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酒药!”她宿醉之后向来头晕,虽然今天脸色不错,可是不经意皱起的眉毛还是泄露了不舒服。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段志玄觉得手里的东西好像有千斤重,竟然有点拿不住。还好对方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有劳都督挂心了。”
他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又听得萧晓云说:“秦姑娘快要生产了吧,都督府最近想必很忙吧。”
怔了一怔,段志玄随便点了点头:萧晓云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好像孩子也快要出生了。自从萧晓云离开以后,军队里的事情一大堆,闲暇时间又被他用来找人,差点把这件事忘掉。
萧晓云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笑着说:“孕妇怀了孩子很辛苦的,身边少不了要人陪,你也要多多注意。”
注意什么呢?段志玄愣了一下点点头,心想既然她开了口,就先把秦玲珑从永乐巷接入都督府,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清渠的路上,朱玉凤一把拽住萧晓云的缰绳拉到一旁嘀咕:“你刚才干嘛收那个东西?”
“人家都拿出来了,我能不收吗,多不给面子。”
“那你不怕大家误会?”
“一瓶药而已,哪来那么多误会。虽然不是夫妻,起码也是旧日的朋友。不必决然到这种地步。倒是你,刚才房玄龄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朱玉凤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也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他刚才一直魂不守舍的,奇怪死了。”
萧晓云伸手打掉她要放到嘴边的指头:“别啃指甲!之前跟着我还没有这个习惯,到了清渠反而有了。真是怪异!这事急不得,你也别放在心上,总得慢慢来不是。”
朱玉凤听了脸上一红,支支吾吾说:“不过是谈的来而已,没有,没有什么事情。”
萧晓云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劈手把缰绳夺回来,拖长了声音说“哦,谈的来而已……”话未说完,人已窜出五步开外,空留下清清凉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十八相送到长亭,执手相看,垂泪相对……那叫一个惨啊!”
朱玉凤听了这话银牙一咬,打马追了上去,嘴里叫着“让你再胡说”,脸上的红色却越发的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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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生病外带家里有人要离开,我这周更新速度恐怕又不能保证,尽量吧。若是能每天都更新,记得要发全勤奖给我啊……
第 1 章
“那么就先这样。王将军回去先清点人马,明日辰时三刻排开阵势,与宇文老贼交战!”
轰然一片答应声之后,聚集在帅帐的人慢慢散去。裴行俨眼睛一错看到萧晓云眉头微微皱起,从圈椅中起身时带着犹豫,于是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果然,等众人离开帅帐,萧晓云脸上的笑容嗖然消失:“少将军,有些安排我还不明白。”
裴行俨点点头,招手让她来到中案前:“有话直说!”
“嗯……”萧晓云遣词造句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委婉一点:“宇文承都武艺绝伦,之前与右武侯徐将军几次交锋都大获全胜。我觉得他现在锋头正劲,占据地利人和,直接跟他硬碰硬或许不是上策。最好能够避其锋芒、固守营盘,等待时机。”
裴行俨心里赞叹:放眼整个瓦岗,英雄虽然很多,可是能够为将的人却很少。像萧晓云这样遇事不慌,把握全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别的不说,单单是她这份始终以最终胜利为目标,不贪求一时战功的心态,就是号称“瓦岗第一”的右武侯徐世绩也难以企及。只是她总时不时地任性一回,无伤大雅的情况下总露出孩子气。这也无妨,反正她还小,这个性子可以慢慢磨练。
想到这里,裴行俨忍不住对着萧晓云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不能总处于劣势,需要用胜利来鼓舞士气,所以这场战我们一定要打,而且必须打赢。”
萧晓云看到裴行俨的笑容愣了一下,这一愣就错过了反驳的时机,只得行礼退出帅帐。齐武跟着她出来,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紧走两步上前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嗯……你有没有觉得……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裴行俨最近好像总是对着她笑,那个笑容在欣赏背后好像还有其他含义。最近不管自己做什么,裴行俨都是好脾气很包容的样子,让她有一种被人宠着的感觉。她本来想问齐武有没有这样的感觉,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问有点多事,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有人凑了上来,而且凑的很近:“萧主簿!”
