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艳如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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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艳如玫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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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孕育出无数蠢动的小动物,这正合人与其他生物必须和谐共处的真理。    
    那会儿,我们以临时抱佛脚的空前热情,背书,偷题,废寝忘食抄笔记,与同学商量用呼机、手机串供、递纸条、打小抄的种种勾当,做出天真可爱的样子向教授和年轻助教们刺探情报。然后走进考场像走上刑场一样英勇无畏,又像狗特务似的盯住老师的背影疯狂作弊,忙得花容失色……    
    从1997年夏季开始,拿了学士证书的我终于成了大学门外的飘一代,自由得像美利坚合众国的自由女神,整日飘垂着清水挂面似的长发,举着爱神的火炬无人可爱又无事可干。此刻,在北极狼以类似木匠的眼光估算着婚介女孩的三围之际,我认为把自己锁定在电脑或电视前以保持高雅的孤独只能让他偷着乐。    
    当代有志青年只有一件正经事,就是把大本拿下,时刻准备做国家栋梁。这件事我已经完成了。还有一件最不正经的事,就是结婚生孩子。我认为智商特低或模样特跟自己过不去的女孩才急着把自己嫁出去,跟一个一生还马马虎虎的男孩死去活来。青春是把一切当好玩的时光。泡吧、蹦迪、上网冲浪,才是我们的青春三部曲。因此称我们为边缘女孩或世纪末的超另类绝对正确,大有把我们一剑封喉的深刻性。    
    晚上8时30分,歪在床上发腻的青春终于忍无可忍地骚动起来……    
    去年拿了大本证书后,我和三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狐朋狗党合租了母校对门一幢旧楼的五层二号住宅,自称四人帮。关于谁当江青即舍长的问题,我们争论了好久,最后一致认为我很阴险,举着一张阳光脸蛋专会迷人蒙人,特像年轻时候的江青。我认为阴险就是有头脑的意思,于是我顺理成章出任舍长。当舍长有一个好处,可以分派各种劳动任务,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宣传动员和鼓励表扬。    
    房间两室一厅,新闻系的我和数学系的王阿兰居左,中文系的小Q和法律系的红塔山居右,不足十平方米的中厅权当公共食堂和应付不速之客的地方。世纪末的酷夏对女孩来说是卑鄙的季节——每天早晨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的着装如何玩另类、玩性感,如何暴露得更多;夏天对男人来说则是危机四伏的季节——暴露的女孩子很容易让他们走眼撞上水泥电线杆或一失足成千古恨。    
    比如楼下一层开烟酒杂货店的小瘦猴,常以收水电费之类的名义敲门进屋,眯着一双小贼眼溜来溜去窥探我们的卧室风景,看床上是否躺着野男人,而热衷追逐时尚的我们正试行活血美身的裸睡法。这时大四那年光荣入党的红塔山就会奋不顾身冲出寝室,一手叉腰,鼻孔里喷出两股又粗又浓的555烟,恐龙般凶着大眼,耸起背心里两只超级波霸把他挤出房门。    
    


第一部分第1节:惊飞的鸽翅剪碎黑夜(7)

    小Q插入:    
    我必须强调指出,我们的舍长胡晓婵自视甚高,那股子心高气傲的劲头好像与英国伊丽莎白女皇沾亲带故似的,其实她的出身与我们一样的卑微。她那双狐狸眼细细长长,弯弯绕绕,没有我的杏核眼好看,更没有我那种天生的脉脉含情的眼神。她的腰肢和秀腿挺拔得很傲慢很自负,却不像阿兰那样纤细修长,让人心跳。她的胸部玲珑小巧,远没有红塔山的伟岸和饱满。她的嗓音微带沙哑,却硬说这是当下最时髦最性感的声音。不过我必须承认,她的各种零部件搭配起来就是个媚,而且媚得肆无忌惮,没边没沿儿,媚得特野蛮、特不够哥们儿意思。    
