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的亲情至此毁灭待尽!
大娘的布棋是失马逼军,左右手全失掉了,只能眼睁睁地让人随意摆布。
前景犹如昙花一现,江河日下,一去不可复返。而只能望梅止渴、望洋兴叹……
一开始,她为自己的“文武双全”而暗暗自喜,沉迷于大把大把的票子中。她幻想着:一年几万的收入,足够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家里一定会布置得富丽堂皇、精美绝伦,让外人看到会瞠目结舌,眼光会天花乱坠。一切人都会羡慕她,崇拜她,到那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她会为儿子盖一座上乘的楼房,娶一个称心的儿媳,一家人是多么幸福美满啊!她憧憬着,幻想着,如入五里云,乱折腾了一通。
殊不知,是天如人愿呢?还是人如天愿呢?
没过多久,石灰窑便无条件地宣布破产、倒闭了。也许是上天的特意安排吧!“别人喝凉水,你也休想喝热粥。”惩前毖后,把急功近利的他们砸的人仰马翻。
原因却仅是:加碳不足,调节不合理,烧出的均是石头蛋。一窑桶竟硬赔了两三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大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其恶果,也是罪有应得,活该!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大街上议论纷纷,直捣“黄龙”中的罪魁祸首,骂她个狗血喷头,以后无脸见人!以解心头之狠。虽不关己,但却关乎全村的声望!
大娘终以惨败而偃旗息鼓。以前的穷凶极煞的“宫廷政变”,虽没流血伤人,却仍心有余悸地绕缭心头,是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她的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收敛了许多,做事也不在那么攻于心计,急功近利,有点改过自信的迹象。
但三家的伤口却难以愈合,仍似仇人一般:见面低头,酷似陌客!
……
十几年前的往事,剑平虽没身临其境,但那也不是胡编乱造而成。他步覆维艰,他不想再向前跨越了,前面是一个禁区,一个让人似懂非懂的误区。如踏过去,就是水火不容,必有一方受害,或是两败俱伤!
他是看着剑静的病愈演愈烈呢?他还是顾虑陈年旧事呢?
最后,清醒的理智战胜了模糊的感情。他要做到问心无愧,必须去解这个近水之火。他顾不了太多了,一切的历史遗风都随风雨流逝吧!
当他走到剑静家门口时,却异常地发现:整个院中无一丝亮光!怎么回事?他一步跨到铁大门前,才发现大门已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顿刻回过神来:大娘明摆着不让他去插手此事,连他进去的权利都给剥夺了,真是黑心黑透了!
在他深思之时,却听到大伯囔囔到:“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是好意,你怎能这样对人家!”福青对妻子的这种不人道行为显然反对,但他又显然无奈,做不了主。
“行了,我们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来管!”大娘财大气粗的猛吼。
“剑平他不是外人,要不,张三李四怎不来管?”福青大谈,为妻子的不中听话叫苦,也是为侄子打抱不平!
“行了,别瞎扯了,快睡去吧!”
贾福青忍气吞声、默默不语地进了卧室,僵硬地和衣而躺下。
争吵停止了,是如此的风平浪静。
“开的快,刹的急!”
听到这些,剑平两腿直打颤,他无心再留此地了,拔腿向家奔去……
静夜之色昏黑团团,未来渺茫难测,黎明前的黑暗怎么如此难熬?
风平浪静,生活会是风平浪静吗?
剑风,剑平,剑浪,剑静,多么有气派的名字,多么有顺理成章之势的名字,却不如人所愿,处处与他们刁难。
十几年前的纷争已烟消云散,可十几年的对抗,却没有丝毫退减,反而有增长之势。这也算罢了,为何又有如此的绝疾侵蚀掉他们四个兄弟中的一员呢?如果他消失了,这个家族将更不安宁!
不祥之罩又时隐时现地笼住剑平的头脑……
不眠之夜是多么的漫长。天下不知有多少如此知音朋友也陷入了这样的痛苦中而不能自拔,却又不能扣开那隐秘的心扉,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只能一个人自吞这难咽的苦水……
第二天,太阳早早地爬了起来,带来了新的一天,也带来了新的希望。但不知眼前的一切“烂摊子”如何收拾。
一大早,剑平就踏着晨曦铺着的石路向青龙山顶爬去。一切的疾苦也许只能向这座山来倾诉。这座陪伴着他成长的山,是多么地让他信而不疑。
这块富饶美丽的地方,不该有什么不幸降临。上天有意安排青山绿水,又为何不安排人人平安,长命百岁呢?又为何不把疾苦永锁地狱呢?以至不让它出头露面,在人间为所欲为呢?一切一切的疑问谁能回答呢?剑平不能,青龙山也不能。谁也不能回答。凡事只能靠自己的造化,而剑静如靠他自己的造化,他有这个能力吗?他已是一个自身难保,必须靠别人的怜悯继续度日的人。他的未来扑朔迷离,完全掌控在外人手掌。想到此,剑平心痛刀割、泪如雨下。他为不能帮弟弟而懊责,又为亲人的无亲情而痛苦不堪。他在两极中难得两全其美!
