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一声关上,下了锁,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受他脸上冰块所累,连空气温度都骤然下降几度。
我有点瑟缩,小心地瞄他一眼,那张脸上的冰块没有任何变化,咳……叹口气,这样跟他待一天,肯定能把我冻死,再说我现在真的是很困很困了。
“嗯……那个……矢皴,先生?其实……我可以自己去买衣服啦!你应该很忙的吧?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为我浪费这个时间啊?”我试探着跟他沟通。
他冷冷地横我一眼,一个字也没说,好象我问的问题有够白痴。插进钥匙,发动引擎,滑出车道……
无语,我认命地坐好,系上安全带,两个眼皮开始很自然地打架;虽然现在绝不是睡觉的好时机,可是十六年养成的习惯让我的生理时钟已经很难更改。
一分钟之后,我睡着了。
恍惚中,有人在叫我的名宇……很大声,真的是好吵!我迷糊地用手捂住了耳朵。
恍惚中,有一只手在摇我……很大力地摇,真烦人,我在睡觉耶!我不耐烦地打开那只讨厌的手。
一直睡到自然醒。伸了一个绵长的懒腰,睁开眼,一秒,两秒,三秒钟之后,我才发现我是睡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被子下没有穿任何衣服。
真是的,就算是帮我脱衣服也不用全脱光呀,我又不习惯裸睡!以后要跟冰块脸说一声。
转过头,果然矢皴暮彦就坐在对面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沙发上,换了一身全黑的衣服,有点期待地看着我。
“啊?矢皴先生,我睡了多久?以后请不要给我脱光啦,我不喜欢裸睡的。”我从床上坐起来,跟他打着招呼。
正想从床卜跳下来,突然想起下面什么也没有穿,我赶紧捂严了被子,虽然矢皴暮彦帮我脱衣服时肯定被他看光光了,可是,要这样堂而皇之地露出来,还是会不好意思。
“嗯,那个,矢皴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穿衣服。”
他有点吃惊地看着我。
我看了他两秒,不解,低头向自己看去……
“啊!”我一声惨叫,“坏了!我过敏了……怎么会这样嘛!这几天我又没有做什么……”
我都快哭出来了,不过就是睡了—觉,全身竟然布满了斑驳的红痕,以前花粉过敏都没有这样严重啊……
矢皴暮彦索然无味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比她还笨!”
这句话如同一记耳光搧在我的脸上,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再也顾不上裸不裸体,揪住他的衣领,愤怒地说:“不许你污辱我妈妈,马上向我道歉!”
他冷冷地盯着我,我也一步不肯退让。
长时间地对峙,慢慢的,他的目光越来越古怪,然后……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懵了,如同触电—般松手后退,用手背使劲擦着嘴唇,像要磨掉一层皮。委屈、愤怒、伤心,种种情绪让我歇斯区里地爆发了!
“你变态呀!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恶心呀!我知道你们嫌我是矢皴家的丑闻,我可以不住你们家里,我这么远跑来就是想看看妈妈而已,你们不喜欢,那我过几天就走,我再也不要待往日本了,一辈子也不要来了……”
我伤心地哭,嘴里不停地嘟囔,可是越说下去却越伤心,从来不愿说出口的话,结果全部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样跑来找妈妈是很唐突,可是我也害怕呀,妈妈十六年都没问过我,我怕她根本就不想见我,这几个月我拿起了上百次电话,可是都不敢打过来……唔,唔……我就是想见见她而已,怎么说她也是我妈妈啊……”
话越说越多,越说越停不下来,矢皴暮彦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快拧出一个疙瘩,然后他忍无可忍,用唇紧紧地堵住了我的嘴!
“唔!”
又被男人吻了!他一定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污辱我……
我怒急之下,头脑一冲动,想也没想,深深地咬住了他的血管!
鲜血顺着獠牙流进了嘴里……
新鲜、香甜、富有强劲牛命力的血液!
我美美的吸了一口,陶醉在血液的甜美中,真看不出来,冰块脸人虽然讨厌,但血却这么美味!
冰块脸?!
头脑里刹那的炽白!连脚都开始发软……
天哪!我干了些什么!
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后退了一步,脚一软,竟然差点摔倒。我呆呆地看着矢皴暮彦……
他……还活着!
虽然……脸色非常的惨白,双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但……总算是活着。
我松了一口气,为冰块脸还活着而感谢神灵。
可是,我忘记了,神灵是不会保佑吸血鬼的……
久皴暮彦骇然地看着我,右手捂着颈项上的牙印,左手指向我,“你……你……”
我?我怎么了?
我茫然了一瞬,然后记起了飞机上那个妖艳的倒影!
手不自觉地拉起自己的头发,月白色柔亮的发丝从指间滑过,长长的,比上一次还要长,已经拖到了腰下。我……又变身了!怎么办?瞒不住了,才短短一天,我就暴露了身分。
我看着矢皴暮彦,脑海里飞速地转着念头。杀掉他灭口?
