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凤越发的惊讶:“你认识我二叔?”
萧晓云摇了摇头,朝着面前的人行了个礼:“在下萧晓云,见过紫云堂堂主。”
那人把对着萧晓云的书生袍上下打量了几眼,鼻子一哼:“玉凤!这是怎么回事!”
朱玉凤刚想解释,就听得旁边人说:“麻烦在前面加一个‘请’字。”
这句话说的胆大至极,连同地上跪着的众人,大家的眼光一起投向萧晓云。朱玉凤拉了拉她的衣袖,刚想打圆场,萧晓云已经张口继续说:“跟我的人说话,最好客气点。”
朱玉凤心里刚叫了一声不好,就听的风声一响,朱启云的拳头已经对着萧晓云的砸了过来。她一边往侧面躲一边在嘴里喊:“二叔,住手!”
朱启云的拳头生生的停在两人的中间,朱玉凤长出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刚要开口,却发现朱启云的手并没有收回去。再仔细一看,嘴里忍不住“啊”了一声:朱启云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萧晓云用一柄柳叶刀逼住,在太阳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道歉!”萧晓云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柳叶刀,声音不大,却比那枚刀还要冷。
“云……”朱玉凤想不到一路上跟自己叽里呱啦的萧晓云有这样的身手,愣了一下急忙扑上来掰她的手指:“都是自家人,不用这样……”
柳叶刀从朱启云的手腕上滑落,被吊着的金丝拉住,在半空中晃了晃。萧晓云也没有坚持,收回刀拉了朱玉凤绕过众人进了大厅。等两人进了大厅,朱启云才缓过劲来,刚才那一刀后发而先至,这个人心思的确细密,更可怕的是他说话的口气,冰冷冷的让他在心底打了哆嗦。
朱启云挥挥手让院子里聚集的人都散去,转身也进了大厅。朱玉凤正在倒茶,萧晓云坐在主位上笑嘻嘻的说:“他右手上的伤痕一看就是弓弦勒出来的,你上次说紫云堂堂主擅长弓箭啊,所以我才猜是他。”
听了这话,朱启云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却听得朱玉凤说:“你手上怎么就没有伤痕,难道你这个银月弯弓是骗人的?”
“我怎么敢骗你!”萧晓云接了茶杯直喊冤:“没伤痕我还让人蹬了呢,若是有了伤痕,今后可怎么嫁人啊。我通常都有戴手套啦。”
银月弯弓?朱启云心里一动,冲到萧晓云面前问:“你认识银月弯弓段志岚?”
他这一冲来,倒把朱玉凤推到一旁。萧晓云皱了皱眉头,把茶杯放下,伸手把朱玉凤拉到自己身边,才凉凉的说:“就是我,怎么了?”
“我们来比一场!”
“不要!”
第 12 章
朱启云要求的快,萧晓云拒绝的更快。短短两个字就浇灭了他的希望。
“为什么不跟我比?”
“为什么要跟你比?”萧晓云重新端了茶杯喝了口,吐了吐舌头对朱玉凤说:“有点烫。”
朱玉凤看了看二叔涨的发紫的脸,拽了拽萧晓云的袖子:“你也不要拒绝的这么彻底,他是我二叔!”
萧晓云跟着看了朱启云一眼,想了想才说:“我的弓坏了,没有办法跟你比。”
朱启云一愣:银月弓与射日弓是突厥进贡的宝物,辗转落入李世民手中,分别赐给了舒三和段志岚。怎么说坏就坏了?想到这里,朱启云打量了一下萧晓云:“你真的是段志岚?”
“以前是。”萧晓云有点不耐烦:叫什么名字有区别吗?“我的弓一出长安就坏了,现在还没找到适合的弓箭,没得比了!”
“怎么坏了的?”朱玉凤也凑了上来,“听说是那把弓是至宝。”
“遇到几个恶棍,当棍子使敲坏了。”萧晓云耸耸肩膀说:“修了几次都修不好,就拆了上面的银子换盘缠了。”
朱玉凤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个萧晓云,总有一些超出常人的举动。朱启云听了却没来由的一股怒气:“你根本不配拿弓!”
