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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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权-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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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语初带着栖魂临朝的第七日,夙后带着新帝一如既往的来到大殿,一袭紫衣的夙后,比往日更加妆容盛大,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凌厉,却又是悠远的,不张扬的从容。
听完梓琰和乌太惹的回禀,涉事的四人都跪在堂下,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太后一句发落,不比狠戾的夙皇,这是新太后的第一道懿旨,多半都会宽容恩威并济的吧,因此众人也都并不紧张。
“乌太惹,”一道好听的女声从容地响起:“将这群乱臣贼子,枭首示众。”
“请夙后三思,”此四人虽有所图,却并未造成什么祸事,一上来就这般的狠戾,梓琰有些担心。
“三思什么?”语初缓缓站起身,“夙皇凤琊,不要妻不要子,甚至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为的就是这片宿曜江山,民心稳定,安居乐业,而你们几个小人之心,为一己私利,竟要陷万民于水火,我岂能容你!前朝战事激烈,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以命相搏,尔等安坐家中,既无性命之虞,又无体肤之苦,吃饱了撑得不思上下一心退敌安邦,有心作乱难道不是嫌命太长了?你们对得起先皇吗?对得起战场上的将士吗?”
语初话音落地,掷地有声,一众臣子都跪了下去,她微微昂起头,头上的五凤琉璃金簪翘了翘。
“拖出去,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在这七曜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之际,竟还有此等小人窜上作乱,如此不忠不义,不配为人。传旨,此四人其罪当诛,明日午时枭首示众,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都去观刑,所有家眷男的充军,终身不得委以重任,女的入籍为奴,终身不得赎身。”
这是凤琊命都不要换回的安宁,她不许任何人破坏。
梓琰双拳紧握,他相信并支持舅舅的一切决定,无关对错,可是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受的,舅父找对了人。
终于,凤琊手心里纯白的花朵,为了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染血腥。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初相见(一)

“凤琊已死,世上再没有地宫,如此,你不唤醒溟龙,这天下混乱将持续下去,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不过就是死的人再多些。”和她说这番话的是董微瓷,只不过他此时此刻,眉目依旧如画,眼中却不再有清澈水波。
他说的没错,代语初为了凤琊走到这一步,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天人永隔,为了什么,就是这该死的天下。
“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祁苑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眼睛并没有看他,而是无神无焦点的落在不知哪里。
三日后,祁苑被送往回千城的路上。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你就这样放她离开了?”董繁雅脸色扭曲,宽大袖子中的右手因为用力过猛滚烫着,微微的颤抖。
“她答应孩儿会她会回来的。”董微瓷微微的垂眼,对脸颊上红色的掌痕毫不介意,他刚刚知道母亲派去追她的死尸已经出发,要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只是苍白着脸色说,“母后,如果这次未能追回祁苑,孩儿自去将她带回,还请母后切莫伤她。”
董繁雅银牙紧咬着红唇,眼神狠厉懊恼,手却再抬不起来,他这幅样子,像极了他的生父,她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而祁苑这边随着董微瓷派来护送他的人刚走出和易没多久,就受到了死尸的攻击。
