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王 作者:卫小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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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王 作者:卫小游-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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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娃儿硬咽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什么都知道了。他何尝不愿与她一起圆这个谎,相信她的命与他的紧紧相系,但是能么?

心里那疙瘩已经种下,要根除,太难。他捧起她的脸,凝着她的泪眸,轻声道:〃看见我是虎,你还愿意跟我作夫妻么?

她慌了、乱了,再不能当作没看见了。望着他,用力的点头。

〃是心甘情愿?不怕我?〃他要明确的答案。

揪着他的衣襟。〃你会吃掉我么?

原本要拥抱她的手臂悄悄的收了回去,眼底的期盼尽失。玄逍失笑出声,听来格外凄凉。

玉娃儿不解。〃逍?〃玄逍笑了许久方停,冷言:你认为老虎是吃素的么?〃她不再信任他了,她认为他会伤害她,那就是对他的不信任。

玉娃儿迟疑了半晌,没有办法回答。

玄逍眼底更森冷。殊途之人已难同归,何况建立在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然动摇,变得那么脆弱,只要任何风吹草动,就足以将之粉碎。

他不要等到那一天,他要现在就作出决定。

〃你不信任我,以往再多的情愿也只是虚假。我说过,若你眼中看见的,是真实的我,那么一切便不枉然,然而你认为现在你眼中所见的,是真实抑是虚幻?人虎殊途,你就当作过去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梦吧。如今梦醒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自己好生保重。〃语未竟,玄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玉娃儿震惊的楞在当场。见玄逍转身离去,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奔向前挡住他的脚步,一颗头摇得像博浪鼓。

〃让开,不然我吃了你!〃她仍是摇头。〃要吃就吃吧。我的人是你的,命是你的,你要怎么处置,我不管。

我只知道我不让你走,绝不让你丢下我一人。〃玄逍的眼瞬间注人一丝柔情。

她续道:〃我不管老虎吃不吃素,我只知道我丈夫已经跟我一起喝了三年的野菜粥。

你怎么能说我看见的是虚幻的你?就算是虚幻,我也不管,我只问我的心愿不愿你走。

〃 〃那么,你的心怎么说?〃掌心来到她的胸口,贴着。

玉娃儿凝着泪,痴望着玄逍。〃它说:与君结发为夫妻,寸心誓与长相守——〃下一刻,她被拥入一副愿与她长相守的怀抱当中。

★★★

跟一只老虎作夫妻,需要多大的勇气?

难道她不担心半夜会在虎腹中醒来?老虎就算再怎么温驯,终究是虎不是人。平常人要与不同民族的人通婚,都已经有着当大的塞碍困难了,何况是与虎共枕?这玉娃儿脑袋里装了些什么,还真费人猜疑。

她心里有可能完全不存疑惧么?或者也不在意她母亲就是死在虎口下的?

玉娃儿眼中根本已无余地能放进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她一双眼,左是玄逍,右也是玄逍。

当她明白玄逍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大,玄逍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认他是她的丈夫。

但村人并不同玉娃儿一样想法。

人虎是宿敌,他们多年来深受虎患之害,对老虎深恶痛绝。

〃我看到了。〃村长家中,一妇人道。

〃李大婶,这话可不能乱说。〃李大婶说:〃村长,我哪里敢造谣胡说。要不是我今儿个从山神庙经过,正巧看到了,我也不敢相信玉娃儿的丈夫是吊眼白额的大虎啊,真真吓死人了。〃村长盯着李大婶沉吟良久,心里不知在计量着什么。

〃爹,这可不得了啊,老虎是会吃人的,要让它伤了村里人——〃村长抬起眼看向他的独生子,不待他说完即道〃俊生,去把村里的人都集合到这里来。〃 〃要准备家伙么?〃 〃当然,不然怎么猎虎。〃俊生点头,迳出门去。