    本四人帮成员都是来自北方边城村镇的小家碧玉。我们能考入这座海滨城市的名牌大学,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说实话,迈进校门的那一刻,我心头悄悄溜过一丝见不得人的悔意。青春期的过早骚动让我犯了一个本能性错误:早恋——恋上一个在乡村活得有滋有味的男人——我的高中老师周小铁。那会儿坐在教室里听周小铁讲课,觉着他那双大睁的近视眼清纯得要命,闪闪发光像天山的湖泊,我恨不能立马栽进去化为一朵浪花。于是每逢他的课我都把自己打扮得唇红齿白、春光明媚。每逢捉住他的目光,我的眼睛就勇敢地迎上去含情一笑,再羞涩地垂下头,泛出两颊微红。不过,这家伙太师道尊严,好长时间对我的暧昧表示没任何积极反应,这让我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痛苦不堪,觉得自己很可能是世界上惟一的丑小鸭,甚至还想过穿一身雪白连衣裙,在课堂上用铅笔刀割腕自杀,然后仿佛一朵带血的白玫瑰,躺在他的怀里含笑死去。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去他的单身宿舍请教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他隔着可恶的宽大桌子给我讲了好久好久,表情正经得像刀枪不入的石佛。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突然间风雨大作,哇——真是天公作美!一个并不很响的炸雷,吓得我拧身扑进他怀里。这会儿我才知道,他其实爱我爱得发狂,第一次长吻就吻得我差点昏过去……    
    行前那个晚上,月亮又大又圆,月影里,我和周小铁依偎着款款话别,那剪影一定特经典特富有诗意,很有点儿电影里生离死别的味道。难舍难分的痛漫在心里,让我有一种被劈开被撕碎的感觉。在只有一公一母两只猴的县动物园里,他狂热而又悲伤地不住地摸我亲我咬我,我滚在他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后来,我们瘫软在猴舍后面那片湿润的草地上,在那对猴子无耻而又兴致勃勃的注视下,我长发飘零,泪雨飘零,裙衫飘零,所有的纽扣和挂钩不知怎么都松解了。我把周小铁的头紧紧按在激情澎湃的胸部,他如饥似渴的吸吻让我浑身战栗,我抽泣着说不行咱们今晚就结婚吧。    
    周小铁闷声闷气说轻点儿轻点儿,把我憋死了!要结婚总得搞个仪式什么的,起码要找俩宾相吧。    
    我说你真够可以的,不愧教师出身,那么多老规矩!笼子里正好有一男猴一女猴,就请它们两口子当宾相吧。    
    周小铁终于还是忘不了他的师道尊严。吻够了,他重整衣冠说,要是坐下个小崽子,你的大学还念不念了?    
    阿兰插入:    
    活该小Q在家乡留下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她天生多情,见着个男人就昏倒。我可不。我特有原则性,一向是有选择地昏倒,也就是说,昏倒得恰到好处,昏倒得特清醒、特成熟、特有方向感、特有事业心、特有使用价值。    
    因为在A县第一中学读书时,我有过一次昏倒的经历。    
    那时我情窦初开,模样俏丽,一双亮晶晶的大贼眼含着说不清的万种风情,黑油油的齐耳短发从中间分开,两边各别一枚花色发卡,看着又清纯又风骚。每天,身边热热闹闹总有一打以上的男友,而且随时增添随时更换,但到晚上我就把他们全部删除或格式化。白天,我则跟他们玩美人计,空城计,调虎离山计,围魏救赵计,到最后走为上计……三十六计玩得神出鬼没,兴高采烈。只要我不想喝大食堂的白菜汤了,总会有几个男生立马冲过来表示愿意陪我去肯德基并替我买单。玩归玩,疯归疯,到晚上我把房门一关,满怀刻骨仇恨,誓跟那些课本习题血战到底,有一股子咬牙玩命、悬梁刺骨的劲头。尽管我的学习目的不太纯,但决心已定,就是跳出农门,把我家的贫雇农革命家史从我这辈儿改为都市小资。    