“青龙山,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去办?”剑平声嘶力竭的怒吼到。
回音又反窃于耳畔。
他该如何呢?
“回去,找大娘理论!弄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剑平匆匆下山,疾飞而去。
来到剑静家门口,却发现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停放在门口,他没加留意,便大踏步进了院子。他刚走了两步,便被一些刺耳的话止住了步,他静心地听了起来。
“他这老病是治不好了,走遍天涯海角,也没有哪位神仙能救他。”有人在悲观、在自叹、又在泄气。
“昨个,剑平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臭小子来胡闹了一通,把我快给气个半死。”显然是大娘没好气地数落着剑平。
“他来干吗?不是你们两家互不往来由来已旧了吗?”那人显然不明其意。
“小孩子们,怎能划得如此清楚?更何况上一辈子的事也决不能累迁下辈人。”她还算有自知之明、有良心、还有药可救。
“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无理取闹?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景,目前面对的是多么冷峻的形式!现在气只可鼓,而不可泄。”剑平在心中嘀咕着,并且恼羞成怒,向堂屋慌不择路的冲去,他要给这个道德败坏的人点颜色看。
“你来这里搅什么乱?”剑平脚还未踏进屋,就没好气地冲出一句。
“是剑平啊!快坐。”这个不速之客慌忙站起身来招呼剑平,并让座。
“不用了,希望你不要假仁假义了,没事找事。”
这位不速之客就是贾福青的女婿,名叫吴重天。不说别的,就这人的心眼儿,就歪得够可怜,骚主意也一大堆。别人有难,不但不帮,还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可见邪乎得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这些,剑平早看到眼里,妒在心里了。
也不知贾福青图他个啥!要相貌没相貌,要人品没人品,跟个二流子无甚差别。
今天,也不知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在剑平的面前又树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小弟,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吴重天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嘴笑三分,不知那七分在心里是如何骂剑平呢?
剑平的偷听他没有看见。
“得罪?您一颗‘匡扶正义之心’,怎么会得罪人呢?”剑平淡淡一笑。
“小弟啊,别在挖苦、讥笑姐夫了。我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弟多多包涵。”吴重天脸挂虚伪的假笑。
旁边的大娘眉头紧锁。本是畅快的言谈,却半路杀来了个贾剑平,把她的兴致全扫光了。她本就对他心怀憎恶:这又不是你家的事,逞什么好人?现在,她对两人的争吵漠不关心,任凭他们天翻地覆去吧!
“这不需什么包涵?希望你速速离去,别在这泼冷水了。”
剑平沉吟片刻:“你若有良心,理应劝服大娘去给剑静看病。”
“这……他这……”吴重天吞吞吐吐。
“你不要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我听厌了,也不许要你去解释什么。”剑平当机立断打掉他的话。
吴重天只是两眼紧盯大娘,似在求救。他不敢正视这个威风凛凛、出语不凡的小舅子,他有点心虚,有点胆战。
“既然你没什么诚意,你就速速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狼心狗肺的畜生。”剑平忍俊不禁,竟破口大骂。
“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好歹也是张家的上门女婿。”吴重天被激怒了,立起身,伸出两只紧攥的拳头,摆出一副打架的样子,“我警告你,我的容忍是有限的,你好自为之。”
“你还有脸说。我还是一句:识货的速速离去,别等我再三地下逐客令。”
“你……”
大娘看大势不妙,拉住吴重天,怕出什么乱子。
吴重天大叫:“噢!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是你家啊!你没资格教训我才是对的,我应该邀请你离开!”
“你……你……”剑平感到语塞,自己为自己设陷阱,自讨苦吃。他一手指着吴重天,道,“你等着,我不会饶恕你的。”转头便走。
“希望你永远别踏进这个门。”吴重天得意洋洋。
“你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这种猪狗不如的女婿。”低调但充满愤怒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
剑平止住步,听到是剑静的声音,又回来了。站在一旁的大娘闷闷不语,也不知心里算计着什么。
“剑静,你感觉怎么样?”剑平抓住弟弟枯瘦如柴的双手,泪水潸然而下。这个情同手足的弟弟,不知尝到了多少人间疾苦。
“别这样,哥哥。你曾经对我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这东西会使人变得脆弱。”剑静有气无力地安慰起了哥哥。
“还有一句:只是未到伤心时。我变得脆弱了。我没能力力挽狂澜,救你于水火中,为你争取最后的希望。我真得没脸见你了。”剑平悲悲戚戚起来。
“不,你做的一切,我都非常感激你。”
吴重天怒如一头公牛,但这里不是他发泄的地方。他只好悻悻而归。
“重天,你怎么能走呢?小孩子的话你哪能当真呢?”大娘装模作样。
“娘,不要留他,我见了他就恶心。希望在我活着的一段时间内不要再见到他。”
大娘不敢违抗儿子,吴重天气急败坏地走了。
“弟弟,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午就要回学校了。”
“这次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但我……死不瞑目……”
“不要说这种傻话,老天会保佑你的。”
一旁的大娘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匆匆跑出了院子。
剑平离开了这个伤心不止的地方,再次登上青龙山山顶。
家族曾经因为这山而分崩离析,不知还有没有挽回残局的可能?他俯首长叹。
展望浩远的宇际,我们何曾的渺小,但渺小中又有多少浩大的希望,又有多少夜以继日的梦想。
既然老天让我们有幸做一个人,那能不能指出一条道,救救我们这些手无寸铁、无能为力的苍生呢?
