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药。你别怪彩云,我没有生病,这是婆婆派人送来的补品。」芊芊莲步一移,挡在彩云面前解释道。
「我娘?她送补品来干什麽?你身子不好吗?」明明是关心的询问,却因为她紧张的维护丫鬟的举动又让他感到些微不快。
她在干什麽?以为他会伤害她的婢女吗?在她心中,他是如此一个不讲理的人?
「不是不好,而是……」芊芊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是什麽?」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教人耐性全失。
「是……」
这教她如何启齿,如何告诉他这是婆婆派人每日熬煮,希望她尽快怀有身孕的补药呢?
他跟她又没有夫妻之实,这种药喝了也是白喝,偏偏她就是说不出口。
「怎样,你到底说不说?」徐慕陵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一踌躇,他的一双长腿便马上威胁著朝门口走去。
芊芊急得赶紧跑到前头拦住他。「我说、我说!这是婆婆要大夫开的催孕药,不是什麽大事,你千万别去嚷嚷。」她心一急,就把话说了出来,一说完,她不禁脸颊发红,垂下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徐慕陵一愕,呆了许久,瞪著她不可思议的道:「催孕药?你喝这药干什麽?你明明知道喝这药没用,干嘛还受这种罪?」
他根本没有碰过她,光喝这种药就能怀孕的话才有鬼。
这道理她也懂,可是她明明知道,却还问声不响的喝下,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这份傻劲教他不由得生气,胸口像压著什麽东西似的。
如果是和乐,绝对不会这麽做,她会偷偷的把药倒到花盆底下或是窗外,绝对不会像她这样隐忍著……
「我会跟娘说,教她别再熬这些鬼药来了,而你,以後也不许喝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徐慕陵生气的拿起那馀有残汁的碗用力的抛出门外。
砰一声,碗碎落一地,吓得在门外打扫并愉窥的丫鬟们惊慌的逃散。
芊芊也被他的怒气吓住了,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麽错事惹恼他。
「你……」
「明晚你好好的打扮一番,赴宫中的御宴。」说完,他便板著脸怒气冲冲的离去,留下一脸怔仲不解的芊芊站在原地。
「怎麽这样?发什麽脾气嘛!又不是小姐的错。」
他一走,一直躲在一旁的彩云立刻为她抱屈,走到门外收拾碎了一地的破碗。
「小姐,你想侯爷这样,是不是有毁婚的意思啊?」又不圆房,只会对小姐大呼小叫,不是想悔婚是想做什麽?
难道真要她家小姐虚掷青春,在这里守活寡过一辈子吗?
「毁婚?」芊芊因这两个字而愣住。
他想毁婚?那皇上的圣旨怎麽办?爹娘的性命又怎麽办?
一时之间,她心中极为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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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新月如勾,星光闪烁,皇宫的御花园内载歌载舞,乐声悠扬,十分热闹。
今晚皇帝设宴邀请淮远侯夫妇,御花园的凉亭内只坐著皇帝、徐慕陵和芊芊三人,并没有其他陪客。
三个人各怀著三份心思,透著一丝诡谲。
整个晚上,徐慕陵并不多话,除了有礼地回答皇帝的问话外,几乎没有开口,连眼睛都不看芊芊一下。
这令她非常难过,难道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
她实在想不透自己错在何处,他又为何莫名的发火。
「来,别客气,今晚没有君臣之别,朕纯粹为祝贺爱卿新婚。」话虽如此,但皇帝一直打量著芊芊,似乎思索著什麽。
芊芊发现皇上不知为何总是瞥向她,她自忖今晚的装扮并无失礼之处,为了赴御宴,她特地穿上华丽的诰服,举止也合宜,皇上为何还以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呢?
难道是她多心了吗?
