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里的死去的太极的碎片又开始弄得她生生地疼。她无法出声,可是她好痛好痛……苹果掉落到了地上,碎掉了。娜娜低头呜咽着,银发少年血红色的眼睛里浮起了一片水……他伸展开白色的衣袍在夜空中飞走了。
那个人类的女孩对娜娜说——乌黑的长直发埋藏着的脸庞依旧是那样的冰冷和苍白,“你日后必为此而受到诅咒,你将失去自己的心。”
女孩名叫Mute·M,是一个人类的小女巫。她断了娜娜的声音,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然后女孩消失了,夜空中是寒彻尸骨的冷笑。
眼前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娜娜伤透了心,准备掉头就走。坐在魔毯上的红发女孩拉住娜娜对她说:“来吧,娜娜。我救你出去。”
女孩名叫蓝殇,是个擅长操纵风和时间的红头发精灵。她口中念着咒语。上空是依旧压倒性的弥漫在黑夜中的电闪雷鸣和哀怨声,下方是爬在尸骨堆积如山的魑魅魍魉。红头发女孩在这黑暗之中打开了一条隧道。
娜娜说不出话来,闭上眼耳旁是呼啸而过的各种不辨的诡异狰狞的声音,娜娜唯一可以紧紧抓住的是蓝殇——那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信赖,在飞行之中,娜娜渐渐昏了过去……
醒来时娜娜坐在一辆公共汽车里,空荡荡的公共汽车里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人。然而前后都是陌生的面孔。娜娜想下车,突然身子失去重心向前晃了一下——公共汽车开动了……娜娜心里的伤还在痛,无以复加的痛楚将她折磨得昏死过去。太极的魔法是要让娜娜这一辈子都只能爱他一个人。外面阳光明媚、鸟儿鸣唱;熙熙攘攘……娜娜又回到了人类世界中……尽管眼前是个陌生的世界。
她摸一摸自己垂下来的长发——全白了……为了爱情,为了爱她的人的诅咒……
谁也治不好娜娜心头的伤。那是注定永恒的痛……
人类世界车水马龙,载歌载舞。而娜娜,只能关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为人知地默默地流泪、默默地痛苦,她失去了语言——尽管语言对她已经不重要了,任何激烈的语言也无法表达和描述她内心的痛苦。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心爱的人,那是永生永世的决别。
那个曾经捧着苹果给娜娜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他血红色的眸子透露着魔光和杀气,他银色的头发也长长了,发尖碰到的东西无一不被魔法冻结,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飞舞,甚是迷人。只是,他依旧少了些什么——他少的是一颗人类的心。
少年名叫心夜,他想转世成人。他需要娜娜的心,可是他不知道那是一颗已经破裂不堪的心。
穿过多少时空和光年,心夜在漫长的黑暗中寻找人类世界,寻找那个曾经让他体会到眼泪的女孩。
他终于找到了她——费尽了千辛万苦,于亿万人海茫茫之中找到了这个已经不能出声的女孩。她依旧是白发苍苍,年轻的面庞满是憔悴和泪痕。
他吻着她,她不拒绝,他一寸一寸地在她的肌肤上滑过扶摸过,没有温度的身体在感受一个人类的体温。他说他又找回了眼泪的感觉。而她依旧是不辩地哭泣。
娜娜看见了Mute又出现在自己和心夜的面前,她知道Mute不是来偿还她的声音的,她知道她将在Mute的面前应咒诛杀自己的心。
Mute看着心夜一厢情愿地转世成人,只是心,依旧在娜娜那里,娜娜没有把心给他。Mute又发出了凌厉的笑,那笑声震破天空:“你抛弃了毕生的修为以及可以让人类世界冰天雪地的魔法妄想做人,可是现在纵然你做了人,人没有了心,还能活?”
娜娜的心发出了哭喊——“太极,我终究,到死……都还是忘不了你吗?……”“太极,你在我心里扎根刺得我的心好痛好痛,我深深地、深深地……已经离不开你了……”
“不要啊——”蓝殇的声音穿过时间,她踏着风迈着疾步赶了过来。可是娜娜已经举刀刺向了自己的心脏,她把自己的心给剖了出来,碎片扎着的地方分明有殷红的血在往外淌……
碎片离开了娜娜的肉身,没有了人类体温的呵护,碎片消失了,如同见了光见了热的冰雪般消融……在蓝殇念着时间停止的咒语的时候分明听见娜娜心脏碎裂的声音,漫天的血……红色,血红色,如同没有心的心夜的眼睛般的红色。
心夜和娜娜一同死去,死在停止的时间中……原来死亡是比活着更长的永恒。
“希望下一个我,可以和你融为一体,我们共有一颗心,你是心夜,我是亚你而生的心娅,我们是心夜和心娅……也是心夜心娅。”
心夜死在自己的魔法里,漫天飞舞的雪花成了他和娜娜的墓冢。在这没有时间的房子里,没有心脏的他们永恒地死在一起。
心夜心娅>2004年7月30日
分裂
我在计划着一项谋杀。
那个女孩名叫梁七,我恨她。
我叫苏九,20岁。18岁那年考进北京外国语大学。我的专业是英语,我在班上一直是优等生。此外,作为一个女孩,我有着公主般的容貌和出奇富裕的家境。所以进进出出总是有一大群男生前呼后拥地围着我,生活一切如鱼得水。我真的相信假使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月亮也会乖乖地自己从天上掉下来躺在我的手掌心里的。
小七是我们班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女孩,她有着“小萝卜头”般大得出奇的头。衣着朴素不擅与人交谈等种种穷人的特质使她在这个每位女同学都拎着香奈儿的包包讨论着时下最流行最时尚的牌子的班上显得格格不入并受到排挤。尽管她总是试图做出一些令人刮目相看的努力——比如最早第一个进班帮忙打扫卫生;努力学习考到班上前十名等等,可是她是穷人啊。谁会愿意去特别照顾一个可怜的穷人家的小孩呢?
