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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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儿老师-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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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让丁波给做饭。丁波累了一天回来,有点儿不情愿。朱江立刻当着女同学的面儿训斥丁波,弄得丁波狼狈不堪。 
米粒儿想起来就气愤愤地,本来想安慰丁波,没想到反而让她更难受,她说了好多过去的事儿,米粒儿有点儿不知所措。一桌子菜剩下不少, 
丁波猛然间想起晚上还有训练课,两个人匆匆忙忙地往T大赶。 
回到T大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丁波踩着高跟儿鞋咯蹬咯蹬地奔多功能厅跑,米粒儿晚上有华其军的课,不能训练,直接回宿舍取笔记了。 
哈欠连天地听了一半,林小露突然慌里慌张地跑来了。 
米粒儿不好了,快去看看吧,丁波跟人打起来了。 
米粒儿一听吓一跳,顾不上华其军每堂课结束都点名的事儿了,跟着林小露往食堂跑。半路上她问林小露,跟谁打了?林小露火急火燎地:跟 
你们系的肖连铠。 
米粒儿听了又是一愣,肖连铠是中文系的团委书记,系里的红人儿,长了一张特别道貌岸然的脸,平日说话一板一眼地,四平八稳,特像大报 
纸的社论,据说有望当上系一级的领导。像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跟丁波打起来呢? 
米粒儿到了多功能厅的排练场一看,惊呆了。肖连铠和丁波都在,周围还围了一大帮团委和模特队的学生看热闹。有几个劝架的,若即若离地 
在他们旁边站着。看得出来俩人确实撕打过,身上有伤,而且衣衫不整,全都气喘吁吁地,好像已经打累了似地。 
米粒儿正愣神儿的功夫,肖连铠拽了拽衣领扶了扶眼镜又掸了掸身上的土,大踏步地往门口走,米粒儿听见他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玩意儿啊 
,乌七八糟,乌烟瘴气地,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米粒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这样的话从老师的嘴里说出来非常不可思议,但同时 
她又很担心丁波,以她的脾气是不能忍受的。 
丁波果然发狂似地跟在后头冲了出来,披头散发地,我操,你说什么,你丫再说一遍?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肖连铠好像被吓住了,有点儿心虚,但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儿,他还是硬撑着。 
米粒儿赶紧跑过去,把丁波拦住,她的手摸到丁波的手,冰凉,浑身还颤抖着,把她揽在怀里,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劝道,算了算了,别说了 
,别说了。 
肖连铠见丁波被大家围住,又来了劲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儿:臭婊子。 
他的声音很小,大部分人包括丁波都没听见,但是离他近的几个学生听见了,神情错愕地看着他。米粒儿也听见了,那三个字儿像是一记耳光   
丁波和肖连铠(3)   
扇在她脸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肖连铠走后,米粒儿和林小露陪着丁波到一楼食堂吃了一碗米粉,渐渐平静下来了。米粒儿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起因只是排练厅的大录音机和投影仪。肖连铠从F大请了一位政治课教员给团委的入党积极分子讲党课,恰巧丁波也给模特队找了一个舞蹈学院的教授讲形体,都要用录音机和投影仪。丁波因为跟米粒儿吃饭喝酒迟到了半小时,结果她来的时候东西被肖连铠拿走了。丁波去要,肖连铠却死活不给,那时候他们其实已经用完了,于是两人发生了冲突,但林小露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这么激动! 
米粒儿没说话,她想,可能是丁波晚上喝了酒,而且又跟朱江吵了架,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的缘故。但是她又没法解释为什么肖连铠肖老师突然会表现得那么失态,当老师的都应该是很有风度的啊! 