混乱中,另一拨人赶到了,是赤炎的鹰卫,直属皇室的卫队,祁苑猜这是师父的面子,这个念头一直到她见到了那个人。
一个华丽却清雅的别院里,祁苑第一次见到了,赤炎国君,费湛。
费湛年纪与凤琊相仿,没有凤琊的邪魅狂妄,不同木笑渊的冷漠,却是个温润如玉的君王。
“祁苑,好久不见。”这是费湛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祁苑拜见君上,君上万安,如小女没有记错,这实在是小女第一次谒见君上。”
“非也,二十年前,我就见过你。”费湛微微笑着,不等祁苑反应就接着说:“你和她真是像。”
“谁?君上说的是谁?”聪慧如祁苑,立刻就觉出不寻常。
费湛将她深深看了一眼,告诉她一个天下只有四个人知道的秘密。
祁苑的生母是赤炎国君费湛的姑姑,赤炎的公主费明霞,当初为了生下祁苑难产而亡。
费明霞与祁崇光一场爱意,却始终有缘无分,千城国运中注定有一劫,原本在这一次的后宫祸事中洛氏必亡,祁崇光将重临千城帝位。然而,却有无尽的祸事随即而来,于是祁崇光求助铁家,以自己的帝位为交换,获悉七曜之祸,既助洛家一臂之力,又将溟龙守护万俟家保护了起来,为了平息祸事,命中便不能娶费明霞,转而娶了万俟瑶。
祁苑终于明白自己骨子里那股对“为了大义牺牲小我”的深恶痛绝来自哪里,想必自己的母亲虽爱着这个男人,肯为他诞下子嗣,却也深深地怨着他的吧。
“祁苑,你虽不是万俟家的血脉,但须知我费家当初能够收纳万俟家、铁家至麾下,本就与溟龙有万千关联,最初的费家与七曜旧主本就有世代联姻之约,换而言之,费家本就可与溟龙心意相通,而无需捆龙索。”
而溟龙现世,便可许诺实现一个愿望。
原来,如此。
祁苑在费湛亲卫的护送下回到了祁家,父母一见她那份激动和泪水不需多言,祁苑却冷静的看了自己的父亲很久,眼神复杂,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祁崇光看着女儿不同以往的表现,想着她那怪异的眼神,心中一片荒凉,将殷早已对自己言明了身份,莫非这个女儿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下午,岳幽柔来到了祁家,在祁家那个种满樱花树的院子里,两个人各自怀着一份沉重,空中没有鸟儿飞过,周遭的一切都安静而让人心忧。
凤琊死了,地宫不会再开启,可是万宗需要的是一个帝王,不,不仅万宗需要,这天下也需要,为什么不是将殷呢,这个人为什么不肯用他的天下来换一个相守,她知道没有人会回答她,除了万宗。
“你竟要和万宗合作,你置这天下于何地?”幽柔闻言大吃一惊,真没想到祁苑一回到千城,就给了她这么个晴天霹雳。
“天下,这天下又如何,不过是我眼里揉不进的沙子,那个曾经坐拥天下的人,如今也以这天下为名不肯松口,将我拒之千里,如此我便还他一个天下。”
“祁苑!你竟是疯了吗?当初陆天逸死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幽柔大惊不由得站起身来。
“我说,他死是因为尽忠职守,是死得其所……”
“难道将殷不是吗,守护七曜就是他的职责,你有什么理由埋怨他指责他,你这么怨怼不过是你不能得到他,他的大义你根本不理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理解,你只是想他和你在一起,如果连他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你又算什么?”
“代语初倒是支持凤琊的坚守,得到了什么,她得到的也不过是那个冷冰冰的江山。”祁苑面无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滚落到泥土里吗,瞬间,就不见了。
还有凤琅,还有她那从未谋面的亲娘,都是这番混账大义的牺牲品,祁苑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什么江山,什么大义,都是这群男人口中不肯承诺的推脱!!”祁苑含泪低吼。
她说的对,说得对……幽柔无言,闭上眼,跌坐回椅中,无法抑制的流泪。
转角处的祁崇光听到这番话,心中翻涌,苦涩非常,神情黯然的转身,手微微的颤抖,掂量再三派人给远在前线的云之遥送去一封信。
第二日,祁苑来到雁知湖边,阳光和煦,微风阵阵,水面波光粼粼,一派夏初的好景色,可是今日她变要这天地变色,江河水枯,她要湖底的溟龙再现人间。
就算溟龙现世,联合万宗又怎么样,她相信董微瓷会是个好君主,一旦溟龙现世,将殷就要重回肉身,到那时,做不做君王又有何关系,到那时,有了新的帝王,他便可以与她归隐,她要的,从始自终,只是他一人而已。
正在这时,灼弦忽然出现了,急急地跪在她面前,“祁小姐,请无论随在下走一趟。”
祁苑心中一惊,“莫非是将殷……”
灼弦来不及解释,即刻化身神兽,“边走边说,祁小姐请上来。”
祁苑来不及细想,即刻便坐在灼弦背上,随他驾云而去。
原来,今日一早,将殷的冰层中便出现了一层金光,久久不散,灼弦心知有异便来找她。
当她再站在召瑶山,荛炎洞中,面对那个尘封在冰层中的男人,她的心很难不掀起重重波澜。
她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知道了她的到来,那层光渐渐消失了,祁苑笑了,“你这是何意,是要阻止我唤醒溟龙?”