萧晓云收了心思抬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拉开两人的距离:“郑主簿。”她对着那张带着讨好的笑脸点头:“刚才在帅帐没来的及打招呼,您什么时候从清渠回来的?”
“昨夜就回来了。”郑铤本来还要往前凑,萧晓云眼睛微微一转,视线在他身上扫了扫,不知怎得,郑铤就缩了回去,改成并肩而行。整日不离萧晓云身边的齐武正好跨了上来,两人就变成了隔着一个人谈话了。
“是吗?”萧晓云看了看那张白胖脸上的小老鼠眼,嘴角勾起:“郑主簿这次回清渠,真是辛苦了。听说这次主公生气了?”
“岂止生气,简直是大发雷霆!”郑铤眯着小老鼠眼直打量萧晓云:昨天他在怡红院喝花酒,听姑娘们说唐营那个“冷的让人忍不住喜欢”的都督段志玄是萧晓云的丈夫,心里就诧异:萧晓云这种没有女人味的都能嫁出去?因此刚才在帅帐里把这个差点要了他脑袋的女孩子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居然发现这个萧晓云细看之下也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有时顾盼间还能带出一丝风情,昙花一现的让人看着心里痒痒。她要是穿上柔媚的女装,认真打扮一下再好好调教一番,也能算中上之姿。郑铤本就是靠着溜须拍马,背后打报告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对女人颇有研究。心里这个主意一冒出来,竟然不能停止。上次抓告密之人的风波之后,郑铤本来以为萧晓云会私下报复,没想到对方再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于是他的胆子又慢慢大了起来,等在帅帐之外跟萧晓云套近乎。
“这次对阵宇文老贼,我们五战皆败,主公气坏了!”这个侍卫怎么这么碍手,总插在他和萧晓云中间。
“这也难怪!”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己的帐篷,远远的看着有人在帐篷前晃悠,萧晓云刻意防缓了脚步:“真是难为郑主簿了,右武侯若是知道您替整个右军承受了主公的怒气,一定会感激您的。”她试探的说:“明天这一场,看来是非胜不可阿!”
“那是当然!”郑铤心里很是得意,徐世绩有时候也问他一些事情,每次都有赏赐。这次搞不好又是重金酬谢:“主公特别交待一定要尽快取得胜利。还亲笔写了信让我带回来呢!”
萧晓云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裴行俨急着要跟宇文承都干架,原来是后面李密催的太紧。裴行俨极力隐瞒不肯让众将知道,怕的就是下面人感觉到压力,进而影响军心。他若是知道郑铤这个大嘴巴漏了一切,真会被气死。
在她帐篷前徘徊的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况,也许是心里焦急,竟然等不到两人走过去,一溜小跑赶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叫:“萧监军!萧监军!”
郑铤向来以自己是读书人为傲,对瓦岗落草为寇的将军们很是不屑。一看跑来的是王君廓,立刻就不爽起来。鼻子一哼听萧晓云在旁边解释说:“王将军约了我讨论明日的战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郑铤立刻行礼告辞,临走前还说:“萧姑娘应该多读一些诗词歌赋,陶冶情操。不要被这些粗人坏了高雅的气质。”
王君廓刚好赶到两人身边,听了这话撸袖子就要揍人。萧晓云身形一转拦在他面前,向郑铤还礼把人送走。扔下一句:“外面人多,有事先回去商量。”说毕,转身大步往自己帐篷走。王君廓看了看郑铤洋洋得意的背影,咳了一声跺脚跟着萧晓云往回走。
进入帐篷,萧晓云到书桌前倒水。王君廓则是大声骂娘,把郑铤骂的一文不值。萧晓云也不反驳,等他骂得差不多了才把茶杯放到他面前:“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就能惹得你这么大的怒气?这半天了,怎么也不见你骂宇文承都?”
