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天界
在幽深见不到半丝光线的天牢里,有一抹狼狈而佝偻的赤裸身躯躺在腥臭污秽的地上。
天帝御赐的锁魂链囚住了他的主魂,擎魂勾钳制了他的魂魄,让这具身躯空有天人的肉体,实则早已魂飞魄散;就连胸膛上亦只有静寂,没有火热的心跳声,只因心……已被天帝给挖走了。
这里是拘禁要犯的天牢,唯有犯下拂天逆神罪事的天人们,才会被囚禁在这里,要他日日夜夜受尽剜心之痛、失魂之苦。
而这名已没了神魂的男人,正是天界最骁勇善战的武神——帝释天。
“帝释,你待在里头可好?”
在天牢的上方有座天井,隐隐约约可以白天井中筛落一丝丝灿亮的光线,而刺眼的光线里头有着一张他熟识的脸,好像是……
“持国……”
“哼,你可真了不起,居然还可以记得我的脸,还知道我是谁。”持国天冷冷地笑着。
“阿兰若……”帝释天呐呐地低吟着,用所有的精力控制着意志力。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恍如是仙体初在凝聚,还不懂得这个世界的情形,正慢慢地看这个世界;但是在他的脑海中却有一个名字,有一抹勾心摄魂的身影。
“我不准你再叫她的名字,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可知道你已经把阿兰若公主逼得魂飞魄散,逼得她的元神躲入人间界,宁可接受世间轮回也不愿意再回天界。这下,你可满意了?”
倘若不是这个天牢已布下结界,他很想进去里头与他厮杀一番。
“阿兰若?”帝释天似懂非懂地侧头想着。
“持国,我们走吧,别再理他了,就让他被囚在这里生生世世,任由他的魂魄在这个天牢里碎裂飞散。”广目天走到持国天的身旁。
“倘若不是天帝设下结界,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持国天紧握双手,俊尔温和的脸上有一股凝滞的肃杀之气。
“够了,杀了他还不及让他永远被囚在天牢里折磨他来得痛快。”广目天噙着冷冽的笑,敛下眼眉睨着已毫无生气的帝释天。尽管这样的折磨仍无法消去他心中的仇恨,但也算是对帝释天最大的惩处了。“我们走吧!”
两人临走之前再睨了他一跟,随即走离天井。然而走不了几步,却猛地感觉到脚下传来诡异的震动,让两人险些站不住,整个天界因此而颤动不已。
“这是怎么一回事?”持国天飘浮在半空中,仍感觉到那强烈的震动。
“这……”广目天惊诧地回头看,蓦地发现刺眼的腥红色光束,像是要挣破天井般射出:接着一声声凄厉的粗哑嗓音窜出,如鬼魅低吼般,随着剧烈的晃动,像是要震垮整个天界。“帝释!”
“阿兰若——”
持国天随即回头,却见一抹幽诡的阴影掺着赭红色的光束直往天井外冲出。“多闻,镇住他!”
两人立刻往天井飞奔而去,想要镇压住狂乱的帝释天,而增长天和多闻天亦从一旁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多闻天问道。
“帝释天暴动,他的魂体像是要窜出天井似的。”广目天急急解释着,领着三人来到天井四周,打算将他再封印。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被天帝挖心镇魂,怎么会……”增长天难以置信地说道,还开口要问时,却见帝释天的身影已经全然窜出天井之外;眼看着就要离开天界,他不禁吼道:“帝释,你现下不能离开天界,你若真的走了,你会永远失去你的心和魂,不仅无法轮回,还永远找不到阿兰若公主……”
可他的话尚未说完,那抹幽诡的身影已快速地往人间界窜去……
“大胆!”
位于天界最高点、比苍茫的云层更高一点的天宫中传来一道仿若怒雷般的暴喝声,在人间界里震下雷击,天地变色、哀鸿遍野。
“天帝恕罪!”
