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平日里在宫里横行惯了,哪有这样的遭遇?当即又哭又闹,挣扎着翻身要起来。玉明的几个宫女太监上来拉扯沈青画,被小安子喝住。
皇后和公主打架,这谁敢劝?
只有一个小宫女,见了这副情景,为玉明求情,甚至最后还死谏,一头碰死在假山上。
玉明被沈青画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觉得脸颊上落了几滴温热,周围的宫女太监惊呼一声,四周就再也没有声音。
沈青画压着玉明,眼里无波无澜。
“小安子,把人扔进井里,等会去告诉小黑,就说玉明公主杀了人,畏罪潜逃。”
这样公然污蔑人,玉明不信地瞪大了眼睛!玉明觉得,眼前的沈青画,疯了!
“沈青画,你!”
玉明的尖叫,被沈青画一巴掌打飞!
沈青画将玉明的脑袋按在地上,将玉明往死里打!
玉明头被强行按住的时候,只见小安子,拖着满头是血,脑后还流着灰白脑浆的宫女,在井口边停下,然后骨碌碌地吊起井里的水桶,将人头朝下扔了下去!青色的裙摆,在井口消失的一瞬间,玉明只觉得周身寒凉!
沈青画会不会弄死她?沈青画会不会毁尸灭迹之后,告诉小黑,她只是逃家了,找不到了?天下想杀皇家的人,不止沈青画一人,如果她出了宫,沈青画把消息传出去,她会有什么结局?
沈青画的巴掌,使了十足十的力气,认狠了落在玉明身上,每一巴掌下去,一大块肉都麻得发木,火辣辣的疼!玉明嚎啕大哭,因为疼,也因为害怕。
沈青画不威胁玉明,也不利诱玉明,只是让玉明这个没长大的孩子,用疼痛去记住她的决定是多么地错误!
等外面响起“皇上驾到——”的时候,沈青画才停下手,将奄奄一息的玉明架起来,将玉明安置进房间。
玉明脸肿得老高,只听见沈青画魔鬼一样的声音,在耳边掠过:“玉明公主可一定不要嫁人,嫁了人,我还去哪里找你?”
玉明吓得奋力推开沈青画,即便摔倒在地也不让沈青画靠近:“来人!来人!快给本宫把这个疯子赶出去!皇兄!救我!救我!”
趴在小黑怀里,玉明躲着沈青画想,犹真的广王,骁勇善战,沈青画定然不敢打到广王的府上!
当天午后,玉明出嫁。
小黑站在城墙上目送玉明出大理,不解地问沈青画:“你真的就打她几个巴掌?”
当时沈青画让人把寿康宫的门关上的时候,把小黑的暗卫眼线一并清出了寿康宫,小黑不知道情况也是自然。而玉明因为害怕沈青画在她出嫁的路上下毒手,没敢告诉小黑实情,只说沈青画打了她几巴掌。
沈青画收紧下巴,漠然答道:“民间有句俗语说的好,‘慈母多败儿’。公主金枝玉叶,这么多年没人打过她,才会如此骄纵,臣妾打的那几下,是认真打了,公主自然会疼。疼了,也就不敢了。”
沈青画敢打玉明,一来,是因为气玉明想要强了冯玉;而来,是仗着阿黄影皇的身份,即便最后小黑舍不得玉明,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沈青画到底打了玉明多少下,没人知道。从尊汉到犹真,一路半个多月,玉明一直低烧,到了犹真之后水土不服,耽搁了好一阵子才进了广王的府里。不过听说,广王半路上去偷看过玉明,见玉明是个猪头女,大婚那天没出现。后来某一天,见到明艳高雅的玉明,一头栽进了温柔乡。后来广王谋反,当了犹真王,南国和犹真缔结了百年和约。
第145章 苏翰辰、湘江瘟疫
年前,贤妃和小黑大打出手,不知道是为什么,贤妃一气之下,出宫回娘家,住了一个月。小黑在这一个月里,又天天出城,卖兔子。
沈青画趁着小黑不在,去看了苏翰辰。
其实刚开始,沈青画挺讨厌苏翰辰的,城府太深。可是后来,苏翰辰为了苏坠儿,投诚小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青画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一年多未见,苏翰辰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眼底乌青,嘴唇苍白得不见一点血色。
叶一鸣见沈青画来了,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间,让两人单独说话。
苏翰辰以为沈青画有事才过来,没想到沈青画真的就是来唠嗑的。
沈青画问了以前苏翰辰和苏坠儿之间的事情,问了苏翰辰以前的糗事,笑闹着吃了饭,然后下了盘棋,这才离开。
叶一鸣再进来的时候,见苏翰辰面前摆着半杯热茶,热气氤氲了苏翰辰的眼底。
苏翰辰的表情,叶一鸣看得不真切,于是开口问:“哪里不舒服吗?”
