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钳住了脖子,周围全是绿色植物为什么氧气这么少?
谁拽住了领口,衣服撕裂的声音这么响亮?
妖魔般高大的男人,寒光闪闪的宝剑,铺天盖地的黑暗,逼入骨髓的杀意,还有,还有……残忍的,兴奋的,深蓝的眼珠……
“啊~~”
“晓云!晓云!”有人捧着她的脸着急的叫:“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声音停了下来,涣散的视线过了一会才慢慢汇聚:素白的衣服,明艳的脸庞,疲惫的神色,焦急而泛着血丝的杏眼。“小凤?小凤。”她的手动了动,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偏过头:“对不起,我又做噩梦了。”
“没有关系。”朱玉凤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身子,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换一件可好?”
萧晓云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还会被打湿。一天七八套衣服换着挺麻烦。”
“不麻烦。”朱玉凤解开她的衣带,拿起床头一整套青色衣服给她换上,动作轻如羽毛,仿佛在保养最贵重的瓷器。
萧晓云低头看着朱玉凤在自己腰间松松的打了一个蝴蝶结,沉默不语。倒是朱玉凤,摸了摸她的脸柔声说:“我让人把这身衣服洗了,一会就回来?”说着话,逃也似的跑出门,临走前却不忘将门轻轻的掩住。
屋子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气,萧晓云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桌椅板凳药碗绷带,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慢慢从床上下来。
朱玉凤抱了衣服努力的往前跑:每次都是如此。分明是萧晓云受了重伤,可总能笑的与己无关。自己都已经心疼得眼泪直落,萧晓云还能用缠满绷带的手安慰她——在这样的萧晓云面前,哭泣已经变成了一种罪过。于是她只好在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急忙跑开。
泪眼朦胧中根本分不清路,她就这么踉踉跄跄的撞上了人。“朱姑娘?”那人扶住她,“怎么慌慌张张的,晓云出事了么?”
“裴……裴将军!”朱玉凤本来是要收了眼泪行礼,听到对方一提萧晓云,哭得越发凶:“晓云她,她……再没有其他大夫了么?那些安神药根本不管用。”
“慢慢说。”裴行俨扶着她坐在长廊边上:“晓云还是一直做噩梦?”
“是。”朱玉凤抽抽噎噎的说:“醒着的时候跟没事人一样,老老实实的吃饭吃药,也能说能笑。可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能睡觉。一闭了眼睛就发冷汗打哆嗦,睡不了半个时辰就醒。”
裴行俨沉吟了一下:“回来都五天了,天天如此么?”
“是。”朱玉凤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她一天睡六七次,可是眼里的血丝一天比一天重。刚才我看她实在撑不住闭着眼睛打了个盹,谁知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
裴行俨看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去看看情况,明天让人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参军魏大人。”
朱玉凤用手帕捂着脸,低头行礼:“有劳裴将军费心。小凤今天失态了。”
裴行俨笑着摇摇头,等她离开以后才顺着曲折的长廊继续向前走。这间院子是清淇本地士族周家的外宅,栽满了芙蓉牡丹,艳丽的颜色大朵大朵的铺开,从前厅一直延续到后院,土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在一片姹紫嫣红中绿的引人注目。
院子里有轻快的声音传了出来,手停在门上,迟疑之间,裴行俨听到里面淡淡的声音说:“又翻墙进来,明天我就让人在墙角种一片仙人掌。”
“嘿嘿”有人憨憨的笑道:“我离这边比较近啊。从正门进要绕好远呢。”
“秦大哥不是让你安心养病么?”萧晓云的声音里透着关心:“绷带还没拆就跑出来,当心秦大哥回去揭了你的皮。”
“这算什么。”说话的人豪气干云:“我罗士信想做的事情,有人阻拦的了么?”
“哦?方才我听小凤说秦老夫人今日要上街买些针线,可惜她没有时间。现在离酉时收市还有一柱香的时间,秦大哥这个大孝子也该赶回去家了吧。”
“唉呀,我想起来有急事,要赶快回去。”里面的人似乎着急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之后听得萧晓云大声叫:“罗士信,不许再翻墙头。当心你肩膀的伤再裂开!”