守护着四方天众的四大守护神皆跪在天帝的眼下,等待着天帝的严惩。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天帝怒瞪着四位最受他疼爱的守护神,大手握紧宝椅扶手,扶手立时碎裂成灰,散落在四人身前。“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他给……”
阿兰若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现下她为了那件事而心碎得魂飞魄散,宁可坠入轮回,也不愿意待在他的身旁;而他们居然没将那该死的罪魁祸首给看好,让他私自下凡去!
他们可知道让他这缕魂魄回到人间界,将会引起多大的浩劫?
帝释天尚未列入天众之前,可是凶狠善斗的鬼神;即使已挖了他的心、摄了他的魂魄,他仍可以运用自己的灵体到天界,幻化回鬼神,噬杀人间百姓。现下让他到人间界去,这……
“末将愿以死赎罪!”广目天咬牙喊道。
没有人愿意事情变成这样,没有人愿意看阿兰若有这样的下场,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的看帝释天私自下凡去;阿兰若……她是他真心所爱的女人,但是碍于身份,他只能待在她的身旁守护她,想不到帝释天居然放肆地对她……甚至还追着她的魂魄到人间界去。
没有魂魄的帝释天,和魂飞魄散而被天帝凝魂在一起、遁入轮回之中的阿兰若是不一样;他是无法参与轮回的,为何他偏还要追着她走?难道他真的那般厌恶她?
“你们死了又能改变什么?”天帝大吼。
“末将……”四方天众垂下头来。
“我要你们下凡,护在阿兰若的身边,千万别让帝释天接近她半步,且必须在阿兰若十世轮回的期限中将帝释天带回天界。”天帝语重心长地道,锐利的眼眸进射出精光。
十世,只要轮回十世,他心爱的女儿便会再度回到他的身旁了;这一段期间,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阿兰若的转世修持,要不然这天地间的平衡……
“末将得令。”
就这样,四方天众随即坠入凡间,只为寻找魂飞魄散的天女阿兰若。
第一世,寻魂……
第二世,觅魄……
第三世,汇聚……
第四世,成形……
第五世……
四方天众不懂天女阿兰若与帝释天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非要天女魂飞魄散,离世而去;但四方天众仍是极尽所能地寻找天女散落的魂魄,不为天帝之命,只为自个儿的私心。
然而,潜入轮回中的四方天众,失去了法力,即使寻到魂魄,却只能等着时间将魂魄结合在一块儿。天是无界,而人类的生命却是有限的,四方天众最后只得成就此项协议,只为了守住天女他们在人界增加族人,让族人得以在他们生命极限到来之际,继续为他们守护着天女的魂魄,等着他们轮回转世再接手。
在经过四世的守护之后,天女虽已自行回复神形,却失去了神体,天界已不复存在她的记忆中。她开始随着时间的转动,跟着进入轮回之中,而四方天众也必须为了寻找她的踪迹不断地轮回。
于是为了寻找天女的下落,失去法力的四方天众,只能以人间的力量寻找,他们将族人组织起来,用人类的方式联合一个帝国;只为了凝聚众人的财力与势力作为后盾,好让他们可以快速的寻找天女,催化她觉醒,唤起她的记忆。
时光不断地流逝,眼看着天帝所给予的期限已快来临,四方天众尽管找得到天女,却唤不醒她,只能任由她不断轮回。
可在这轮回之中,在体内不断地融入人间界的血统之后,四方天众也慢慢的改变了,甚至将远古的记忆当成是古老的传说,丝毫感觉不到身上所肩负的使命,几乎已融入人间界里……
第十世是个关键,攸关天女的存亡,亦关系着四方天众的神格。
族内长老以此为慎,联系着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搜寻网,一方面尽其一切的寻找天女的下落,一方面则等着族内四位转世的天众觉醒。
东方持国天:天昴——身处日本天众分部
西方广目天:天昂——身处台湾天众总部
南方增长天:天昱——身处英国天众分部
北方多闻天:天晁——身处美国天众分部
四人所主持的虽然是跨国际的分公司,实际上却是属于天众的搜寻网,时时注意着天女的动向,寻找天女的下落。
时间不多了,即将进入最后倒数……
人间界的天众总部,开始撼动!