“啊?”萧晓云听着他的话愣住了,盯着朱启云满脸的怒容仔细看了一会,才若有所思的说:“反正我也不准备再用那支弓,既然你想比,那就比一场吧。若是你输了,小凤跟我走,当家的那里你去说;若是我输了……我帮你约舒三出来比箭!”
朱启云自从接管紫云堂,全副精神就放在拉弓射箭上,这次来蒲州,一方面是帮朱玉凤处理事情,另一方面,他也想找舒三再次切磋箭法,好报上次败北之仇。因此对他而言,弓箭就是生命的全部。如今见到萧晓云把名满天下的宝弓贬的一文不值,心里着实恼怒。可是又不想放弃与唐营里赫赫有名的“日月箭”比试的机会,踌躇良久,终于答应。
于是三人来了后院,萧晓云与朱启云各拿了十支箭,一人一个靶子去射。两人均是用箭高手,十支箭很快射完,都是高中红心。朱启云正要再比,只听萧晓云说:“这么比太麻烦,不如换个方法。”
朱启云扭头看萧晓云,只听她说:“战场之上,敌人的距离从来就不固定。不如我们定一条路线,分别在50步、100步、200步和300步位置放置不同的靶子,在规定时间内走完这条路,同时在每个靶子上射三箭,仍然以射中红心最多者为胜。若两人射中相同,谁花的时间最少,就判谁胜,如何?”
朱启云想了想表示同意,于是有人上来将靶子重新摆好,又在不同的位置放好弓箭。朱玉凤拿了两支香放到香炉里,萧晓云说了声“我先来”,看着朱玉凤把其中一只香点好,脚尖一点地,冲向50步远的那个靶子。
朱启云眼睁睁地看着萧晓云在不同的地点轻舒猿臂,微收下颌开弓放箭,脸上的表情透着说不出的沉稳。一小会时间,萧晓云就跑到香炉前灭了香头,她摸了摸脑袋对着朱玉凤一笑:“这几天就跟你闲聊了,什么都没练,失误挺大。”
有人上来报告:200步和300步远的靶上各有一支没中红心。朱玉凤用红艳艳的指甲点了萧晓云的脑袋一下:“我看你输了怎么办!”
朱启云心里暗暗吃惊:几年前他败给舒三是在200步处射箭,十支才中了七支。这个萧晓云果然厉害。想到这里,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香一点燃,就拼了命的往前跑。
50步远的靶子三箭全中,朱启云跑到100步远的靶子前,听到萧晓云在自己背后与朱玉凤调笑,手一抖,第一箭就射空。他稳了稳心神,后两支箭才射中红心。朱启云心里恼怒萧晓云对这场比试不重视,到了200步远的靶子前,心里依然怒气冲冲,三支依然有一支射空。
这下朱启云心里有点着急:300步远的靶子一定要全中,不然这场比试就输了。他心里越是这么想,不知怎的,放弦越是迟缓。他拉满了弓瞄准了很久,忽然听得朱玉凤“啊呀”了一声:“二叔,香快要燃尽了!”
朱启云一着急,第一箭就这么射了出去,自然是没有射中。胜负就这么定了下来,他勉强射了两箭,谁知一箭不如一箭,最后一支居然脱靶。朱启云看着远处的靶子心里懊恼不已:没想到自己苦练多年,还没找舒三报仇,居然先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里。
朱启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萧晓云清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还没来灭香呢!”朱启云听了这话气的够呛,心说我都输了,还灭什么香。“咔嚓”一声掰断手里的长弓,随手扔掉,转身离去。
“朱启云!”萧晓云在他背后说:“你莫要忘了我们的赌注!”
朱启云脚步顿了顿,也不回头,扔下一句:“凤丫头,家里有我!”拔腿就走,耳边隐约还听到萧晓云的欢呼声:“太好了,我们去洛州看牡丹!”
