车,对车夫说道。
胡小雪斜睨他一眼:“你也要去方便么?”她多希望他留在马车里等她啊。这样,她就能逃离他的掌控了。
“嗯。”清心子带着她那片山林走去。胡小雪心里很紧张。这是她逃跑的机会啊。她能成功么?
两人很快来到林子里,清心子对她说道:“你在这边,我到那边。”
“不,你在这边,我到那边。”胡小雪决定为自己找个山洞钻进去,以逃脱他的魔爪。
“那好。你快点。”清心子目送她慌慌张张地离去,眼睛不由眯了起来,伸手勾起颊边的一缕银发,唇边浮起一抹冷意。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么?
胡小雪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往前跑,同时四处张望,想要找个山洞藏起自己。
啊!终于看到山洞了!她像一个看见家的孩子一样,激动地扑了过去,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往洞里钻去。只要她能钻进山洞,他就很难找到她了。她美滋滋地想。
正当她钻得带劲的时候,突然右脚踝被人扯住,接着整个人被强行拽了出去。
清心子拎着她的脚踝,把她倒提起来,晃了几晃,把她晃得头昏脑胀,然后把她丢到草地上,目光沉静地望着她:“你想干什么?”
胡小雪躺在草地上,伸手揉了揉额头:“我想看看洞里有没有宝贝。”
“你方便过了么?抓紧时间带我去找空心子!”清心子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目光泛着寒意。
胡小雪心里害怕,赶紧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草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没方便呢。你走远一点好么?”
“你快点方便。我不走开,免得你又钻洞里。我转过身不看就是。”清心子果然把身子转过去,用后背对着她。
胡小雪暗认倒霉,只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脱下裤子方便。
清心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水声,俊脸不由微微发红。
胡小雪方便过了之后,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跟在清心子后面向马车走去。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非礼!……”不远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清心子一把抱起胡小雪,施展轻功向呼救的地方飞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半裸香肩的女子向他们跑来,在她身后,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紧紧追赶。
“大胆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礼良家妇女!”清心子一手抱着胡小雪,另外一手向那大汉拍去。
“臭道士,关你什么事?别打搅老子的好事!否则老子--哎哟!”那大汉话还没说完,胸口便中了他一掌,像杀猪般叫了起来。
清心子飞身而起,猛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到一棵大树上,这一脚挺狠,至少踢断三根肋骨,那个大汉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几欲昏厥过去。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那女人感激地冲他拜了拜,然后转身跑出山林。
胡小雪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里形成。
清心子这才松开胡小雪:“自己走。”
“我本来就没让你抱。”胡小雪心道:是你自己怕我跑掉,所以才一直抱着我不撒手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林,胡小雪探头探头,四处观望,只见这条路上行人寥寥,炊烟稀少,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今天找不到空心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清心子咬字清楚,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
胡小雪头疼地捂着脑袋。她根本就不知道空心子在哪里,如果能找到,那才奇怪呢!清心子要对她怎么个不客气法?扔到丹炉里炼丹么?
马车缓缓前行,车帘没有拉上,两人并排坐着,默默无言,一个看马车左边的风景,一个看马车右边的风景。
过了一会,清心子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小雪一愣。她才不想告诉他真名呢,免得将来被他找到:“我叫--秀秀。”这个名字不错,很清秀。
两人继续保持沉默。胡小雪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车外寂寥的行人,心里暗暗焦急。这条路人烟太稀少了些,而且过往的行人都太一般。她还是去寻一个人多的地方吧。
“我们进那个小镇。”胡小雪伸手指着左边的一个小镇说道。
“空心子在那里么?”
“是的。”
“车夫,进左边的小镇。”
车夫轻甩鞭子,赶着马车,向小镇驶去。
胡小雪看到镇上有很多人,不由眼里略带了一丝笑意。只是,光人多还不行,必须要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帮助她。
她转动眼睛,四处张望,发现一群腰里挂着宝剑,威风凛凛的男子走进一家酒楼。
“我要去那家酒楼!”胡小雪指着那家酒楼,心情兴奋地说道。
“空心子在那里么?”
“嗯,是的。”
不一会儿,他们的马车驶到那家酒楼前停下。
清心子先跳下马车,然后将她搀扶下来,同时用力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找不到空心子师弟,你就等着受罚吧!”
胡小雪扁扁小嘴,心道:这次我一定要逃走!无论如何也要远离这个修道士!
两人进了酒楼,胡小雪眼珠一转,看到那群腰里挂剑,威风凛凛的男子正坐在大厅的一角里谈笑风声。
胡小雪突然往清心子怀里一倒,同时抬手把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半个香肩。
清心子怔住了。这是什么状况?佳人主动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在怀?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非礼!……”胡小雪突然放声尖叫,撒腿向大厅里那群会武功的男子跑过去。
那群男子顿时纷纷拔出宝剑站了起来,面露不平之色:“姑娘,莫怕!我们保护你!”
“回来!”清心子眼里隐隐跳跃着怒火,飞身而起,伸出大手,去抓胡小雪的后领。
“登徒子,住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非礼民女?!”
“吃我一剑!”