剑平高抬的头颅低下,平视而去,却看到大伯在山半腰的一块石头上坐着。这次,他没有去挨上,和大伯说话。他们两个心里都乱团团的,都有一股难以言明的痛意。
人生啊,喜剧、悲剧、悲剧、喜剧周而复始,来回轮转的上演。
剑平一心想去劝服大娘“改邪归正”,救救她的儿子,而她却不为所动。搞的剑平头昏眼花,筋疲力尽。是他们之间没有亲情吗?还是大娘不忍心破费钱财?也许是:她害怕钱人两空,到了那个地步,又有谁来照顾她呢?
剑平妄加猜测。其实他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经一旦公于世,将会惊天地,泣鬼神。
他在这个月末,心思全跑到了别人身上,却全疏忽了他自己,他的高考,还有他的雯雯。
他不顾一切的向山下急奔去,奔向他的人生路途——那里才有属于他的一切。
注:“先天性脾功能障碍病”是作者的杜撰,医学上有没有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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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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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苦旅
——他们都在大海中激泳而进,同一个起跑线,不同的起跑速度……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一标气势澎湃之语俨然树立在正门两侧。向里走去,是一个苍松宽阔的花园式庭院,对称格式,非常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意趣。居于正中间位置的是中心花池,面对着南方,有四个赫斜大字:麟州中学,分别是用奇花异草拼凑而成。花坛周边分别有月季、牡丹、冬青、紫灰花等各种溢满芬芳之气的名种。毅然矗立在正中心位置上的是一蹲用石膏而雕刻成的鲁迅雕像,他一手夹着大烟棒,一手划破长空,指向远方的蓝天百云,眉头紧锁,短胡上飘,似在凝神静思,又似在酝踉自己的激扬文字,一副甘为孺子牛的大丈夫气质,让人心领神会、五体投地,一副大文学家的冷峻锋利眼光,让人望而生畏、甘拜下风。他的凛然大气,他的冷嘲热讽,他的爱国爱民,都充分洋溢在了文字中,这些文字是心血的汇聚,它有力地抨击了旧时代,也有力地警惕了新时代。它犹如一部灯塔,为新时代的学子们指导着前方崎岖之路。
教学楼是淡米夹黄色,是一座现代中西合壁式楼层。周围墙面有布局整齐的走廊蓝色玻璃窗,有错落有致的不同横幅,不同标语,不同时代的诗人话语。其中有居高临下之势的一句:精忠报国。在靠下面的一块白净淡黄的墙壁上,一句警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外洋内中,如若是在二十世纪早期,这样的楼房,这样的杰作在一个小小的县城还是无处寻觅的。但现在已是二十一世纪初了,是两个完全不同,代表着各自不同审美观点的时代,中西文化两相碰撞、交融再所难免。在这片群山环抱,绿树苍郁的小天地里,它也是一个精美绝伦之作,有鹤立鸡群之势。
初夏的晨曦已铺满大地,散漫的淡红光芒经过大玻璃窗的反射,穿进宽大明亮的教室中,映照着一片片狼籍般的书籍,映照着一个个容光焕发、充满战斗激情的高三学子们。
他们正在上早自习。以前的早自习根本算不上什么自习,完全由老师安排做主,也完全是英语、语文自习的天地和舞台。而如今,却不同了,则由学生们自由支配,自由发挥,以达到诙谐一体,发挥到优势互补,达到极致的境地。
清脆高亮的朗读声震荡着教室,震颤着校园,打破了清净幽凉的一大早。
“一年之季在于春,一天之时在于晨。”
如此大好时光,理应由此激扬的情调来消磨。
大家襟危端坐,手中都捧着一本维系命运的贤书。正如古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两耳清静如风,又生活在和平年代,“能读好书,应该读好书”是他们的天职。
贾剑平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上,全神贯注地饱读着一首首名家之诗: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一首怀古惜今之诗,是诗人精忠报国,但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豪丈凯歌。抒发了作者的一腔豪情,也抒发了一腔悲愤之情。实属无奈之中的无奈。
这首“强弓”之诗正中剑平下怀,他非常欣赏作者的文采,也非常艳羡作者的美中之气。他也要心怀国度,为国家的四化建设增添徇丽的一笔。
他翻了一页,一首李商隐的七言绝句映入眼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这是一首离愁别绪的爱情“诺曼底”史诗,语言挥洒自如,巧妙天工,形式出神入化,可谓是上上乘之作,美中没有一点不足之气,无一丝瑕疵。它是超脱尘世的悲壮之美,让人读而不厌,读而难舍。曲终掩卷,尤有回肠荡气,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