皇上看著芊芊,心中微微惊讶。他之前就听徐慕陵说过,她与和乐十分相似,却没想到是如此相像。
即使是孪生姊妹也不过如此。
难怪这小子会这麽坚持,就算是得罪所有人,也非要娶她进门不可。
皇帝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道:「徐夫人如此丽质天生,家中的姊妹也一定秀慧出众吧?」
芊芊闻言,脸色突然一黯,回答道:「芊芊不敢接受皇上的谬赞。据娘亲说,芊芊原本有个孪生姊姊,不过在幼年搭船进京时落水,不慎早夭,所以家中只剩芊芊一女,没有其他手足。」
「是这样呀!」皇上颇觉遗憾。「天下之事未能尽如人意,不然有两个像徐夫人这样出色的女儿,邵尚书夫妇一定非常骄傲。」
「不过,爹娘将对姊姊的爱一并给了芊芊,所以非常疼爱芊芊。」她眼眶湿濡地道。
「原来如此。」皇上的目光略带责备的瞅向徐慕陵。可以想像得到,这小子强抢人家的女儿有多麽令两老伤痛了。「不过朕相信淮远侯也会好好的照顾你,甚至比你的双亲还要疼爱你才是。」
他们一个是主嫌,一个是帮凶,共谋抢夺了人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若是不能好好的照顾人家,实在有违良心。
徐慕陵了解皇帝话中之意,漠然的神色稍缓了缓,点头应允道:「臣谨遵圣谕。」
「当然,不然朕绝不会放过你。」皇帝微蹙著眉瞪他一眼,然後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交给芊芊,道:「这是朕的随身之物,见物如见朕。万一将来他敢有负於你,不论何时何地,你都可以凭此物要求朕做主,知道吗?」
他替人将姑娘家夺了来,总不能不为她的後路打算。这是提防这小子将来有一天梦醒,知道她终究不是和乐而心生悔意,到时若真是如此,身为一国之君,他可容不得年轻人出尔反尔。
「这……」芊芊原本婉拒,可是皇上极为坚持,令她不敢再推辞,只得硬著头皮谢恩,接下那块玉佩。「谢皇上。」
「有了这块玉佩,就犹如有了个护身符,你可要好好的保有它。」皇帝意有所指的叮咛道。
芊芊纵使聪慧,还是猜不透皇上话里真正的含意,只能含糊的道谢,小心翼翼的收下这份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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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时已是初更,徐慕陵与芊芊同乘一部马车。
马车行进时,车帘被风吹起,凉意灌了进来,令人直哆嗦。
他见她纤弱的身子缩了缩,於是上前替她拉好车帘,并以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寒风。
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却说明了他有一颗体贴的心。
「谢谢。」芊芊低声道。
「你不需要对我这麽客气。」
他黝黑的瞳眸直瞅著她,看得她又心悸不已。他总是这麽莫测高深,时而温柔,时而冷漠,让人捉摸不定。
她很想将眼前的男人看透,只可惜她失败了,被他炯炯有神的黑眸一凝视,她便仓皇的垂下脸,双眸根本不敢与他对望。
看见她如此娇羞的模样,徐慕陵又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我并不如你想像的难相处,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你会有机会了解我的。」
「我……我明白。」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她知道他的意思,既然是夫妻了,就要彼此互敬互信的过一辈子,他将是她一生的依靠。
她应该试著了解他,好好伺候他的。
可是,他真的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吗?
一会儿後,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来。
徐慕陵率先跳下马车,然後回身朝她伸出手臂。
看著那只伸在眼前的手,芊芊不禁想著,也许先前两人之间的一切只是个误会。
她必须让她的婚姻正常些。
是为了爹娘,也是为了她。
像是下定什麽决心似的,她伸出柔荑,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柔若无骨的玉手一握入掌中,徐慕陵平静的心不由得一荡,想将她放开,可是芊芊却大胆的将他握住,含羞带怯地牵著不放。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握著他的手走向自己的居处,可是那看似冷静的外表一点也骗不了人。
徐慕陵感觉到她的手正在颤抖,她的手心发冷,不断的渗汗,她其实最想做的应该是放开他的手逃跑吧,可是她却勉强自己握住他的手。
她究竟想做什麽呢?