卷十玄逍夫妇还是回到了已经被姬川毁得残破的老家里。

玉娃儿拴紧大门,神色慌张的看着屋里的玄逍。

隔着门板,屋外喧腾着;〃快出来,不然我们放火烧屋子了!〃 〃欺人太甚!〃玄逍拧眉,拉开玉娃儿就要开门。

玉娃儿从身后把住玄逍。〃不要开,别出去,他们会杀了你的。〃她不知外头那些村人是怎么知道玄逍的身分的。村里人向来恨极了山里的虎,玄逍一出去,准被乱棒打死。

〃可是他们要放火烧屋——〃敏锐的嗅觉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玄逍大怒。

〃可恨,已经烧起来了。〃这屋子是木头和草料搭的,一转眼就会烧光。他们要杀他尚可原谅,可玉娃儿是人,是他们的同族,难道也不放过么?〃我们快出去!〃 〃不行,不能出去。〃玉娃儿见火延烧起来,也急如热锅上的蚁,茫无头绪。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不出去难道要被烧死在这里?这种窝囊事我不干。放心,门外那群人,我还不看在眼里。〃二话不说,他拦腰抱起妻子,端开大门走出屋外。

屋外围着一群持棍拿刀的村人;有的是家中曾有家人被虎吃掉的,有的则是曾经被虎咬伤成了残废,也有的是来猜热闹的,其中也不乏别有居心者,但整体来说,这是一群视虎为仇敌的人。

见玄逍走出来,村长道:〃各位,大伙千万看紧,别让这厮虎逃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咱们今天就要让山上的大虫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村长一说完,附和的声音此起彼落。

前头是重重人墙,后面是熊熊烈火,这是插翅难飞的困境。玄逍神色凝重。

玉娃儿急道:〃错了!错了!我丈夫没有做错什么事,是谁造谣说他不是人。〃 〃他本来就不是人,他是头老虎,是我亲眼看见的。〃李大婶从人群后站了出来。〃我以前就在怀疑了,世间哪里有人长成这样?大家瞧瞧他那双眼,是不是跟虎眼一模一样,好吓人啊!〃玄逍闻言,怒瞪了李大婶一眼,李大婶被那双凶眼一瞪,登时不敢再说话。

众人瞧了玄逍的眼,却发出一阵惊异的嘘声。〃虎眼、虎眼,他是老虎没错。〃 〃他不是、他不是……〃玉娃儿人单力弱,声音被众人压过。

人群中有人道:〃玉娃儿,你被迷了心窍了,快过来我们这里。〃玉娃儿把住丈夫。〃不,你们听我说,玄逍他不会伤人的,你们不要……〃村长的儿子俊生道:〃玉娃儿,快离开他,过来这里,别再执迷不悟了,否则——〃 〃否则如何?〃玄逍紧勾着妻子的纤腰,怒目瞪向俊生。

村人道:〃否则我们连你一起杀。〃玄逍怒吼一声,要冲向人群,却被一双手臂拖住。

他低头一看。〃别拦着。〃玉娃儿急忙的摇头。〃不要,逍,不要伤害他们解决掉一个正要伤害玉娃儿的可鄙偷袭者,玄逍怒道:〃这群苍蝇欺人太甚!连你都要伤害了,你还护着他们!〃 〃我不是护着他们,我是——小心!〃一根棍棒朝玄逍击来,她忙要替受。

玄逍拉开她,闪过那棍棒,一脚将那人瑞到一边凉快。

〃上,大家一块上!〃不知何时,情况己演变成一场混乱的群殴。玄逍虎落平阳,顾着保护玉娃儿,身上挨了好几刀、好几棍。

一个闪神,玉娃儿背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她是个娇弱的女子,怎堪这毒棍狠棒,登时软跌在地上。玄逍气疯了,他冲过去,将妻子抱进怀里,用身体挡住不断落下的棍棒。这些人丧尽天良,连玉娃儿也敢打,个个都该死。

他发了狠,连连咆哮,化回虎身,硬是用利牙莫靠近他的人咬伤打退。

众人看见浑身浴血的大老虎凶恶可怕,好几个人被他咬伤,半晌都无有人敢再上前一步。玄逍是铁了心要杀这些村人,村人不敢上前,换它扑过去,一张口,就要人见血。

村人见虎凶恶,骇得作鸟兽散奔逃,玄逍逮住一个跑得慢的,正好是先前那个李大婶。

李大婶见着近在咫尺的虎口如血盆般大,吓得腿都软了。〃不要……不要吃我啊,我与你无冤无仇,家里还有五、六个小孩要养——〃无冤无仇?她刚怎不这么说。玄逍恨极了这长舌妇人,决心要让她挂彩。张嘴的同时,玉娃儿扑到那妇人身前,挡着玄逍。

〃不要,逍,不要伤她。〃李大婶捉着玉娃儿不敢放,将她当作救命的浮木。〃玉娃儿,你要救救我,别让这野兽伤我啊。〃玄逍怒目瞪着玉娃儿,猜猜低哮,温热的气息喷在玉娃儿脸上。她护这长舌妇做什么?