苏翰辰抬手抚着杯沿,已然明白沈青画这趟来的意思——
因为沈青画拿他当朋友,所以,才来看他,最后一面。
“我还能活多久?”
对于这个问题,叶一鸣很直接地给出一成不变的答案:“还有两年,如果你不折腾自己的话。”
两年?沈青画两年里,都不能再过来了?
“过几天,我想去看看苏昭仪。”
叶一鸣蹙眉,不同意:“还有几味药,你先吃完再说。”
苏翰辰失笑:“叶一鸣,你怎么就这么像老妈子?”
“医者父母心。”
这个解释,很好。
苏翰辰勾着嘴角,目光幽幽地望着皇宫的方向,眼里水光潋滟,满是柔情。
苏翰辰如此鬼才,怎么不明白,能让叶一鸣这么上心,应该是活不久了。
……
年后,二月,湘江鼠疫,听说死了不少人。
朝廷里几个应付过瘟疫的人都过去了。宫里老太医,呼啦啦地被拖走了一大半。
没十天,湘江来消息,要朝廷派兵支援。
金福来报消息的时候,阿黄正在给沈青画做香酥鸡,沈青画蹲在小厨房门口,嘎巴嘎巴地嚼着脆骨。
听完金福的话,沈青画努力往上翻白眼:“闹个瘟疫,要兵力支援做什么?邻县不是有衙差?”
金福尽责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大人要烧尸体,当地百姓不准,守在尸体旁边寸步不离,已经起了好几次冲突。”
檐廊下,马葭的画眉在“啾啾”个不停,自得其乐。
沈青画啃完最后一根锁骨,拍拍手,掸去辣椒粉。
“那苏三呢?他不是也跟去了?”
阿黄掀锅盖的手顿了下。
金福快速地看了眼阿黄,确定阿黄脸色没变,才回答沈青画的问话。
“苏大人在走访疫情,寻找鼠疫源头,不在湘江城里。”
“皇上允了没?”
“允了,让翼王带五百先去,随后一千五由杜大人带着运送物资。”
翼王?五百?这么多?那感情好!
沈青画偷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第二天,沈青画也没跟阿黄说一声,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宫,混在无德的队伍里,一路颠颠的往湘江去了。
行军的苦处,是一般女人受不了,所以和沈青画一个营的,没人想到他们中间混进了个女人。
虽说这一次是去湘江救灾,不用豁出命杀敌,可是去湘江的路途遥远,一路高山峻岭,他们又是先头部队,一刻都不能耽误。本来湘江和京城有一条官道可走,可官道被洪水淹了,只能绕远路,从湘江北面的崂山翻过去。
日夜兼程赶了七天的路,无德才说整歇一晚,天亮再走。
沈青画可不觉得是无德是大发慈悲,体恤军中兄弟。
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山羊胡子监军就过来跟大伙说:“明日要连着两天路,翻过对面的山头,就到湘江了。”
对面?沈青画捧着大碗公,回身望了望对面的山壁,直接越过悬崖就到了,这干嘛还要翻山过去?
旁边有个人靠过来:“因为没有吊桥过去。”
这声音,如夜莺般悦耳,可沈青画听了,“嗷呜”了一声,惊恐地捣着胸口,差点把碗都打翻。
冯玉怎么在这!他不是被发配边疆去了?