楔子
“爸,你不要走,妈在叫你,她一直在叫你……”娇嫩的童音带着泣血般的呜咽,声嘶力竭的吼着,一双小手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留下眼前的男人。
“走开!”天序无情地拍开小孩的手,嫌恶地瞪视他。“你这个不识大体的笨蛋,你真以为我会在这里耗上那么多时间吗?我告诉你,下次别再用这种方式找我,否则我会将你和她一并赶出这个地方!”
啐了一口后,天序拉开门便打算离开,却发觉身后的小孩仍抓住他的脚,他倏地踹开他,让他远离他的身旁。
小孩应声跌在地板上,双手抱腹蜷屈在地上,痛苦地抬起布满椎楚的小脸。
“爸,妈只是想你,她想要见你一面……”
他们不是夫妻吗?为何连要见上一面也得先排行程表呢?
“可惜的是,我不想见她!我不想见她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你懂了吗?”天序嗜血地笑着。“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倘若还有下一次的话,我会将你们母子俩赶出我的视线,懂吗?千万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撂下狠话,天序头也不回地离开,似乎忘了躺在地板上的孩子正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一个。
厚重的铁门被拉上,门内是窒久的静寂和母亲在房内隐忍的抽噎声,这情景不禁令躺在地上的天晁红了眼眶。
他知道他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他知道自己是他可有可无的孩子,但是母亲呢?
不原谅他,绝对不原谅他!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会让他知道,他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他会让他跪在母亲的面前认错!
第一章
美国 纽约
天空是一片朦胧的灰蓝色云层,有几道光线卑微地在云层中苟延残喘,淡淡地筛落在甫入冬、天未明的大地上。
一名女子自一部计程车内走出,纤细的柔荑拉拢身上的大衣,站立在纽约市中一栋高级公室前,轻掀着浓密如扇的眼睫,向上仰视数不清楼层的大楼;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公寓里。
进入电梯,她熟练地做着吐呐,想要安抚过度躁动的心,然一时之间却遏抑不了自己近情情怯的心,只能任由强烈的心跳令自己的身子战栗不已,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停在目的地十一楼。
她挑起柳眉,一双水眸不禁翻了翻白眼,似乎在自嘲自个儿的自做多情,随即如壮士断腕般走出电梯。
她微颤着手自手提包里拿出钥匙,停在房门前,有点犹豫。
是不是该先给他一通电话?她不禁思忖着,然而手中的钥匙却已经无法后悔地插人钥匙孔中,甚至连进入房间的辨识卡也已经从侦码器上划过,沉重的铁门已然在她的面前打开,只要她伸出手稍稍推开,便可以通行无碍。
还是犹豫着……想见他,又不想见他……
可是长老的命令又容不得她违逆,尽管不想见他,她还是得硬着头皮见他;而且还要将他带回台湾,只因一年一次的天祭正等着他!
不管了,兹事体大,容不得她感情用事。
很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她推开门之后,铁门自动地关上且再次上锁,她只消往前走,经过玄关到客厅,再从客厅旁边的长廊走到尽头,便可以到达他的寝室。
她向前走着,望着里头是仍是一年多前所见到的灰色系装潢,不禁挑了挑眉;她开始怀疑他根本就不住这里,否则依他如此喜新厌旧的人,怎么受得了一成不变的室内摆设和设计?
依他的外貌和财势,怕是夜夜流连在连他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堆中吧!
啧,为什么她的主子是个私生活如此糜烂之人?
转世投胎的四方天众身边定会有个护法,而这个护法必须依先祖所遗留下来的祖训而效忠天众;护法乃是世代传袭至今,她是最后一代的护法了,自然她的主子亦是最后一代。
可为何他人的主子全是雄才大略,偏偏她的主子却恁地玩世不恭?