米粒儿想起他骂丁波的话,心里直发颤,看着丁波觉得怪可怜的,她在T大带模特队,纯义务,分文不取,每星期两次,乐此不疲。米粒儿很为T大羞愧,觉得辜负了人家,正想着呢,就听林小露说,“我一会儿要回家拿点儿东西,你一会儿带丁波回你们宿舍吧。” 
在校门口的文科楼分手的时候,林小露忽然又嘱咐米粒儿,“别太早回宿舍,学校不让留外校学生住宿,先去通宵教室呆会儿,等熄灯了再回去。”米粒儿差点儿忘了这事儿,点点头,林小露想了想,又说,“米粒儿,刚才走的时候我听见肖连铠跟团委一男生说,怎么我们系米粒儿也跟那帮人混在一块儿呢,她晚上应该还有华老师的课呢!” 
米粒儿听了脑袋里又是嗡地一声,刚才太乱她只顾着丁波了,完全忘了肖连铠是专门负责他们系学生工作的,一下子心凉了半截。   
米粒儿和丁波在通宵教室(1)   
从文科楼的楼门到通宵教室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教师办公室和单身教师宿舍,因为穿着高跟鞋,米粒儿示意丁波小心点儿, 
她们俩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门口。 
这时候虽然已近十一点,但教室里仍有很多伏案苦读的学生。桌子上放着水杯、饭盒、摞得高高的书本、甚至还有毛毯,看起来都是打算挑灯 
夜战的。 
再过几个月就是研究生考试,接着还会有托福,米粒儿早听说校园里考托考研的队伍星火燎原,却没想到真有这么多人拼命读书,让米粒 
儿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高三。就在米粒儿对着门口发感慨的时候,丁波突然狠命地捏了她一把,“你快看哪,那不是刚才那坏老师吗?” 
米粒儿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从走廊的一个房间里鬼鬼祟祟地闪出一个人影,因为没有开灯,米粒儿看不清是谁,但隐约感觉是个男人。接 
着那个房间里又探出一个人的脑袋,这个人背对着米粒儿,正和那个男人说着什么,她烫着大波浪看起来应该是个女的。那男人匆匆向外走了 
几步,然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朝那女的举起手,在她的波浪头上很温柔地抚摸了好几下,脸凑了过去。 
“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儿!”丁波在旁边得意地笑着,“他不是住这儿的吧?” 
米粒儿茫然地问:“谁呀?” 
“当然是刚才欺负我那傻叉啊!”丁波压低了嗓音。 
米粒儿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的确很像肖连铠,再看看,那打开的门里飘出一个画着硕大无朋的酷似凡·高作品的向日葵的明黄色门帘,这儿 
可是华其军的宿舍呀,米粒儿对那个门帘印象很深,每次经过都会注意地看看。可是,肖老师这么晚在这儿干什么呢?她摇了摇头。 
肖老师不住这儿,米粒儿见他带着女儿到系里来过,他结婚了,应该是住在学校东北门外的家属楼。 
“我猜这时间丫肯定不是来谈工作的。”丁波神秘地笑笑,脸上虽然疲惫,却开始恢复了活泼的神态。 
就在她们好奇地想继续窥探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在她们身后,自习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门里的灯光倾洒出来,照在米粒儿和丁波 
的身上,一个声音高叫着:“米粒儿,我正想问你借昨天心理学的笔记抄一下哪!”和米粒儿同宿舍的河南女生陈梅突兀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丁波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不自然,她几乎是本能地把陈梅向前推了一把,又把教室的门紧紧关上。但已经晚了,当米粒儿回头再看时,走廊 
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每扇门都紧闭着,只有那只五十年代的学生毕业前送的老挂钟在墙上单调地晃动着,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叮叮铛铛的声响 
,入夜了,十一点钟。 
谁也没心思再在教学楼里停留,米粒儿带着丁波来到楼外的小花园。 
“你以后在系里可得小心点儿。”丁波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米粒儿不明所以。 
“不为什么,但愿他们俩没看见咱们。” 
“看见怕什么,他们都是老师啊。” 
丁波长长地叹口气,站起来揪过身边一丛草,松开手闻了闻。“那些男老师,都他妈不是玩意儿。” 
米粒儿见丁波心情好些了,小心翼翼地说,“干嘛说得这么难听啊。” 
“你没见他刚才什么德性吗?” 