这个念头让我颤栗,前一刻我还在庆幸他活着,现在却在想亲手毁灭他,冰块脸不是飞机上的劫匪,他是我妈妈丈夫的儿子!他甚至已经不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他有点可恶,可是要杀他我下不了手!
但是……凯洛家族上千年的秘密是更不能泄漏的啊!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能危害到爱我的家人……
冷静,冷静,迪亚,这次千万不能再让情绪左右你的判断,你不是个小孩子了,自己犯的错自己就得负责任!
我一遍又一遍地警告着自己,可是我的脑袋还是像个浆糊罐……
矢皴暮彦也在冷静,在我看来他几乎就在一瞬间恢复了冷静。他走过来,虽然有点虚弱,但每一步都走得气势逼人。
我害怕了,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边,再也无处可退了。
他用力捏住了我的下颌骨,让我不得不微微张开嘴,獠牙裸露出来,他的神色异常的古快,不是恐惧,不是震惊,不是鄙视……是我完全看不懂的一种表情。
“你居然是个吸血鬼,原来吸血鬼是可以变身的!”
“矢皴暮彦,不要逼我杀你,刚刚我差一点就已经杀了你,所以你不要逼我!”我挣开他的手,努力做出强硬的姿态威胁道。
“那你为什么要松口?”他的口气听起来根本就无所谓。
怎么会这样?人类最怕的不就是死亡吗?
“你如果咬死了我,不怕员警吗?今天可是有几百个人亲眼看见我把你抱上来的,你去把他们都咬死?还有你母亲,你猜猜会怎么样?
全世界的新闻媒体都会连篇累牍地报导:前台湾何氏企业大小姐何筱聆,婚前曾与一吸血鬼生有一吸血鬼私生子?英国硕果仅存的老牌贵族——凯洛家族是一庞大的吸血鬼家族?
哼,迪亚,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所以你千万不要威胁我!”
他越说气焰越嚣张,而我越听越气馁,因为我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是,这样的事实我无法承受。
闭上眼睛,我孤注一掷地说:“我不用咬你,我可以把你推下楼,大不了他们判我谋杀,坐几十年牢而已,我认了!”
矢皴暮彦一声嗤笑,幽幽地说:“迪亚,你怎么不动动脑筋,想想怎么才能让我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毕竟要走到那一步我们谁都讨不了好,所以我们干嘛不和平解决呢?”
我呆掉,是我在威胁他,还是他在威胁我?明明现在应该是我要强些,无论是从体力上还是从名声上,我可是“邪恶、残忍、令人毛骨悚然”的吸血鬼啊!可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掌握主控权的人是他呢?
“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可以马上离开日本,再也不会在你的视线内出现。”我暗骂自己懦弱,可还是忍不住想妥协。
他一挑眉,肆无忌惮地盯着我,邪恶地说:“要你怎么做,是我说了算!你还是先把这身衣服穿上的好,不然我可就要认为你是有意在勾引我了!”
“啊!”我一声惨叫,飞快地跳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地裹紧,脸已羞得绯红,我竟然赤身裸体地在他面前站了半天。
“快把我衣服拿来。”
“那不是!”他下巴轻轻一抬,示意道。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过去,床边是整整齐齐放着一套衣服,不过是一套和眼!一套华丽的女装手绘和服!
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我咬牙切齿地抗议:“那是女装!我绝对绝对不会穿!”
“那可是你母亲千万拜托,我才买的!”他嘲讽地说。
无语,想起妈妈早上的话,我连撞墙的心都有。
“那她也没有叫你只买这一套!”
“不过只有这套才是她点名要买的!话说回来,你母亲在某些方面真的是非常有前瞻性!”他的语气比嘲笑还要恶劣。
我已经被气得快要吐血。矢皴暮彦没有乱说一个字,这让我更加想要抓狂。
“我不管,我要穿我原来的衣服,你把我原来的衣服还给我!”
“那件衣服破破烂烂的,我已经叫清洁工拿出去扔了!”
平平淡淡一句话,将我最后一条路也彻底堵死,我恨恨地瞪着他,不动也不开腔,倔强地和他对峙。
良久,矢皴暮彦软化了一点,“好吧,我今天晚上还有—个必须要参加的应酬,可是就因为你,我现在连走路都累。所以在情在理,你是不是都应该帮帮忙?而且,如果你今天晚上表现好,不给我丢脸的话,我就答应不泄漏你的秘密!”
我有点心动,瞄了一眼那套女装,加果只是一个晚上的话,如果这样就可以让他闭嘴的话,我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你说话算不算数?”