……
那群武林人士,见胡小雪非常貌美,且一脸悲戚,楚楚可怜,惹得他们升起强烈的怜花惜玉之心,恨不得把欺辱她的人乱剑砍死。
清心子也是极美的,但是极美的男子在其他男子眼里,一般来说,都是非常可憎的。
这群人挥动宝剑,一边谩骂清心子,一边向他发动攻击。
胡小雪缩着脑袋,躲在人群后面看了一会,暗叫不好。这群人加起来足以十个,联合起来才勉强和清心子打了个平手。而且看起来,清心子并未出全力,以防御为主,攻击为辅。大概,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被她蒙蔽的无辜之人,所以,他不忍心伤害他们吧。
假如这次逃跑仍然失败,胡小雪可以想象,等待自己的将是非常严重的后果。
她一咬牙,弯下身子,干脆从一张张桌子底下爬出去,偷偷溜出酒楼。
胡小雪跑出酒楼后,看到一辆马车正巧要走,她顾不得太多,直接一掀车帘,爬了上去:“有人追杀我!快带我走!”
第一百零三章 青楼接客
“谁这么没人性啊?居然追杀一个仙女一样的姑娘!”马车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身穿华服,相貌普通的妇人。她伸出一只保养良好的玉手,把胡小雪亲热地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小手安慰她道:“姐姐会保护你的!莫怕!”
胡小雪见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心里觉得很放松。至少她不用担心炼丹问题和贞洁问题了。
“姐姐,追杀我的人,武功很厉害。如果他呆会找过来,恐怕我还是会被他抓走!姐姐,你会武功么?”胡小雪眨巴着大眼,用希翼的眼神望着她。
华服女子面色一黯,冲车外喊道:“小勇,走快点!”
“是,夫人!”车夫扬起马鞭,抽打着驾车的马匹,马车迅速向前驶去。
华服女子拿出一套化妆用品和一套绫罗绸缎衣服:“妹妹,我帮你化妆打扮一下,让那个追杀你的人,无法认出你。”
胡小雪惊喜地点头说道:“太好了。谢谢姐姐!”
于是胡小雪脱掉青色道袍,换上一套繁复华丽的衣裙,头上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插了几只珠花玉簪。脸上被涂抹了三层白粉,面颊上擦了厚厚的胭脂,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她的柳叶眉被画成粗黑的八字眉,眼睛下方被点了一颗挺大的黑痣,嘴唇被涂成暗紫色,和以前的清丽模样判若两人!
“妹妹,照照你现在的模样。”华服女子掩唇轻笑,递给她一面菱花镜。
胡小雪接过镜子,美目圆瞠,镜子里的人好丑,这是她么?
“请问这位小哥,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女跑过来?”这时,一道清淡如水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胡小雪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镜子摔了。
华服女子微笑着拍拍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惊慌。那人认不出她的。
“没见过。”车夫回答道。
可是尽管他回答没见过,清心子还是撩起车帘,往里张望了一眼。
马车行驶得很快,清心子是施展轻功追着马车,掀车帘往里看的,所以匆忙间也就只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的是两个身穿华服,头戴珠钗,相貌不太好的妇人,而不是身穿道袍,披散长发,容颜清丽的少女。
于是,他失望地轻叹一口气,施展轻功,到别处找寻胡小雪了。
胡小雪见他离开,顿时喜笑颜开,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轻松自在。终于摆脱道士的纠缠了!这下,她可以高枕无忧啦!
“妹妹,刚才那个道士长得好俊啊,看起来不像坏人,为何追杀你呢?”华服女子不解地问道。
胡小雪摸了摸鼻子,水灵灵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怨愤:“他虽然外表长得美,但是其实他的心肠坏的很!”
“哦,是吗,那太可惜了。妹妹家住哪里?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的家--在秀镇。我想回秀镇去。”
“秀镇?没听过。一定是在很远的地方吧?姐姐家就在附近。妹妹不如先跟我回家住几天。改天,我派车夫送你回秀镇。”
胡小雪垂眸思索片刻,答道:“好吧。谢谢姐姐!”她现在毫无功力,若是独自一人上路的话,肯定凶险。不若先找个地方修养身体。等恢复功力,再行定夺。
华服女子笑盈盈地冲车外喊道:“小勇,去玉扇姐姐那里!”
……
胡小雪在马车上舒服地睡了一觉,等天色擦黑的时候,马车才停下来。
“妹妹,到了。”华服女子掀开车帘,拉着她的手下了车。
胡小雪看到一座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两层小楼,香风袅袅,笑语不断,好多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招揽客人。
她蹙眉问道:“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这么多女子?”
“妹妹,这里是我玉扇姐姐家。她是一个好人,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你在这里住几日吧。她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华服女子微笑着对她说道。
胡小雪狐疑地到处看着,只见那些女子有的站在二楼抖着香帕娇滴滴地喊着:“大爷,进来玩一会吧!”有的女人则站在门口,见到过往的男子就往楼里拉。
“我不去!”胡小雪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劲,于是止住脚步,不愿进去。
华服女子拽着她的胳膊,使劲往楼里拉:“哎呀,妹妹,既然来了,就进去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嘛!”
胡小雪用力往外抽自己的手臂,怎么都不肯进楼。
“小勇,过来帮个忙!”华服女子大声喊道。
魁梧的车夫立即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大手一伸,直接把胡小雪揪起,扛在肩上,走进那座青楼。
“春儿妹妹,好久不见了!这次带来的是一个已婚妇人么?”老鸨扭着腰肢迎上前来,打量着那个在车夫肩膀上捶打挣扎的人儿,问华服女子道。
“玉扇姐姐,她可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雏儿,非常漂亮!比你们楼里的花魁都要美三分!”春儿把胡小雪头上的饰物摘下来,解开她的头发,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垂了过来,如丝绸般光可鉴人。
接着她拿起一块手帕在水盆里浸湿了,略拧了拧,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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