冯玉嘴里叼着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丝,吊儿郎当。
可就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沈青画心口一滞,清清淡淡地涟漪,一波一波地散开,荡在心房上,又荡回来。沈青画喉头一紧,险些落下泪来。狠狠扒了口饭,才堪堪顿住湿意,心中咒骂,这冯玉,果然是妖孽!
吐了牙签,冯玉抬起胳膊,大手拦住沈青画的肩膀,往怀里一带,沈青画就撞进冯玉结实的怀里。
“嗯,半年嘛,我这就回来了。我还带了两人来。”
一股子暗香顺势蹿进沈青画的鼻腔,依旧是熟悉的花香。
沈青画掐了掐手心,正了心神,才没被冯玉蛊惑了。
没注意到沈青画的异样,冯玉扭头,往后面招招手,就见金福金禄也靠上来。
沈青画瞬间就黑了脸——她这趟偷跑相当失败,不仅冯玉发现了,连金福金禄都跟来了。那不用猜,阿黄早让阎王门的人跟着了!
金福金禄两人颇为默契,对冯玉怎么拼命追上沈青画的事,只字不提。
沈青画指着对面的崖壁,问冯玉:“你能不能到对面?”
冯玉往对面望去,只见距离百尺的山崖,其间云雾缭绕。
收回目光,冯玉一双媚眼,火辣地看着沈青画:“青画,你这是让我为你殉情?”
嘴还是那么欠。
过不去?
“金福金禄,你们呢?”
那两人也摇摇头。
吃完饭,沈青画不睡觉,就光在悬崖边溜达,站累了,就在大石头上坐着,想着怎么样才能过去。
无德过来的时候,就见抱着腿,望着对面扮作望夫石的沈青画,一股火气从心底陡地蹿上来!无德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沈青画!”
沈青画转头,丝毫没有被当场抓包的自觉,让无德赶紧过来:“诶诶,正想你呢!你能射中对面山崖吗?”
正想你?
无德勾了嘴角。
第146章 过崖
沈青画把自己的意思,这么一说,无德就知道沈青画的意思了,不过……
“就算有绳索,一个不测,摔下去怎么办?本王手下的人,命都金贵得很,你赔不起。”
“嗤。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折腾去。”
无德听沈青画这么说,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头坐下。
“好啊,本王就看着你怎么折腾。”
无德不帮忙,沈青画就只能去找别人。
弯弓射箭这种事情,除去无德,就只有许戊。
许戊是当年的武状元,能拉动二石力的弓(拉动这张弓,需要两百二十斤的臂力)。
沈青画闯进帐篷的时候,许戊正在换衣服。
沈青画刚掀了帘子进去,入眼一具古铜色的背脊,忽地又退出去。和许戊一个营帐的人都不知道啥情况,以为沈青画是走错了营帐,又怀疑是奸细。
许戊连忙和旁边的人说“没事”,匆匆穿上衣服,出来问沈青画:“怎么了?”
沈青画把事情跟许戊说了,许戊挠挠头:“光是箭射过去,那是没问题,但是如果带上绳子,就不行了。你看这山崖的山风阵阵,带上绳子,箭就失了准头。”说到这里,许戊跟沈青画咬耳朵,“将军那有张千机弩,带了绳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沈青画觉得,这无德,心眼真小,原来在这等着呢!
“无德,千机弩!”
无德挑挑眉:“你同意?”
无德还是想知道去年中秋前,请沈青画批的偈语。
不就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早死么,这么大半年下来了,还念念不忘的。
“同意同意!”沈青画很不耐烦,“洞房花烛夜。”
无德没听明白,让沈青画细说。
沈青画揉了揉鼻子,颇为不自在:“细不了,你回去找圣叹解偈语。”
既然沈青画都说了偈语,当下无德也不推脱,亲自去拿千机弩过来。
这千机弩是用千年玄铁打造而成,模样和一般的弓弩差不多。
无德宝贝得很:“这可是裴驹亲手做的,好用着呢。”
沈青画撇嘴——这么宝贝裴驹的东西,怎么让裴驹去叶氏那边?
别看这千机弩只小小的一方,可足足有六十斤重!