这句话好像封条一样把王君廓的嘴封住,过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骂……宇文承都……做什么?”
“他不该骂么?”萧晓云本来靠着桌案看他,听他开口才别开目光,扭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葫芦形澄泥砚台,往里面滴了两滴水,拿起搁在一旁的墨块磨墨:“宇文承都攻占童山后屠杀了守在那里的五千兄弟,难道不该骂么?每次交战后他在军营里把咱们兄弟的脑袋当球踢,让人死不瞑目,难道不该骂么?前几天听说他把俘虏的人当骁果练习箭术的活靶子,整条洛水都染红了,难道不该骂么?”
“当然,当然该骂!”王君廓正准备开口,却听到萧晓云冷声说:“你在怕什么?”
“我……我怕什么了?”
萧晓云看着他嘴里强硬,虎背熊腰的身体却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心里叹了口气,难怪裴行俨极力隐瞒李密下命令的事情,这些人还没有见到宇文承都就已经怕成这样,若是再加一点压力,真要哆嗦着上战场了。于是放柔了语气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监军。明日我也要到战场压阵。上次我能以少胜多赢了宇文承都,这次双方人数差不多,就算他气势再盛,也从我手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王君廓抬头去看萧晓云,对方眼里森然的光芒看的他骨头里冷嗖嗖的:“宇文承都想要靠杀人放火来助长自己的声势,也要看我给不给他这个机会。明日一战,我定然一个人都不留给他!”
王君廓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跟萧晓云大概聊了聊明日的情况, 过了半个时辰才出去点兵,把排兵布阵的任务交给萧晓云负责。
*********道歉**********
第 2 章
这一天正是二伏的头一天,辰时还没过完,太阳就把地面烤得直冒烟。齐武拉了拉身上的锁子甲,只觉得上面烫手,贴身的小衣早已被汗打湿,贴在身上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淡青色的无袖双排扣紧身夹袄,里面是白色的棉布小衣,袖子用细细的金线束在手腕上,象开放的栀子花一般秀美。金线的尾端系了一柄柳叶刀,插在贴着手掌的牛皮手套上。她翘起来的鼻尖在烈日下亮亮的,整个人却显得清爽干净。齐武忍不住想起帐篷里那个一次都没有穿过的白银细丝锁甲,也许这样的天气,还是不要穿铠甲的好。
萧晓云并没有发现身边打量的目光,因为对面的人已经摄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金盔金甲镏金的凤翅镗,塞龙五斑驹本来就比一般的马高,跨坐在上面的人身材又比平常人大了一号,阳光在他背后光芒万丈,整个人好像天神一样高大威猛。萧晓云抬头看着对面的宇文承都,再看看身边已经不自觉露出惧色的将官,心里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旗排官点点头,色旗转动,此起彼伏的命令声中,身后的队伍整齐的排出了阵形。
宇文承都从刚上战场就看到了萧晓云——这也难怪,身处帅旗之下本来就容易被发现,一字排开的将官中不穿盔甲更是引人注目。身下的宝马不耐烦的刨着地,宇文承都一直盯着那个明显比周围人低一头的青色人影,等对方排开阵势后仰头大笑:“果然是一群胆小鬼!”他高声说:“你们不是要进攻吗?怎么排了一个雁形阵?”
雁形阵,如大雁展翅般的阵形,两翼为弓箭手和枪兵,后端为步兵。虽然弓箭攻击的效果奇佳,却因为包角太小,无法包住敌人。由于是线性构造,因此移动较慢,是一个防守的阵形。
宇文承都的奚落让王君廓变了脸色,手里的大刀紧了紧刚要开口反驳,身边的萧晓云猿臂轻舒,一枚哨箭已经钉在宇文承都的马前。雁形阵两侧立刻有哨箭的尖叫声呼应,在萧晓云的九棱白羽长箭之后刷刷刷排了十支七棱箭,箭秆一齐朝外排成一排,力道控制的极好,显然都是用箭高手。宇文承都跨下白马一声长嘶,前面两蹄腾空在空中蹬了几下又落回原地,好像那一排箭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样。
瓦岗的队伍中有人轰然叫好,萧晓云眼角扫到刚才那几个在宇文承都压迫下变了脸色的人尤其激动,心知自己这边已经从宇文承都的杀气中挣脱出来。嘴角微翘,等欢呼声过去后放声说:“宇文承都,一次就把你打败了多没意思!最近我们正闲着,不如大家慢慢玩。今天先让你们一仗,我们守,让你们先攻!”