其实仔细打量小七时,她还是有一些我很羡慕的东西的——比如她有着很长的头发,向两旁梳成两个辫子从前面顺着肩流畅地搭下来;她从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胆敢我行我素地公然在公开场合放声歌唱——她有着非常美妙的嗓子,可是从来不会有人去赞扬她;她的努力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所有人都忽视她。
这样一个女孩,她总是低着头,咬着指甲背上一个已经掉色到翻白的黄布包,一个人孤零零地来,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她只能望着自己的影子。不大的白布衣裳裹在她那特别瘦小的身体上显得她苍白而无助,好像随时会有一阵风来把她带走似的。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尽管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让她去留恋的东西。因此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无辜。我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我把因害怕而哆唆的脚藏到桌子下,颤抖着将拳头捏得紧紧的,昂首挺胸地出现在那一帮可恶的男孩面前——他们总是习惯去欺负小七。
其实我也才只有45公斤重而已。我哪会是这帮凶狠成性惯常打架的男生的对手呢?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手一推,我便被摔了出去。在我的身子后面是一片桌椅哗啦倒底的剧烈的声响——盖过了我因疼痛而发出的叫喊……还好班主任及时出现救了我一命。那几个男生受了学校的处罚;而我,则成了救助弱小的英雄。
我怎么也止不了因疼痛和恐惧而爆发出的泪水。小七回过头来——满脸是伤,可是她的眼中却有着我看不懂的异样神色,那是——诱惑?诅咒?还是坚强?我竟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我不再哭泣。小七过来紧紧抱着我,我的脸紧紧贴到她一泻而下的两束长发之中——如丝缎般地柔嫩和冰凉,好舒服。我们成了朋友。
小七问我:“你羡慕我的头发吗?”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羡慕她什么。她怎么会知道的呢?我看着小七,她的嘴角浮出一抹轻易不易察觉的异样的笑。
人们都说我们像孪生姐妹一样,越长越像。我照照镜子——发现的确,我的眼睛好像是从小七那里移植过来般,里面竟是一些深邃得我自己都看不懂的色彩,我的锁骨也像小七那样开始高高地凸起,我摸过去,竟感觉似是摸在一具尸体上一般,不由得寒一个。只是,我什么时候能长出像小七那样柔顺细腻的头发呢?我的短发干枯,小七什么时候肯把她乌黑油亮的长发借给我呢?
当然,更惊奇的发现还在后面——当偶尔小七被刀削到手,我也可以感应到疼痛。我和她同时紧皱着眉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我和她是共用一颗心脏一个大脑一个身体一般,只不过我们是一具身体的两面,一体两面,一面倒下去了,另一面也会感应到疼痛。就像是双生的花朵一般。有一次小七放学时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时,我竟也倒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站不起来,腿是那样生生地疼。疼的我忘记了我是苏九而不是梁七——我为什么要对她的痛负责?我为什么要去承担她的不幸?