米粒儿没词儿了,想起肖连铠气喘吁吁歇斯底里的样儿,虽然是亲眼所见,她仍觉得难以置信。丁波这时候走到米粒儿身边,豁地打开挂在脖 
子上的绸巾,米粒儿借着月光一看,雪白的脖子上一块血红的刺青,刺了一个X形状的图案,虽然很精致,但能看得出来,那下面原来是一道疤 
痕。 
米粒儿认识丁波以来一直都存着这样一个疑惑,对她来说,丁波脖子上挂的绸巾始终是一个谜,她总觉得那是她的一个难言之隐,却没想到, 
这么快,就暴露在她的面前。 
“高二那年我回大杂院儿住了,可是我还在那个大院儿里的子弟学校读书。当时我喜欢上我们学校一体育老师,体院儿毕业的,长得又高又帅 
,是S部委大院的子弟,从小在院儿里长大的。” 
又是大院儿情结。米粒儿想,以前没看出丁波这么一根筋啊。 
“后来我老去找他去,小女孩儿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就是喜欢人老师,愿意跟人一块儿呆着。” 
“后来他把我叫他们家,就是他爸他妈家,五十年代的两层小楼,跟我后爸住得差不多。” 
“后来他就跟那儿把我给办了,还在我脖子上咬了一记号,现在想,真他妈变态。” 
“后来我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都五岁了。” 
“从那儿以后我特恨男老师。” 
“天下乌鸦一般黑,那肖什么东西,我早注意他了,没事儿老往排练厅跑。一边还假模三道儿地给团委学生上课呢。开头跟我嬉皮笑脸的,后 
来干脆趁没人的时候约我出去吃饭,切,我见男的见多了,像他这种老猫啃柿子——一副色迷迷涎皮赖脸的样儿,我最瞧不上了!” 
丁波说的每句话都像重锤砸在米粒儿心上,她终于明白肖连铠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了。是积怨已久了啊。但她又不愿意相信丁波的话,也可能   
米粒儿和丁波在通宵教室(2)   
是她小的时候受的伤害太大了,形成心理障碍了吧。 
“为什么刺这么个图案呢?”不愿意正视现实的米粒儿,顾左右而言他。 
“这是我偶像的标志啊,可可。可可·夏奈尔。”丁波忽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着。 
丁波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背对着米粒儿,一只手搭在米粒儿肩膀上,然后突然扭转身朝向米粒儿,摆出一个T台上的姿势,好像此时此刻她成了夏奈尔时装发布会上的首席模特儿。 
这个女孩儿,虽然读书不多,没上过正经大学,却很聪明,而且在米粒儿看来,还颇有几分艺术气质,她的思维总是跳跃的,就像眼下,谈到高兴处,转眼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了。米粒儿努力辨认着被黑暗所覆盖的丁波的表情,并且不知不觉地被她感染,她想象着在她的描述中逐渐生动起来的那些构成服装的图案、色彩和线条,然后她开始明白,她的朋友的那种掩饰不住的痴迷和陶醉。 
“她是巴黎的骄傲,美丽的艺术女神,好多艺术家都是她的哥们儿,毕加索,海明威,达利,雷诺阿,我见过她抽烟的一张照片,你想象一下,她双手插在衣袋里,高耸着双肩,脸上特自信,漂亮的嘴唇儿叼着细长的烟杆儿,带着点儿不屑一顾,就像斗牛士似的。” 
丁波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小铁盒,按了一下按钮,从里面出其不意地弹出一排细长的镶银边的香烟,是最时髦的台湾产的520香烟,520,我爱你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地挑了一根,用漂亮的中指和食指轻巧地夹起来放到嘴角边,另一只手举起一枚造型别致的胸针似的火机,只是随意一拨,就听“噌”地一声跃起一束狭长的火苗,这火苗映出她的脸,这张瘦削而倦怠的脸上显出一丝略带神经质的兴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桀傲不驯的小野兽。 
“你知道我最崇拜她什么?”她点燃了香烟贪婪地吸了一口,这动作带着米粒儿不那么喜欢的沧桑感和风尘味儿,“她没结过婚,她深爱过的一个设计师情人死后,她关了时装店,过了很长时间隐居的日子,等她决心复出,都七十岁了,巴黎时装界的头牌交椅被克里斯蒂·迪奥占了。她开的发布会没人理,要搁别人早觉得自己完了,可是她不,她拼了命地干,又在美国重新打开市场,她说,‘我的生活是一场持续不断的长久的战斗’,这是让我最佩服的。” 