裴行俨不再迟疑,伸手推开门扬声说:“她骗你呢。今个儿主公留了秦琼有要事商量,晚饭都回不去呢。”
院子里罗士信两只脚都已经蹬在墙上,正一手抓住墙头准备努力往上爬。听了这话趴在墙上扭头去看院子中央的人:满脸都是狡诘的笑意,还给裴行俨翻了一个白眼。
于是罗士信用力一推墙壁,在半空中轻轻巧巧的翻了个跟头,跳进了最浓密的花丛中,顿时溅起花瓣无数,粉白红紫的扬了满天。不出所料,萧晓云在他身后大叫:“罗士信,你个辣手摧花的猪头,这些牡丹跟你有仇么!”
罗士信才不管这些,裂着大嘴从花丛中跳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瓣,眉眼间全是得意,脑袋后面扎着的小辫恨不得翘到天上去。顶着一头的花瓣,罗士信冲裴行俨拱手:“裴大哥,你们慢慢聊啊,我回去了。”
礼还没有行完,他忽然一转身,手臂微伸五指成爪接住脑后飞来的“不明物体”,定睛一看立刻笑嘻嘻的说:“唉呀,我最喜欢吃这种果子了,谢谢啊!”说着话,大口在红色的果子上啃了一口,乐呵呵的出了院门自去回家。
裴行俨看了看墙角惨不忍睹的残枝败花,再看看萧晓云佯怒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都是他干的?”
“可不是?”萧晓云叹了口气:“你可见过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裴行俨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想到那晚的情景,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萧晓云:脸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红里透黑的贴在脸上;顺滑如水的长发如今只留下短短的发茬,在脖子后面凌乱的散着;细细密密的绷带从肩膀一直缠到手腕上,左手的小臂用木片固定着,拿一根米白色的带子绑在胸前。因为这只被折断了的胳膊,青色的长衫只穿了一半,贴身穿着的白色肚兜露出来一大半,半遮半掩间的可以看出上面绣的是垂柳临水,绿色的枝叶随身勾出贴合的曲线。裴行俨猛地移开目光,低头时看到长衫中露出来的小腿,绑着的绷带隐藏不住诱人的弧线,包裹住纤细的脚腕……
萧晓云莫名其妙的看着裴行俨把她打量到一半突然脸色变了变,然后一语不发的进了屋子。心里七上八下就惴惴的没了主意,也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迟疑了一下忍着疼从石凳上慢慢站起来,却见裴行俨很快从屋子里出来:“坐下别动!”
嗯?萧晓云眼看他手里拎了青缎面的锦靴,愣了一下慢慢坐了回去勉强抬了抬右手去接。裴行俨看了看她缠着吊在胸前的左臂和缠满绷带的右臂,想了想并没有把靴子递给她,反而弯下身去伸手扶住她光着的脚
烫人的温度隔着绷带顺着脚底嗖嗖的往上窜,萧晓云只觉得脑袋里哄的一声,嘴里轻轻叫了一声,忍不住就要把脚往回缩。裴行俨感觉手心里的人颤了两颤,把她的脚握的更紧,低声说:“疼得厉害么?忍一忍就好。是我疏忽了,养伤的时候本不应穿这种靴子,明天我让人做一双细软丝履送过来。”
萧晓云脸上滚烫,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可以用来吃烧烤。眼皮子下的黄木簪子格外的晃眼,她只能偏过头去看被罗士信踩坏了的牡丹花渠,嘴里低低的说:“谢谢裴大哥。”
**************************************
呵呵,小段一出来,总是争论声一片。别吵别吵,眼看黄金假期就要来了,我们还要养好了心情准备度假呢^_^
第 2 章
那一日从马上摔下来,先是眼前天旋地转的景物,然后整张脸埋在了土里。混杂着血腥气的黄土味直往鼻子里窜,让人想呼吸又呼吸不了,想吐又吐不出来。身体被摔得散了架,脑子里却是清醒的:只要有一个人能回瓦岗带了队伍来,大家就都有救。
所以才对孙白虎说:“别管我,快逃。”
恨只恨孙白虎这个笨蛋,下马折断了肩膀上的箭抱着她不肯松手,只让齐武先走;一向以大局为重在她犹豫时逼她杀人的齐武也昏了头,上来看了看她的伤势居然说了句:“你带她走。”随即长剑出鞘守在身边。
“两个笨蛋!”萧晓云挣扎着从孙白虎怀中站起来:“马上回去搬救兵!不然就都死在这里了!”
