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一群可爱的、蓝色尾巴的蝴蝶正在围着他跳舞,他看上去慈祥极了,并且有着“花痴”一般的魅力。他身穿天蓝色燕尾服,领口打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他的笑容温暖极了,让她在一瞬间想到了父亲,尽管她父亲已经在她二十岁那年去世了。
那一次她穿了一件深红色的露背长裙,斜肩设计。他看到了她,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那儿看他养蝴蝶。他跟她打招呼,用了“女士”这样的字眼。
起初他们擦肩而过,但是某种能量场却牢牢拽住了她,她感觉到一股电流。那电流是震荡的,有着来自男性的特殊爆发力,那是一种不论年纪多大,面对年轻漂亮的女人,依然会有的活力和吸引力。
他感觉到她有点喜欢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她发现他有一双透明的蓝色眼睛。
他们叫他“老板”,是这家跨国香水制造企业的大老板。她起初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那天晚上,她被安排在客房,听到隔壁房间男女情爱的叫声。那女的似乎很年轻,娇滴滴的,男的百般呵护。她来到阳台,发现那个老板搂着一个标致的女孩子在阳台上,他们的阳台正好相对。那女孩子皮肤黄中带黑,亚洲人模样。
那个夜晚,她听到了五次女人的叫床声,有一些凄艳,然后,天就亮了。第二天,清岚在蓝约克的陪同下欣赏玫瑰,她发现昨天夜里的那个女孩子有着一头长到脚踝的头发,黑色,瀑布一样,穿着印度纱丽一样的衣服,皮肤发出甜蜜的光泽。
她表情冷漠,只是斜斜地走过来,在池塘边晒太阳。这儿的人似乎都比较怕她,不敢吭声。当清岚问蓝约克她是谁时,蓝约克说:“对不起,你问得太多了。”
那女孩子朝清岚这边看来,花丛中,她的脸就像另外一朵花,而她的目光是冷的,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个人就像一个冷若冰霜的花仙。清岚看到她在池子边抽了一根烟,一只蝴蝶停留在她肩头。她喜欢蝴蝶,就盯着蝴蝶看,嘴唇终于咧开了,有了难得的笑容,就像冰封大地上的一抹春光。她非常喜爱蝴蝶,看呆了。
此时,有人来报说:“小姐,老板想要见你。”
她觉得这里有一些古怪,像来到了神秘的中世纪花园,刚才那个女子,又有点像古埃及法老的妃子,一切扑朔迷离。
她第一次站在老板的面前,便感觉到从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原始的,跟现代人不大一样。他仿佛是某个古墓里走出的仙人,已经羽化,所以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温暖的笑,跟昨夜淫荡的男子判若两人。
记得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花园,真是一个天堂。”
“是啊,不但是花的海洋,还是情爱的天堂,小姐。”他说,“你看到这儿有什么了吗?这儿确实是一个情爱的花园,漂亮的小姐来到这里能得到最好的心灵滋养。”
他就像一个魔法师,欢迎你进入这个花园,并且谋杀你对于现实的兴趣,只是体验这虚幻而华彩的几天几夜。他一定是最好的巫师,了解你灵魂里面的秘密。
“那些蝴蝶,都是你养的吗?”清岚说。
“是啊,有些是我女儿养的。知道吗,这种东西朝生暮死,只为了一个情字。我很佩服它们这种品质,它们就像我的朋友,来到我的帝国,吸取我的精血。小姐,你也来了,这一片花香和彩蝶组成的帝国。”
“真羡慕你,拥有自己的帝国。”
“是吗?你也想做这儿的女主角之一吗?”那似乎是一种召唤,充满了神奇魔力的召唤。他的手势成为一种感召,就像耶稣在召唤他的门徒。
他的脸瞬间散发出白色神圣的光芒,他用诗人的语言在召唤:“来呀,可爱的少女,跟我一起,进入那从未存在过的玫瑰园。”
她似乎被他催眠了,他身后的一扇门打开了,那儿有几千朵玫瑰正在绽放。红色玫瑰,这象征女人生殖器的宝贝,这打开女人情欲大门的钥匙,这她在少女时期就一直在寻找的另一个世界——那儿只有芬芳,没有纷争,没有责备,没有冰冷的脸。那儿,玫瑰用躯体组成了最安全的屏障,情人会给她最纯真的笑脸。它们,这些花卉陪着她,直到死亡到来,但到来之前,会有急速上升的渴望,男与女,如蝴蝶一般交合,迷人的声音,最冷僻而卑微的欲望在这儿得到歌颂。她追随“老板”进入了这里,仿佛进入一个圣殿,然后,门在她身后关闭,她听到“轰”的一声。
他说:“来吧,孩子,来到你喜欢的花丛中,来到你童年的梦中。这儿,有伟大的爱,有可爱的小蝴蝶,有无数迷人的故事,在这儿,你的心灵只有喜乐,没有痛苦。来吧,我的女儿,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儿,我将永远爱你。”
他的声音持续催眠着她,令她几乎看不到别的。她看到他拿着一瓶开放的雪莲花造型的香水,顶端停着一个天使女体,那完美的曲线,饱满的胸部,透明的身体,仿佛一个千年女妖。然后,他打开了那瓶子,在她身上喷洒香水,一共五滴。每一次,她都发出幸福的叫声。那味道,如同母亲的乳汁一般,又如同入睡前母亲的亲吻,是的,那是一种体香,人的体香。那是前调,十五分钟后,她闻到另一种香味,那是一种类似五月茉莉的味道,清淡、芬芳,犹如初恋般悸动。然后,那茉莉的味道又变了,成了某种玫瑰的甜香,是微微浓郁的,但是又千愁万绪。最后,她眼前出现了幻觉,似乎有千万只蝴蝶在天上展翅高飞,她沉浸在香氛体验中,眼前都是蝴蝶的美景。
他触摸着她的长裙,跟她一起体验这种感觉。她躺在花园中的一张床上,叹息着,领受着这种恩宠。那里,是香氛伊甸园,母亲深深的亲吻,情人甜蜜的拥抱……都在里面。