“绝对算数。”他得意地笑了,为我的再次妥协。
“那好吧,这个东西要怎么穿?”我有点认命地拿起了那套衣服,像拿着一颗炸弹。
矢皴暮彦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帮我穿上了这件繁琐的衣服,把我累得腰酸背痛,我完全看不出有费这么人劲去穿一件衣服的必要。
“迪亚,看来你母亲固执地认为你是一个女孩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你能管好你的那两颗尖牙,我看你都可以去竞选『环球小姐』了!”矢皴暮彦仔细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又开始继续挖苦我。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我。
“矢皴暮彦,我的背包呢?”我得先把我的撩牙弄回去再说。
“不知道,你找它干什么?今天晚上又不能背!”他的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让我感觉是在与虎谋皮。
“我有用,我得把我的牙弄回去。”
“你的意思是……你的模样是跟你的牙齿有关?如果牙齿收回去,你也就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点点头,“是啊,我的背包呢?快点还我!”
“那就不用了,你现在的样子,才有点像是我的女朋友,如果变回平常那种白痴样,打死我也不会带你去丢我的睑。”
“你!不是我要去的!”
“好了,走吧,记住管好你的嘴,千万不要张嘴说话哦!如果再泄了密,那可就真的瞒不住了!
还有,别忘了我们的协议,你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如果演不好,我可是绝对不会兑现承诺的哦!”
说完,矢皴暮彦心情超级愉快地拉着我走出了门,让我感觉自己好象又上了什么大当。
门外是一间豪华的办公室。原来我竟是在矢皴暮彦的办公休息室里睡了一觉。不过,早知道睡这一觉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就算是要把眼睛挖出来,我也不会睡的啊!
丰田车平稳地滑出车道,心情却已经跌落到谷底。有些事情想起来似乎并不太难,可做起来才会发现,完全就是两码事!
原本以为,我只需要套上这件该死的衣服,去露个脸,然后就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一直到冰块脸准备回家,就算0K,可是……
再瞄一眼心情绝佳的矢皴暮彦,我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处境就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郁闷、哀怨,低着头,垮着脸,我无意识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等会儿如果你还是这副表情,等于就是在向别人宣布你被我抛弃了。说不定还要更惨,他们可能会猜你是不是还怀孕了!”好象还嫌我不够悲惨,冰块脸继续毒舌地打击我。
我冷冷地瞟他一眼,不生气,不生气,绝对不能生气!矢皴暮彦从认识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要让我生气,好象这就能给他带来什么乐趣一样,所以我不能再上当,绝对不要生气。
想了想,我问他:“你为什么不怕我?”
这个问题让我真的很郁卒,身为吸血鬼竟然被一个人类威胁,实在太给凯洛家丢脸了。
“那是因为你道行还不够。”他很不屑。
原来是这样,我点头,重新燃起了斗志。“决定了,我要去埃及跟杰修炼一百年再回来找你算帐!”
“吱……”
丰田车一个急刹,差点被后面的车追尾。然后从后面车的驾驶座探出一颗光凸凸的脑袋,接着就是一串连珠炮般的脏话骂了出来。
哈……有好戏看了,我兴奋地等着看热闹。
吵架耶,又是—次初体验!可是,矢皴暮彦居然没有准备理睬他,阔上车窗,把噪音隔绝在窗外。
“你究竟能活多久?”他问了一个与眼前状况完全不关联的问题。
我想了想,这我也不清楚,所以我很跩地回答:“不告诉你!”
“好,”他眼中寒芒一闪,很鄙视地问:“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能活多久?”
这个我知道,人类的寿命跟我完全就没有可比性,所以我很得意,“如果你运气好,最多可以活个七、八十岁;如果你运气特别好,就可以活个八、九十岁。不过我看你对人这么刻薄、坏心,能活五十岁就算不错了!”
“那我就要请问迪亚先生,一百年后你还回来找我干嘛?给我上坟吗?”他气势汹汹地责问道。
呃……好象是这样耶!
我迅速地盘算着,如果我每天都很努力,每天都有打僵尸,那么按照吸血鬼的体质,再过五十年,我也能有很大进步。
“那……五十年!过五十年再来找你一决胜负。”我模仿古代贵族决斗那样,摘下一只手套对着他扔了过去,向他下了战书,酷酷地说道:“哼,君子报仇,五十年不晚,到时我一定要从精神上、肉体上都彻底毁灭掉你!”
这个动作可是我在电视上学会的,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跟人决斗就是这样做,今天终于能有机会试一试,真的是有够夹。
“你白痴啊!再过五十年我七十多岁,你正好赶上为我送终!”冰块脸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然后重新发动引擎,再也不肯搭理我了。
原来……被气得吐血就是这个样子哦……
我小小地内疚了一下,虽然说是扳回了一城,可是我并不是很高兴。
再过二十年,冰块脸就要步人中年,再再过二十年,他可能就老得完全不成样子了……而我的生活,才是刚刚开始。
想到这里,我有点同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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