冰层中的男子形貌并无任何变化,祁苑却坚信他就是能听见她,于是她接着说:“你不肯见我,却让我来见你的肉身,怎么,对我无话可说?”
“你应该知道,凤琊死了,他死了,这个一生为了宿曜江山殚精竭虑的人,不顾一切,抛妻弃子,而那个愚蠢的代语初,自诩与他心意相通,对他所做的一切都默默支持,所以他留给她一份大礼,替他继续守着那个江山。”祁苑说得心神欲裂,却一直强忍着眼泪。
“而我不要!”祁苑眼泪模糊了视线,昂起头来,“什么江山,不如我与心爱之人真真实实的血肉相连,携手一生,你不要我,不肯承认也就罢了,我不敢强求,但是,连与我同在一片天地间,活生生的,你都不肯吗?”
“我定要溟龙重现世间,要你回到这天地。这天下,还有谁比你更名正言顺,你本就是这七曜之主,就算你不肯重新君临天下,只要你能重回这世间,我愿万劫不复。”祁苑收起神伤,变得坚定而决绝。
可是就在此刻,那个浮在冰中的人,嘴角竟然开始溢出血液……
一缕一缕,荡涤在澄明的寒冰中……
“你,你这是做什么?”祁苑心中大骇,不由得呆住了。
“帝君这怕是在自毁。”灼弦焦虑的迟疑着,“帝君若毁灭生魂,这幅躯体也就再没有用了。”
“好,很好,你真是好,”祁苑低低的嘶喊后退了几步,紧咬下唇看着那缕嫣红的血丝在冰层中飘荡着越来越远,她摇着头扑上去,敲打寒冰,“停下,你停下!”
血越来越多,一刻不停的从将殷口中溢出,透明纯澈的冰层中一缕缕血丝荡漾着,场面凄厉而绝望。
祁苑终于嚎啕大哭,一面哭喊一面敲打着根本毫无动静的冰面。
这是宁愿毁灭也不愿成全她的自私,她所有的期盼在他眼中,在他那份大义面前都只是一个自私,不过就是与所爱的人相守,为什么就这么难,遇到他已经是个奇迹,还贪心的奢望拥有,就是她的罪过吗?
终于,抵不过蚀骨剜心的心痛,祁苑力竭的跪坐在地上,大声的,含混不清的哭喊着:“不要,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永不召唤溟龙,求你,求你不要……”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离我而去……不要就这样消失在世间……
如果要他消失,她宁愿就这样摸不到碰不到的看着他,千年,万年……
祁苑再抬头的时候,果然血渐渐止住了,冰层中的人面色更加苍白。
祁苑缓缓站起身来苦笑着后退,跌跌撞撞的跑出洞口,灼弦担心的跟了出去,“祁小姐!”