    大彻大悟是从高二那次昏倒开始的。那年我突然发现同班一个男孩,长相特像007詹姆斯·邦德,大高个儿,宽肩膀,一对浓眉鸟翅般高高扬起。尤其那双微陷的黑眼睛,亮晶晶的,酷毙了。他一直对我特好,常偷偷塞给我一些零食,无非煮苞米、烤红薯什么的。有几个月我爱他爱得视死如归,一见他眼里就水汪汪的,声音也柔了身子也软了。那是期末考试的日子,一个日头高悬、热气蒸腾的大晴天,上午考代数,这是我的拿手好戏,目不交睫,走笔如风,提前三十分钟交了卷。那会儿007刚解出三道小题,而且两个得数是错的。我走出考场时,得意地向他飞去一道眼风,007一定误解了我的意思,立马起身把白卷交了。    
    我们手拉手钻进校园外面浩瀚无边、气势非凡的高粱地。    
    


第一部分第1节:惊飞的鸽翅剪碎黑夜(8)

    全世界就剩下一少男一少女——我俩。    
    也许因为我对自己的考场表现特别满意吧,那天我的心情好爽好爽,特想做点儿什么越轨的事情让自己陶醉。我和007坐在阴凉的高粱地里,天朗气清,万籁俱寂,绿叶盖顶,微风在浓绿中流动。我咬着一根细草茎,娇羞着小脸默默听自己的心跳。007怯生生伸手过来,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偷偷摸摸好像我不知道似的。他的手指就那么轻轻一钩,我已经软在他怀里,羽毛一样轻盈。    
    高粱地成了无比辽阔的大床,遮天绿叶成了遮羞的纱幕,泥土味散发着自然和野性的诱惑。007脱下蓝布褂铺在地下,像《红高粱》里的野男人放倒巩俐一样放倒了我。阳光钻过叶缝,洒在花蕾似的胴体上,让我如发情的雌蝶,紧张、好奇、羞涩而又充满渴望。我不懂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觉得欲望的洪流汹涌澎湃,青春扭动出热狂的弧线。    
    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还考政治呢!我叫。    
    他解开自己,一件件衣物铿锵有力地甩出去,特男子汉……    
    突然,我的目光直直地凝固了。在他坚挺的地方遮着一件灰突突的粗黄布大裤衩,当他拉下裤衩的时候,一条细麻绳留在赤裸的腰间。不知怎么搞的,麻绳竟系成死扣,007解了半天没解开,又想把它扯断,可怎么也扯不断,皮肤被深深勒出一道红印——其实那麻绳是不碍事的。看来007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干吗系条麻绳?半昏半醒中我问。    
    裤衩的皮筋断了,007说。    
    激情、欲望、冲动、昏厥、痴爱一瞬间全部崩塌。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是我的007?007怎么可能在高粱地里做爱?在高粱地干那事儿只能叫“耍流氓”。007怎么可能用一条麻绳系住自己的裤衩?真正的007和各国美女上床时,脱下的一切衣物都是名牌,包括腰带、短裤、打火机和手枪。高粱地里的他就是苦干一辈子,估计也穿不上007的AKHO牌短袜。    
    那条细蛇样的麻绳惊醒了我。瞬间退潮。我速冻似的冷成雪白的冰激凌,大义凛然地、坚决地推开坚挺的他。在麻绳愣眉愣眼的注视下,我亮着一身冷酷的曲线站起身,先是用他的蓝布褂仔细揩净身上的泥土和草叶,然后套上粉红短裤,然后扣上白色胸罩,然后穿上蓝裙和白衬衫,然后登上扣带红皮鞋,然后头也不回,拨开密密匝匝的高粱叶子,走了。    
    麻绳提着大裤衩愣在原地叫,你咋啦?    
    我不理不睬,继续走远,像T型台上的时装模特儿扭动着纤腰,当然也因为地不平。    
    绿色海洋里暴出一声惊天怒吼,我操你妈!    
    人家英国007多高雅,人家把做爱当成快乐的享受。据说有个翻译把中国这句骂人话翻给老外后,老外迷惑不解地说,做爱是一件多么销魂的美事啊,如果有个男人愿意和我母亲做爱,我会非常感谢他。    
    人家007发火时顶多骂一句“狗娘养的”。    
    麻绳这狗娘养的!    