他静静的任由她牵著,想弄明白她的打算。
回房的路彷佛无止尽一般,芊芊走得两脚发酸、发软,觉得似乎永远走不到目的地。
好不容易,她在退缩放弃前终於回到属於两人的新房。
彩云在她的眼神暗示下悄悄地退出屋子,顺手将门关上。
「你带我来这里有事?」徐慕陵瞧著芊芊,她那紧张的咬住下唇的模样教人不舍,那柔软的唇瓣此刻已被咬出红印,一定很痛吧。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指抚著她的唇。
她心若擂鼓,随著他轻柔的动作,她不安的伸出小舌润了润因为太过紧张而乾涩的唇,却没有想到这不经意的动作会碰触到他的手指,让两人均为之战栗,急忙往後退。
「我……我找你来是想……想……」圆房两个字她说不出口,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单纯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刚刚那个小动作已经轻易地撩起了徐慕陵的情欲,只是他努力的将它压抑著。
他怎麽可以对貌似和乐的她有这种感觉?他对和乐完全是兄妹之情啊!
可是,刚刚那种感觉是什麽?像一道惊雷劈在他身上,教他浑身著火,那种冲击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偏偏她不懂他的挣扎,直朝他走来,近到与他只剩半步的距离。
「我是想……」
「什麽都别想!」徐慕陵对她大吼,也是对自己吼,恨自己的自持力不够。「夜深了,有什麽话明天再说吧。」他粗哑地道,转身欲离开。
他动作之大,不慎将芊芊撞倒,幸好在她跌在地上之前,他眼明手快的急忙回身将她扶住。
芊芊怕他会立刻离去,於是急促地问道:「为什麽不能想?我们是夫妻,是奉旨成亲的一对,为什麽不能有夫妻之实?既然不要我,你为何还要强娶我?你这麽做,是想陷我爹於欺君之罪吗?」
他们成了亲,却一直没有洞房,这种事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该怎麽办呢?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徐慕陵黯然地说,怒气已消。
是他无理在先,无怪乎她要埋怨。
他当初娶她,只是出於对和乐的一种弥补的心思,想将长得像和乐的她留在身边,根本没有想到与她成为夫妻後的情况。
之後,每当与她亲近时,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起和乐的身影,教他无法碰触她。
他无法对像和乐的她做出男欢女爱的事,因为那对和乐来说是一种亵渎。
「对不起。」徐慕陵歉然地放开她,转头离开。
第六章
初春时节,花园里几株早开的花儿已等待不及的绽放娇容。
芊芊又爱又怜的俯看园中的花卉,纤纤玉手舀起水,细心灌溉。
自从那夜之後,她又好几天没有见到徐慕陵的身影。他就这麽讨厌她,想躲著她吗?