祁苑坐在洞口的大石上,虚弱的摆摆手,抬起眼睛说:“守好,千万不要让人伤了他,他无力自保,只有自毁的本事……”
她已没有力气在流泪,只是独自神伤的坐着,真不知道她的心还能承受多少。
“灼弦,麻烦你,将我送回千城。”
风凉彻骨,日头晃眼,他是她无可奈何却不肯拔去的心中骨刺,深入骨髓,碰触不得,心中的疼痛难以抑制,祁苑眼前一黑。
“祁小姐!祁小姐……”灼弦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祁苑发现自己身在祁家,那股疼痛并没有放过她,随着她的醒转即刻就攻占了她的心脉。
多希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多希望,她从来不曾应承过他什么……
可是忽然出现在她枕边的男人告诉她,一切还没结束,董微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就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含着笑意的黑眸,修长的手指探过她的额头,清风朗月,他根本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美少年,俊朗而又温润如玉。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初相见(二)

“终于退热了,怎么又病了?”董微瓷看到她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祁苑沉默不语,闭着眼睛淡的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人。
“跟我回和易。”半晌,董微瓷带着一丝隐忍有些艰涩的开口。
“我若说不呢?”
“我能来这,就做足了准备,你想要祁家多少人为你死?”他依然温润的笑着,带她离开的心思志在必得。
这样,也好……离开这,不必再面对有关将殷的心伤,就连她的父亲,竟然也是这样的人,还是不待的好。
一路上,祁苑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董微瓷对她颇为照顾,回到和易王宫祁苑就彻底病倒了。
睡梦中她见到了语初,她身着大红色的朝服,威仪赫赫仪态万千,面对朝臣大气磅礴,祁苑问她:“你好吗?”
语初倾城一笑,“替他守护他心爱的一切,用尽我的血肉。”
一转眼她又见到了将殷,在那个冰层中的男子睁开双眸,一字一句对着她说:“不可动妄意,不可动妄念,我与你原本就是殊途,你又何苦执着,人之一世要记得多少,就要忘记多少,祁苑,早日醒转,方是归途。”
见她睡得极不安稳,董微瓷用丝帕为她拭去额间的汗珠,焦心忧虑的抱她入怀,低低的呢喃:“乖,明日一早就会好的,好好睡,我在这,一直在这。”
一阵琴声婉转的传来,似诉平生最幽深的盼愿……
怀中的祁苑很快便安定了下来,董微瓷怜惜的拂过她的眼,皮肤依旧滚烫,热度依然不低,他微微蹙眉,转头吩咐太医……
就这样,一连几个日夜董微瓷几乎寸步不离。
祁苑醒来的那天,远处又传来了那个琴声,她缓缓睁开眼睛,没有注意一旁疲惫而欢欣的董微瓷,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被董微瓷带到怀中,无力顾及其他,祁苑虚弱的问:“君上,可知奏琴的是什么人?”
“祁苑喜欢这首曲子?”
“恩。”
“本君为你弹奏?”
不,这人曲中那浓烈的绝望和遗憾,不是任何人弹得出来的,“我想知道弹琴的人是谁。”祁苑轻轻的摇头。
“是我母后。”
“她?”祁苑一惊,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深刻的情感,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出众的琴技。
接下来的几天,在祁苑恢复的过程中,董微瓷一直都陪伴左右,关于董繁雅的问题她锲而不舍的想要知道全部。
“她如今爱人孩子都在身边,还有什么是想要而永远得不到的?”祁苑微微摇头,有些不屑一顾,“莫不是因为名分?你也是,早日给你父母一个合适的身份,他们也就不至于再被人诟病了。”
“范元山,并非我的生父。”
祁苑大惊,世人皆说范元山和董繁雅情深意重,若非如此,董繁雅为何弑亲,为何在千城掀起波澜制造出这许多的血雨腥风。
“不是你的生父?那你的生父是谁?”她知道这么问很失礼,但是她抑制不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生父已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难怪是那么沉重的绝望,爱而不得的撕心裂肺。
这天,祁苑坐小船来到水榭,青色的帐幔中,那个纤巧的背影犹如仙子,一袭青衣的董繁雅,没有了繁复的衣着,没有满头金镶翠绕的装扮,一切都似回到最初一般,简单纯净,而她的美,更为触目惊心。
“你来做什么?”一开口,便又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太后。
“不必多言,琴声说话就够了。”祁苑笑笑。
董繁雅没有看她,冷笑了一下,继续弹完这支曲子,心中有一丝奇异。
“祁小姐要听曲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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