见玄逍不肯退让,怕他铸成大错,玉娃儿一咬牙莫仰起颈项道:〃你若要伤她,就先吃了我吧。〃仿佛被雷电击中了身躯,玄逍身体一僵,膛大的眼似在问:〃为什么?〃她也认为他生性凶残么?他的心才刚复原,如今又狠狠的被刺了一下。

望着玉娃儿仰着的雪颈,眼一红,扑上前咬住——李大婶吓得连连尖叫:〃吃人啦!老虎吃人啦!〃原本软脚跑不动,面对着这生死关头,李大婶竟然旋风一样的溜了。

锐利的牙茛进肌肤,玉娃儿浑身一颤,却不躲开。他要咬,她就依他。

嘴里尝到了玉娃儿的血,紧咬着不放的牙茛缓缓松了。

玄逍看着玉娃儿颈上被他咬伤的血洞一丝丝的渗出鲜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的正视自己。它是虎,永远不可能变成人,自然也不可能跟人一起共同生活。体内流着凶残暴虐的血才是它的本性。

瞧瞧这满地狼籍,曾几何时,它已不再是过去那懦弱的纸虎,它开始视伤害弱者为理所当然,难保有一天它不会真正咬断她的颈项,即使她是它的妻。

〃同是人,你是该护着那长舌妇,你没错……错的是命运……〃玉娃儿猛地睁开眼,却看不到玄逍的踪影。他像平空消失了一般,只有那句话不断的飘荡在她耳边——殊途难同归〃四处寻不见玄逍,她慌了。

坏是的,我不是护着村人,我只是怕你事后会后悔啊!别离开我…逍……〃任凭玉娃儿嘶喊寻找,玄逍迈人山中不再回头。

玉娃儿因而疯了。

不该相离的两颗心倘失去了任何一半,就不再有一个是完整的了。

★★★

当赵子安受文尚书所托来此接他女儿温玉到京城时,所见到的,却是一个两眼无神、嘴里念念有词、像个木头娃娃一样的温玉。

老茶郎留下来的屋子已经烧了,玉娃儿被接到村长家住。

问了村人,村人见赵子安是朝廷命官,怕惹祸,不敢说实话,只把所知的大略情形说了一番。诸如老茶郎死了,玉娃儿嫁给老虎当虎妻,老虎丈夫却跑了…他们什么都说,独独不提玉娃儿疯了的缘故——虽然他们确实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疯,但怕与那回他们放火烧了她的屋子牵扯上关系,所以独不提这件事。

嫁给山君当虎妻川赵子安听了咋舌不已。本不相信,可村人又说得绘声绘影。一个人这样说是妖言惑众,可整村子人都这样说,他就不得不将它当回事来看。

赵子安看着失魂失神的玉娃儿不由得想起当年路经这山村的那一夜,她含羞带怯的神态,想起她口中口口声声的那个〃他〃。该不会〃他〃就是〃它〃——那个村人口里所说的大老虎吧。如果真是,那他对这件悲剧多多少少也要负起一些责任。

如果那时他允了老茶郎,立即带她上京城,她今日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可怜的温玉,怕是被老虎给吓病了吧!

她苍白的颊显得消瘦。走到她面前,赵子安问:〃大妞,还记得我么?

玉娃儿连抬头都不,恍若未闻,也恍若没看见有人站在面前。

她仍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银簪,嘴里仍然反复嘟吱着模糊不清的两句话——与君结发为夫妻,寸心誓与长相守。

赵子安蹙起眉,倾耳细听她究竟在念些什么。

听了好半晌,仍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爷,这虎患实在是严重啊,可怜玉娃儿被老虎吓成这副样子。〃村长一心只想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赵子安沉吟了半晌,随后招来随从,吩咐道:〃领人去放火,把白额山焚了。〃 〃是。〃随从领命离开。

在场的村长和一些村人听了,不禁大惊。〃爷,您……您要焚山?〃这山虽有虎,可也还不到要焚山的地步吧。山一烧,他们这依山而活的人怎么办?