游戏人间的花名甚至已经传到台湾总部长老的耳里,让人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没办法。
最糟的是她必须负责他这个烂摊子,甚至还要将他带回台湾。
唉!不是她嫌弃他,而是他嫌弃她在先。
因为护法通常是留在台湾总部接受各项训练,而天众们则是被分派到各个国家作修业,亦是为了往后会面临的一切作准备。遂她一年顶多见他一次,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应该也过了近二十年;然而他一年一年的变,以她追赶不上的速度挣脱了天众体制,像是脱缰的野马优游在纽约这个放荡的城市里。
现在的他和她第一次见到的他相差甚远,甚至会让她以为自己的主子换了人的错觉。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他,他还是天祭占卜后所找到的北方多闻天的转世,遂他仍是她必须效忠的主子。
不过,要在他觉醒、记得前世记忆之后,她才会承认。
四方天众中,唯有东方持国天和西方广目天觉醒,其他的南北两天众还在努力当中呢!
或许正如长老所说,日子太久了,血缘冲淡了神格,让部分的记忆蛰居在体内;在这最后一世中,倘若四大护法的天祭无法唤醒天众,以致找不到天女的下落,那可就……
唉!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重点是她要怎么说服他回台湾?
倘若他坚决不回台湾的话,那岂不是太侮辱她这个护法的名誉了?
又叹了一口气,她双眼直盯着眼前的门把,心想只要一转开门把,或许她便可以见到他躺在里头,但是也有可能不在这里。
当然啦,还有一种最差劲的可能性,也是她最不希望见到的。
不过,她的运气真差!
当她转开门把一见,随即狠狈地闭上双眼,微恼自个儿每次的预感都这么准,跟去年和前年一样的准——一地的衣服,里头的摆设没变,唯一变的是其中的“家具”……
“主子。”
她轻喊着。
她是故意的,反正每次都会看到相同的阵仗,她也开始感染到他的恶习,慢慢地变得麻木不仁。
“虚尘?”
天晁自女人怀抱里抬起一双邪魅惑人的眼眸,戏谑似地轻勾起迷人的唇角,露出一抹可恶的笑容。
虚尘敛眼睨着他,发现他果真是一年比一年还荒唐。她仍记得前年这里头只有一件玩赏用的“家具”,到了去年已经激增到三国鼎立的地步;今年更是不得了,眼下恐怕是群雄割据的景况了。
倘若可以的话,她真想跟其他的护法换主子,只要不用见自个儿的主子愈战愈勇,屡建佳绩。
他也不想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千里迢迢自台湾来到纽约,他却每每让她见到最精采、完全无剪接、无特殊处理、无喷雾、无马赛克,且具备杜比51环绕音响的现场实况转播,要她如何受得了?
眼前这群“家具”以为她们是在开演唱会吗?一个比一个还要卖力,高音之缭绕简直媲美莎拉布莱曼;而最让她佩服的是,她们不但会自动补位,还很会抢镜头,自然也知道如何得到恩宠。
家具什么时候长脚,又这么会移动了?
眼前的活色生香、淫声浪语并末让她的心脏有过度的负荷,反正她就把眼前的情景当成是主人在疼惜“家具”,要不就看成是缠交的蛇群;而那都是自然界极为正常的表现,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尽管她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坦。
看着天晁沉醉其中,那张邪气的俊容上有着又是痛楚又是醉迷的神情,总是会让她红了眼,令她感到苦涩。
所以,今年她打算再挑战一次,看看今年还会不会发生这种现象。
“你等我一会儿,等我把这边处理好。”天晁微喘着气,毫不在意大床上头与群雄共赴太虚之地的事实,更不在意让她瞧见自己完美的体魄。
“还要多久?”
虚尘有点艰涩地问。
糟了,眼睛又开始觉得刺痛了,怎么会这样?
一连三年都有这种反应,她到底是在难过什么?是因为彼此之间十世的纠缠让她体内产生了不寻常的反应,导致压迫到泪腺不成?
那怎么行?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