她沉浸在这幻觉中不知多久,似乎感觉身上的裙子解开了,那幻觉中的接触和吻变成了真的,有一个人在亲吻她,拥抱她,他的唇很有温度,她被俘获了。他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又叫她“我的维纳斯”。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她第一次,有了这种绝美的体验。他说,我就是你伟大的父亲。她感觉有一轮幻觉压顶:她先是变成了一个羞涩的女学生,走在最初的微光里。夏末的舞会还没有散去,她走在丁香树下,闻着那诱人的芬芳。那是来自情人最初的温暖——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在某处,他徘徊在树下的某处,但是她无法接触他。
他曾经给她寄了一封情信,并且在里面夹了一张有着芳香的卡片——那种香味一下子进入她的心田,是一种少年心事,夹杂着阵阵懵懂和憧憬,是即将远航前的一次怀念。然后,她就去赴约了,这打开她最初心事的卡片,让她站在丁香树下傻等。
他并没有来,只是在某处注视着她,而没有走近。她回家,撕掉了那信,把它们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她只是留下了那张卡片。她想要焚毁这破坏她十四岁少女心境的物品,让她内心升起涟漪的两张信纸——她等他,但他却因害羞没有来。只是,他勾起了她最初的情欲,给了她一些神秘的悸动,她想要知道他将怎样到来,怎样延续那个梦,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了。只有一封信,然后就OVER。
另一个幻觉,是在她接近二十岁的时候,邂逅了一个男子。两个人在校园里乱走,然后,她让他拥抱她,并且吻了她。第一次,他的手就忍不住在她胸部乱摸,带着鲁莽、情急。他吻她之前,她让他先喝一些水,好让口中没有气息,他遵命。还记得他喝水的模样,虔诚而滑稽,她躺在椅子上痴痴地笑。他的唇,如同一座小小的山,又如同一扇被关闭了的神话门,她哑口无言,被动承受着这该来的一切。然后她对他说:“冬天不是谈恋爱的季节,你明年春天再来找我。”她就是那样一种有点霸道并随兴色彩强烈的女子。
那时候的爱情,总是痴痴的,带着豪放,绝无太多羞涩。他太勇猛,然后,她就被他带坏成为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他给她的都是突破禁忌的好,透着乡里孩子的那种野性,她一开始总是拒绝和反抗的,但每次都反抗到无力,但当她就范之后,就体会到奇特的快感,传遍全身。原来快乐总在突破禁忌的一刹那。
他会在午夜给她打电话,并叫着她的名字“贝儿”。他们开一些色情的玩笑,他说要同她一起洗鸳鸯浴。黑夜、男子、不确定、危险。他的声音是哈气,在电话那头,表着爱她的决心,让她曾经压抑的身心死灰复燃—那是一次火山大爆发,之后,也只能剩下残片了。
她的幻觉又来到后来,她爱上不同的男子,在城市,舞会,她跟不同的人跳舞,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再也没有大学时代的那种透彻和纯真。
她有些失望,失望于这样的爱情。那些男子先是被她诱惑,然后就要约会她,并且希望进一步占有她。他们有着千篇一律的笑脸,但是内心已经少有爱情的成分。他们被俗事困扰,带着几分卫道士的假惺惺。他们不懂珍惜女人的纯真,只是轻轻地来,淡淡地进入,然后淡淡地离开。
她不能再陷入幻觉,因为她现在正躺在这唯一的香氛伊甸园,接受一个男子的爱抚。他说要带给她美、温暖、爱和一切。她想,自己为什么不能享受这一切,也许,这代表快乐。
回忆消失
“那么,”老板“到底是谁?”Felix听完清岚的片断回忆,问道。
巴黎的深秋,格外多雨。清岚美丽的眼睛盯着这雨,并不想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整个心神依然沉浸在那个迷人的上午,一个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分外享受的时刻。她迷恋那种香水的味道,表明主人非常了解女人的最爱。她仿佛能从中听到前世的声音——她就像一个有翅膀的小天使,静静安睡在母亲的怀抱里。他们一起越飞越高,直到天堂。
她感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仿佛一点也着不了力。27年来,她一直在渴望的某种东西,在那一天,有了全面的满足。“老板”走的时候,送给了她这瓶香水“女味”。他目送着她,告诉她,他爱她。她可以随时来到他的王国,光临他的玫瑰园。他愿意为她酿造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香水。
“那么,你觉得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是如何产生这种铭心刻骨的眷恋的?”清岚问。
“也许,他们灵魂的某部分相互需要,在那一刻,彼此爆发了。”Felix说得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为之苦恼的,也正是自己跟苏慕的那段纠缠,他并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你有过类似的经历吗?”她追问。
“可能,有过的。”他想起昨天晚上的苏慕,那么落寞的女子。今天,她不知道去了哪儿。
“老板的中文名字叫苏无海,他在香港做生意。上次,朴华茜的葬礼,就是他为她办的,大概,她曾经是他的情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苏慕和苏无海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总之,他们可能也是情人关系。”
“你是在怀疑苏慕为情杀掉他的其他情妇?”