朱玉凤担忧的看着二叔远去的身影,拉开萧晓云抱着自己的胳膊:“他是我二叔啊,你也不给他留点面子。”
“这可不能怪我!”萧晓云作了个鬼脸:“为了把你救出火坑,我这个做‘相公’的自然要出尽全力啦!”
萧晓云一路上顶着相公的头衔捉弄了她好几次,因此朱玉凤对于这个词极为敏感。杏眼一瞪,伸手去拽萧晓云的耳朵:“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救命啊!”萧晓云弯腰躲过,转身就跑:“有人谋杀亲夫了……”
两人打打闹闹从后院跑到前厅,绕着桌椅跑了几圈,又扔了几个茶杯。正玩得不亦乐乎,萧晓云眼睛一瞟看到有人子在门口探头,于是停了下来:“什么事?”
进来的是一个小厮,先跪下去对着朱玉凤行了个礼:“刚才有人来送了信,说是给萧公子的。”说着话,递上来一封信。萧晓云伸手去接,手却顿住:那封信上,赫然放着一个紫色的板指,正是自己刚才交给孙白虎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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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朱玉凤看到那个板指也是一愣,抢在萧晓云前面拿了起来:“这不是你交给孙白虎的那个吗?”
萧晓云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从小厮手里取了信,也不撕封条,只是问:“送信的人呢?”
“走了!”小厮恭恭敬敬的说:“他把信交给门卫,说只要萧公子看了就清楚。”
朱玉凤又问了几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挥手打发小厮下去,扭头看到萧晓云盯着那封信发呆:“怎么了?为什么不拆开看?”
“这封信是谁写的?”萧晓云咬着嘴唇说:“我们刚来蒲州不过一两个时辰,怎么就被盯上了?”
“拆开看了就知道!”朱玉凤抢了信撕开,看了一下说:“奇怪,也没有写落款。”
萧晓云凑过去一看,纸上歪歪斜斜写着十个大字:“今夜二更,城西永济渡口。”
两人看着纸条许久没言语,最后还是朱玉凤忍不住说:“是不是他们要抓你回长安?”
萧晓云本想说不可能,心念一转想到李玄道的婚事,又有点不肯定。思虑良久,才说:“对不住你,可能要麻烦你们凤凰堂的兄弟。”
“说什么呢!”朱玉凤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手下的人你随便安排就是。”
于是先拨了两队人马,一队监视李建成的动静,另一队则在舒三的府邸附近活动。萧晓云与朱玉凤商量了一会,突然叹气道:“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跟你二叔比箭了!”
“为什么?”
“永济渡口来往船只众多,晚上定然空旷无比。你二叔的射出的箭强劲有力,最适合在黑夜偷袭。这样既减少人员的伤亡,又事半功倍。”萧晓云敲着自己的脑袋说:“真是奇怪,我现在做事怎么都不给人留余地,又恢复以前的性子了。”
朱玉凤偏头想了想说:“二叔最疼我了,一会我去求他。再说了,他也不是小气的人。”
萧晓云的眉头却没有展开:“不如你先去说说,我在外面等着。若是需要赔礼道歉,我再进去。”
两人于是来到朱启云的房间门口,踱了几步准备敲门,又觉得不妥。在外面嘀咕了一会又往门口走,接着又折了回来,如此三四次,还是朱启云先拉开门:“你们两个干什么?”
朱玉凤立刻陪了笑脸上去:“二叔,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朱启云没有作声,弄得朱玉凤说不下去。最后还是萧晓云开口:“我的一个朋友被人绑了,对方送信说今晚二更在永济渡口见。那里地势宽广,我们又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位置,不利于设伏兵。就想借您手里的神箭保一份安全,若是……”
朱启云打断萧晓云的话:“你的箭术比我高,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要去见贼人。”萧晓云说:“我不能带箭。”
“二叔……”朱玉凤撒娇的摇着朱启云的胳膊:“你就帮我们这一次嘛!这次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若是没有你坐镇,我们肯定都被绑走了!”