丁波说这些的时候,跟平常米粒儿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跟在排练厅的时候不同,跟在朱江身边时候不同,跟在外头应酬的时候不同,也跟刚才和肖连铠吵架时候不同。她不说脏话,语气也不显得吊而郎当玩世不恭,她那么投入,像个文静乖巧的女大学生。 
“喜欢上夏奈尔,才喜欢上时装设计,这是我的一根儿救命稻草,我抓住它,然后就游上来了。到今天我已经在Z大管理学院的服装设计系念了两年了,快毕业了,我的作品和服装学院那些本科生同台比赛,拿过二等奖,对了,米粒儿,再过几个月就是我们系毕业作品展,到时候你一定得来,来参加我们的发布会。” 
米粒儿看着丁波神采飞扬的样子,一下子有些意识恍惚,晚上究竟有没有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她已经无法判断了。   
米粒儿旷操(1)   
第二天早晨醒来,米粒儿发现宿舍里出奇地安静,她腾地坐了起来,向四下里一张望,果然,每一个床铺上都空空如也,每一个被子早已经叠 
得整整齐齐,书架边上的饭盆儿和地上的鞋全都不见了——完了,肯定是出早操的时间已经过了。 
就在她脑子里翻江倒海悔恨不已的功夫,门口一阵接一阵的热闹和喧哗像气球一样开始浮动。脚步声、说话声、笑声、叫声、敲打饭盆儿 
声转眼之间迅速填满了狭小而寂静的空间,有人转动钥匙,有人开门,六七个女生你推我搡鱼贯而入,房间里立刻荡漾开豆浆、油条的早点的 
清香。 
“米粒儿,你总算是醒啦!” 
“哎,昨晚上你闹腾什么呢?” 
“告诉你啊,今天全系点名批评你啦!” 
大家七嘴八舌地吵嚷着,米粒儿坐在上铺,望着天花板,不知所措地沉默着。 
“你们别跟她瞎逗了,”总显得老成持重的宿舍长文玲玲站起来扶着铁床的栏杆,仰着脸朝向米粒儿:“我们走的时候叫过你好几遍,你 
就是没醒,我们说给你请病假算了。” 
“就是,睡得跟懒猪似的,人家文玲玲都快把饭盆儿敲破了,您倒好,一个懒腰差点没把人从凳子上给拍下去。” 
“不过你也真够幸运的,今天学生会那帮查考勤的愣是没去,没人检查。” 
米粒儿长出了一口气,有惊无险,万幸万幸。 
“你可得留点儿神,今天虽然学生会的人没来,可我看见咱们辅导员了,她自己拿着花名册对来着,脸色挺难看的。”睡在米粒儿下铺的 
陈梅特兴奋地补充着。 
米粒儿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华其军?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这名字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喧闹中一直睡在米粒儿身边的丁波也被 
吵醒了,推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听见文玲玲说的这番话,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米粒儿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你得小心着点儿! 
”米粒儿看着她没有卸妆、因为疲惫和困倦显得有些苍老和憔悴的那张脸,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上午的课米粒儿开始时听得很勉强。文学概论本来是她最感兴趣的一门必修课,而且课堂上还新来了一个年轻教师顶替生病的老教授,周 
围的同学都在兴奋地议论纷纷: 
“听说这个穆老师是戏剧学院的硕士,出身书香世家。” 
“瞧他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上几届的同学说,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他在学校给理科系上公开课都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最重要的是,穆宇森至今单身。”一句话引出一片别有用心的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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