宇文承都听了萧晓云的话挥手压住背后蠢蠢欲动的众将官,勒马从那排箭上跳过,来到场地中央:“好啊,那就先来比试一场。我倒要看看,你们谁守的住我?”
话音刚落,有人在一旁请战:“宇文承都,你休要猖狂!王将军,末将愿意先上阵较量!”
王君廓扭头一看是诸葛德云,严格说来,他并不是自己的属下,而是萧晓云组建自己的队伍时挖掘出来的将领。因此犹豫了一下,扭头去征求萧晓云的意见。
萧晓云镇定的坐在马上,一点都没有被炙热的温度影响,脸色反而比平常苍白一些。丹凤眼微挑说:“诸葛德云,宇文承都号称天下第一勇将,并不是你以前碰到的那些虾兵蟹将。你确定要出战吗?”
“末将愿意前往一试!”
“你可知道失败的后果?”萧晓云盯着他的眼睛说:“宇文承都心狠手辣,若是败在他手下,生不如死!”
“请监军大人放心!”诸葛德云抱拳施礼:“我绝对不会给瓦岗抹黑!”
“好!”萧晓云大喝一声:“诸葛德云!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黄脸的汉子行了个礼拨马往两队中央的空地走去。边走边把马侧挂着的长枪取了下来。走出雁翼时他的眼睛瞟了瞟旁边的人,瓦岗的队伍中随即响起一阵助威声。诸葛德云是萧晓云新组的长枪队的队长,他的哥哥诸葛德威是弓箭队的队长,这两兄弟直爽憨厚,萧晓云麾下的将士有一大半跟他们处的极熟,因此众人看到诸葛德云上阵,忍不住喝彩鼓气。
宇文承都见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本想要对方通报姓名,转念一想不过上来个送死的,于是不再多说,只把镏金凤翅镗在手里转了个花,撇了撇嘴说:“上来吧!”
这分明是看不起人!瓦岗队伍里一片嘘声,王君廓看了这个情景一皱眉,眼角余光只看到身旁的人嘴角紧抿,面无表情,犹如石雕一般。
王君廓心里诧异,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两军阵前一声大喝,急忙看时,只见诸葛德云手里的枪尖急颤:点、戳、扎、挑、搬、撩、扣、滑,红缨挥圆了犹如盛开的红花一般在宇文承都周身开放,虽然一招紧似一招,却招招沉稳劲道十足。
真是枪如游龙扎一点,棍似疯魔打一片!
王君廓砸砸嘴心说这个诸葛德云可了不起,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长劲了这么多!别的不说,单是枪杆上下磕、碰、崩、滑的力道,就看的出是下了苦功练习的。这样的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思虑间诸葛德云又是一声暴喝,双手握枪对着宇文承都凌空暴打,当的一声砸在雁翅镗柄上竟然迫的宇文承都退后两步。瓦岗这边顿时响起震天的喊声。长枪不停枪身微颤带着一阵风在宇文承都身边游走,枪尖游动越来越急,引起阵前士兵如雷般的轰动。众人的眼睛随着颤动的红缨急转,几乎跟不上,突然金色的光芒一闪,犹如凤凰展翅优雅的从花丛中飞过,不小心带过了花瓣,炫目的红花瞬间凋谢,长枪已经被挑飞。
错愕间,凤翅镗尖已经比在诸葛德云的脖子前:“倒是有两分能力,不过还是差远了!”宇文承都嘴里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