赵子安正在交代另一名随从去请大夫来给温玉看病,听见村长的话,挑眉道:〃怎么?这山上的虎不是危害了很多年了,现在放把火烧了,不是落得干干净净么?〃说完,不再理会村长,牵起温玉的手,迳自住外走去。

★★★

这一场大火,烧了十天半个月。天虽然降了场大雨,把火灭了,但以白额山为主的几座山头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焦土连绵。

这山野附近找不到高明的大夫,赵于安打消医好温玉再回京的念头,刚好山上大火也灭得差不多了,遂决定先带温玉回京,再请大夫医治。

比较麻烦的是,他这趟来是瞒着岳母和妻子的,带温玉回去,尚不知要将她安置在何处。

看向坐在窗边椅子上的温玉仍是痴呆不理会人,垂首把弄手里的簪子。他深深叹息了声,走了过去,将她拥进怀里,贴着她的发道:〃温玉温玉,你知不知你亲爹正在京城里日夜盼着见你?

玉娃儿依旧毫无反应。

屋里又传一声长叹。

★★★

一群人骑马驾车穿过烧得一片精光的白额山,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赵子安伴着温玉及他为温玉买来的丫鬟坐在舒适的马车里,浑不觉自己正被一双眼紧紧追着。

已成焦土的一个坡丘上,一只白额大虎正俯视着底下行走在山径上的人马。

它的眼紧紧追着那被保护在队伍中间的唯一一辆马车,直勾勾的,似要望进车里一样。

一只虎缓缓的走到白额虎的左侧,又一只出现在右侧的位置,接着又一只、又一只,一只只大虎冒出头来,将一个山头占据得余地不留。

一大群山虎一齐出现在一处,是相当骇人的景况,然而这群虎似未有攻击的倾向,只是站在那状似为首的白额虎身后,等待着。

那白额大虎正是玄逍。

焚山时,虎族无有伤亡传出,全赖玄逍机警的率领族人避难,现在,它已是虎族的头目,得到全部族人的认同,兼之它打败了族中最凶狠的姬川和牙茛,更无人再敢认为玄逍是一头病虎。

牙茛站在玄逍右侧,问:〃要不要把那辆车截下来芦玄逍摇头。

姑婆说的对,它离不开山林,而她则不属于山林。他们之间,只是一场错误;既是错误,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就让她去吧!

玄逍左侧的姬川瞪了牙茛一眼,道:〃我们今天就要迁徙到其他山头去住,你不要再节外生枝。〃白额山被烧了,短时间内没有猎物可捕,迁族是必要的措施。

牙茛不理姬川。它是不明白玄逍怎么会去爱一个人女,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它知道玄逍虽回到山里,但它却没真正快乐起来——即使是赢回了族人的认同。

犹豫了片刻,牙茛回头,悄悄领了族人奔下山去。姬川见状,看看玄逍,又跺跺脚,也跟了过去。

玄逍没发现山头上只剩下自己。看着马车越行越远,想起过去玉娃儿娇美羞怯的微笑,玄逍心头不禁一热,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声吟啸冲出喉咙,石破天惊响遍了整座山林,像是一头失伴的猛兽呜呜哀鸣。

悬在颈上的红玉抉仿佛也知道主人的心,温凉的慰贴着玄逍。

玄逍默念着两句话——与君结发为夫妻,寸心誓与长相守。话卷进风中,碎成游丝,飘荡、飘荡……飘进同心同命的耳翼中。

玄逍猛地回神,才发觉族人全不见了踪影,心一惊,立即奔下山坡车厢内,换上一袭软纱白衣的玉娃儿依然低着头,把弄着手里的银簪。

她低低念着不断重复的两句话,恍如置身无人之地一般,无视同坐在车内的两人。

那盘旋在山头的虎啸声穿透了车帘,传进她耳中,银簪自手心滑落。

马匹因为虎啸声在骚动着。赵子安也听见了那骇人的虎啸,心一惊,掀开车帘命令随行的护卫道:〃快,加快速度越过这座山。〃山都已经烧光了,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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