孙白虎手忙脚乱的给她当支撑,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齐护卫你不要逞强,快回去搬救兵!”
“你带她走!”齐武盯着逼近的宇文承都,头都没回:“我的武功比较好,还能拖上一阵子。你骑了马带她走,再走两里就能过哨卡。到了我们的地界就安全了。”
说话间宇文承都已经到了眼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几个:“萧晓云,你真养了两条好狗——自身难保了还这么护着你。”轻蔑的一笑,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残忍:“只可惜了,你们谁都逃不掉。”
的确逃不掉了——十八人的护卫队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还被对方的随从扭了胳膊做俘虏。除了艰难的喘息大口的吐血,他已经无法再有任何动作。可抵三千精兵的宇文承都,想要他们三个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何况背后还有二十骑骁果护卫
萧晓云苦笑了一下:“到了这个时候,横竖都是死。”她的眼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气恼和慌张,反而恢复了从容:“一人负责一边吧!杀死一个不亏本;杀死两个就算赚了;若是能伤得宇文承都一分一毫,也算是入宝山而不空手了!”
齐武笑了起来,脚尖一点从地上踢起一把长剑接住递到她手里:“斜影弓你是不能用了,不如用这个防身!”
孙白虎也安静下来,伸手抽出腰间的龙渊宝剑捏了个剑诀,锋芒直指宇文承都。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裴行俨帮萧晓云穿好靴子在她身边坐下,“这话是你当时说的?”
“是。”萧晓云脸上本是滚烫一片,头抬到一半又急忙垂了下去:“是我太意气用事了。”
裴行俨一楞:“此话怎讲。”
萧晓云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他脸上诧异的神色,因此只照着自己的思路解释:“若是我当时能够冷静一点,留下来拖住宇文承都,白虎和齐武也不会伤成那样。至少……至少也会有一个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
***************************
在宇文承都面前,这样的三个人根本不堪一击。
第一个冲上去的孙白虎被宇文承都侧身闪了过去,对方反手握剑轻轻一挥,也没见什么花俏的动作,孙白虎的长剑就掉了地,握剑的胳膊上血流如注,垂下的手指上一滴滴的往下落血珠子。
相比而言,自幼习武的齐武倒是跟宇文承都比划了两招,“铮铮铮”几声清脆的剑响之后宇文承都哼了一声,当空绽开三朵剑花,虚实难辨。齐武犹豫了一下,立时肩膀中剑,栽倒在地。
不过眨眼之间,三人已有两人被俘。
萧晓云手里的长剑是用来支撑身体的,根本不能打战。宇文承都走到她面前,只用宝剑在上面轻轻一敲,她的身体就晃晃悠悠的往下倒。宇文承都冷笑一声伸手去捞她的腰,眼前忽然寒光闪动,一道青芒夹着腥风扑向他的眼睛。
目标准确,气势狠毒。唯一可惜的,是速度不够快。若换了别人,就算不被射瞎眼睛,也会有所损伤。可是宇文承都不一样,伸向萧晓云腰部的手轻轻变了个方向,中指一缠一按,金丝拉着的柳叶刀立刻失了力道,从半空中猛然坠落。
“这么一点小把戏……”宇文承都似是说给她听,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拽着萧晓云的领子把她拉到眼前:“伤的了我么?”