    麻绳让我明白了一件人生大事。因此当我提着行李第一次跨入H市,第一次跨入大理石砌成的辉煌校门时,我想的第一件事是:今后绝不在麻绳式的爱情里昏倒,绝不回到腰里系着麻绳的故乡。    
    我想的第二件事情是:对漂亮女孩来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在家乡那种小地方,我们能逮着的最成功的男人基本上是科长(在那儿叫局长)、乡长和镇长级干部,绝无可能像莱温斯基那样整日围着美国总统叫亲阿哥。家乡的男人个个英雄盖世,都有三碗敢过岗的本事,日里常常找茬儿把老婆按在炕头暴揍一顿,夜里再搂到身下轰轰烈烈胡来一通,据说两者都有利于解酒。他们见了妇女称老娘儿们,见了我们叫丫头。那儿的鸡鸣狗吠一直响彻我们的梦乡。那儿的尘土总是挂满我们疲惫的脸和疲惫的鞋。那儿的毒日头把我们的脸蛋涂上劳动妇女特有的健康无比的两块红晕。只要回到家乡,过不多久我们准会成为标准的孩子他妈,歇气儿的时候便会拿一张小板凳坐在门前,一边敞着鼓鼓的奶子喂小崽子,一边跟邻居大妈夸老公扯老婆舌,传谁谁和谁谁钻高粱地了,而且一说就特细节特来劲儿,好像自己就是其中一方……    
    我想的第三件事情是:少用功多睡觉,以保持眼睛的亮度和皮肤的弹性;少吃饭多吃零食,以保持魔鬼身材。关于学习问题,基本没想。    
    红塔山插入:    
    我的家乡是坐落在黑龙江南岸的一座小城J县,站在我家的北窗口就能望见俄罗斯辽阔的大地、茂密的森林和山岗,还有错落有致的一些白色小房子。尽管我被同学们称为大号欧版美女,可迄今还没有什么情爱史。相对于把爱情当玩偶的媚眼狐,把爱情当事业的王阿兰,把爱情当美梦的小Q,我的确特别正人君子,真正把爱情当伴侣。    
    媚眼狐说,这并不能证明你的品质多么高尚纯洁,也许发情期来得比较晚。    
    我说,问题是你们的发情期来了就不走了,日夜骚动不安,弄得我也养成一个恶习,夜里不搂一只枕头就睡不着觉。    
    


第一部分第1节:惊飞的鸽翅剪碎黑夜(9)

    初进H市,我们像灰头土脸的丑小鸭,瞧着潮水般涌过身边的车流,横穿斑马线腿都哆嗦。经过大学几年打造,四只小天鹅妖娆而出。我们深深爱上繁华美丽的H市,蓝色的大海让我们陶醉,纷飞的海鸥让我们遐想。一想到家乡那些张艺谋式的土掉渣儿的系列镜头我们就不能不极其恐怖。于是毕业前我们毅然决定,支持媚眼狐的动议:放弃毛主席他老人家“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路线,转而执行王明左倾盲动路线,坚决攻占H市,一边打零工付房租吃零食养活自己,一边像发情的母狼在街上和网络上飘来飘去,搜寻着较为长久的职业和较为长久的情侣,随时准备失去整个世界而获得一条锁链,最好还能拴住一个取之不尽的银行户头。    
    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按照《共产党宣言》的说法,一无所有的飘一代并不在乎失去锁链。失去锁链意味着我们将获得整个世界。    
    北极狼是省报驻H市记者站的记者,真名白茫,北极狼是他的网名。社交场合,我说他是我“哥们儿”,他说我是他的“红粉知己”,双方大大咧咧像不分男女,其实我们的关系相当暧昧。他曾同我们“四人帮”共进晚餐,女孩们哗笑胡闹时,他把一支红河牌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面带微笑默默靠在椅背上听着看着,每隔半分钟或稍长点儿时间吸一次。    
    他说,奇怪,你们四个美眉不是同代人,怎么会泡成死党?    
    错错错,我们大叫。我们大学同届,生日同年,怎么会不是同代人!    
    北极狼摇摇头说,据我观察,红塔山像五十年代“埋头苦干的一代”,阿兰是八十年代“垮掉的一代”,小Q是九十年代“愤怒的一代”,至于胡晓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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