「少夫人,这些花儿真是幸运,有少夫人的细心照料,一定开得比往年茂盛。」负责照顾这片园子的园丁赵武提著一桶水,跟在她的身後说道。
自从少夫人来了之後,似乎特别喜爱这片园子,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她带著丫鬟在花园里散步,最近更是抢去他的差事,灌溉这些花儿,让这份周而复始、单调乏味的工作变得有趣许多。
「花儿跟人一样,只要有心,它们就会体会。」芊芊有感而发,再次舀起一杓水浇花。
随著一阵春风吹过,花香飘散在园子里,大树的枝楹摇曳生姿,像是附和她的话。
彩云拿著一件披风走来,心疼的为她披上。「小姐,起风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自从那晚赴宫里的御宴回来之後,侯爷就不再出现,每天像忙著什麽重要的事情似的,躲得不见人影,而小姐也变得沉默许多,真是弄不懂两人间出了什麽事。
当他们三人一边闲聊著,一边继续为花儿浇水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麽回事?」芊芊抬头望著那个方向询问道。
看来是一群丫鬟簇拥著什麽人,走在前头的三个人中,为首的正是她那多日不见的相公,另外还有两个衣著华丽,全身充满贵气的人。
「喔,大概是小郡王和郡主到了吧。之前小的听忙著打扫的丫鬟说,贤义王爷的公子和小姐要来咱们这儿作客,可能就是他们两位。」
「贤义王爷……」芊芊低喃道。
身为侯府的少夫人,有这麽尊贵的客人上门,她竟然没有被告知,也没有人通知她要前去迎接。
在这里,她甚至比一个施肥浇水的花奴还不如。
一瞬间,芊芊的心不禁揪疼,她捂著胸口,红了眼眶。
「彩云,我们回房吧。」她仓皇的低下头,疾步走向所住的院落。再不回房,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在下人们面前丢脸。
「小姐……」
主子备受冷落,身为丫鬟的彩云也跟著难过,同情的跟在小姐身後回屋,然後把门紧紧关上,像想把屋外的一切阻隔,不让它们伤害小姐一分一毫。
「没人告诉咱们不是更好吗?省得麻烦,再说那些人我们也不认识,去了反而不自在。」彩云安慰道。
「我知道。」芊芊岂会不了解彩云的好意,只是心里那种被忽略的伤痛还是不由自主的泛开,教她无法承受。
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啊!
当彩云正努力的安慰她,芊芊心里也编著千百个理由为徐慕陵解释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
「什麽事?」彩云不耐烦的扬高嗓音,走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周福,他依然是那副恭敬严谨的态度,朝她弯身行礼,不同的是,今天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丝怪异的神情。
他暗暗喟叹一声,无奈地开口道:「少夫人,侯爷命小的来传话。这些日子,您若没事,可不可以尽量留在房里,别到外面去?」
他话说得够婉转了,可听在芊芊的耳朵里,却如同一道惊雷击身,让她晕眩了下,差点站不稳。
现在是什麽情形?他竟然要将她软禁!
彩云一边扶著芊芊,一边气不过的大声嚷嚷道:「侯爷太过分了,他招待的究竟是什麽了不得的贵客,为什麽他们一来,就要把小姐关在这里?小姐又不是出不得厅堂,见不得人!」小姐连皇上都见过了,还有什麽人不能见?
「少夫人请息怒,侯爷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您将来一定会明白他的用心。」周福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
「有何苦衷?说穿了不是就瞧不起人、欺侮人嘛!」彩云牙尖嘴利,不肯罢休。
「够了,彩云,什麽话都不用说了。」芊芊忽然开口.打断了彩云继续为她出头的举动,走过去向周福道:「请你转告侯爷,芊芊会遵命就是了。」
尽管声音再哽咽,眼眶再红热,她都不肯让眼睛里的泪水流下来。
徐慕陵的无情,一再的伤害,让她彻底的觉悟了。
他是个无心的男人,再多的情感也撼动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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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繁华热闹,比起江南一点也不逊色。
即使已是初春,仍然十分寒冷,有时候还可以见到飘落的飞雪零零散散的覆盖在地上。
踏著些微的白雪,永庆和安乐跟著徐慕陵来到大街上。
他们兄妹俩一边游览城里的风光,一边各怀鬼胎的互使眼色,催著对方走向前去向徐慕陵开口。
他们这趟不远千里的送贺礼而来,除了真心诚意的恭喜徐慕陵新婚之外,最重要的是想看看新娘子。
因为和乐在徐慕陵心中的地位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为了赎罪,这四年来,徐慕陵没有对任何女子动心过,任谁去淮远侯府说媒,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连他们兄妹俩的爹娘都看不过去,亲自劝过他好几次,要他别再自责,赶紧开枝散叶,为徐家传香火,可是固执的他就是听不进耳里,有自个儿的想法。
但没想到这次他才从南方吊祭和乐回来没多久,就传出他突然成亲的喜讯,这让所有关心他的人喜出望外之馀,同时也非常好奇,都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位绝色佳丽能让顽固如石头的他动心,决定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