无德要用千机弩的事情,瞬间在营地里散播开来,百来号人齐帅帅地都出来看热闹,反正山上凉快,权当纳凉。
无德也不拦着众人,准备好绳索,摆开架势,“砰”地一声,好像是一声炮仗响,破空的尖锐呼啸,划开山风,“咻”地直往对面的山壁去了。
沈青画突然捏了一把汗——这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对面有没有人。
无德扯了扯绳子,挺牢靠,想必是钉进对面的山壁里了。听沈青画这么一说,薄唇一掀:“怕什么,这山上,就算有人,那也只能白当冤死鬼。”这么说着的时候,嘴角勾起的笑,格外的诡异。
沈青画看着,觉得心里不踏实,怎么好像无德在算计什么?况且,无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沈青画心里惊疑不定的时候,无德又射了一箭,又一次正中对面崖壁!
这下身后的将士们都欢呼起来:“大将军!大将军!”
接下来就是将准备好的铁链带过去,在对面山崖上固定好,就可以走人了。
最先过去的是许戊,随后冯玉也过去,等沈青画过了悬崖,就知道无德笑的是什么意思!
在对面崖壁等着的,正是苏三!
奶奶的!无德也不怕崩了苏三的脑袋。
相对于沈青画的咬牙切齿,苏三显得格外地淡定。
“没事,我知道你们要射过来。我也算半个国师。”
哦,苏三,也会神棍的事情。
无德是稍后过来的,留几个人在后面打扫营地。
无德果然是个冷血的,等众人过来之后,直接下令,启程,去湘江。
无德这么说的时候,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青画,然后露出很了然的笑。
沈青画还没反应过来,冯玉就整个人贴上来,裹着沈青画闪进一旁的树丛里。
沈青画没敢动,以为出什么事了。
贴着沈青画站了一会儿,冯玉强忍着将沈青画抱在怀里的冲动,扭头,努力看着旁边黑黢黢的树林。
冯玉假装斯文地咳嗽一声:“青画,你衣服脏了。”
“衣服?”沈青画很自然地低头看胸口、看衣摆、看背后……
“是裤子……脏了,咳。”
沈青画继续低头,弯腰,看裤腿。
“奶奶个熊的,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怎么看见的?”沈青画忍不住抱怨,这大半夜的,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冯玉索性背过身去,提醒沈青画:“青画,你是不是月事来了?”
愣了一瞬,沈青画气得拔出背后的碎空,就要冲出去和无德拼命!
“那个无德,居然看着老娘在一帮老爷们面前出丑!”
冯玉也不去拦着,只淡淡提醒沈青画。
“……青画,你要不要先换衣服?”
脚步立刻顿住。
等沈青画和冯玉、金福、金禄,一行四人赶到湘江城,无德早就带人进城,湘江城已经闭城。
沈青画扯着嗓子吼,让无德开门,城门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无奈,几人只好在城外,去找苏三。
找到苏三的时候,苏三有些意外,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苏三正打算去山里寻找水的源头,看看鼠疫是不是从那里传来的。
沈青画一路小跑颠过去,等冲到苏三面前,才觉得不太对劲。
“刚才过来的时候,山崩了,翼王受了伤。”
沈青画呼吸一滞。
还是没有改变?
见沈青画这样,苏三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原本那块大石,是该落在苏三头上,是无德带开苏三,无德被砸断了一条腿。
苏三给无德止血的时候说,沈青画给他批了偈语。
给人批命格,是会折寿,沈青画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行军的事情自己折寿?除非是原本的路,走不得!
苏三沉着脸,让大伙启程。
冯玉知道沈青画心里不痛快,索性上前,拉着沈青画的手,并肩走着。
苏三凝着两人抓在一起的手,最后狠狠缩了瞳孔,扭头走到队伍最前面去。
看着苏三的发梢,随着步子,一荡一荡的,沈青画突然顿住脚步,往冯玉身后一藏,豆大的泪珠往下落。冯玉回身抱着,一言不发,也没惊扰别人。
第147章 遇险
金福金禄恨不得踹开冯玉,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动。这半年不见,也不知冯玉练了什么功夫,阴狠得很,如今金福金禄两人联手,都不是冯玉的对手。打不过,还打个屁啊?
而且,更关键的是,金福金禄根本就不知道沈青画是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