朱启云想了想才对萧晓云说:“我可以帮你,可是小凤要留在我身边。”
萧晓云答应得非常干脆:“好!我本来就准备一个人去,小凤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朱玉凤听了这话心里不乐意,正想反驳,却见萧晓云后退一步鞠躬到底:“那就麻烦紫云堂主了,我会为您准备好长弓和无棱箭,晚上请小凤带您去渡口。”
朱启云点点头转身回房,走到一半突然扭头说:“等事情完了,我们再比一场!”
萧晓云一愣,还没开口,朱启云已经回房关门。再扭头时看朱玉凤噘了嘴立在一边,心知她为了刚才的安排不满,边拉着她往大厅走边说:“我又不是不信你的能力,只是我一个人去,那些贼人定然降低防备,这样紫云堂主更方便行事。”眼看朱玉凤依然一脸不满,她只得继续补充:“刚才我们安排的那些人马,总得有人指挥啊。离了你,也没有人压得住他们,所以说,你身上的担子也重的很呢。”说罢朝着朱玉凤深施一礼:“我的小命可就全部都握在你的手中了!”
朱玉凤这才消了心中的气,拉了她起来:“你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义宁二年三月初九,夜晚的永济渠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弯弯的上弦月照在空旷的渡口上,微微波动的水波泛着粼粼的银光。二更时分,城里的人大多熄灯休息,渡口于是更加宁静。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乘着月光,顺着小路慢慢走来。
来的这人只有五尺多高,身形瘦小却很精神。穿了一件雨过天青的长衫,散着的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系着,原来是个还未束发的少年。这个人走道渡口处站住,整了整被吹起的长发,映着半空的月亮,倒像是要羽化登仙一样。
“真是好看!”朱玉凤躲在暗处低声说:“晓云这个样子,还真有玉树临风的感觉。”
朱启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仔细注意外面的动静。不大一会,有水声慢慢临近,一艘大船在夜色中慢慢驶到渡口,有人在上面问:“萧公子吗?”
朱玉凤轻轻的“啊”了一声,岸上的萧晓云显然也是一愣,过了一会才不确定的问:“多姆?”
船上的人没有料到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萧公子真是过目不忘。我家主人想与公子一叙,请上来吧!”
萧晓云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发带,伸手拢起背后的头发,边扎边问:“你家主人还在蒲州吗?那不如请他出来吧,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多姆在船头微微停了一下,说:“少爷已经回了扬州。可是他惦记萧公子,所以命小的在这里等候。萧公子,我们已经落了少爷十数天的路程,小人斗胆,请您今天就启程去扬州。”
萧晓云这时已经把头发束好,嘴里只说:“那太可惜了,我跟你家少爷真是无缘。若不是你带了我的人,今夜我已启程去了洛州。”
“萧公子!”多姆心里只想着追上宇文承都,急忙劝说:“我家少爷仰慕萧公子的才情,要小人无论如何都将您带回扬州。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还请多姆大人不要为难我才是。”萧晓云仰头看着大船:“我并不喜欢南方潮湿的天气,您还是把人还我回去吧。”
多姆在船上越来越急躁,宇文承都留下他等萧晓云的原因他不知道,可是让宇文承都一人孤身回扬州实在不应该。这七八天,他几乎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好容易今天看到萧晓云,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回去。想到这里,他招了招手,有人把一个人推了上来:“萧公子!”多姆朗声说:“您若是再不上船,我就剁了他的指头。”
萧晓云在岸上开始犹豫,若是上了船,那胜算就更小了,只怕真的要被带去扬州。还是慢慢拖延时间,寻找时机。于是扬声说:“多姆,我想有些事情我们还是慢慢商量……”
被压抑着的闷哼声瞬时响起,萧晓云心里咚的一下,失声叫道:“白虎!”
回答她的只有闷闷的倒地声,多姆一扬手,从船上扔下一个东西:“萧公子,你快做打算!”
虽然扔的东西落到了水里,萧晓云还是借着月光看到了飞溅的红色。这让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牙说:“好,我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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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koenig的提醒,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真是汗颜……
明楼的问题我也郁闷着呢,越写事情就越多,偶的小裴阿,五一前世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