仔细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从那天我从那帮欺负她的男生手里救出小七开始的,她先用可恶的魔法让我深深地迷上她的头发,然后以那种眼神看着我,夺取了我的心智。让我成为和她不可分裂的一体。
我因为一个与我根本无关的人而要去承受双倍的疼痛;而本来受到大家排挤的小七因为有我这个令众人崇拜的班花的呵护的缘故顿时成了受人瞩目的灰姑娘。
一股嫉妒感油然而生——当然它只是偷偷地滋长,在我自己都尚未发现的情况之下,就又回到它的沉睡状态。我和小七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直到我开始发现她在诅咒我——她每次说的话都成了真实,并且她似乎在策划一项可怕的阴谋——她要夺取我的一切,我那让众人羡慕的一切优秀的因素。
小七偶尔会冷不丁地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比如在我们考试前的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俯下身来将冰冷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说:“阿九,你想考第一吗?可惜,这回你注定考不了第一,不过没有关系,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们是一体两面的,我会把你得不到的东西争取过来的。”她在说这话时,两束长发垂下来挡住我的眼睛,我只是看见前面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虽然美丽可是却极其危险的黑色。
我向来是班上考试的女王,考第一从来没有轮到过除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我只当小七是开玩笑,然后笑笑,低下头再去看书不再理她。
考试结果公布出来——第一名,梁七;而我,只是排在了第十名。就像时光回到从前,我回到了小七的位置上,而小七正悄悄地爬到我的位置上回过头来冷冷地嘲笑我一般……我除了震惊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讲。
我被班里的男生欺负——这些可恶的家伙们,以前都是围着我转的,现在居然过来扯我的头发。而小七则勇敢而适时地出现并将这些人通通赶走……命运的轮子似乎将我们绑在了上下两个位置,自从我和这个名叫梁七的女孩在一起以后,这个轮子似乎在逆转,直到把我苏九压在了梁七的下面。
小七的预言可怕地一一应验。她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说我的男朋友会不要我会和我分手。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这回,我要站出来——我不能任由她抢走我的一切。
一切——是的,从周围人的注意力开始。这个狠毒的女孩,她用她可怕的巫术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现在回想过去,似乎也的确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来到我的面前如何成为我们班上的学生,如何在静默之中阴险地策划着这一切……而我,则不幸地成为了她瞄准的羔羊。她觊觎我拥有的美好的一切,她想要夺走我的一切!!
于是我决定让她从此消失——哪怕代价是我也要和她同归于尽。
天阴沉着脸,我谋杀的动机在那个周五阴郁的下午萌发。
我和男友陈宇征在车站等车。我呆呆地望向远方巨大的起重机在一幢横遮住半边天的大楼面前正缓缓地在高空吊起一块巨石。我突然猜想——假如那块石头突然掉了下来,那在下面熙熙攘攘的人们,那些幸福地涌动在楼下的人们,如果就在那一刻死亡,他们是否还能进行思考或谋杀或各种猜测嫉妒以及占有?
没等我想到结果,轰然巨响从天而降,像是天庭发怒般,我感到了可怕的诅咒——这诅咒是来源于我自己,在我的诅咒之下,死亡应验。雨点慢悠悠地从空中砸在我的脸上,远方是人们四处奔走求救的惊叫声和慌张;我不由自主地将两手摊开,空无一物——我没有任何杀人的工具,我没有做任何事,我只是,悄悄地在心里稍微地下了一个小小的带有猜测性的诅咒而已。
起重机吊栏折断,巨石从天而降。远方本来移动着的小小的黑点瞬间犹如没有能力逃亡和掌握自己生死的蚂蚁一般被压在了下面——死。
汽车恰到其时地驶了过来,挡在我的面前,阻断了我眼前那一幕惨剧。征征碰了碰我:“小傻瓜,发什么楞呢?车来了,还不赶快上车,要淋成落汤鸡吗?”——刚才那并不是幻觉,我绝对确信,只是被车挡住了,我才没能看个究竟。我上了车,呆呆地坐下。耳旁是征征的声音:“真是可怕呀。阿九,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在起重机下徘徊呀!要是你也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哪?”
征征也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我在诅咒那些无辜的人!天啊,怎么会这样?我只不过是在猜想而已,为什么会应验的呢?我突然反应过来——是的,我还有征征!我最后也只剩下他而已。我爱他,我不要失去他。如果这是神在给我的暗示,那么,小七,现在是我将你施于我的诅咒全部还给你的时候了。小七,你必须死!——为了阻止你那可怕的预言的实现!
我跟在小七身后,形影不离。我但愿她并未察觉我内心涌动着的罪念和诅咒——但愿她不要用她的巫术来窥探我的想法。
那晚,夜深人静,我跟着她上了顶楼。她一直很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上宿舍的顶楼去呼吸夜里清冷的空气。我在她身后十米处静静地看着她散开的长发在夜风里绚烂。那是罪——我分明听见风呼啦啦地撕裂开来的声音,而那一缕缕错开的发丝凌驾着空气散发出一股冰冷潮湿的味道。
她唱着歌,歌声悠扬。我竟忘了我来此的目的,而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而已。歌到末尾,她开口说话:“阿九,你过来吧;你离我那么远,是为什么呢?”
我分明感到一滴硕大的汗珠从我的额角滚落。这可恶的女孩,定是那头长发,那头长发如同诱惑夏娃的毒蛇一般远远地看见了我,所以我才忘了行动而只是呆在那里。她原来早就知道了!
“小七,你看这里风景多好啊!”我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向她接近。“是吗?我只听到耳旁风呼呼地吹过,我有死亡的预感。”她回过头来,我一楞——夜色中影影绰绰地我看见的是我自己的脸。
她将我的脸偷走了!我已经一无所有!!她还会抢走我的征征!!!
我只记得最后时刻风肆意拉扯着我们二人的头发。她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我给推了下去。
十三楼的高空,摔下去必死无疑。
她那一身的白色衣裳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急急忙忙地坠落下去,可是那头长发却古怪地向上延伸,像是黑夜在无边无际地重重压在我的身上。
我成功地取了小七的命!没有惊动任何人,我心安理得地回到宿舍继续入睡。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