“很有可能,她内心本就缺乏对男人的安全感,而且对男性有着报复心理,很可能借着杀害苏无海身边的女人来达到报复的目的。” Felix分析道,“为此我专门调查了苏慕的行踪,半年前,她和苏无海在一家叫”五小时“的高级夜总会认识。前段时间,两个人仍然有纠葛。”
清岚频频点头,她不知道,这个苏无海到底有多少情人,而这桩案子是否就是他的情人间彼此争宠而带来的谋杀呢?
“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根本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苏慕杀人。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 Felix说。
“呵呵,你是为了这猜测来到巴黎,还是为了爱情,或者,还为了你的心理咨询?”清岚微微调侃。
“苏慕不见了!”Felix自顾自地说,没有搭理清岚最后的问题。他在N次拨苏慕的电话,得到的都是“对不起,你所拨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后,彻底绝望了。
“难道她失踪了?”
“很难说。昨晚,我们还在一起,但是今天,她就不见了。”
“你以为你的来到,能够控制住她,结果,却还是让她逃跑了,哈哈。”
“我对你说的香氛花园尤其感兴趣,真的。”
“呵呵,说不定它只是个幻觉,又说不定,它里面制造着难以告人的秘密和罪恶呢。”清岚继续着自己的笑。
“你说的那个跟老板做爱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啊!她,很特殊,是一个淡漠的女子,看上去似乎只为老板一个人存在,对所有人都不搭理。但蓝约克他们似乎称她‘小姐’。”
两个人都因此变色了,如果她确实是老板的情妇,他们该叫她“夫人”,或别的才对,为什么要叫做“小姐”。
“难道……”两个人都被自己想到的一个答案弄迷糊了。但在事情有所进展之前,最好还是保持沉默。
“你还能记得一些细节吗?”Felix问。
“细节?我只记得香氛园的人很少,老板是一个和善而绝无恶感的人。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此时,清岚的电话响了起来。
一个女声,对她说:“知道我是谁吗?”那声音似曾相识。
“对不起,你是……”清岚很审慎。
“还记得,几年前,香氛园,普罗旺斯……”那边身后似乎是一片潮水。
清岚忽然直觉到什么似的,背脊冰凉,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发出声音:“我不大记得了。”
“你不要装不记得,我在蝴蝶池边坐着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我。”
“噢,我记起来了。”清岚长吁了一口气。
“我想见你一面,我知道你就在巴黎。”那边说。
“可是,我们并不相识,我只是你们老板的客人。”
“正因为你是他的客人,所以也就是我的客人。难道,你忘了那天的一切了吗?”
“你见我干什么?”
“你来就知道了,好吗?我们老板就在我身边,其实,是他想见你。”
那边是阴阴的声音。
“好吧,哪里?”
“香榭丽舍,XX旅馆502房间。今晚六点。”
电话鬼魅地挂掉了。
清岚和Felix都有些受了惊似的。但是,清岚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香氛花园里藏着不可思议的秘密,她暗自决定不去赴约,而是静观事态变化。那个女子,难道就是那个被称为“小姐”的神秘女子?这个世界难道真有巧合——当你正在念叨一个人的时候,她却拨通了你的电话。
“小姐”,她是怎样一个背景?
双修
木蓝波斜斜地走在路上,她为一个计划的实现而似笑非笑。没有人告诉过她母亲是谁,她知道她死了,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死了。父亲,那个叫苏无海的男人,却是她心里永远的爱和疼痛。她不随父姓,于是,她知道自己母亲姓“木”。
记得四岁那年,她趁保姆不注意一个人跑出去,到了一个荒郊野外。那里似乎是一个荒坟,冬日晚上,她一边走,一边哭,似乎看到一些地方燃起了磷火。她非常害怕,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恐惧。
父亲找到她之后,第一次打了她,尽管之前,父亲对她都是非常温柔的。进入幼儿园之后,她不断地问父亲,母亲是谁。父亲只是不说,她问得越急,父亲就越沮丧。他晚上会去喝很多酒。
有一次,她被父亲房间里的声音惊醒了。她推开父亲的房门,发现他和一个女人赤裸地相拥在床上,父亲裸体的刺激让她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