一声闷响,萧晓云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弯成虾形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疼的满脸都是汗。
“很能忍啊。”宇文承都又把她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强迫两人面对面。“居然一声不吭,嗯?”说话间,又是一记铁拳直袭她的肚子。闷闷的声音从耳朵直传入心脏……胃部的痛苦嗖然传遍全身,铁锈味随着神经一股脑的往上涌,压了两下没有压住,一口鲜血已然喷出。
宇文承都今日穿的是明黄便服,被萧晓云这一吐,立刻变成红黑色。可是他居然不气不恼,抓着萧晓云的领子只说:“这个样子,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血吐出来后,原本压在胃上的疼痛感居然少了很多。萧晓云被宇文承都拽着头发,大口大口的喘气,嘴角微笑如常:“大不了一死,当我怕了么!”
宇文承都听了这话一愣。萧晓云抓住这个机会将他猛的一推,落地后转头就跑。宇文承都身随影动,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她后面,嘴里冷笑:“看你还能跑多远!”话音未落,前面的人突然脚尖点地跳上半空,一条腿高高的抬起,脚腕用力从上而下劈了过来。
这是跆拳道里面的后踢,当年她练得最熟的一着,就连裴行俨在比划拳脚的时候都曾输在这一招下。萧晓云眼看这招就要的手,心中暗喜。谁知宇文承都身子向旁边一闪,平时看来坚硬如钢的胳膊突然就变得柔韧异常,弯了两弯绕过攻击竟然抓住了她的腰带。惊骇之下萧晓云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等明白过来已经被甩出去丢在地上。
这次是用后背着地,身上传来“噗噗”两声。骨头散架倒也罢了,肩膀上钻心的疼痛却麻痹了整个右手,这下萧晓云再忍不住,疼痛中呻吟了两声,低头看时,月白的贴身的夹袄上汩汩的往外渗血,渐渐绽放的血色花朵,在沾满尘土的衣服上格外的炫目。
*******************************
不行了,不行了,只能把初稿丢上来,这章还要改。早上一来就被告知要到郊区去开会:两天开会之后还要去医院照顾病人,这周没有办法更新了。呜呜,寒烟玉,我愧对你那么好的一篇长评……
第 3 章
一阵风从庭院里刮过,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只着一件外衫的萧晓云打了个哆嗦,裴行俨见状,于是说:“不如回去休息。”
萧晓云很快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又说:“好。”
裴行俨见她脸色灰暗,想了一想才说:“也罢。这五天一直在屋里躺着,想必也憋坏了。还是在外面坐会,我再进屋拿件袍子出来。”
萧晓云看着他进了房间,又很快出来,手里是一件浅青色的战袍。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却被裴行俨扶助:“先披上御御寒,你的身体受不起风。”
胳膊无法行动,萧晓云只能任由裴行俨帮她系上带子——与朱玉凤的手不同,裴行俨的手很大,很厚实。指头短而粗,突出的指节看起来很笨拙,却能够灵巧的在她眼前打出一个漂亮结。他把手缩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低下去的下巴,让人感觉到上面厚厚的茧子。
温和的触感将充斥在心里的痛苦和孤独逼退了一些,萧晓云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灵魂在压抑和痛苦减轻时喘了一口气,身体着了魔一样向前倾,一头栽在对面的温暖中:“对不起,裴大哥。”
对于突然投入自己怀中的人,裴行俨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下,听到自己腹部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一向按照自己的标准行事,连累你们并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
“我一向按照自己的标准行事!”面对宇文承都的怒气,倒在地上的她是这么回答的。
“你的标准?”宇文承都走了几步,弯下腰由上而下俯视她:“背叛结义之情,伤我侍卫,与我兵刃相见、骗婚逃跑还绑了我的将军……”他的蓝眼睛深深的全是风暴:“这就是你的标准?”
握紧了身上唯一的武器斜影弓,萧晓云一脸无畏的看入他的眼睛:“你错了,宇文承都。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这,才是我的标准!”
胳膊猛地被钳住